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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香樟路1154号[第6页] |
作者:半桶水的小神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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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握着手机我忐忑啊,猜测着金先生说这两个字的心情,是云淡风轻,还是雀跃激动,或者厌恶嫌憎?我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小朱进来问我晚上想吃什么,看看时间,居然六点了。我对小朱抱歉道,今天耽误了点时间,可能走不了,明天一早我就走。小朱讶笑,这需要道什么歉?这里我想住多久都能成,只要我自己觉得有必要。 等餐的时候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的工作结束了,明天上午就能回来,让老妈烧点好吃的菜等着我。老妈很高兴,连连应着,最后叮嘱我一定不能耽误时间,“明天中午的地方已经定了!”老妈说,“幸亏你能自己回,否则我要亲自去山里把你挖回来!” “明天…”我愣了,明天怎么了? “约了小杨的啊!”老妈不客气的提醒我,“忘了?” 哦...我的相亲饭... 第二天一早我就搭乘班车离开了镜湖。 沿路看着窗外风景,我贪婪到目不暇接,深刻理解了此处命名为镜湖的原因。 镜湖景如其名,就是一面平静的像镜子一样的湖,我都不知道这湖水怎么能这么静的,好像是风的盲区,静静地,倒影着蓝天,白云滑过,从湖这头到那头,湖边所有的景物都被完美镜像。车道绕着镜湖转了大半个圈,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不同的美景呈现。直到离开镜湖很久了,我都依依不舍的向后望着,期望能瞥到一星半角的美景。 我是这两七座商务车里唯一的乘客,司机从后视镜的看见我的情状,便笑了,问我需要不需要再回去住几天?我转回头坐好,叹道,美景虽好,不可贪享。年约五十的司机大叔有些感叹,说现在像我这样能自制的孩子不多了,大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到无酒不罢休的那种。我觉得司机大哥说话挺有水平的,尤其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心里那点与美景擦肩而过的忧伤便被冲淡。 车爬山,下山,驶过农田,一路绝尘的上了高速,一个多小时后,我看见路上端高悬的绿牌子里出现了C市的名字,闭上眼我想,我回来了,我的生活回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我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老妈推到了卫生间,她兜头给我丢来一堆衣服,然后做河东狮吼,“快去洗干净点!”我十分怀疑她的下句就是,“要接客了!”然而并没有。 在每过一分钟就响了一次的敲门声中,我匆匆洗完了澡,穿上了老妈准备的’美衣美裙’,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就被推出门外。站在门口我怔了好几分钟,觉得这特么的太不真实,昨儿还浑身是伤的在死亡线上挣扎,今天就盛装去相亲…我可得好好谢谢金先生啊,不是他我不能拥有这么精彩且充满反转的人生... 抵达相亲约定的饭店时我迟到了一刻钟,这是必然的,我可没想到出来前还得洗个澡,现在头发都没干透。掏出电话给小杨发短信,“我到了,请问你在哪?” 小杨很快回了个,“在门口?我来接你。” 因为这个短信,还没见上一面的小杨同志在我心里轻松越过及格线。等见到他本人时,我在心里又给他加了二十分!他的外型相当可以,简直可以用英俊来形容!而且眉眼有种让我诧异的熟悉,似是故人来,穿一身白衬衣牛仔裤,干净清爽,也是我比较欣赏的那种。 小杨先寒暄着,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我为什么会迟到他就给我找到了理由,“路上车多吧?堵吧?怪我,不该选这里。” 咿!接下来我该说什么?难道迟到了还要跟别人说一句没关系?我好像还没这么厚的脸皮。只好尴尬笑笑。 “来,这里,”小杨让了让,“我定了个小包厢,安静,随便吃点。吃完后你想去哪走走我们再说,可以么?” 咿!我能说不可以么?他这么善于安排,几乎我一点头就能帮我把生后地一块儿定了。 包厢果然小,但非常精致,装修得娴静雅致很有古味,且适宜聊天。凉菜已经上了桌,四个小碟子静静地躺着,都是我爱吃的,我忍不住瞟了小杨一眼,要么他特意打听过,要么就是和我口味相投,无论是哪种,似乎表明这是个值得发展一下的良人。 咳嗽一声,握着筷子我做淑女状细声细气的问小杨是做什么的,怎么能把人照顾地这么周到?小杨笑了一下,眼角微勾着,左边嘴角高过右边的,平添一点点的邪佞,不但不惹人讨厌,反增魅力。我不敢细看,低下头,伸筷子在盘里找食。 “我吧,小时候父母就没了,”小杨道,“是在叔叔家长大的,虽然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但自小便有自觉性,家里能做的、不能做的活儿我都抢着干,渐渐的,就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身世这么可怜?我咬着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心尴尬。 正好服务员来送热菜,第一盘就是蒜苔炒肉,这是我最爱吃的家常菜之一。于是我改口夸菜,好香,肯定很好吃! 伸筷子刚要去夹,一片肉带着三根蒜苔已经落入了我的碗。我抬头对上小杨笑意盈盈的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用这么照顾我,我自己能行。跟着给他也夹了一片肉,“你也吃吧,别老看着我,有压力我就吃不下。”这句是绝对的真心话。 小杨放下筷子,“抱歉,我不吃肉,我是素食者。” 我愣怔,看看肉,再看看他。心里不自觉的就开始担忧了,万一相对眼了,结婚了,饭怎么做? 第二个菜是盘炒青菜。 这个时候小杨才换了双筷子,夹了一小片青菜放在嘴里咀嚼着,很慢很仔细,仿佛是什么美味佳肴。吃完一片青菜后小杨续道,“叔叔虽然亲,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平时吃饭我不敢吃肉,怕被婶婶嫌,渐渐就养成了只吃素的习惯。” 听得我母爱泛滥,恨不得把他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说,不要紧,从今天起想吃肉就大口吃,赶明儿逢节姐姐就送你一头猪连清明都不放过! 第三个菜是盘水煮鱼。 这显然也是只为我点的,色香味具全,余温未消,汤汁还在滚着,香气一阵阵翻上来,满口生津。 我对小杨说,别点太多,就我一人吃我可吃不了多少。 小杨立刻说他点了六个热菜,现在剩下的三个都是蔬菜类,要是我不嫌弃,可以把吃不完的打包。连吃带拿的我怎好意思?马上摇头拒绝。 “那就吃,不急,慢慢吃,”小杨慢条斯理的吃着青菜,姿态相当优雅。我不禁想,这样看上去十足完美的人,怎么也要相亲? 我没傻到去问小杨,也许别人看我也差不多,也会觉得为什么看着外型条件不差、性格也不差的姑娘,这么年轻开始就要相亲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是没妈,我是有个时刻用力过猛的妈,算了,还是别打听了。 我专心吃饭。 我的战斗力超长发挥了许多也只干掉了半盘蒜苔炒人和四分之一的水煮鱼。望着剩下的食物我很有负罪感,好似我吃不下的肉都是小杨童年时吃不到的。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打包了,连汤汁都没剩下一滴。 吃完了饭小杨约我去附近的烈士公园走一走,那里有个人工湖,湖里养了不少鱼,湖边还种着柳树,总之是个适宜散步消食的地方,我欣然接受。 散步的时候小杨一直帮我拎着饭盒,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时提醒我,前面有个小坑,或者有块石头等等等,非常的体贴和细心,而且大都时候是我在说,叽叽呱呱,他则安心的听,在关键的时候发出赞美或疑问,引导我继续叽叽呱呱,话说多了会觉得渴,他便在刚好的时机里递上矿泉水。就这样,足足两个小时后,我嗓子累了说不动了,看着小杨道,刚才都是我在说,现在该他了。小杨抬起手腕看时间,然后说,“不如把这个机会留在下次…”我随口应好。应完后才自省,这么答应得这么顺畅,难道真打算和他发展下去?金先生咋办? 然而已经答应了,再反口有些不厚道,我决定下次见面后再跟他说,他人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我现在还小,还不想那么快定下来。 二十二岁的高龄说自己还小,真是需要几分厚脸皮。为了金先生我也是够拉的下脸皮来,希望他知道了能对我说一声,娇娇,委屈你了,你的终身幸福就交给我吧… 和小杨道别后我拎着饭盒回了家,老妈立刻围上来问情况,连老爸也从报纸上露出两只眼来炯炯看着我。想了想,我先问老妈,小杨是从哪儿挖来的? 老妈说,“你管从哪儿来的呢?人家是个好小伙,这不就够了!” 是啊,父母双亡是最佳老公的先决条件之一。 我把饭盒递给老妈,成功吸引了老妈的注意力,她道,“自己吃就吃吧,还给我们带啥?”看老妈高兴的样子,我没好意思说是我吃剩下的,说了个累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是真的累了,需要一个午觉。 一觉就到了晚上,中午吃的东西似乎没消,我只喝了杯牛奶应付。老妈本来想催我吃饭的,但是老爸劝她,说我刚出差回来还没休息就出去见小杨吃饭,肯定累得不得了,别吵我了,一顿不吃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东西离开家,一来逃避老妈的打探和催婚,二来想把租住的那件卧室门锁给换了。在前往的路上我就搜到了锁匠的联系方式,随便找了个好评比较多的联系上,谈好了价格约好了时间,就在下午三点。中途下了车,去商店买了把锁,等赶到海燕家时已经临近中午。 海燕房里静悄悄的,应该是去吃午饭了。我站在厅里扫视了四周,没看见什么可疑事物,转身打算进自己房间时眼角扫到什么,不由停了脚步。 那是灰堆,灰白色,呈大块的片状,就在海燕的房门外,左右各一堆。我惊叹于海燕的懒,转身续行,没走两步再度停下,心里犯了疑,这灰是怎么来的?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能性,立刻从脊柱开始往外窜寒气,生生把我从三伏天带到三九。我摸出电话拍照,心跳加速了不说,手也抖着,连拍几张都糊了,只好找了张凳子固定手机,再拍两张。 拍完后赶紧溜进房门,将门从里头锁上,定了定神,还是不放心,拖了凳子卡在把手下。 然后我把照片发给了何妙,问她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何妙很快回了我的消息,“这是哪?” 我飞快打字,“别管地点,这到底是什么灰?” 何妙回,“纸灰。” 我心凉半截。 “我的纸人的纸灰。”何妙追加,给我沉重打击,“你在哪?最好马上离开!” 我跳起来抓起包狂奔向房门,手刚摸到门把手,听见外头传来开门声响,我吓得不敢动了。脚步传来,停在我的门口,跟着响起海燕的声音,“娇娇,你回来了?” |
133 我想高声回答一个,“没有!”然而这么愚蠢的事情不是我这个聪明人会做的,我选择了沉默,而且刻意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外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海燕。 可是海燕没有放过我,她开始拍门,还说,“你的鞋在门口。” 我去,我怎么就这么讲究呢,进门换什么鞋啊… 我轻轻把耳机线摸出来,插好,打算等下万一躲不过去了,就说带着耳机没听见。然而此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我一看屏幕,心里暗骂,这胖妞不蠢啊还知道给我发消息呢。 消息上说,“我知道你在。” 我盯着消息发着愣,寻思着怎么回能让她老老实实进自己房间去。 消息又来了,“你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裤,背对着窗,站着,在看手机。” 我的寒毛竖起一层,抬头四处查找,难道趁我不在的这几天她装了监控器? 第三条消息,“我在你身后。” 我猛然转身,却被窗户射入的天光刺激的眼睛一眯,再睁开,看见窗户边垂着的布帘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我紧紧攥着手机,几乎能把它掐出水来。 透明的人影挣扎了一下,好像是想向我走来,但不知怎的又安静下来。 这时海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娇娇,你怎么了?” 我低头回消息,“你是谁?” 叮咚一声响,是海燕的手机短信提示,可是,这个声音是从门外传过来的,跟着海燕简直是气急败坏的发出狮吼,“我是谁?屠娇娇,你吃错药了?!” 屏幕亮了又灭,新消息进来,依旧是从海燕的号码传来的,“我是海燕,外头那个不是。救我!” 我想继续问详情,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发消息?外头的’海燕’也能看到,开口问?外头的’海燕’也能听见… 素有急智的我想到一个办法,找到纸笔,快速写下四个字,“怎么回事?”然后举起来对着人影。很快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了…” 我继续写,“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和我通话么?就在四天前的一个早上,五点钟。” 手机,“不记得了。” 这个人影看着就是糊的一团,我怎么能断定它是海燕?门外那个无论是说话的腔调、态度、抑或气势,可都是十足十得海燕啊! 两个海燕真假难辩,我迫切需要如来佛祖的慧眼。 但是不管如何,有一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海燕一定遭遇了来自能量的麻烦,她卧室门口的两堆纸人灰就是证明。 此时此刻的我啊,又是糊涂又是害怕,心海起伏联想翩跹,握着手机瞪着那个透明的人影,呆了…然后我发现门外安静了...静了... 人呢?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不到什么异响。手放在把手上,却觉得缺乏扳动的勇气,万一打开了门看见她正直直的站在门口怎么办?一下就是正面遭遇战这太残酷我没准备啊!可是老躲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生生把自己饿死在这里和那个人影作伴吧! 手机响了一下,我正在忐忑挣扎,这下可被吓得不轻,瞪了人影一眼,恨得在肚子里骂娘,发消息也不先给个提示,吓死了我她有什么好? 短信是个提示,“找老金!” 好吧,这是个好主意,我依旧不敢发出声音,于是只能用短信联系,求救信号发出去我特意关注了一下电池剩余量,只有一半了,我祈祷老金能一喊就到别浪费我时间。 其实我更想找金先生,但是我有顾虑,头天晚上给我疗伤不知道花了他多少精力,要是这么高频的给他添麻烦,我深刻怀疑他会直接把我开了。我还没过试用期,他连赔偿金都不用付。 老金没耽搁,很快回了消息,“怎么了?” 我把地址发过去,跟着追了一条,“速来!晚了就是两条人命!”,想想,不妥,赶紧改成,“速来!海燕请客!” 老金,“半小时内到!” 我催,“菜都上桌了!” 老金,“十分钟后见!” 苦熬了一阵后果然有人登门拜访,忙看时间,才过去了五分钟!如此迅速,我都不知道老金是怎么办到的。但不管如何,那敲门声对我来说宛如天籁之音。 可是没人应门。 海燕去哪了? 忽然不知哪来的灵光提醒了我,我赶紧把手机静音。果然几乎是下一秒后老金的电话就来了,我忍着没接等电话自然断掉,紧接着海燕的电话就响了,如我之前所料,就响在我的房门口,也就是说,从刚才她回来到现在,起码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都站在我的门外没挪窝。 这得多吓人啊,幸好我没出去! 海燕接了老金的电话,用正常的轻快的声音和老金打着招呼,跟着做讶异状,“你在我家门口?噢!你听见我的电话了?噢!我没听见敲门声啊!噢!我刚才带着耳机在听歌呢!噢!开门啊?噢…好…” 海燕的脚步声响起且渐渐远去,没多久老金的声音就灌入房内,目标直奔饭桌,“咿?桌上没菜?不是说请客么?” “嗯,请客!”海燕趁势应承,“去楼下黄奶奶家吃。” 黄瓜老太?我惊,海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着他们的脚步往外移动,我忍不住了,赶紧打开门冲了出去。可是外头已经没有人了,一个都没有! 走这么快?我几乎不能相信,一直追到门口,大门紧闭着。我奇怪了,刚才我明明只听见了老金和海燕的脚步声,没听见关门声的啊...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娇娇…” 我转身的时候采用的是跳跃姿态,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然后看见本该和老金出门的海燕倚在她的房门口,双手抱胸,幽幽的看着我。 “你…”伸手点点海燕,“他…”转身看看大门,然后恍然大悟,“是…假的…?”老金没来,刚才我听见的那些声音都是眼前这个’海燕’弄出来的。 ‘海燕’朝我走了一步,我赶紧后退两步,她便停下了,眼神往我的房间里飘去,我知道她在找里头的那个人影海燕,只不知道找到了以后打算干嘛,一口吃了? 不对,以海燕现在的状态,用吸的动作更好。 海燕也真是命苦,这是从哪儿沾上的事? 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我故作镇静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为难海燕?”边说边慢慢往大门口移,要跑路也要占据地理优势。 “我…”她话里有求肯的意思,“我只要三个月…” 什么意思? “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朋友,”她话锋一转,还耸了耸肩强调,“我只要三个月。” 我对她想要什么毫无兴趣,我只想知道她是谁她想做什么?尽管和海燕不对付,但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莫名其妙的能量骚扰三个月自己只能可怜巴巴的躲在我的窗帘下,这对我也是种难以忍受的骚扰。 看来对方对我的心里活动了如指掌,她微笑起来,道,“我知道要说服你很难,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就是海燕,不管你怎么反对,我就是她!” 我愣了几秒,揣摩着她话中之意,难道她想硬装海燕三个月? 忽然她将头一歪,向着大门示意,“老金来了!” 语音未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此时我就在门口,顺势将门打开,果然看见老金站在门口,边用一块手帕擦着汗,看见门开便走了进来,然后咋呼道,“你们没等我?啊?连电话都不接!这都吃完了嘛,还收拾得这么干净!” ‘海燕’扑哧一笑,嗲声道,“老金,哪敢不等你啊,是我听娇娇说你要来,就没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嘛!吃好吃的,我请你!” 老金连连点头,“好,好,这样好,咱们公司不能这么没人情味,一到周末就各顾各没联系,这样不好,对吧,这样的聚会应该经常举办,对吧,海燕还是你想得周到!这顿饭不能让你请,”说着看了我一眼,“娇娇啊,你也是半个主人,难道不该请我吃饭?” 我想请他吃米田共。 但我没当场发作,因为我清醒认识到,要想劝老金张开眼认清眼前这个假海燕的真面目是不可能的!老金啊老金,人家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了,你这个狗熊都算不上的往上硬凑什么? 海燕拥着老金出去了,我自然没跟着,忍字头上一把刀,老金看不清没关系,还有金先生,我不相信金先生会耽搁到三个月以后才回来。转身进房间找人影海燕,她却不知去向。我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撤退回家,这里绝对住不得了。 可是站在楼底下我犹豫了,真的回家?万一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带回家了怎么办?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后和脚下,如火烈日下我打了个寒战。飞快离开,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捧着手机给金先生发消息,说海燕遇到麻烦了,为了证明,把拍给何妙看的照片也调了出来。 然而这个短信终究还是没发出去。 转给何妙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说,何妙马上回了消息,“来酒吧!” 盯着这个掷地有声的邀约,我看见的是一颗寂寞的灵魂,跟我一样。 我现在还蛮想喝酒的。 所以半个小时后,我站在了’我来了’门口,看着许久不曾踏足的熟悉的大门,我竟然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比回自己家还有归属感。 帅服务生小哥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我露出微微一笑,然后向我招手,“妙妙等你好久了!”他穿着翠绿的一身,渔网格背心还有一条沙滩裤,带着顶草帽,架着墨镜,手里还握着杯分了三层的饮料。 看来这次的主题是夏日清凉夜。 进门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沙滩派对,音乐很闹,夹杂着海鸥的叫和汽笛鸣声。就是有点冷清,没有热闹的、五花斑斓的人群。 何警官说的,何妙不能离开酒吧。我开始同情她了,因为去不了其他地方,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假装自己去了很多地方吧… 何妙的房间改装成了海滩,面朝大海,海潮阵阵。 她躺在一把遮阳伞底下的睡椅上,穿着比基尼,腰是腰、胸是胸。抬头瞄我一眼,何妙捡起也是分了三层的饮料吸了一口,然后道,“我还有备用的衣服,你要不要来一套?” “不用,”我马上谢绝,“身材没你好,就不给你做陪衬了。” 她笑了起来,“找闺蜜就得找你这样的。” 我不跟她废话, 屈身在另一张躺椅上坐好,问,“海燕到底是怎么了?” “她说了三个月?”何妙又吸了一口饮料,然后兴致勃勃建议,“你也来一杯吧,我刚发明的,酒精含量很少的,保准你不会喝醉。” 还喝她调的酒?妈呀,她当我傻啊,玩我多少回了! “不信你闻闻。”何妙继续劝,并将杯子递过来。 我探头一嗅,噢,真的很清凉很能解暑的感觉,伸手把杯子接过来,把吸管抽出来一丢,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果然没有酒精味,然后我道,“那我就喝这杯吧,我不信你会给自己喝的东西做手脚。” 何妙愣了下, 然后咯咯笑起来,“聪明了嘛娇娇!” 废话! 何妙打了个响指,帅服务生打开门走了进来,又放了一杯饮料在何妙手边。何妙的新饮料看上去和我手里这杯不太一样,这让我有点不安。 把杯子放下,我问何妙,“快说吧,三个月是个什么鬼?” “可能…”何妙咬着吸管,“在修炼…” |
134 修炼? 我的头是木的,瘫倒在躺椅上,看着遮阳伞的一根一根伞骨,数了几根后复又坐起,问何妙,难道是什么玩意儿要升仙?狐狸精?老鼠精?修真小说不是意淫文而是纪实文? “修仙?”何妙咯咯笑起来,边笑还边摇头,“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东西?” 嘛的,不是鬼,是仙!仙! 我是这么觉得的,要是跟神仙有关,那海燕现在处境就没那么危险了,神仙嘛,都是正面人物,不会害人的。 何妙喝饮料,喝一口慢条斯理的说,“所谓修炼呢,很有可能是能量在搞鬼。” 搞什么鬼? 何妙摇头,“具体能量具体分析,花样嘛总是千奇百块,咱们在这里猜是猜不出来的。” 我觉得头疼得不行,放下戒心又喝了一口饮料。 何妙忽然将头探到我身边耸了耸鼻子,问,“你最近见过我小叔叔了?” 我一惊,往外坐了坐,“干嘛?” “你身上有何家人的味道。”何妙脸色变得不太好,“我说呢,小叔叔不好好养伤跑去了趟山里,难道是因为你?” 我知道何妙护何警官跟护犊子一样,于是觉得有点心虚,清清嗓子,低头喝饮料。 我的态度在何妙看来就是肯定的答复,她沉了俏脸嘟着嘴,“还拿老卫当借口!”说着,嘭一下把自己的杯子放在桌上。 我嘀咕,“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何妙横眉看着我,指着我手里的饮料,“你把它全喝了,就当给我赔罪了!” 我站起来,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抬脚往门外走,何妙一下拽住了我的衣服,“算了,算了,我刚想通了,反正以后你有可能是我小婶婶…” 妈呀我更想走了! “你把你朋友,就是海燕那个胖妞,带到我这里来一次,”何妙忽然转了话题,成功的拖住了我的脚步,“给我看看,她到底染上什么了…” “你能…搞定…?” 何妙冷哼,“至少比你懂得多。” 这倒是句大实话。但是... “有难度,”我摇头,“她现在对我很提防。” “你傻呀,让老金出面呗,”何妙笑道,“要是她不敢来,不就正好表明她心里有鬼了?” 对啊,海燕谁啊,夜店小公主啊!请她喝酒不来,是只猪都能猜到有问题了! “还有个更简单的招,”何妙道,“你们老板一出手,什么搞不定?” “问题是,他不在啊!”我叹道。 “你没跟他说?”何妙咬着吸管奇怪。 我摇头,重新坐下,自打和红指甲小姐惊鸿一瞥以后,我觉得我和金先生之间的距离更远了,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不知不觉中,我也咬着吸管喝饮料,一喝就是一大口,和何妙一般模样。 “为什么不跟他说?”何妙追问。 为什么啊… 这真是个好问题。 我的回答还没说出口,何妙就露出了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了,我理解你!” 我立刻侧目,“你知道什么了?”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了。”何妙淡定点头,让我不得不信。可是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心思的?何妙朝我手里的饮料示意了一下,我愣了三秒然后跳了起来,真的跳了起来,“你又给我喝了什么?!” “那个叫’你说’…”何妙狡黠的笑了。我去,这是什么名字?何妙向我举起她的杯子,“这个是’我听’…” 你说…我听… 听听这俩名字,这既没有品位又相当讨打的名字!我扶额。想不到还是上了当! “你喝了那个,我喝了这个,那么,”何妙得意洋洋,“你想什么, 我就都能知道了,不过别担心,效果一般也就能维持一分钟而已。” 我把’你说’推得远远,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边琢磨着边把杯子抓回来。何妙立刻’猜’到我的心思,“我可以另外给你准备两杯。” 我马上翻脸,“效果不止一分钟吧!” “因人而异,也因心境而异,”何妙解释,“假如你想要长久一点的效果,就要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在对方心绪不宁的时候,那个时候,心防最低,最容易突破,最不容易抵御。” 我开始畅想,什么时候金先生会心绪不宁?一时想不到。何妙一直都面带微笑看着我,我忽然醒悟,这丫头会成全我和金先生?我不信啊! 何妙慢悠悠开口,“信不信由你!至于我的目的呢,我也是好奇他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 “我不瞒你,我以前试过,但是失败了。”何妙双手一摊,好似对我知无不言,“后来我改进了配方,想再试试…却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金先生老爱往这儿跑,和她一起喝酒,随便什么时候给他来一杯’你说’,金先生都是她笼子里的兔子任由宰割了不是。 “这酒吧,要想发生效用,必须是在两个人之间。”何妙叹气。 我起先不懂,然后秒懂,后来何妙出事了,成了现在这样,不再是人,所以她和金先生之间无法通过酒来建立连接了... 所以她想到了我... 想必今天给我喝这个也是有原因的,她想拿我当枪使! “这样吧,”何妙向我靠近,“你帮我一个小忙,和金试试这酒的效用,我就帮你搞定缠住了你的闺蜜的那东西。” 我犹豫,沉默。 何妙继续劝说,“这样你既可以了解一些他的内心,又不用在他面前示弱,让他小看了你,让他以为你不管遇见什么麻烦都处理不了,都需要找他来解救。这就是你不向他寻求帮助的原因,对么!你想啊,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觉得他能救你几次?” 何妙提的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具有无以伦比的诱惑性,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给我以重击。 看着何妙,她面色沉静且自信,好似我一定会接受她的提议。心里将得失掂量了好几个来回后我想到了一个疑点,何妙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了解金先生? “因为尽管和他认识了好几年,但我从没真正走入过他的内心。”对此何妙的解释如下,“原因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不甘心!” 莫名的,眼前的何妙让我想起了日记本里看见的那个故事里的女主角,与何妙同为地缚灵的阿盼。 心魔!心魔! 心魔不克服,地缚灵无法解脱。 所以这也是帮何妙解开心魔了吧…我这么对自己说,并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何妙并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她甚至有点忧伤,然后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小哥打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盘里有两个高脚杯。 杯子里的液体是橙红的,很好看。 但是我开始头疼,这又是什么? “君子一诺!”何妙端起其中一杯,示意我端另外一杯,“喝了这杯就是和我定好合约,不能反悔。” 我端起酒来心有余悸的问,“那…万一不小心违约了…会怎样?” “不怎样。”何妙道,“你知道君子一诺下一句是什么吧,照那个来就行。” “驷马难追?”我好奇了,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何妙的解释,意思就是要是违背了约定,我就得去和马赛跑,一二三四,四匹,全部赢了才行。要是跑不赢马,我的肚子每天下午三点会痛一次,也没多严重,就像大姨妈来了的那样,直到赢。 我气乐了,指出何妙的错误,“驷马不是四匹马,是四匹马拉的车!” 何妙道,“我知道啊,但是现在你能找到马车?要不你去和一个四个轮子的汽车赛跑也行,一辆就够,愿意么?” 妈蛋! 还是马吧... 游乐园的木马也是马啊哈哈... 我喝了那杯橙红的君子一诺,心说何妙这真是日子过得太闲,闲到无事生非,还偏偏这么有创造力。 放下杯子问何妙,那么现在她打算怎么解决海燕的麻烦? 何妙也将酒一口饮尽,“今天晚上你带她来,让她在我这里住一晚,我摸摸情况先…” 离开何妙的酒吧,我给老金打电话,问他们饭吃完了么。 刚好吃完。而且海燕不在,去买单了。 我惊呼,老金你真好意思啊? 老金反问,不是说好海燕请客的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然后指责我抠门,一到饭点就开溜,本来应该是我来请的。 “好吧,”我正中下怀,但用无奈的语气道,“晚上请你们喝酒吧,在’我来了’…” 老金高兴极了,连说娇娇你真不错,有眼光有气量! 我叮嘱老金一定把海燕带过去,因为我晚上有事可能得晚点到,免得老金一人喝酒闷得慌,“再说,把她灌醉了…”我的语气相当猥琐啊我很有罪恶感。 老金则更加猥琐的反馈着我,’嘿嘿嘿!’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何妙了吧,我对她有信心,挂了电话回家去。刚坐上公交车就收到了一个消息,竟然是小杨的。内容倒没什么,只是一般的寒暄问好。但这个消息发送在初次相亲饭后就相当能说明态度了,小杨对我挺满意的。 我回忆了一下小杨的模样,觉得惋惜,这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不是在遇见金先生之前相识? 唉... 我删除了消息,没有回复。 回到家,应付老妈的问候和关怀,网上看看韩剧,一会儿就到了晚上。老金一直没给我消息,看来他也不想我去打搅他和海燕的二人世界。我的心情挺奇怪的,担心、期待,还有些害怕,万一何妙搞不定海燕身上那玩意儿… 那也挺好,说明那玩意儿相当牛叉,这样找金先生就名正言顺了。 话说,金先生在哪儿呢? 九点半的时候,我接到了何妙的电话,接的时候我很紧张,’喂’了一声,声音都带着颤。电话里何妙的语气倒是正常,就跟我和我拉家常一样,“海燕身上的东西是什么,我弄清楚了。” 是什么? “婴灵。” “什么?”我没听懂。 “简单说来,是个婴儿的能量。”何妙道。 可我还是没懂。 “我问你,海燕家附近是不是有被堕胎的婴儿?” 这… “被堕掉的时候它刚好七个月,七个月的胎儿已经有了意识,”何妙继续道,“再过三个月就能出生,却被夺去了生命,所以就有了怨念。” “它想通过海燕出生在这个世上?”我大惊。海燕要当妈妈了!还是处女的海燕要当妈妈了?我去,耶稣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得去婴儿的主人家看看,”何妙道,“那里一定有能量的载体,出事之前海燕经常性的接触过,所以能量才能进入海燕的身体。你去把那个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消解一下。” 我心里一凉,“载体什么的恐怕是找不到了。” “怎么?” “被海燕吃掉了…”我道,此时我很肯定那所谓载体是什么了,就是海燕贪便宜吃的那些黄瓜。 |
135 我的回答让何妙也犯了难,她唔啊嗯啊了好一阵后说这样的情况她是第一次遇见,简直闻所未闻,怎么能把载体给吃了呢?摊手,海燕就是这么好胃口我有什么办法?那时她还想给我吃,幸好我觉得蹊跷给拒绝了,否则…我的天,难道还能整个双胞胎出来? 何妙安慰我,说出双胞胎是不会的,婴灵会选个体质更好的寄生。这话难道不更可怕?我差点跳起来。跟着我问何妙海燕呢?她说海燕回去了。我惊且怒,病人都走了这病还怎么看?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何妙说海燕身体里那能量鬼精鬼精的,一口东西不肯喝,就盯着何妙看,都把何妙看毛了。我忽然想到下午见到的那个出现在我房间的人影海燕,就问何妙那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才是海燕。何妙叹道,这表明海燕的精神快不能控制她自己的身体了,简单说,就是鸠占鹊巢,那个由外来能量产生的精神力正在抢夺海燕的身体,而且看来进展不错。我无语极了,话题兜了一圈回了原地,问何妙有没有办法帮海燕解决这个大麻烦,就算没有也得赶紧弄一个出来啊,和一坨能量比,我宁肯和海燕做室友。何妙想了一阵后说她调个酒,让我想办法给海燕喝下去。我一边点头一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打胎药这种东西, 然后便问,喝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能让他们暂时分离开来,”何妙道,“我再给你点东西,看见婴灵出来了,就浇上去,浇中了就能直接灭了它!” 一听要实战,我的手脚先自软了几分。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那个婴灵不是最大的麻烦…”我正愁眉不展,何妙冒出这么一句话,简直像是给我的千疮百孔的心窝窝上又扎了把小刀子,“你想想,它是怎么上的海燕的身?” 不是因为海燕吃了黄瓜么… 噢,何妙的意思是… “黄奶奶?”我马上明白了何妙的意思,然而我信心开始膨胀,对付一个老太太还不手到擒来? “不一定那么简单,”何妙啧啧着,“也许不是一个单纯的老太太。” 也对,要是一般的老太太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到海燕头上?所以我现在要对付的是一个莫测高深的人和一坨同样莫测高深的能量!哎呀我去,这担子是不是太重了点?何妙大概明白我此时的心理,给我一阵打气啊打得我快爆了。跟何妙约好了取东西的时间,我挂了电话。 这事情吧,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要攻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点我倒是挺有底,小叔叔给我练的就是个快攻法嘛,攻其不备这个我擅长。 次日一早我吃了早饭,跟老妈说上班,背着包就到了’我来了’。由于工伤老金给了我假,而金先生也不在,所以我不想去香樟路浪费生命。不如去守着何妙把制敌法宝给弄出来,小麻烦要早点解决,以免拖成大麻烦。 何妙还没起床。我挺诧异的,地缚灵也要睡觉?但我没问何妙,觉得有点冒犯人家。等了半个小时后,何妙打开了房门。她的沙滩派对还没结束,穿着蓝色睡裙戴着墨镜还有草帽,裙子上是大朵大朵的向日葵,赤脚踩着细软的白色沙子,她很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来太早了?”我陪笑两声,她再问,“喝什么?” 我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向何妙晃了晃,娃口合口合呢,牌子货。 她一挑眉,“不是那么好配的,估计得到下午呢。” 我又掏出一瓶水晃了晃。 早有准备,绝不再上当! 我被何妙赶出了她的房间,说是配方保密,嘁,谁稀罕!我坐在大厅里,和漂亮服务生肩并肩的坐着看电视,电视里在放暑假神剧还珠格格,容嬷嬷举针面色狰狞,三美女哭得梨花带泪,服务生忽然说了一句,“扎得好!”我侧目,这三观,随主人吧… 一瓶水下肚,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看表,十一点多,可以吃饭了。我叫了外卖,就一份,酒吧里另外那两个人我看是都不需要外卖的。 服务生提醒我,一会儿饭来了我得出去自己接,否则送外卖的小哥找不到这里。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奇怪了,好好的门面在这里,为什么会找不到? 服务生说,能进酒吧的都是有缘人,一般人路过也看不到酒吧的门。我想起了我当初寻找香樟路1154号时的情景,要不是那个破风铃,我压根不会进54号问情况,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现在好像很难定论。 手机响了一下,是某团外卖小哥的,说是还有三分钟能到,让我准备好。我起身,拍拍裙子,找到背包,准备出门恭迎。还没迈步就听见大门那儿传来声音,“外卖,猪排饭!” 我一怔,身边的服务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们对视一眼,他便快步走了出去,我赶紧跟上。刚才服务生说什么来着?这倒霉催的外卖小哥,怎么就跟’我来了’结了缘份... 酒吧门口站着个黑瘦黑瘦的男孩,穿着件印着商标的小马甲,笑起来倒显出一口白牙。我先发声,饭是我的,边说边上前把饭接了过来。男孩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接道,一准给你个好评!男孩便笑着告别了。 服务生一直旁观,一句话没说,目送男孩离开。我低头看看饭,心说这饭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服务生进了吧台,给我倒了杯水,说是柠檬汁。我微笑拒绝。他将杯子收回去的时候突然说,“记住那张脸了么?” 什么? “不久后你还会见到他。”服务生如此断言。 哦...那个外卖小哥... 捧着饭走到吧台高位上,刚要开吃,忽听身后传来声音。扭头看见何妙靠在门边,一脸倦容,冲我道,“好了…”,同时头往后一摆。我探头看见她阳伞下的小桌子上摆着两瓶液体。我哪还顾得上吃,赶紧走过去。 瓶子不大,也就一根手指头粗细。两瓶液体一瓶黄色一瓶蓝色,据何妙介绍说是为了好区分她特异加的颜色,黄色的内服蓝色的外用,可是我很愁啊,这么鲜亮的颜色一看就有毒,我怎么能哄着海燕喝下去? 何妙耸耸肩,“那不是我能操心的问题了。” 我说何妙啊何妙,你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么傻的事情?要是怕我混淆了它们,瓶子上贴个标签不就行了?! 何妙嗤之以鼻,说我这是没遇见真正的危机,那时一秒就能决定生死,读标签花的那么些时间够我死好几回了。 说不过她,我把瓶子拧开闻了一下,倒是挺好闻的,清清淡淡,带了点花香。 “这些都是一次的量,”何妙强调,“一次用完才有效。” 这又给我出难题了,我本来打算掺杂到什么饮料里头,一次加一点,这样海燕发觉不了... 胡乱吃了饭,揣着两个宝贵的小瓶子我离开了酒吧。没去哪儿,先奔超市,本市最大的超市,看看有没有新出的饮料颜色跟何妙给的相近的,主要是黄色的这瓶。 逛了一圈,未果。谁会把饮料做得跟颜料一样… 悻悻然离开超市,换了几个地方逛,本来纯属瞎撞,还真叫我找到了! 泡腾片! 揣着一盒泡腾片回了’我来了’,找何妙要了两个她用来装药水的小瓶子,灌了两瓶泡腾片水。三个小瓶子摆一起真是真假难辨。 真假…难辨… 我有点傻眼。 何妙伸出细细一根手指头点了点中间那瓶。 我没来得及道谢,她打了个响指,门开,服务生捧着一个装桢精美的纸盒子。何妙把三个瓶子依次放进盒子里,中间那瓶依旧在中间,“这总不会弄错吧?”她阴阳怪气的问。 我赞叹着盒子的漂亮及恰到好处的尺寸,忽略了她不怎么友好的语气。 “你怎么打算的?”何妙问,“有把握让她喝下去?” 我留下一个自信且得意的笑,走了。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刚好老金午睡完毕。 坐车到了香樟路,进办公室就看见老金和海燕腻在一起,简直把这里当夏威夷,“哟,度蜜月呢!”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揣着不怀好意的三个瓶子进了办公室。 海燕的脸色有点僵,但很快用正常的态度对我,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扭着屁股回到她自己的座位。老金清清嗓子,然后虚情假意的问我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休息么?“你看,金先生都吩咐了,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呢?”老金道,“我知道你心系公司,我会反应给金先生的,公司给你安排了休假,就休嘛!” 我也虚情假意的说我怎么能明明没事还不来上班呢,工资我拿着手软不是。 “那就把你这个月的工资扣掉一半吧,”老金马上接,“我正想跟你说道说道,想不到你自己就提出来了,这么为公司着想我真是没看错你娇娇!” 嘛蛋!我提出什么来了? 海燕咯咯笑起来,像母鸡刚下了蛋。 我忍。 先回小办公室整理东西,回身出来接水喝。 老金在按计算器,噼里啪啦的,估计是在记账,不知道这个月的工资能发出来不,我真替老金发愁,边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盘算着要是工资发不出我搬什么回去比较好? 海燕面朝着我,用眼角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想这么快招惹她,边喝水边踱着步回了小办公室。隔了一会儿听见海燕去卫生间的声音,我立刻将装着何妙特制药水的盒子藏在衣服底下悄步出了小办公室,飞快把盒子放在了水壶边上的托盘里,那里装着咖啡、绿茶包之类的东西,何妙的盒子放在里头竟然毫不违和,之后我赶在海燕出来之前回了小办公室。老金算正算得入神,没注意我的动作。 我安心等了起来,由于紧张,一口接一口的喝水,没多久一杯水就见了底。 老金还在算账。 我恨不得冲过去提起他的耳朵,老坐着不利尿道健康,快去喝点水!但我不能打草惊蛇啊,我得让老金发现盒子,这样海燕才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又等了很久以后,耐心几乎快耗尽,然而一看时间,不过过去一刻钟而已,外间终于传来动静。 海燕,“老金啊这是什么?” 我伸手掏包,摸到小蓝瓶,瓶口朝外塞进衣袖里,顺便做起了伸展运动。 老金,“这不是前些天介绍了个道士去给一家房地产公司看风水么,又出麻烦了,道士那边来了消息说风水局太差,要摆个法阵给改改风水,所以要追加酬金,我这儿算算,看看我们能赚多少,啧啧…” 哦,说的是这事…估计摆法阵是个借口而已,这道士的水平实在有限,还有那个那么贪婪的师傅,整个道观倒跟个骗子窝似的,回头我要好好提点一下老金,便宜没好货。 “直接跟地产公司要呗,”海燕出主意,“人家财大气粗的,不在乎这点。” “就是有钱才在乎,”老金道,“你当人有钱人的钱都是捡的?人精着呢!”说着,老金推开凳子站了起来,还伸了个懒腰,跟着吩咐,“海燕,你帮我倒杯水来吧。” 哟西!我握着空水杯悄步走到门口,蛰伏,等待时机。 不一会儿海燕惊讶的声音响起,“这个盒子好漂亮,装的是什么?” 老金,“咿,是挺漂亮的,不是你的?” 海燕,“不是。” 老金,“哦,那是我的,金先生给我的,放公司忘记带回去了…” 老金啊老金,我知道这便宜你不会白白放过,我是不是料事如神,是不是神机妙算?哈哈! 我走了出去,做接水状,刚巧看见老金如获至宝一般捧着盒子返回自己办公桌,我马上喊住他,“老金,鬼鬼祟祟的,偷东西了?” 老金马上讪笑,“说的什么话,我自己的!” “哟,盒子真好看,”我马上凑过去,跟第一次看见一样,“里头装的什么?” 老金,“没什么。” 我伸手抢了过来,老金拦不住我,咿呀怪叫几声,这时海燕来到了我身边,露出好奇的模样,问,“到底是什么?” 我开始拆包装,“老金不想告诉我们呀,没事,打开就知道了。” 老金拦了两句,大概是看拦不住了,干脆闭嘴,也把头凑过来看。 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三瓶黄色饮料,瓶子也是精致得不行。 重要时刻到了,我声音都有点发抖,问老金,“这到底是什么啊,包得这么好,能喝吧?” 老金点头,“肯定是喝的,要不金先生也不能放在水盘那。” 海燕怪叫,“喔唷,老金,不是你的?” 老金厚颜无耻的解释,“我刚才就说了,是金先生的!” “看着蛮好喝的,”我把话题扯回我要的套路上,“见者有份,我要尝尝。” 海燕忽然瞟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起疑心了,我朝盒子伸手,挡住了老金的视线,他一着急,抢先把第一瓶抢到手里,边笑道,“正好一人一瓶,海燕,呶,赶紧拿一瓶。” 海燕迟疑着,没有伸手。于是我的目标不动声色的从第三瓶转回到第二瓶,也就是中间那瓶上,边道,“这瓶多一些,归我!” 海燕抢在我前头,一把把中间那瓶抓在手里,还笑道,“我手快,嘿嘿!” |
136 这招叫欲擒故纵,也叫姜太公钓鱼,是我昨天从何妙那学来的, 论算计人,我身边出没的人物中当这丫头属第一!我是多么精明且神武的人啊,都上了她多少当了?现在学以致用,以前的亏不算白吃。 看着海燕抓着何妙为她量身打造的特效神药,我喜极若狂但还得保持镇定,甚至还要装出不高兴的样子,“看把你能的,多喝一点就能得道升仙还是怎的?”边把第三瓶抓在手里。 那头老金已经揭了瓶盖子咕嘟灌起来,喝一口就啧一下,赞叹,“哎哟,真好喝!” 我也喝了一口,我一直不喜欢泡腾片的味道,觉得刺喉咙。但为了海燕,演技爆棚了我,我露出如蒙娜丽莎一般的谜之微笑,不说话,就一口接一口的喝。 老金催着,“海燕,快尝尝,是真好喝。” 海燕于是端起瓶子慢慢放在嘴边。 我暗地里摸到了蓝屏盖子,就等那一刻了。 老金一扬脖子,干掉瓶子里最后一点,然后摇头赞叹,“好喝,好喝!肯定是金先生私藏的好东西!”然后瞪我们一眼,“你们真是有口福!应该是…” 我忽然想到所谓金先生私藏的、可喝的东西大都来自何妙,不能让老金把这说出来,否则海燕一定起疑心,马上把话题接了过来,“应该是千金难买!这个我们都相信,但是老金你说这个有意思么,你以为我们会给你钱?” 老金仰天打哈哈,“娇娇你把我想哪儿去了。” 我立刻掉脸看着海燕,“别喝了,快还给他,你又不是我们的人!”’我们’这俩字我咬得特别的重。于是心想事成的看着海燕以极快的速度把神药一口干了,我马上后退一步。 这时海燕呆住了,双眼都木了,跟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惊叹着药效,快准狠就一个字。老金也惊了,连呼,“海燕,你怎么了?!”呼就算了,还打算上前去扶,我赶紧把他扯到我身边。 海燕抬头看着我,恨恨的吐出一个字,“你!” “不关我事,”我马上道,“冤有头债有主,是何妙的主意!”何妙是地缚灵,跟这家伙是同族,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老金兀自不觉,点头道,“果然是何妙调的,好喝得很!海燕你肚子疼?快去躺躺,别趴地上。” 我想抽老金。 海燕头继续上扬,像个萌萌哒的海豹在跟饲养员讨小鱼吃,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疼….啊…!!” 看她那么痛苦我都有点后悔了,药量再大一倍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啊。这时老金终于察觉不对劲起来,他瞪着我,“娇娇你在搞什么,你把海燕怎么了?” “我能怎么着她啊!”我朝海燕努嘴,“自己看!” 海燕喊完那声’疼’以后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动了,但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背上挣扎着想爬起来。老金到底是见多识广啊,先急促来了句,“哎哟她身上有能量!”跟着就站到了我身后。 那东西先是透明的,随着渐渐脱离海燕的身体而越来越小、颜色越变越深,最后凝成了灰色的一团影子,看着就是个小婴儿的形状,坐在海燕的背上玩着脚趾头。 我挺不是滋味的,嘀咕了一句,“早往西天享福去吧…”然后把手里的小蓝瓶盖子打开,朝婴灵洒了过去。 彼时我和那团能量相距不过三米远,它又没防备,这一瓶蓝药水洒过去实在是十拿九稳的,然而很久没出现的叫做’意外’的这个小碧池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了——就在我倒瓶子的同时,本来一直躺着不动的海燕忽然抬起身来,于是蓝药水浇了她一头一脸。但凡药水淋过的地方,开始滋滋冒着白烟。海燕发出一声悠长惨叫。叫声尚未断绝她仇视的瞪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别伤我的孩子!” 我惊。 老金亦惊,“你的孩子?” 趁着我们极度震惊之时,海燕跳了起来,动若脱兔般驼着那坨能量跑了。 我和老金都呆在了原地,好一阵没动没发声。 我是不知道刚才到底怎么了,怎么何妙的制敌神药不灵了海燕怎么就自甘自愿的当能量他妈了难道她圣母附体了,老金则不知在干嘛。我扭头看他,老金喘出一口长气,道,“难怪她这几天都没吃冰棒…” 这关头他居然有空琢磨娃娃头我实在是佩服他,望着老金恨铁不成钢,“早跟你说了的吧,你不听啊,色迷心窍啊,我看你这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别坐了,让贤吧!”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得救海燕!”回神后的老金语重心长,“我先给金先生打个电话。” 看情况不救也不行,梁子结下来了,不搞定对方就会被对方搞定。看着老金在等金先生的回电,我也不敢闲着,给何妙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痛诉何妙给的这个三无产品的低劣质量,愤愤表示要退货要给差评!何妙听了后也是诧异,顾不得计较我的态度,反复问着海燕的表现。金先生一直没回电,老金就干巴巴的等着,倒是我这里从何妙那里得到了些有用的线索。 据何妙判断,海燕身上不止一坨能量!因为,其一,何妙配的药水只会对能量起效,对人本身是没有任何不良影响的,泼一下顶多迷了眼,断然不会冒白烟;其二,药水的用量精心算好,用来对付一个婴灵属于不多不少刚刚好,再加一个的话就不够了。 我忍不住为海燕掬泪,你说她造的什么孽一惹惹来俩麻烦?现在跑了吧,也不知道上哪能找到她! 老金也英雄所见略同的插嘴问,“海燕跑去哪儿了你能大概猜测下么?” 我估计吧,还是回了自己家…因为海燕在这儿没其他亲人或朋友,落脚点就那一个。 但是问题是,现在的海燕还是海燕么?只怕已经被能量控制了吧!俩能量呢,海燕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恐怕被赶出来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哭呢。而我们连能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上哪儿猜能量的亲朋好友去? 我还真猜到了,不得不说脑袋转太快聪明压不住。 我想到了我之前跟海燕通过的一个电话里她透露给我的细节,她说,她好像看见黄奶奶的儿子回来了... 我把这句话告诉了老金,老金皱眉慢慢道了四字,“很有可能…” 刚才跟我们叫板的很有可能就是他,黄奶奶的那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殒命在给怀了孕的老婆买黄瓜的路上的儿子!所以海燕才会吼了那一嗓子,别伤我的孩子! 这样组团出现并且目标明确的能量我是第一回碰见,不知道老金是不是比我懂,可是老金也是愁容惨淡。 金先生不在,老金就是个屁。 金先生呢,他到底在哪,我无比想念他。 何妙的声音惊醒了一愁莫展的我们,“要是你们受到了攻击,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会去哪?” 老金眼睛一亮,“报警!”随即一暗,“能量报不了警…” 我猜到一个地方,“家?” 何妙幽幽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出事的时候,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我想回家,什么都不争了、不求了,只想安安全全的回家。” 我来不及用一颗慈悲心来同理一下何妙的心情,喜得跳起来,对啊,身为黄奶奶的儿子的能量在受到了我的攻击后,他最想做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回家找妈妈啊! 我赶紧让何妙再配一份药水,量要足,打算杀到黄奶奶家去斩草除根。 何妙默了好一阵才问我,“你没有觉得这个爸爸很可怜么?还有那个孩子…” 他们是能量!能量!我对自己说,然后回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放过他们?” 何妙叹气,“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晚上七点来拿药水吧…” 现在离七点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干点什么好呢?老金自告奋勇去海燕家楼下进行远程监控,以便掌握疑犯——对,他用的就是这个词——的踪迹。我觉得这个可以有,于是和他约好了见面时间,并约定一有风吹草动就电话联系。 尽管时间有点早,我还是赶到了’我来了’蹲守,可惜没能催得何妙缩短制药时间。七点整,何妙把两瓶药给我的时候问,我打算怎么让海燕喝下黄药?我得意冷笑,不是有老金么,让老金抓住她,然后灌下去。这么粗犷蛮狠估计不是何妙的风格,她啧了一声,然后说,这药是最后一次给了,要是没搞定我们还是想办法找金先生出面吧!我表示她怎么能中途撤股,这不是把我和老金架在火上活活做烧烤么?何妙摊手,配方需要的材料不够了,用的都是稀罕物,一时半会儿可收不起!好吧,这个理由也是让人没法说’不’啊,我小心收好两个比刚才足足大了一倍的瓶子离开了酒吧。 前脚刚跨出酒吧门,后脚就给老金电话问情况。老金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的说着,“一切正常…”我不由有些为他担心,他躲哪儿了,不会是黄奶奶床底下吧,声音听着这么压抑。然而等我赶到时,被老金气得哭笑不得,他在小区入口的传达室里坐着呢,小凉风吹着,还跟守门的大爷那儿忽悠来了一瓶可乐,刺溜刺溜喝得正欢! 我把老金喊出传达室,问,“你怎么在这儿蹲着?这连海燕家楼栋都看不见好么!” 老金摆摆手,“我打听过了,想出小区只能从这儿过。” “就没个后门?” “有啊,”老金胸有成竹,“物管费收不起来,请不起保安,后门让关了。” 这… 好吧... “她没出来?”我继续问。 老金摇头,然后问我,“东西拿到了?” 我点头,“那就,走吧?” “那就,”老金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走吧…” 我俩一路杀到海燕家楼底下,再一路往上杀到黄奶奶家门口。我让老金敲门,老金不肯,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欺负一个老太太!他自动忽略了背着三条’命’的海燕让我很是无语,把他拽开,我站在了黄奶奶家门外,扬起我的笑脸对准猫眼,举手敲门。 两下后,门开了,黄奶奶站在门里看着我,诧异问,“你找谁?” 我开门见山,“找海燕,她在么?” 黄奶奶沉脸,“不在。” 看来这老太太是知情的,否则她就该回问我了,什么在她家找海燕干嘛她不是我室友么? “奶奶,请听我说!”我道,差点唱出来,“海燕是个好姑娘,对不对?”哎呀这话说得好违心,我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黄奶奶也不笨,立刻明白了我的来意,她往后退着,嘟囔,“我跟她不熟,她不在!”跟着就要关门,老金突然冲了出来,用手撑住门,假笑道,“老太太,不介意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黄奶奶就愤怒了,挥着干枯的手,“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敢进来?我要打110了!” 然而我们还是硬生生闯进了黄奶奶的家。 |
137 然而事与愿违,黄奶奶家真的没有海燕。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的我和老金气喘吁吁的大眼瞪小眼,然后不管大眼还是小眼一起瞪向了黄奶奶。老太太也不知咋地躲到了门外,好像我们是主人她才是客人一样。但下一秒我和老金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扶着门开始哭骂起来,什么不是人啊,一对狗男女啊,这么欺负一个孤寡老太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有没有王法啊,骂着骂着’救命’都喊出来了。我和老金抱头鼠窜的逃离了案发现场,一直逃到了传达室,下楼梯期间老金差点被楼梯绊倒,我则极其凶险的躲过了一只鞋子。我对前途很是忧郁啊,一个老太太都搞不定,怎么搞定一个顶仨的海燕? “怎么会不在呢?”我质问老金。 “怎么不在这里?”老金以质问回应着我的质问。 “你确定她没出去?”我继续质问。 老金气得把空可乐瓶子捏扁,“我眼虽然小,但不瞎!” 门卫大爷凑过来问我们找谁?我把海燕的形象形容了一遍,大爷果断摇头,“那姑娘我有印象!” “有印象?”我和老金一起问。 “早上出去了!”大爷继续道。 “然后呢?”我和老金继续问。 “没回来!”大爷断定。 “没回来?”我和老金需要非常确定的答案。 于是大爷就给我们确定了,“没回来!” 连续两个’没回来’让我们认清了现实,海燕恐怕是真的没回来,她去了别的地方。想想也是,明知道我们知道这里是能量的老巢,它们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我和老金面面相觑,老金低头找东西,掏出来搁在耳边,原来是电话。想必是找金先生的,然而十分钟后,金先生还是没回电话。 我的关注点转移,问老金金先生是不是经常这样消失了联系不到也不回电话?老金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点着头,我于是感叹,老金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老金一语道破天机,“今天要不是为了海燕,嗨,以前这样的外勤我一般是不出的。” 所以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 门卫大爷开始打着哈欠赶人了,说他要睡觉了,现在还不到八点,老人家觉这么多?老金扯扯我的衣袖,用眼神示意我,走吧。 可是我不想走啊,外头蚊子等着吃宵夜呢! 后来我们还是离开了传达室,绕过一个十字路口,站定,老金教育我,刚才大爷说走的时候就该走的,干我们这行的最怕招人注意,而那大爷之所以赶我们走恐怕就是担心我们招惹了什么麻烦会牵连到他,要是我们坚持不走,大爷估计就要打110了。刚说到这里就听见警笛响,呜哇呜哇的,我和老金吓得一起噤声,等到警笛声远去了才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好吧,”我从善如流,“老金大师,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老金的办法就一个字,’等!’,据老金分析,能量受了惊吓一时不敢回家,等风平浪静后它肯定会回来! 我不想等,我不想喂蚊子,我觉得老金的策略乏善可陈,总是在等,等啊等,等生意上门,等金先生回电,等蚊子吃饱... ‘啪’,我拍死一个蚊子,摊开来给老金,“看,再等下去我要成人干了!” 老金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要等也要去他妈家等啊!”我道。说完后忽然福灵心至了就,一拍老金肩膀,“我知道了!” 我知道能量去哪了了! 去它妈那了! 不是黄奶奶这个妈,是婴灵的妈! “为什么?”老金问。 这问题想想挺复杂,再想想就清楚了... 海燕作为婴灵临时的妈妈被我们发现,我们是肯定不能放之任之的,那么还差三个月就功德圆满的婴灵此时最需要的,是找一个替代品!海燕能当这个’妈妈’,是因为吃了黄瓜,黄瓜之所以奏效,是因为黄奶奶在黄瓜上动了手脚,黄瓜上动了什么手脚呢,据何妙分析,黄瓜上安置了婴灵的载体,对此我有不同意见,我觉得应该是什么能让婴灵以为海燕就是自己妈妈的东西,所以...当当当重点来了,替代品始终只是替代品,没什么替代品能替代真品,于是乎爸爸带着孩子去找妈妈了! 老金没有马上接受,想了想,慎重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找亲妈?” 这我就真的猜不到了,我有点泄气,本拉以为找到关键,想不到还是不禁推敲。 老金一拍大腿,“死马当活马医了吧,我们去找亲妈!” 我点头,“走,找妈去!” 可是,旧的问题刚解决新的又出现,亲妈现在在哪? 这么令人头疼的问题老金居然知道答案,他边思索着边报出了一个地址,说去那里看看。 原来事情说巧不巧,说不巧也巧,上午时候老金听见海燕打了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里海燕冒充快递人员跟一个’钱女士’索要地址,说是有该女士的包裹但是地址栏糊了,对方报了住址,边听海燕边轻轻重复了一次,让老金给记下来了。 那个地址把我们引到了本市东北角落,偏僻得不行,隔一条马路就是邻市,看来亲妈的目的就是离黄奶奶越远越好!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11点,站在连路灯都没亮几盏的长了草的马路上,看着大部分都是黑魆魆的荒凉住宅区,老金严肃道,留给我们的时间顶多只有一个小时,因为从子夜到三点,是能量活动最激烈的时候,此消彼长,能量的能力将会超过我们的想象。 说着,老金从包里掏出一把香来,点燃了一根递给我。“别让香灭了,等下进去后每七步插一根。”老金道,“这里入住率不高,能量恐怕聚集了不少,香能暂时吸引开其他能量的注意力。” 其他…能量… 我无语,捧着小而轻且细的香,深深觉得自己离以跳大神为职业的人生没多远了,这么多年的学算是白上,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也都喂了狗。 跟着老金身后数步子,点香,插香,压根没功夫看路,我觉得老金走错了路,因为走着走着我就会路过一根插香的地点,但老金百般狡辩死活不承认。折腾了至少二十分钟后,老金站定,转身对我说,“就这,一楼…”我的神经立刻紧绷,两只眼睛骨溜溜从左到右,左边窗户是黑的,右边的亮着灯,我转身想往右,却耳听老金补充,“左边这一户。” 我轻声问老金,确定? 老金点头。 “可能睡觉了?”我猜。 老金道,“要是没睡…” 他没说完,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要是没睡,就是出问题了。 老金忽然回头看着我,脸色有点白,额头还有点汗,他捂着肚子,“娇娇,我…我肚子疼…” 这个时候肚子疼? 我要信他我就是真傻啊!我冲老金扬起拳头,“你要是敢临阵逃脱,小心我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 老金继续脸色难看,难看得跟刚死了妈,“我真的肚子疼…拉肚子…”边说边往后靠, “我去找个树丛蹲蹲…” 我咬牙切齿说了三个代表海誓山盟的字,“我等你!” 老金跑进现在只剩了一堆半人高杂草的绿化带里,七里咵喳解皮带什么的,我想靠近点,但奈何脸皮不够厚,只好尽力支愣着耳朵,用听觉来监视。 还真的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我对老金的嫌弃啊有如滔滔江水,金先生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人,怎么找了老金这么个又土又俗又猥琐的员工? 这时左边那一户正对着马路的窗户忽然亮了,亮了...灯亮了... 我马上猫下腰,想喊老金,又怕惊动屋里的人,只好用电话给老金发消息,“快点!” 老金秒回,“还得一会儿。” 我捏着手机,生气啊,很生气,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的表现这么不靠谱他是想和我死一块儿么?!他想我还不想! 下一条迅速跳入,“你先去,我好了就来!” 思索了几秒钟,我决定采纳这条意见,不为别的,就因为’嫌弃’。我忽然想到要是和老金一起遇险了,我会不会救他?不救是说不过去的,救?实在有点违背我的心意,不如离他远一点,我先去探探,假如有危险就赶紧撤退,我一人跑肯定强过带着老金这个拖油瓶。 你看,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多方位,一会儿这样,一会儿是截然相反的那样,情景不同、心境不同,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结论。 总之,我决定一人去亲妈家!人家灯都开了,这就是无言的邀请... 我放轻动作走入黑黝黝的楼洞,还好随着我的靠近感应路灯亮了,光明驱散了黑暗带来的危险感觉,让我心里多了几分把握,逃跑的把握。 上了四级台阶,向左转,门上嵌着金属条,101。 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咚咚咚三下,等了几秒后,有人问,“谁啊?”是个女子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我高兴了,看来这里没出什么幺蛾子。 “查水表的!”我底气十足的回。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果然站着个女人,一个看着挺纤弱的女人... 我迎上前,用一个’你好’挤开了她,进门先打量环境,家具简陋家居无品,就是个一般家庭,有点城中村风格的。 打量完了我看着这个女人,“就你一人在家?” 面对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居然没什么太大反应,老老实实回,“我老公出去了。” “哦,”我探头往卧室方向望,边随口问,“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拜访你?” 她继续老老实实回,“你…算么?” 什么话?我当然不算。 看来我们又扑错了地方,我有些遗憾也有些庆幸,转身往外走,准备撤退出去和老金汇合,临走时体贴的问了句,都这么晚了老公去干嘛了什么时候回放一个女人在家多不安全不拉不拉不拉。 女人幽幽道,“去给我买黄瓜了。” 这个答案扯住了我的脚,我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转换频道,便见半开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人站在门口,手里真的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几根碧绿的黄瓜。 女人饶过我迎上前,“老公,回来了!” 那人将塑料袋递了过去,然后呆呆看着我。 我也呆了,欲哭无泪。 这个被女人喊做老公的人…是海燕。 海燕慢慢举起手,指着外头某个方向,问,“他也来了…” “谁?”我谨慎的移动我的视线,谨慎的问。 海燕侧走了几步离开了我的视线,很快再度出现,手里拎着一个人,姿态之轻巧,好像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形黄瓜。 那个人是老金。 |
138 瞧模样老金是晕了过去,而且是在拉肚子事业刚刚结束的时候,因为裤子还没来得及完全穿好。他的头耷拉着,四肢还时不时的轻微抽搐,肚皮有节奏的上下起伏。我略放了心,老金还有气,能喘上一阵子。跟着我觉得我是不是得感激’海燕’没提前动手,否则以后就算老金有脸见我我也做不好心理建设见他。 看着’海燕’,我决定后发制人,看她要玩什么鬼。 ‘海燕’压根不理我,盯着我身边的女人,说,“吃啊,特意给你买回来了…” 女人不说话,侧身坐在凳子上,低头开始吃黄瓜。一口一口,啃起来无声,一根黄瓜吃出了聊斋的味道。 黄瓜吃完,女人伸手去拿第二根,然而袋子里还有四五根,我不想等了。 热情洋溢的笑着,我向这对’夫妻’表达着我真诚的祝福,我祝他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然后告辞,“既然天晚了,那我就不打搅二位休息了,地上躺的那个,你们要不介意我就带走了?”虽然说的是’二位’,但我的眼睛紧紧盯着’海燕’这个一家之主。 “就走?”’海燕’回视着我,道,“你也吃。” 马上婉拒,“我…过敏...黄瓜过敏…” ‘海燕’诡异一笑,“有个人想见你。” 妈呀潘安来了我都不想见。 但是我更好奇,这里还有其他人?真是危机重重。 ‘海燕’朝边上一间卧室走去,看来是想让那人出来,然而在里头刚转了个身她就自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嘟着嘴、瞪着眼,眼神亮晶晶的... 我不由侧目。 然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海燕’冲女人张开手,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边跑边奶声奶气的喊,“妈妈!妈妈!”女人就势把’海燕’搂进怀里,奈何’海燕’体量太大,搂得姿势有点尴尬。 原来这就是那第三个人,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婴儿。 “乖宝宝,乖宝宝…”女人边拍着’海燕’厚实的背边慈爱的喊着,然后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脸上有着与她口中温柔的呼唤截然不同的表情,惊恐、慌张、求助,两行泪缓缓滑落。 这个时候我心里明白了几分,搞鬼的到底是哪个,看着蜷缩在女人怀里做快乐宝贝状的’海燕’我心情有点复杂。 此时’海燕’抬起头来,问,“妈妈,你爱我么?” 女人点头,哽咽着。 ‘海燕’再问,“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女人开始抽泣,“对不起,宝贝…” “说一个对不起,就能让我活下来么?” 女人摇头,边摇边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让我再进去吧!”’海燕’迫切起来,它忽然跪起,把女人推倒在沙发上,然后用手去扒拉女人的衣服,露出白色的、微微隆起的肚子。 我吃惊极了,问女人,“你怀孕了?” 女人艰难的点了点头。 ‘海燕’对着女人的肚子发出恶狠狠的嘶吼,“这是我的位子,我的!”吼完便用手去撕扯女人的肚子,好像想把那儿撕开。 母亲的天性让女人开始躲闪、反抗,’海燕’啪的一下扇了女人一嘴巴,怒道,“你看看你做的事!你看看!” 女人捂着脸继续哭着,呜咽个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你不用跟它说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它不是你的孩子!” 女人愕然抬头看着我,’海燕’则僵着脖子不动。 我盯着’海燕’的后脑勺,“你这样刺激、折磨你曾经发过誓要相爱相敬的妻子,不觉得过分么?” 海燕猛地回头,仇视得瞪着我,眼角都红了,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 “你不是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你是她的老公,哦不,应该是亡夫…”我回,表面做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暗地里却提高戒备,并用余光定位了一个可以防身的临时武器——那是一把放在门后的扫把。 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海燕’,跌跌撞撞的向我跑过来,然而刚跑到一半她的所有动作就被迫停止,整个人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捆住、悬吊起来一样。 哎哟,这招我可不会... ‘海燕’不再激动和愤怒,语调阴森得似乎能让周围的空气结成冰,“妈妈,你想去哪?你又不要我了么?”它这样问,看来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坨很顽固的能量啊。 女人忽然掉了下来,肚子正冲着地面,我什么也来不及想,抢上一步把她抱住,然后慢慢放低。她已经晕了过去,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能量祸害的。 ’海燕’的两道森冷视线像钉子一样盯在我脸上,虽然没能把我脸上盯出两个洞,但也让我的心里极不好受。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前,那里挂着护身吊坠。我难免侥幸的想,吊坠暂时没有发热,看来’海燕’的危害力尚且不及南瓜,我能应付南瓜,自然也能对付’海燕’。 但我忘了,老虎不是总是处于发威的状态... 海燕做出了奇怪的举动,她面朝着我,开始歪头,慢慢歪慢慢质问,“你为什么要救她?她是个坏女人啊,她杀了我啊…”一句话说完,头歪做九十度,眼珠子都有点对了,看着很滑稽。 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清楚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我开始义正严辞的跟它讲法律,“你自己也活过的,应该知道我们国家的法律是尊重妇女生育权的,每一个妇女都有权利选择要、还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那…我的权利呢…”它继续歪头,我开始替海燕的颈椎担忧,朝它伸手,五指张开掌心往下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再扭下去我朋友就要挂了,她挂了就变恶鬼了,变了恶鬼你不是就多一个敌人…呃,敌鬼了么?” 它咯吱笑起来,“我已经把她吃了…” 吃了? 吃了... 吃了! 我去!! 这是什么意思? 它朝我爬了过来,速度真不慢,我赶紧抱起昏倒的女人往外移,路过老金时我沉痛告别:女士优先,咱们来世再见吧! 我先把女人放在门外,回头看见’海燕’正趴在老金身上,像只狗一样正围着老金的脸嗅着。我呆了两秒然后掏手机拍照,如此良辰美景,不记录下来实属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到了,还是被我的拍照声惊动,老金猛的抽搐了一下后就醒了。他先张开眼,然后大叫一声,再一把推向’海燕’。可是’海燕’重啊,被老金推了以后它不但没推远,反而一下扑在了老金身上。老金开始做杀猪叫,“救命!救命!娇娇!救命!” 魔音贯耳啊,我想跑都不好意思… 折身返回,从门后摸到扫把,我朝’海燕’的背上砸了过去。这一下用了我十成力气,要是砸中了,’海燕’能被我砸吐就问你信不信! ‘海燕’的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上伸,一把握住了扫把,再一折,扫把断成了两截,与此同时,我觉得胸口一痛,好像中了一枪。 来不及探查发生了什么,我改砸用刺,把手里的半截扫把棍当枪使,那断头尖尖的,看着着实有不少杀伤力。 然而’海燕’不怕。 不怕的意思不是’海燕’忽然神功盖体刀枪不入了,而是它压根不在意海燕的身体会不会损坏,我眼睁睁的看着断头刺进了海燕的小臂,眼睁睁的看着鲜血飙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海燕’露出狂喜之色然后把嘴凑在伤口上大口吸起来。 恶寒… 老金吓得往我这个方向爬,手脚并用着,没几步就被’海燕’抓住了脚,“三个月…”它忽然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鲜血噎着了还是怎么地,嗓音有些哑,“我只要三个月,你们都不给我!不给我?好!我就把你们都吃了!都吃了,就够了!” 我想问它吃几个人跟三个月有什么关系。 老金嚎起来,“不能让它继续吃下去,要闹大事了!” 我也知道会出大事,可是该怎么办啊,’海燕’的嘴角沾着海燕的血,看上去极其可怖!我特么晕血啊,要不是想到晕过去就会被吃掉,我早晕了! “打晕她!”老金继续嚎叫,“打晕海燕!” ‘海燕’朝老金扑了过去,一口咬在老金的肩膀上,老金两眼一翻,率先光荣的晕了过去... 胸口的痛感越来越烈,我终于忍不住低头查看,却见让我疼痛的是那个护身符,它明明在幽幽的冒着青光,却灼得我皮肤发出焦臭。我喔唷喔唷呼着痛,赶紧把它摘了下来,拎在手里看,穿菩萨的绳子都快烫断了。 ‘海燕’忽然停止了对老金的进攻,抬头看着我,确切的说,是看着我手里的护身符,然后它往后略微退缩了一下。这个动作提醒了我,难道它怕护身符? 显然啊! 法宝在手,我精神大振! 第一次看见金先生如何运用这个护身符却敌,还是那夜大战四蘑菇之时,一举击溃了那个中了我一拳就会变成两个人的家伙!我的脑子无比灵光记忆无比敏锐,一模一样的按照金先生的方式,先将绳子在手里绕了一圈,然后抖着吊坠做微型流星锤,先朝’海燕’面门击去。 然而...姿势不到位,小小吊坠不挥则已,一挥却发现掌控起来相当有难度。海燕虽然被我惊动,闪了闪,躲过吊坠站了起来,它没有半分退意。 我再发一击,这一次又落了空,吊坠转了一个圈回来差点磕在我自己的头上。’海燕’趁机向我发动攻击,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毁了我手里的吊坠。 我很有危机感,我知道吊坠是我现在所有的最后一张牌,毁了不但自己小命难保,还有老金、海燕,以及我身后那个准妈妈也难逃厄运。可是我没有练过软兵器,舞了几下后非常不得法,不但没有把’海燕’逼退反而让自己频频遇险。 ’海燕’真是骁勇,它很快逼到我跟前,我只能躲避不能招架。它的打法自然毫无章法可言,东扑一下西踹一脚,但它不知道累,它只需要在我的吊坠去势变老的时候展开攻击就能打乱我的脚步,渐渐的,我开始处于下风,开始觉得气不太够用。 我别提有多狼狈了,没有趁手武器,想打打不中它,也不能被它打中,谁知道它身上有没有毒?就刚才它吸海燕血那个狠劲儿,我怕了,非常怕,不能让它沾身… 越怕,手脚越不利索,但我坚持着没有转身逃走,因为金先生以前警醒过我,不能逃!一逃,就是把弱点暴露给对方,要想在这一行混下去,坚韧的毅力比利索的身手更重要! 不能这么缠斗下去,我的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我开始呼唤老金,想把老金喊起来帮我一下。关键时候老金没有掉链子,他懵懂睁开眼,然后爬起,看清现实后他便往后退,还边叫着,“娇娇加油!” 看着老金那副畏缩模样我恨不得把他吊打一遍,吼道,“去把海燕抱住!”抱住了我就能用吊坠打它了。 老金涕泪交加的跟我说,“娇娇,可怜可怜我吧,我还没结婚,还没孩子,我家五代单传…” 紧急关头我没法跟老金抬杠,只能亮着吊坠鼓励,“快上!少特么废话!护身符打中它就能把它搞定!你被咬一下又不会死!” ‘海燕’怪笑,还冲老金伸出舌头舔了舔血盆大口。老金跳起来,又往后跑了几步。 我大吼,“老金你不快点动手明天今日就是我们的忌日!嘛的我不想跟你死一起!”十足真金真心话… 老金受到了刺激,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向海燕张开了双手。他的攻击姿势很可笑,扑腾着像个青蛙,虽然也是没有章法但很有效,我们二打一很快扭转败势,几下后’海燕’被老金瞅了个机会抱了个正着。我大喜,夸道,“老金好样的!”然后舞着吊坠冲了过去。 正正的,吊坠被我砸在了’海燕’的脸上,确切的说,是两眉中央。 在吊坠砸中’海燕’的那一刻,我们仨都静止了,静止了足足三秒,就像电视被人按了暂停一样。三秒过后三人分别发出呜哇怪叫往三个方向逃开,各占了一个屋角。老金在我左边,’海燕’在右边。 老实说’海燕’没有当场变成一团黑烟上演一出烟消云散让我很失望,然而更让我失望的事情发生了,’海燕’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笑了,笑了,笑完了后阴阳怪气的对我说,“我好疼…好疼啊…哈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它不是中了邪而是犯了精神病。 老金惊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能搞定的么? 我特么也不知道啊! 我明明记得金先生当初就是这么一下、那么一下,那个黑衣人就无影无踪了!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灵了? “那是金先生!金先生!”老金跳脚,“你怎么跟金先生比?!”我被老金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本该同舟共济,他却讽刺鄙视,跟这样的人做队友简直三生不幸!老金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今天被你拖累死了!” 当时我气得想死,想老金去死,“好吧,我不打了,你上吧,我先去把那女的救走,你死得尽量慢一点,给我们多点时间!”我说,说完回身就跑。 老金也跑,动作居然比我还快!因为他离大门更近,我是眼瞅着他啊哧溜一下窜出房门,跟着一句话丢了进来,“娇娇你说的对,先救人要紧!”看来F的大胸也不能留下他的身影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而面对’海燕’。 它还在嘿嘿笑个不停,真的跟疯了一样。我想问它在笑什么,哪怕死了,也让我做个明白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接下来我就明白了。 刚刚逃出去的老金一步一步的、倒退着又回到原地,他的身前站着那个女人。然而女人两个字此时也得打个引号了... ‘女人’是飘着进来的,脸上毫无表情,更可怕的是她的肚子,正在一圈一圈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大。 摒弃恩仇的我温柔的喊着老金,问他发生了什么。我怕我的语气太激动,会让在场两个被能量控制的人失控。老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缓慢转头,看着我,也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回,“我也不知道…” 我继续温柔问,“她的肚子…” 老金继续温柔回,“别问了,打吧,你搞定那个,我搞定这个…” 说完老金就动手了,他再度以青蛙之姿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然后…被女人反扑了...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发动攻击的是女人的肚子,那圆鼓鼓的肚子鼓起类似两只手形状的两团,做爪状,用力的探向老金。继而女人发出惨叫,老金也惨叫,他们叠在一起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这次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想到黄泉路上要和老金作伴,我心里其实挺憋屈的,我想金先生。非常。 这一夜我见证了什么叫心想事成。 就在老金被压在女人身下哇哇惨叫,我应付’海燕’狼狈逃窜的时候,一个修长身影快如闪电般切入进画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先掀开趴在老金身上的女人,再提起老金,跟着一掌拍在蠢蠢欲动要发起第二轮攻击的女人的头顶,女人歪倒在地,老金站起来喜极而泣,“金先生…您…您终于来了…” 是的,金先生终于出现了! 终于出现了不先救我却去救老金这未免让我有点怨念,但管他呢,他出现了不是?救美来了不是? 彼时我被’海燕’逼到了死角,用余光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切,士气大振。’海燕’也看见了发生的一切,它也邪气大振,可能是想赶紧搞定我再去对付金先生,于是我立刻险象环生。 危机关头金先生终于来到了我身边,我以为他会直接攻击’海燕’,不料他贴身站在我身后,伸手抬起我的手,用着巧劲,引导我的动作和姿态,当时我觉得我们不是在攻敌,而是在跳一支双人舞。他是个极高明的舞者,带领我完成着高难度的、我压根不熟悉的舞蹈动作,毫无晦涩、合点合拍。 我的手在他的手下动作,吊坠在我的手里挥舞,忽上忽下、时左时右、灵动非常,我跳着、舞着,身心都舒泰了,我希望这样的舞蹈永远不要停止,这样的时刻永远不要消失… |
139 吊坠脱手而出,直接击中’海燕’的面门,终于,它发出一声凄然惨叫仰面摔倒,许久没有动静。金先生松开我的手,从我身后绕出,向’海燕’走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我望着他虽然沉默却显得很有内涵的背影,还有举手抬足的轻微动作,心里头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呆了... 一旁老金开心的冲我招手,把我的魂招了回来,“过来!过来!”老金深情呼唤,我充耳不闻,朝金先生走去,离他还差一步远的时候我问,“她怎样了?” “还活着。”金先生言简意赅的回,边俯下身,仔细的检查着正在抽搐抽得犹如羊癫疯发作一样的海燕。 其实我还想问一下,他怎样了、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并且在如此惊险的时候出现的? 然而并没有勇气表现出我的关怀,关系没到一个份上、感情没到一个点上,好些话都是唐突,所以我没有问。 金先生从海燕身边捡起刚才从我手里脱出去的护身符,在手里翻看了一下,我看见一道明显的裂缝贯穿了整个菩萨全身,从头到脚。“对不起,”我说,“刚才没抓牢。”我是真的觉得挺愧疚的,刚修好没多久... 金先生没说什么,把吊坠绳在他右手缠绕了几道,然后把吊坠捏在手心,小臂肌肉鼓出来,看来是用了不少劲。不知道是否又闯了祸,我更加惴惴。 金先生扭头看着我,他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消失那么久不见,在我的惦记中生死不知,而是白天刚在香樟路见过面、说过话、喝过茶。我往后退了一步,一步不够再一步…最后站在了老金身边。 老金抹着汗跟我寒暄,“喔唷,刚才好惊险…” 我道,“刚才这个东西,哦不,这个能量说,它把海燕吃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金先生眉头微皱,目光转到我边上,“老金,去其他地方看看,这里血腥味太重。” 老金不知道在想什么,站着没动。我忙补充,“我戳它,结果戳伤了海燕,流了很多血…” “老金!”金先生提高声音。老金跟屁股被戳了一针似的跳了起来,应着,“好,好…”然后走到一侧疑似卧室的房间外头,探头进去找灯的开关。 “别开灯,”金先生阻止道,“别碰这房间里任何一样东西。” 老金愣住了,这里只有我们站立的客厅亮着灯,其他房间若是不开灯,可就什么都看不见,我默默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递了过去。 老金的道谢夹杂邀请,让我跟他一起去查,我不愿意,不想离开。金先生看了老金一眼,也不知道用的是哪一类眼神,反正老金便乖乖一个人走了。 金先生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托凤卿的福,现在我看见金先生抽烟就忍不住为他担心。不过这次还好,金先生就吸了一下,跟着就把烟放在地上,离’海燕’的头很近的地方,烟头并没有熄灭,而是一明一暗的闪着,像是有张无形的嘴在替金先生抽着烟。烟雾缭绕而起,拐着奇怪的曲线,钻入海燕的鼻孔。 金先生回身站到我身边,隐隐的热量传来,我忍不住悄悄往旁边移动了一点。其实我蛮想慰问一下的,那夜给我治疗,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不计报酬不用谢,雷锋范儿十足,他还好么?虽然他说过他’还好’,但我还是想问一下。 清清喉咙刚要说话,老金忽然从里屋甩着手跑了出来,脸色奇差,两只鼻孔往外喷白气,满脸写着’出事了!’我赶紧又挪回原来位置,离金先生越近我越有安全感。 果然出事了,还是大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当时老金没说话,可能是被吓的,其实也不用说,看他那副尊容就知道是不好的东西。金先生立刻撇开我向老金走了过去。我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然而并不敢去查探究竟。可是事与愿违,越是怕的事情,越是用诡异的方式降临。 彼时金先生向老金走去,老金赶紧闪在一边,捂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模样,我则神色惨淡内心惶惶。金先生进了那间房间,没走多深,我能看见他半边背影,就站在那儿,看了会,然后伸脚往前拨了拨… 不知道在拨什么,但,体量应该不小。 我正紧张着,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娇娇…娇娇…”声音很压抑低沉,就在我身边,我马上跳开一步,低头一瞅原来是海燕醒了。 海燕醒了,虚弱得不行,而且浑身难受,两只手有气无力的在身上上下抓挠,不经意把烧得只剩了一半的烟给推到了一边。我马上提高声音呼唤技术支持,金先生的声音传来,“按住海燕,让她把烟吸完!” 这个大块头在这种状态下凭我一己之力很难搞定,老金有眼色的跑了过来,用胳膊肘箍住了海燕的脖子,我赶紧把烟捡起来,放在海燕鼻子边,说来也怪,一靠近海燕,烟就自动分成两股,朝海燕的两个鼻孔里直钻了过去。 海燕挣扎了一下,但是扛不过老金的臂力,只得放弃抵抗大口喘气,于是香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燃烧。看来这个任务很快就能完成,我很欣慰。 老金不知道是为了缓解紧张情绪还是给我添堵,主动开口跟我聊天,“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没兴趣!”我马上拒绝聆听。 然而老金契而不舍,“是一具尸体…” 我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超出我的预期太多… “很新鲜,但不完整…”老金继续,我慢慢提到了半空,琢磨着这话什么意思? 所谓新鲜,是刚死不久的意思;所谓不完整,是尸体残缺不全的意思。什么样的人在刚死后尸体就会变得不完整?难道那么快就被虫子吃掉了? 手指头忽然觉得发烫,原来是香烟烧到了头,我忙把它丢了。也不知海燕怎样了,这样是不是就算治愈了? 海燕继续挣扎,老金继续箍着她,两人激动得都开始撕打起来,我有些替海燕叫屈,好歹一个黄花大闺女,被老金这猥琐男蹂躏。 金先生忽然出现,冲老金快而简短的下令,“放开她!”老金立刻松了手。 海燕刚才挣扎的幅度太大,冷不丁这么一自由便立刻朝前跌去,幸好我及时伸出一只脚架在她左胳膊下才让她避免了大脸着地。 抱着我的脚,海燕也不嫌弃,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满脸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或者是汗水,我刚说了个“哟,你怎么了…”便看海燕头仰着,开始一抽一抽。 这动作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然而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打算,她吐了... 哇啦一声,好大一口啊,不知道什么东西,白的、红的,伴随着一股恶臭,喷在地上,一口未尽,又是一口,二口,再三口、四五口、口口相接…我离她近,鞋子、裤脚,全沾上了,好像连脸上都有。 妈呀!害人精啊!我一脚踢开海燕,踉跄倒退,差点摔倒在地,早知就特么不扶她了! 可是打击接踵而至,老金站在金先生身边掩鼻捂嘴道,“难道那尸体上少的肉都被海燕吃了?” 这句话… 成功把我催吐... 我是很文明的,我冲到了卫生间里吐。吐完后找到花洒把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一遍。老金在门口桀桀怪叫,“这孩子怎么呢这是,沾上了就沾上了,怎么洗起澡来了呢?” 没空揍他! 关了花洒,耸耸鼻头,身上还是有味道,隐隐约约的。我忍耐不住,返身回到马桶跟前继续吐。吐完了再用花洒浇,从头到尾的浇。老金再度阴阳怪气,“还洗呢,还洗呢,停不下来了?金先生说了,这里的东西不能碰!” “算了,”金先生道,“反正现在我们也管不了了,得通知何玮,让他来善后吧。” 我浑身湿哒哒的走出卫生间,刚到客厅,怪味飘荡在空中,胃里持续泛酸。这次我忍住了,跑到大门口,站定,问金先生我能不能先走?老金马上赞同,说,此地不善俩昏一死不宜长留。 金先生皱眉看着海燕,“她身上的能量我暂时压制下去了,要彻底清除还需要点时间。” 老金指着另外那个女的问,“这个呢?” 金先生走过去,上下扫了女的一眼,有些惊讶问,“她怀孕了?” 我点头,想到刚才看见的出现异状的肚皮,有些胆寒,“而且也被能量侵害了。”我补充道。 金先生不置可否,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几句后我知道电话那头是何警官,对了电话简短介绍了情况后金先生对我们说,“先把海燕和孕妇带回公司去!”这样的工作安排我的内心是拒绝的,非常拒绝的,我瞄着老金不说话。老金也拒绝,难得的违抗了金先生圣旨,“这样不妥啊金先生,咱们可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收留她们怎么工作?再说,也没床啊!” 金先生的目光转到了我身上,“那就去海燕家吧!” 老金立刻点头,“这个可以的!海燕自然是要回家的!” 我大大的’啊!’了一声,刚要抗议说不行,金先生转身走了出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对着电话道,“你帮我安排个车来,我这儿有两个,哦不,四个人,两直两躺。” 隔得近,我听见何警官的声音漏出来,“好,我安排一下。” 挂断电话,金先生看着我,说,“我先去你家楼下等你们!”我这才发现他就站在了我身边,他身上传来的味道驱散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色,让我气定神闲下来,我也镇定的回了个,“好,到时见!” 金先生先走了,他应该是开自己车走的,毕竟这里这么晚了是拦不到出租车的。我心里颇有怨念,他本来可以带我先走,留下老金在这里善后,但是我脚下的积水流成了河,出工受了工伤还遭到老板的嫌弃,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悲催的员工了吧。而且这样的嫌弃还不是第一次,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哎... 老金靠了过来,问我干吗唉声叹气,“担心海燕?”他问。 我点点头,道,“要是海燕死了,我就住不了那么便宜的房子了…” 老金安慰我,“放心,金先生在,海燕不会有事。”然而看着躺在地上、浑身粘着呕吐物、气息奄奄的海燕,我对老金的话无法采信。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有车打着两盏大灯出现并靠近, 我和老金都是精神一振。 又是一个小时后,何警官派来的车载着我们四人停在了海燕家的楼底下,我先看见了金先生的车停在路边,然而车里没有人,附近也没有,抬头看着黑黝黝的楼洞暗想,难道他在海燕家门外等? 下了车,我背着孕妇,老金和司机抬海燕,我们几人艰难爬楼,经过黄奶奶家门口的时候,我往那门扇上啐了一口,这个害人的老太太,比海燕还会害人,回头有空了我要好好收拾收拾她!别跟我提什么尊老爱幼,睚眦必报才是美德! 刚想到这里,房门忽然开了,我一惊,背着孕妇艰难的退到楼梯扶手边,却见里头走出来的是金先生!看见我他并没有流露异样神色,施施然的越过我朝楼上走去。 老金和司机被海燕压在了半层楼下,听见声音只能用喊话来问我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动静儿?我轻轻回,“是金先生。” 老金’哦’了一声,然后招呼司机一起用力,吭哧吭哧,嘿哟嘿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纤夫,在黄河边拉船玩儿呢。 黄奶奶家的门没关,我从门缝往里瞅了一眼,里头就是饭厅,饭桌旁坐着老太太,面无人色。明知道我在偷窥她她也没反应,不知道金先生刚才怎么地她了。 金先生的话丢了下来,“别耽误时间了,快来开门。” 不知怎的我就快乐起来,笑逐颜开的应了个’好!’ |
进门先把孕妇丢在了海燕房间,跟着就赶紧收拾。我不在的这几天海燕把家里折腾得啊,我都没地儿下脚,金先生制止了我,说正事要紧,我被感动了,得拥有多么敬业的情怀才能让一个洁癖安然置身垃圾场而面不改色!说话间老金和司机抬着海燕喘着粗气爬到了门口,在我的指引下,也进了海燕的卧室。 放下海燕的那一刻,老金仰天一声叹,“哎呀我的老腰啊…”然后低头看着海燕,“这丫头真要减肥了!”司机也擦汗喘气问老金,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么?老金摇着头道着谢把司机送出了门。 我站在房门口看动静,幸好海燕的床大,现在躺两人不算太挤。金先生则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端视着海燕和孕妇的脸,看得好认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电话忽然响了下,有短信进来,是何警官的,我看了内容后心里好一阵揣测,然后悄悄看了看金先生。正没主意间,又进来一条短信,“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这条是何妙来的。 我皱紧了眉。 金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问我怎么了?我抬头,还没想好说辞,他又问,谁来的短信?我老实回答,“是何警官,他说让何妙给你准备了一些饮品,是、是大补的,等下会送来。” 金先生沉了沉脸,“我不需要。” 我马上给何警官回消息,“他说他不需要。” 何警官消息很快来了,“你劝劝他。” 我发着愁,这怎么劝? 何妙消息又来了,“已经送出。” 我只好抬头朝金先生扬扬手,“已经送来了,那…大不了不喝就是。” 我继续发愁,愁驷马难追。 送完了司机的老金也挤了进来,挡住了我大半视线。我歪着头伸着脖子瞅着金先生,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要救两个人呢,也不知道该怎么救。金先生也没多的废话,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悬在空中,跟扫描似的,先从孕妇的头部开始,一路往下,路过她的肚子时,孕妇抽动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难受的呻吟,再往下,便没有多余的动静。跟着金先生用同样的动作扫描海燕,海燕这苦命娃啊,几乎是金先生的手一动她就抽一下,一路扫她一路的抽,但是没发出什么明显的声音,不知道是情况较好还是不妙。 金先生收了手,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神色。海燕则仰面朝天躺着,脸色白得不像话,肚皮的起伏都不明显了。老金着急了,心系则乱嘛,忍不住开口道,“得、得赶紧点啊金先生,瞧模样海燕撑不了多久。” 金先生转身离开房间,经过站在门边的我时下令,“先把她们的衣服换了。” 老金,“好,我来!” 我反应神速揪住老金的后襟,“你来个p!”然后把老金给踢了出去。 给两个人事不知的人换衣服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幸好我找到了海燕的两件睡裙,宽宽大大,从头套到脚就完事。两人原来的衣服被我一剪子给剪了,脱换什么的就算了,尤其是海燕,脏成这样臭成这样。换完后我没忘记把窗户打开了半扇,夜风灌进来,好一阵凉爽。天色黑得幽深,看来快天亮了。 我开门出去,换了金先生进来。本来我也想留下的,但被金先生一个小眼神给撵了出来。我趴在门上听里头动静,动静倒是有,就是听不明白,给我急的,在门口绕圈子犹如铁锅上烤着的蚂蚁。 老金制止我,说我绕得他的头都晕了。我停下问老金,要是等下何妙的东西送来了,到底让不让金先生喝?老金若有所思几秒,说,得喝,补品啊,当然得喝!跟着追了一句,“要是金先生不喝,我喝也是一样!” 对此我就四个字回应,“去你大爷!” “哎,哎,娇娇,你什么态度?”老金指责我。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把脸继续贴在门上。不听还好,一听我惊得不行,里头好像有奇怪的声音…老金也把脸贴到了门上,一阵后,他的脸色也略有变化,“这是…”他猜测,“海燕?” 里头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娇喘声,哼哼唧唧嗯嗯啊啊,妈蛋,总不能是金先生发出来的吧! 海燕这骚货,趁机占金先生便宜!我要去撕了她! 老金一把抓住了我,我的腾腾杀气立刻转了方向。“别急啊,啧!”老金一脸老司机在此的胸有成竹的表情,“疼的,是疼的!驱赶能量呢,能不疼?” 好吧,我姑且等等。 一等等了半个小时之多,没等到金先生完成治疗,倒等到了何妙的饮品。 打开盒子,里头一共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老金有点受惊,怎么这么多?都让金先生一人喝了?我却知道里头只有一瓶是所谓’补品’。跟着老金再猜,可能是让我们仨一人一瓶的吧? 我赶紧把盒子抱起放进我自己的卧室收好,免得被老金抢了一瓶去。老金跟在我身后不满嘀咕,什么怎么这么小气啦又不是我做的啦这补品不是越多越好啦金先生全喝了会补过头啦等等等,我就当没听见。 这时,海燕的房门终于开了,金先生站在门里,看上去还好,我很欣慰,待看见他衣着整齐时,我更加欣慰,忙迎上前。 老金紧跟着我搓着手问海燕怎样了?我狠狠白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不问金先生怎样了他到底是谁的员工吃谁家的米?老金强辩,“金先生这不是好好儿的站着么!再说了,你以为金先生的身板儿跟你一样脆?海燕这样儿的,再来十个金先生也能应付!” 被老金当成了神,我替金先生悲哀兼不平,都是爹生妈养的,哦不,妈生爹养的,金先生凭什么就得摊派上替人擦屁股的人生?身为员工的我应该好好了解一下金先生,以便将来能替他分忧!所以,我决定了,等下我要劝金先生喝下’你说’,以便他能对我打开心扉,让我彻底了解他的哀伤与忧愁,缓解心中莫大压力,从此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我愿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趟过困境、克服艰难、缔结爱情、开花结果! 老金呀呀怪叫惊醒了我,“娇娇,你想什么呢,干嘛露出那么可怕古怪的笑?” 金先生瞥我一眼,然后转头对老金说,“打120,把她们送医院去挂点营养液。” 金先生说一个字老金就点一下头,边拿出电话,按下120,一下就通了,老金对电话那头报上地址,然后说,“两个女人,营养不良晕了,能不能麻烦就近送到医院一下?” 妈呀,这借口,就海燕那体格,说是营养不良谁信啊? “其中有一个是孕妇…”老金补充着,然后等了等,好像对方在问问题,跟着老金便回答,“家属在的在的,哦,我不是,是…”老金的眼神溜到了我的脸上,我马上冲他举起拳头,老金马上转了口风,“好吧,是我,我其实是其中一个的男朋友…” 对方,“…”(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我表示,这废话是不是多了点,来个车,拉人走,不就成了?!) 老金,“哦,不不,我不是孩子的爸爸!孩子的爸爸不在了...” 我不禁把视线转到海燕的房门口。 对方,“…”(我去,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啰嗦?) 金先生提示老金,“走何玮那条线。” 老金恍然,也不管对方在问什么,直接挂断电话,然后重新按了几个号码,这次的交涉就简单得多,报上地址和人数就没了。十多分钟后,两个穿白大褂抬着担架的人敲开了门,动作麻利悄无声息的把海燕和孕妇抬走了。抬海燕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个白大褂提醒另外一个,“哎,这是孕妇,小心她的肚子…” 我,“哈!” 老金瞅着我不满’啧啧’了一声。 我再“哈!”了一声,然后在老金抗议前钻进自己房间,拿出何妙的盒子,打开来,盯着三个瓶子发了几秒的呆,跟着把瓶子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看。 瓶子的外表不是完全一样的,其中两个的瓶底画了花纹,花纹也不一样,一个是一张嘴,一个是一个耳朵。这个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我叹了口气,抓起那没花纹的第三个瓶子,转身出了房间。外面空空的,只剩下老金了。 我看看周围,问,“金先生呢?” “走了啊!”老金道,“你傻蹬蹬的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做什么,也不跟金先生道个别?” “啊?”我大惊,“走了?” 转身追出门,听见有节奏的脚步声一路向下,此时已经到了一楼,我忙把脸卡在楼梯扶手间隙往下喊,“金先生,何妙的…” 毫不知趣的老金打断了我,“金先生刚说了,他不要,随便我们怎么处置。” 这么一耽搁,金先生的脚步便彻底听不见了。我回身怒视老金,老金兀自不觉,“我看还是给我喝吧,我年纪比你大,需要补补。” “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恨道,“补了也白补!”老金被我戳中痛脚,脸立时气白。我继续往外轰他,“赶紧走吧,天快亮了,回去接生意去,别误了我这个月的工资!” 然而老金前脚刚出门我忙又喊住了他,我有事情想问他,“你刚才说什么’孩子爸爸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老金抬眼望天,我朝他丢瓶子,“接着!”老金手忙脚落的接住,立刻喜笑颜开。我跟着说,“能补点智商也是好的…” 老金拧开瓶子,横我一眼,“娇娇,你这脾气不收敛一下,以后只怕是要当剩女的!” 姐不在乎!姐内心高洁! 老金把补品一口气灌下,咂巴咂巴赞叹,“好东西!”我发现老金对何妙那的东西特别推崇,喝完了不算,还要回味… 手指头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老金马上放下小瓶子,对我说,“孩子爸爸不在了啊,不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这话不好理解?” “可是,”我的问题是,“你怎么这么肯定?” 老金道,“我看见了啊!” “难道是…”我回忆着刚才。 老金点头,“就是在那间卧室里,你没进去没看见,惨呐,是个男的,应该是男屋主,全身被啃得没几块好肉,血倒没流出来多少,估计都被吸干了…” 难怪金先生进门就说血腥味太重! 细节开始在我的脑中接二连三的出现,我按都按不住,越想越可怕、越离谱,于是,我的胃里有液体开始涌动,深呼吸,强行压下。 “肯定是能量干的,嫉妒啊,唉!可怕的嫉妒!”老金摇头叹息。 我又奇怪了,“嫉妒什么?”边深呼吸,一下、两下、二三下… “嫉妒自己的老婆和其他男人有了孩子呗!”老金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脸皮都撕下来了…” 不行了,我真受不了了,我冲进卫生间。 抱着马桶的时候听见老金跟我告别,笑眯眯得意洋洋的说他要去医院看着海燕,还问我去不去,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恶心我,但我没心思跟他纠缠,’呕’了一大口,连胃酸都吐出来了。 “那你休息吧,娇娇!”老金伪装出体贴嘴脸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一点来公司也是可以的!” “快..特么…滚…!” 老金走后我赶紧洗了个澡,沐浴露擦了三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脚都软了,坐在床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我有些颓丧的想,难道洁癖也能传染?以前姐也是糙汉子一枚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脆弱和讲究了? 视线落在空了一个位置的盒子上,神思便游到了金先生那,不知道他怎样了,没喝所谓补品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想到这里我赶紧拿起手机,翻出何警官的短信,从头读了一遍,揣测着何警官给我发消息时的心情和态度,金先生没喝补品到底要不要紧? 短信里看不出什么。 放下电话,我开始不安,或者说,从金先生离开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安了,只是一直压抑着没表露出来,如今老金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人,情绪就压不住了。 我又拿起电话,调出金先生的号码,盯着那一串数字,我竟鼓不起勇气按下去。 他应该已经睡了吧,忙活了一晚,谁不累? 把电话随意一丢,我仰天躺下,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蹭湿了枕头,懒得管了。闭上眼,眼皮酸涩,这一晚上折腾的啊,我在心里劝自己,休息吧,该休息了... 电话忽然响了一声,有消息进来,手忙脚乱的找到电话,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和短信内容,我的心怦怦跳起来。 金先生,“睡了么?” |
141 我惊讶的看着金先生,“那时她听得见?难道她还没死?” 金先生轻描淡写,“她听不听得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得说。” 金先生的话和态度都太高深,我有点跟不上节奏,沉默了一阵后才找着我想要知道的重点,“所以,”我继续问,“把海燕弄成这样子,把那个孕妇弄成那样子,还有孕妇的丈夫…都是这老太婆使得坏?” 金先生不说话,又开始默认起来。 我惊叹,“这老太,够能耐的!她到底是干嘛的?” 金先生还是不说话。 我无心追问,有些疲倦有些颓,问,“我们去哪?”不知道是不是一晚没睡的缘故,嗓子都哑了。 “先去我家吧,过了今晚再说。”说着,金先生将车开上了大道,他的声音一如平常,倒是一点没受影响。 今晚…我转头看着窗外,哪里还有今晚?路灯都熄灭了,天亮了... 我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闭上眼心满意足的想: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重归豪宅的感觉很好,我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坐起来后听见肚子里传来两声鸣叫,提醒我,该进食了。我掀开毯子下了床,看着床头放着的旅行包,愣了一会儿。然后进卫生间梳洗,换了衣服离开房间。外头静悄悄的,金先生不在。餐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现成的美食等着我,四周围看过一圈,也没发现暖心的小纸条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又被小言骗了,以后再被骗我就是猪变的。 背着包出门,先找到超市买了点速食和饮料,填了肚子后心里舒服很多,斗志也上来了。果断收拾了到处游走消磨时光的心径直走到公交车站,搭上了前往香樟路的公车。我是个注定做不了金丝雀的励志现代女性,工作就是我的生命!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我此时十分惊讶,金先生居然在!而且还做出了一副忙碌办公的模样!桌上摊着纸和笔,写了很多字画了不少图,我得说,这样的场景十分少见,少见到我都忘记跟金先生问好了,一脚跨进门,金先生迅速轻巧的把桌上的纸都叠在一起,而后抬眼看我。 这是在防着我么?这个念头让我耽搁了一会儿,迎着金先生的目光半晌没动静,于是他率先发问,“有事?” 我吱唔应付了一句’没有’,然后问,老金呢?金先生说老金请了假,连续三天。我先是奇怪,老金不是最敬业的么,怎么舍得离开办公室了呢?跟着有点愤愤的,昨天他临走前还叮嘱我别忘了上班,想不到自己跷了班。最后我明白过来,老金肯定在海燕跟前献殷勤呢!这家伙,真贼啊,海燕以后恐怕难逃魔掌! 但是,我要成全老金! 于是我笑了起来,道,“老金请假?好啊,他也一直没休息过,是该休个假了。三天不够吧,起码一周嘛。” 金先生将手中的纸张等物收进一个文件袋,然后站了起来。这是要走了么?我有点依依不舍。可是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何又慢慢坐了下来。 我将手伸进包里,指尖触摸到冰凉的瓶子,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犹豫三秒我可能会放弃这个念头。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我以壮士断腕之心伸手掏瓶子,边掏边说,“金先生,不如把何妙送来的补品喝了吧,她的东西还是有奇效的。 瓶子掏出来,我做无异状扫了一下瓶底,真不巧,是个’耳朵’,不动声色的把瓶子换到另外一只手上,重新掏包,边说,“何妙也是花了心思的,她给我们仨一人备了一瓶,老金的已经喝了,这两瓶是咱们的。”说这,把那瓶’嘴巴’掏出,放在了金先生跟前。 他低头看看瓶子,好一阵子,我紧张得心都快从我的喉咙里跳出来,他不会认得这是什么吧…妈呀这是很有可能的,人多么的见多识广…但我也不是个笨人,对策旋即选定——这次若是真的被当场揭穿了,我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何妙身上,必要时刻也可以把何警官拉下水… 金先生忽然伸手,我吓得后退一步,我以为他要打我,或者一把把瓶子扫掉,然而并没有这么暴力,他只是揉了揉眉心,然后望着我,问,“这是给我的?” 被逼上梁山的我视死如归的点头,然而还是留了条退路,“何妙叮嘱的,非得劝你喝,一定要喝!” 金先生放下揉眉心的手,顺势打了个响指,然后拿起瓶子放在嘴边,盯着我,“那我们一起喝吧…”边说,边将那淡黄色的液体一口喝下。 想不到阴谋这么容易就得逞,我很想大笑,赶紧把手心的瓶子盖撬开,也是仰头一口干掉。很!豪!爽! 放下瓶子我开始期待... |
141 (发错,重发) 我满怀奇怪的期待的回,“还没。” 金先生的回答很快进来,“早点休息。” 屏幕黑了下去,久久未亮,我在肚子里叽咕,本来还想睡觉,可现在怎么睡得着,没事撩什么撩?握着电话仰面摔倒在床上。 很快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心里有个希望的小火苗在不停的闪啊闪,金先生是不是还没离开,否则他给我发那样一条信息做什么? 穿上鞋我冲出房间冲出大门冲到楼下,楼洞旁果然停着金先生的车,车灯都熄灭了,窗户却开着,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我的脚步有些迟缓,觉得面对的是个甜蜜的陷阱,去了,就会万劫不复。这种想法也不知道是怎么钻出来的,飞蛾扑火这个成语此时恐怕可以十分写实的形容我现在的心境。 然而我还是扑了过去,无法克制。 金先生坐在驾驶室里,头往后靠着,眼睛是闭着的。他的呼吸很轻,皮肤很白。 吹弹可破… 我想,这种淫词艳语是谁发明的,怎么能这么贴切? 往后退了半步,呆呆看着显然是疲倦才这样草率入眠的金先生,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叫醒他?我不忍心。转身离开?也不合适。现在的金先生这样不设防,这样的...可餐,我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去?太累,不想开车?还是在等我? 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我有些累了,便低头想找个地方坐着,坐着继续看。 头刚转低,便听见’嗑嗒’一响,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一个人如旋风般转到我身边。我没来得及惊呼,便感觉腰上一暖,他的手揽住了我,指尖用着恰好的力,我便身不由己的扑进了他怀里。 心跳砰砰那个砰砰,有他的,更多的是我的。我的神智不知道滚去了哪里,理智也滚了,什么都滚了,就剩下感官带来的刺激,脑子里迅速泛滥成了多巴胺的海洋。 他抱我了!妈蛋!金先生抱我了!这么的霸道这么的总裁! 这真是个无比特么美好的夜!! 然而,紧跟着又传来一声巨大的’砰’响,就在我身旁,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我下意识的转头望,初一眼没看明白,或者是因为我的理智和神智没及时返家,让我呆呆凝视了好久好久才弄清楚状况。 地上躺着个人,一个从天而降的人,要不是金先生拉了我一把,恐怕她降落的地点就是我脆弱无比的肉体了。此时这个人浑身瘫软,浆血四溅,一段白白红红的东西压在她的腹部,那是肠子…她的眼睛半睁,正死死盯住我,好像我才是要了她的命的杀人凶手,这个毫无生命征象的眼神带给我莫名巨大的压力… 我推开金先生,朝事发地走了一步,软软的一步,“她…楼上…跳…?”我艰难的组织着语言,“她跳楼了?” 黄瓜老太跳楼了... 手又被金先生握住,他往后拉着我,把我拉在他的身后。可是我脚发软,用尽全身力气都站不起来。金先生便用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把我带到了车前。 我坐进副驾驶座,却继续往下瘫,金先生半个身子钻了进来,越过我去摸安全带。他的头发在我的鼻端擦着,手在我身上游着,嗑嗒一声,安全带扣好,我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借着安全带那点紧绷力,稳住了身体。 金先生看着我,眼神含着关切。我大口呼吸,却心里阵阵作呕,血腥味浓重得能杀死我鼻子里的所有细胞。他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关了窗,开了空调。车里有属于金先生的味道,这味道让我不由自主的心安。 “等等…”他低声对我说,然后下车,走到刚才位置,低头看着,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站着的金先生。我不敢闭眼,连眨眼都不敢,一闭眼就是那具残破的黄瓜老太,还有她看着我的眼神,怨恨、不甘…好像是我把她推下楼的... 这种感觉绝对的毕生难忘... 金先生站在黄瓜老太的尸体跟前,对着尸体说了几句话,车窗关着,我听不真切内容是什么,但他的模样让我恐惧,好像老太没死,活生生的站在那儿,而他们正在拉家常。 说完后金先生上了车,坐在我身边,摸出了烟、点燃、吸了一口。我朝他伸出手,金先生微愣过后便把手里的烟递了过来,于是轮到我微愣了。这样分享一只眼,好么? 我把烟接过来吸了一口,烟雾入了口腔,似有生命般自己循着各种通道往里钻,然后新奇的感觉从我的五官往外冒,四肢百骸立刻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我闭上眼,思维无法控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情亟待去做,但是记不真切了... 金先生忽然把烟抽了回去,手指头捻在烟头,霎时就将烟灭了。我’这…’了一声,自己却也不知道是在惋惜什么。 金先生侧过来看着我,道,“去收拾一下。” 我,“什么?” “难道还想住在这里?”金先生调头向窗外。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海燕住院去了,黄瓜老太跳楼自杀,就死在我跟前,此时此刻,我不宜一人独留原地。于是我回道,“那我上去一下。”边说边打开车门。 金先生抬腕看看时间,“你只有五分钟。” 这话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只给我五分钟收拾?但它给了我一定的压力,我赶紧开门下车一溜儿小跑上了楼,无暇顾及那躺在地上的黄瓜老太。 我知道金先生言出必行,所以动作很快,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睡衣,临走前扶着门纠结了三秒,回身把何妙的饮料给抓在了手心。再一溜儿小跑下了楼,紧巴紧巴的钻进汽车里,时间掐得刚刚好,进门就见金先生把手放下,应该是刚看了时间。 我边扣安全带边气喘吁吁,“好了,走吧!” 金先生什么也没说,立刻发动了车,车绕过地上的尸体,擦着花木而过,悄没声息的拐上小区主道。方向盘刚回正,便看见一个晨跑的大哥,躲着绕过了金先生的车,进了我们出来的那条道。我的嘴张开做o型,差一点点啊,我们就被那大哥按在案发现场了。 转头看着金先生,我内心无比敬佩,神机妙算呐! 看来他等在楼底下也是因为算到了黄瓜老太会跳楼,给我发消息,只怕也是怕我吓到,先给我提个醒儿… 好体贴... 车出了小区上了主路,沿路开了一阵后,警车呜哇呜哇的经过了我们。我一直盯着那一闪一闪的黄蓝警灯,直到头都扭酸。仍然判断不出来是路过的,还是奔着黄瓜老太去的。 头扭回来后我问,“金先生,您刚才和那个老太太说了什么?” 金先生的回答隔了好一阵才来,“我说,命债偿了,罪也能消?以后的路,还长着…”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听着也是分道扬镳各自安好的意思,那老太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我不由疑惑,“就这?” 金先生不再说话,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我开始默默思索这句话的杀伤力到底在哪? 路还长着,就是带着罪继续走的路还长着,老太太良心发现,觉得压力太大承受不了于是跳楼,这大概就是重点了… 可是这样一来,金先生不就成了言语杀人的凶手? 不对,是替天行道的孤胆英雄! 但这老太太的承受能力似乎弱了点,这句话虽然带有指责之意,却不致于让人想不开。 我胡思乱想着。 “那是在楼底下的时候说的。”金先生忽然抛来了这么一句,我则继续迷惑,楼底下?啥意思? 俄尔明白过来,我惊讶的看着金先生,“那时她听得见?难道她还没死?” 金先生轻描淡写,“她听不听得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得说。” 金先生的话和态度都太高深,我有点跟不上节奏,沉默了一阵后才找着我想要知道的重点,“所以,”我继续问,“把海燕弄成这样子,把那个孕妇弄成那样子,还有孕妇的丈夫…都是这老太婆使得坏?” 金先生不说话,又开始默认起来。 我惊叹,“这老太,够能耐的!她到底是干嘛的?” 金先生还是不说话。 我无心追问,有些疲倦有些颓,问,“我们去哪?”不知道是不是一晚没睡的缘故,嗓子都哑了。 “先去我家吧,过了今晚再说。”说着,金先生将车开上了大道,他的声音一如平常,倒是一点没受影响。 今晚…我转头看着窗外,哪里还有今晚?路灯都熄灭了,天亮了... 我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闭上眼心满意足的想: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重归豪宅的感觉很好,我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坐起来后听见肚子里传来两声鸣叫,提醒我,该进食了。我掀开毯子下了床,看着床头放着的旅行包,愣了一会儿。然后进卫生间梳洗,换了衣服离开房间。外头静悄悄的,金先生不在。餐桌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现成的美食等着我,四周围看过一圈,也没发现暖心的小纸条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又被小言骗了,以后再被骗我就是猪变的。 背着包出门,先找到超市买了点速食和饮料,填了肚子后心里舒服很多,斗志也上来了。果断收拾了到处游走消磨时光的心径直走到公交车站,搭上了前往香樟路的公车。我是个注定做不了金丝雀的励志现代女性,工作就是我的生命!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我此时十分惊讶,金先生居然在!而且还做出了一副忙碌办公的模样!桌上摊着纸和笔,写了很多字画了不少图,我得说,这样的场景十分少见,少见到我都忘记跟金先生问好了,一脚跨进门,金先生迅速轻巧的把桌上的纸都叠在一起,而后抬眼看我。 这是在防着我么?这个念头让我耽搁了一会儿,迎着金先生的目光半晌没动静,于是他率先发问,“有事?” 我吱唔应付了一句’没有’,然后问,老金呢?金先生说老金请了假,连续三天。我先是奇怪,老金不是最敬业的么,怎么舍得离开办公室了呢?跟着有点愤愤的,昨天他临走前还叮嘱我别忘了上班,想不到自己跷了班。最后我明白过来,老金肯定在海燕跟前献殷勤呢!这家伙,真贼啊,海燕以后恐怕难逃魔掌! 但是,我要成全老金! 于是我笑了起来,道,“老金请假?好啊,他也一直没休息过,是该休个假了。三天不够吧,起码一周嘛。” 金先生将手中的纸张等物收进一个文件袋,然后站了起来。这是要走了么?我有点依依不舍。可是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何又慢慢坐了下来。 我将手伸进包里,指尖触摸到冰凉的瓶子,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犹豫三秒我可能会放弃这个念头。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我以壮士断腕之心伸手掏瓶子,边掏边说,“金先生,不如把何妙送来的补品喝了吧,她的东西还是有奇效的。 瓶子掏出来,我做无异状扫了一下瓶底,真不巧,是个’耳朵’,不动声色的把瓶子换到另外一只手上,重新掏包,边说,“何妙也是花了心思的,她给我们仨一人备了一瓶,老金的已经喝了,这两瓶是咱们的。”说这,把那瓶’嘴巴’掏出,放在了金先生跟前。 他低头看看瓶子,好一阵子,我紧张得心都快从我的喉咙里跳出来,他不会认得这是什么吧…妈呀这是很有可能的,人多么的见多识广…但我也不是个笨人,对策旋即选定——这次若是真的被当场揭穿了,我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何妙身上,必要时刻也可以把何警官拉下水… 金先生忽然伸手,我吓得后退一步,我以为他要打我,或者一把把瓶子扫掉,然而并没有这么暴力,他只是揉了揉眉心,然后望着我,问,“这是给我的?” 被逼上梁山的我视死如归的点头,然而还是留了条退路,“何妙叮嘱的,非得劝你喝,一定要喝!” 金先生放下揉眉心的手,顺势打了个响指,然后拿起瓶子放在嘴边,盯着我,“那我们一起喝吧…”边说,边将那淡黄色的液体一口喝下。 想不到阴谋这么容易就得逞,我很想大笑,赶紧把手心的瓶子盖撬开,也是仰头一口干掉。很!豪!爽! 放下瓶子我开始期待... |
142 依稀仿佛好像记得听何妙说起过,这个’你说、我听’起效时间因人而异,体质好的、抵抗力强的,大概也就能撑个十五分钟,体质弱的,那可就没底了,多的一天也有。我对金先生的体质充满信心,觉得顶多也就能起五分钟的效,所以我得加紧,别浪费了时间、错过了精彩。 一分钟过去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站起来,来回踱步子,几次踱到金先生身边三步远处接触到了他疑惑的小眼神再退回来,大概又是一分钟后,我依旧什么也没听到。 我想,难道这声音特别的小,还是我的耳朵眼堵上了? 回身进小办公室里翻包,翻出一枚铁制发卡,缠上薄薄一层卫生纸,我做了一个简易棉签。两只耳朵都掏了一遍,没掏出什么东西来。此时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 再度走入大办公室,金先生正在用着老金的电脑,键盘敲得那叫一个溜。我一看,心说’有戏’,你敲键盘不得先在脑子里盘算好了句子?这会儿肯定能听见什么。 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一步一停,一停一听,直到... “做什么呢?”金先生皱着眉问我,而此时我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脑勺。 我直起腰,清清嗓子,“我…腰疼,练练!”说着,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边做边走到房间的另一端。 金先生继续看着电脑,右手按在鼠标上,时不时的点击几下。 我掏出手机给何妙回消息,“你那玩意儿不灵!” 何妙秒回,“你们都喝了?” 我,“嗯!就在五分钟前!” 何妙,“别急,再等等,可能一会儿就有效。” 我,“一会儿是多久?” 何妙,“半小时左右吧,注意观察,集中注意力!” 我觉得何妙的话很有道理,应该要集中注意力,但金先生在我身边办着公,我这注意力怎么才能集中? 对了,我不能看他!看他肯定分心的啊!我要…睡觉!! 我翻身躺在那个用来给我治疗蘑菇毒的躺椅里,抬眼看着憨态可掬的癞蛤蟆在心里打了个招呼,“小金,好久不见,姐来躺会儿…” 金先生忽然咳嗽了一声,我将眼光追了过去,金先生正拾起矿泉水瓶喝着水。感应到我的视线,他也回望着,问,“有事?” “没…没…”我虚应几声,仰天躺好,开始闭目养神。 然并卵!我还是什么也听不到,不但听不到,神思还开始游起来。最最最难以忘怀的,是昨晚的经历,它新鲜、可怕,而且真实。以前出外勤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死人,哦不,几乎次次见人死,但是,哪怕是旁观也好,被当成凶手含冤也罢,没有一次被来自死者的憎恶的眼神注视过。 我不明白黄瓜老太为什么恨我,更担忧她会不会变成一坨能量来骚扰我,她要真这么做了,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和出外勤时遇见的能量不一样,黄瓜老太和我是同一时代的,按照老金的理论,她变成的能量是能够伤害我到我的,而我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对她无效! 我叹气,张开眼,揣着心事睡觉可不是明智之举。仰头看看金先生,他还在看着电脑。我闭上眼继续听,只能听见电脑风扇的声音。 为什么…我忍不住的想,为什么我听不见金先生的心里话?何妙以前失手过一次,会不会是因为... 我想到了缘由,不由一骨碌坐了起来,金先生被我动静惊动,抬眼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我也回瞪着他,心里不停的说,大哥,你快说点什么,想点什么,让我听见点什么,否则我会怀疑…呃,何妙的东西不灵,就是不灵,果然是她失手了! 金先生神色不动,垂了眼皮低头继续看电脑。 我却奇怪起来,我这么狠狠瞪着他,他居然不问我在做什么?刚想到这儿,便听见了金先生的问话,“要是昨晚的事情让你烦心了,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我,“哦…” 咿呀?金先生怎么知道我被黄瓜老太扰得心神不宁? “你还年轻,这种场面见得少,一时的心绪不宁是正常的,而且,”金先生继续道,“那个老太太的能量已经散了,你不用担心会被骚扰。” 我,“散了?” 金先生,“散了。” “我、我觉得她在恨我…”我说出了心里事。 “你想多了。”金先生瞥都不瞥我,语气极其的平淡。 “那您能帮我什么?”我问,我其实挺想能涨工资的,海燕那儿我是住不下去了,我想另外租个房子。 “你的体质太阴,住哪儿都有可能遇见能量,”金先生道,“有的玉佛压不住,所以最好是…”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但我猜到了后文,金先生在向我发出同居邀请! 一定是! 我的所有肌肉都做好了准备,只等金先生说出那句话便点头表示赞同,苹果肌都提到了上部,牵扯出了嘴角最真诚的笑意。 “…多多习惯吧…”金先生道,说完后便站了起来。 这…不是我预期的啊… 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我沉浸在震惊中,他拒绝我了,拒绝和我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芳心碎一地,一地… “不过这几天你可以住在我家,”金先生的话还没完,停在门口侧身对我说,“我要出门一趟。” “您这是,又要去哪?”我追问,潜台词是,又要抛下我,呃,还有老金和海燕,不管了么,在人家刚遭受了那么大的创伤刺激之后? 金先生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响了三下就断掉,是老金来的,这我一听就知道。金先生掏出电话回拨过去,也不知道老金在说什么,金先生一句话不回,可是越听脸色越沉,最后他以一句“好了,我会处理的!”结束了电话。 有事发生! 有大事发生! 金先生转身便要离开,我鬼使神差的喊住了他,“金先生…” 去哪儿?带我一起吧!这是我的心里话,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觉得有点唐突。 金先生一顿,微侧着身,也不知道余光看不看的见我,“门卡带着么?”他问。我点头,收得好好的,出门后每五分钟就要摸一下以确定它安静的躺在我的包包里。 “注意保持卫生,垃圾每天都要倒!”金先生又道,说完提脚便要续行。 我又喊了他一声,“金先生…” 不知怎的,我有点心慌,听起来是要离开很长时间的节奏啊,又去找那个红指甲小姐么?那是私奔!私奔!孤男寡女的,搁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金先生笑了一下,然后叹了一气。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他的情绪变化怎么能这么快,更懊恼那该死的心里话还是听不到,但是希望来了,他竟然能笑,那...瞧模样是松动了,我是不是能跟着他去了?哪怕真的是去见红指甲小姐我也不怕的啊,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其在一边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正面开战!这样就算失败了也是死得其所不是么?暗恋太苦了,我要化解现在的被动局面。 低头瞧着手指甲,我连叫战的招都想好了,回去我也涂指甲油,涂黑的! 赢了坐拥美人,输了就…呃…暂时想不到,输了再说,谁说不能再接再厉化腐朽为神奇失败乃成功之母呢! 要不,把那个苍老师108式翻出来学习一下? “我是去山里,xx镇。”金先生忽然开口向我解释起他的行踪来,我初时惊讶,继而更惊讶,xx镇的山里,我刚刚在那儿死里逃生没几天。 “南瓜?”我问,这事儿竟然没完?我明明记得何警官跟我说过,南瓜被金先生抓住了。 金先生,’嗯’,然后挺冷艳的看着我,好似明白我心里的退堂鼓正敲得咚咚咚。 我是挺怵南瓜的,不是怕它伤害我,而是怕它影响我又让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卫司机已经被我拖累,我不能再害了金先生。嘴巴张张,闭上,再张张,又闭上,我不知道想说什么,只好沉默。沉默着,看金先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沉默着,把担心的话全收在肚子里,然而担心之余我还是挺开心的,至少不是去见红指甲小姐,金先生没有被女色所迷,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有为上进好青年! 金先生忽然又出现在门口,凝视着我,我惊了,后退一步… 起初我不明白干嘛自己要后退,退完后才发觉那一刻真有心思被拆穿的尴尬感,好像我心里想什么都被金先生一览无余。心跳砰砰。 深呼吸。 平静后又退开一步,因为金先生走了进来,我刚好挡了他的路。 金先生经过我走到靠墙摆着的那排齐顶高柜子边,打开最底下一个,从里头捧出一个东西来。 那个东西圆鼓鼓的,外头裹着一层明黄的布,布上还有红色的弯弯扭扭的图案。我又心跳砰砰,砰砰。拿东西的形状看着很像个...瓜。 金先生拎着布包从我跟前走过,我不由自主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是什么?”我问。他停了下来低头看我,什么也没说,但我觉得亚历山大,慢慢松了手。“别多想,”金先生道,语气还是很和缓,“这几天好好休息,公司来不来不要紧,有事和老金联系。” 说完,金先生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呆呆站了五分钟后我掏手机给何妙发消息,“以后改行卖豆腐脑吧!” 何妙回,“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我懒的回她,收了电话整理东西,金先生都走了,我留这儿也没意思了,我也想回去,回金先生的家。 可是等我进了那个豪宅,心情并没有转好,家里真是空荡荡啊,而且悄无声息,像个豪华的坟墓…我悚然一惊,这么不吉利的联想是怎么进入我的脑子的? 我开始打扫卫生… 边扫边沮丧,心里没有个特定的人,会寂寞,有了,更特么寂寞…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香樟路,一整天就我一人,但我也没闲着,继续打扫卫生,不是因为突然变勤快了,而是觉得这样能让心里充实些。而且吧,我想,办公室里头清爽了,金先生是不是就愿意多来坐会儿? 动力加身,我犹如神助,很快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净亮堂,地面简直能当镜子照出人影来,连抹布都被我搓得干净的能当洗脸帕子。 低下头来洗脸,洗掉满脸油光,抬头看镜子,看着里头那个小人儿我对她说,“长得这么美,没道理不被人惦记,别泄气!” 我其实挺泄气的... 卫生打扫完了,我没事情可做,空虚这个小碧池趁虚而入。软软躺在小金蛤蟆底下,手脚都耷拉着,胸口隔着那本日记本。好久没看了,现在打发下时间不是不可以。但我一直没有把它翻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躺了一会儿后我竟然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后被一阵杀气惊醒! 真的是杀气啊! 先是急促的脚步声通通而来,经过办公室的大门时停也没停——这时我张开了眼,神智恍惚中。 跟着一声充满敌意的吆喝响起,“这里的人呢?老金?死了?!快给我滚出来!”——我坐了起来。 兴奋!兴奋! 有人来砸场!哟西! |
143 以前还在武馆混的时候,我不是没经历过砸场,哦不,是以武会友。一般人未到拜帖先到,拜帖上书,某某山某某派后学晚辈某某某登门讨教一二,恳请不吝赐教云云。拜帖讲究的,能给套个信封,里头的贴书也是红纸黑字,用的是毛笔,偶尔见几个错别字那也是无伤大雅的嘛,都是练武之人,糙爷们儿糙性子,太讲究文采就就是矫情。 不讲究的,一般的信纸、草稿纸、报纸什么的,也能拿来用用,但是有一次小叔叔被一个拜帖给气得火冒三丈,那是张卫生纸,呃,用没用过不知道。小叔叔在家足足等了三天,摩拳擦掌得把胳膊上的毛都撸秃了人家愣是没上门,估计也是那家伙自觉没脸。 还有次一张拜帖也让小叔叔紧张了好几天,没别的,就是拜帖上的名字从掌门人开始到门下众人洋洋洒洒写了十几个!我当时就咋舌,哎呀呀,人家这是打算来屠馆么?弄得浩然师兄也紧张了,滥用公权的把他城管小分队的八个队员都召集了过来,说,凑个人头,咱们不能输了人场! 这次人家到点就来了,一看就是混江湖的,掐着点、没爽约,而且十几个人一个没少全带来了。掌门人是个干瘦老头,门下众弟子也随他,个个干巴蔫瘦,但我和浩然师兄都震惊了,这才是高人啊,有真功夫的高人啊,反倒是那种一看就油光水亮、胸肌能做兔兔跳的,好打发,反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掌门人和小叔叔对手坐开,大剌剌的,开始论战,各种江湖切口、黑话白话混杂,一股脑儿倒出来都不带歇气的。我小叔叔正经科班出生,从小到大上的全封闭的武校,哪跟得上人家的趟儿,三两句后败下阵来,给我崇拜的,当时就想弃暗投明了。聊着聊着,就到了午饭时候,饭菜是早就准备好的,于是一行人开始吃饭。到底是高门大派啊,吃饭的速度犹如风卷云涌,我刚把饭碗端起来,眼前的菜碗就空了。浩然师兄比我好一点,他抢到一碗菜汤。午饭后是掌门人的闭关修炼时间,一练就到了下午三点,小叔叔换了身武装出来,为显重视,还扎了绑腿、穿了小婶婶牌手工布鞋,站在下方位只等掌门人开口邀战。然而掌门人又继续了论战,于是小叔叔不负所望的二度战败。然后,晚饭时间到了...然后,掌门人闭关修炼时间…然后,天亮了...然后…三天后,小叔叔忍无可忍,拿扫把把这群人赶了出去。 为什么有人上前来砸场子能让我有如此丰富的联想、还一想就想了这么长? 因为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活脱脱就是那个带着全门派来吃白食的掌门人的翻版,长相、气质,连个头都非常相似,唯一有着显著不同的是,此人疏毛拉杂的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穿着一身对襟衫,要不是偶尔从腋下露出了本是黄色的原色,我会以为衣服本来就是黑色的。 他看见我,一愣,然后皱眉露出狠意,“老金呢?推个女人出来算怎么回事?”他嚷嚷着,眼珠子还四处飘,似是想把老金揪出来,可惜老金现在正在医院献殷勤,平生最恨性别歧视的我立刻把脸耷拉了下来,慢腾腾站起来,一字一顿的问,“你谁啊?” 他梗着脖子回,“道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五台山白云观闲云道尊是也!你是和清风一起去山里的那个丫头吧?” 什么丫头?我没名字的?姐的名字也很有气势好么?!“请叫我屠小姐,屠龙刀的屠!”我高贵冷艳的从鼻子里往外哧气,“对,清风就是我救出来的,不!用!谢!”说完后将来人上下打量。 原来是他,清风的师父,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满口粗话就算了,还是这么个长相恶劣到能污染空气的糙老头子。跟着想起了清风的模样,觉得那张清秀还有点蠢萌的脸跟现在这个非常的不搭,让我涌起了英雄救美的使命感。 “屠…”闲云老道很轻视的瞥着我,“哎,丫头,冤有头债有主,道爷不找你,道爷找老金,他人呢?” “老金不在!”这人瞧着就讨厌,我想赶紧把他打发了,“你给他打电话啊!不知道号码么?”不知道的话,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老道骂了句粗口,然后说,“道爷昨天跟他联系了的,今天居然躲起来了?好!明天道爷再来!有种让他躲一辈子!”说完转身就走,跟来时一样迅猛得像条迅猛龙。 我心念一动,在背后喊住了他,问,他昨天给老金打电话说了什么?因为我忽然想到,老金给金先生打的电话会不会和这个老道有关? 老道摆摆手,头也不回继续走,还丢下一句,关你屁事! 我的怒火被激起,随手抓起手边的什么东西就朝老道后背丢了过去,想不到正中目标,老道一个踉跄趴倒在地。那东西滚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骨碌碌地声音,我一看,有些不忍心,是小金蛤蟆。 老道哎哟哎哟叫着爬了起来,回头瞪着我,一脸的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被女人打了吧… “你竟然敢背后偷袭道爷!”老道边咆哮边龇牙咧嘴的摸着背。 我有些抱歉,看清风的身手也是练过几年功的,我以为身为清风师父的老道的功夫不说冠绝武林吧,躲一只癞蛤蟆应该绰绰有余,但看老道身心双重受了伤的模样明显表明我高估了他。咳嗽一声,我夸起他来,“道长是不是练过传说中的轻功?呃,我有事要问,但是你跑太快,所以…” 老道脸上阴晴几下,语气倒是客气了些,问我,“你要问什么?” “昨天你和老金联系,为的是什么事情?” 老道哼了一声,好像并没有打算告诉我。 “是为了清风么?”我猜,看老道的脸色就知道我猜对了,于是追问道,“清风怎么了?” 老道的话匣子成功被我打开,他返身走了过来,边走边抱怨,“这事儿说来怨你们!清风不见了!” 啊,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清风不是去看风水了么,”我问,“去给那个什么什么房地产公司新开发的度假村看?难道又迷路了?不可能啊,这次人家直接来接的,上了人家公司的车的,我当时就在场啊!” 老道忽然抬头看我,目光贼亮,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坏,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在心里暗自戒备。“那,就你了吧,丫头,”老道大着嗓门说,“你跟道爷走一趟!” 我想说老娘不去!但是修养制止了我要发泼的冲动,转口问,“去哪?” “去找道爷的徒弟啊!”老道又现怒容,“弄丢了道爷的徒弟,你们不给个交代就想置身事外?” “等等!”我没马上答复,“我先给老金打个电话。” 老金竟然没在医院而是在家里,听声音似乎还没起床,一股浓浓的睡意。我顾不得指责他的惫懒,直接问他昨天跟金先生打的那个电话的内容,老金迟疑着不想告诉我,我就把咸鱼老道杀上门的事情说了,咸鱼老道也是给力,马上吼了一嗓子,“找不到清风,道爷跟你们金手指公司没完!”于是老金直接就交代了。 清风的确失踪了,在他抵达那家待开发的地块后,第一天没出什么幺蛾子,地产公司有人出面接洽,招待了一下清风;第二天,清风去踩点,哦不,去现场勘探,觉得有问题,就给老金来了个电话,说该地风水不太好,要做个道场好好渡一下,言谈间当然提到了要加报酬的事情,于是老金认为清风其实是在坐地起价而已没当一回事;第三天,清风就不见了,没跟人交代一声也没留下任何讯息,要不是他随身携带的行李等物还在,地产公司的人都以为清风临时偷跑了,一消失就到现在... 联系不到清风的咸鱼老道找老金要人,恰好老金也接到了来自地产公司的电话,于是觉得事态有些紧急,便给金先生打来了电话报备这个事情,就在昨天。 “金先生跟你说了什么?”我追问老金。老金愕然,“什么也没说啊,就’嗯、啊’了几声,金先生的习惯娇娇你也是知道的,他的心思我们都摸不透的。”是啊,我清楚的记得昨天金先生接电话时的模样… 老金不作为,金先生不表态,咸鱼老道就着了急,为了找清风,于是今天杀到了公司,想不到遇见了我。 这就是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所有细节了... 我问老金该怎办?金先生的确有跟我说过他要出去处理事情,而且需要几天,但没说是为了清风,而是,“为了南瓜…”我对老金说,也是向咸鱼老道解释,“我们从山里搬出来的那个南瓜,还没处理好,金先生似乎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离开的。” 咸鱼老道更急了,一把抢过我的电话对老金吼,“道爷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救不出清风,道爷天天在你们公司外做道场咒你们!” 啊…这招好狠... “既然你们老板不肯亲自出面,那就你来!”咸鱼老道继续发狠话,“要么你跟道爷去找清风,要么让你们公司这个丫头跟道爷去!” 妈啊…这招更狠... 我心里升腾起极为不详的预感,伸手去抢电话,三下五除二把电话抓在手里,刚放在耳边就听见老金谄媚的声音,“闲云道长,我嘛,不是不想去,但是老胳膊老腿的,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对吧,你看这样吧,让娇娇陪你走一趟吧,别看她是个女的,拳脚功夫好着呢…” 我冲电话大叫,“老金,你特么是不是个男人!” “啊,是娇娇啊,好好,这样好了,”老金立马抓换口风,“你看,你再出个差吧,很简单的差,陪道长走一趟。别跑远了,那边还没报警,被我按下了,你去了以后看着情况不对就报警吧,找人什么的让警察去,咱们不能躲着这事儿对吧,得有个负责任的态度,你就代表一下公司,也当安抚闲云道长了。” “说得这么简单,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也想啊,你看我得照顾公司吧…”老金辩解。 “交给我了呗,我能照顾公司。”我针锋相对,不就坐在办公室里接个电话么谁不会啊! “还有海燕呐,她现在都还没醒呢,下午我得去给她办个手续,照照ct。”老金道,“要不,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山里,那…” “好吧!好吧!”我提高声音打断了老金,心里十分明白老金这是在跟我玩以退为进,但我只能上这个当,山里就山里,去山里怎么着都比去医院照顾海燕强! “那…”老金的狐狸笑脸我在这里都能看见,“辛苦你了,娇娇,你真是好样的,回来了我跟金先生提一下,让你的实习期早点结束!” 挂了电话我品味出不对劲来,谁家的实习生拿着百分之八十的工资还这么出生入死的?金先生他还有没有良心? 不就仗着自己长得帅! 收拾好心情,我看着咸鱼老道,面带露出了八颗牙的职业微笑,“我跟你去,但是我有个要求…” 咸鱼老道狐疑看我,“什么?” “一,你不能叫我’丫头!’二,你不能在我跟前自称’爷’!” “识数不?你这是一个要求?”咸鱼老道不满,“道爷叫爷习惯了,不改!这个不能答应你!还有,不叫你丫头,叫你什么?” 这个问题把我问倒了。 我难以想象并接受’娇娇’这两个字从这杂毛老道满嘴黄牙里吐出来的情景,也无法接受这一路遇见的人,不管多少,知道了我的姓,并交口以’屠小姐’称呼我的场面。所以我及时纠正了我的错误,“好吧,”我怅然而叹,“丫头就丫头吧…” |
144 闲话少说,救人要紧。我和老道约定了搭乘下午的车进山,我得先回去收拾点简单的行李。老道临走前还不忘对我表示嫌弃,“女人就是事多!”我冲着他挥舞拳头,“你妈也是女人!” 这话我早想说了。 下午一点我们在长途车站碰头,我留了个心眼,先去把自己的票买了,见到老道后他果然各种明示暗示让我去给他买票,我冷笑,想占姐的便宜的人还没出世!上了车后老道也是各种明示暗示让我把我带的水和水果跟他分享,这个姐没计较,给了他一瓶水一个苹果。 我和老道气场不对路,坐在车上各管各,除了必要的对话,闲话一句没有,就这样,六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终点站。 下车后我抬头看看天,还不错,虽然云层挺厚,但没有下雨的迹象。举目找着上回遇见的那辆老破牛车,也是踪影全无,闲人什么的还是聚集在老地方,我去询问了一下,一番口舌费下来只得来一个答案:这里从来没有过拉客的牛车!“都什么年代了啊,谁还坐牛车?”一个闲人如此对我说,语气不无鄙夷。 那车那牛那老头都有蹊跷,找不到他们实属正常。我没有纠结,转头找了辆啪啪车,和司机谈妥了价格后向在一旁抽烟的老道招了招手,“走了!”老道叼着烟走过来,于是我马上补了一个,“烟!”老道白我一眼,噗一下把烟头吐在地上,地上有积水,烟头发出一声’哧’响便灭了。 这时太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啪一下跌落地平线,天一下就黑了下来。啪啪车司机按亮了车灯,照距有限,只能看见三五米的路况,让人更觉颠簸。四十多分钟后,啪啪车经过了一道简易的围栏,跟着,几座茅草屋出现在夜色中。 “到了…”随着这句话,啪啪车慢慢停了下来。 被颠得晕头晕脑的我扶着啪啪车身挪到车门口,下车前伸脚踢醒了睡得昏天黑地的老道。落地不稳,差点摔交,我赶紧站好,然后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就这儿了,”蹲在一边抽解乏烟的司机跟我说,“这儿荒僻着呢,要不是我家住得离这儿不远,我才懒得来。” 我掏钱包,付车钱的时候问,“这里要搞开发,你知道么?” 司机低头找钱,“知道啊,这里谁不知道,都等着看好戏呢!” 我伸手接司机的找钱,闻言手一顿,“这话什么意思?” “这地方以前是乱葬岗啊,”司机说,“一到晚上就鬼火乱冒,村民都不住这一带,也没人敢晚上往这儿跑。” 我马上起了兴趣,“能跟我说说么,到底怎么了?” 司机抽完了烟收好了车钱,摇着头,“太晚了,家里饭都好了,不跟你们说了,你们自己去问呗,那里头有公司呢,公司里有工作人员,他们肯定知道详情。” 说完司机就走了,老道阴遂遂的站在我身边冷笑,“清风一早说了这里有问题,你们不信,嘿嘿!好滴很!” “嘁!听他乱讲!这山里头连活人都看不见几个,哪来的乱葬岗?!”我表示不屑,“再说了,当有钱人是傻的啊,在这么一块地上搞开发,不怕血本无归么?” 老道继续冷笑,我懒得理他,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我们身处一块平地,不大,像是个小山包的山头被削平的感觉,有一条小道联通刚才远眺见的几座茅屋,小道不宽,也就两人过身吧,两侧则是土坡,缓缓往下滑了好几米深,多深看不真切,坡地都是灌木。这条道儿窄,车是肯定进不去的,所以平地就像是个小型停车场,难怪啪啪车停这儿了。我们边上还停着两辆车,一辆轿车一辆商务车,车身上都刷着logo,一只挺好看的大鸟,底下是五个字:大金鹏地产。身后则是盘山公路,就是我们来时走的路。 转回头我对老道说,“准备好了么,道爷,走吧!” 老道却还没打量完,背对着我看着一片山脉,停顿了很久。听见我的话,他转头看我,脸色很差,“丫头…”他喊了我一声。我问他干嘛,他却不发声了,嘴巴翕动着,状态甚奇。低头,见他右手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指头上动来动去的,就是电视里看过的那种掐算,我都看得心寒了,这装神弄鬼的老道在干嘛呢? 为了防身我弯腰捡了根棍子,还没来得及直起腰来,便听老道低着声音咬牙切齿,“好!好!” 我震惊,妈蛋,刚到地头就闹妖蛾子?这伙计是不是傻? 老道紧盯着我手里的棍子,“木克金,有路!” 他的语调太特么奇特,我手心立刻发痒,扬手打算把棍子给丢了,老道连忙阻止我,我按住脾气问,“你特么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老道神色恢复平静,“我们走吧…” 他这话跟开关似的,小道尽头的茅屋亮起了灯,通亮一片,跟着两个人匆匆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我认得,是来接清风的司机,另外一个是个小眉小眼的中年男子,打老远他就向我们招呼,“是闲云道长么?” 咸鱼撇了我迎上前,“是我!” 中年男子道,“下午接到了老金的电话,说你们要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说着,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打着招呼道,“这位就是娇娇小姐吧。” 我拄着棍子,“您是?” “忘记自我介绍了,不好意思,”中年男子笑了两声,“我是这里的项目经理,姓周,叫我老周就好了呃。” 老道抢我的话,举起手作揖,“周经理,久仰久仰!” 明明第一次见,他是怎么有脸说出’久仰’这俩字的... 周经理显然也是跟不上老道的脑回路,愣了一下,似是在回忆什么时候和闲云道尊有过交集,然并卵,他茫然回了个礼,嘴里’这个、那个’的敷衍的应着,最后问,“二位远道而来,饭吃过了么?” 闻言我精神大振。 由于接到了老金的通知,所以周经理这儿有了安排,晚饭和住宿,我最挂心的两件事都安顿好了。晚饭吃得还不错,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陪坐的周经理还跟我们客气,哎呀呀招待不周多多见谅。 真挺好的,我很见谅,因为用的是餐盘,分食制,不用和咸鱼老道用筷子一起搅和口水菜,简直完美。 吃完饭周经理给我们上了一道茶,老道撮着牙花儿啜着茶,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我有很多问题问周经理,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问起,“这儿住了多少人?”打进门起就静悄悄的,除了周经理好像没别的人在。 看得出来我们身处的茅屋以前别有用处,几座连在一起,有横有竖,规模还不小,不是一般的民宅。老周脸色有点变了,摸摸头,说,“这山挺大的,而且绕过那个山头就是本县有名的风景区。” 我有些懵,这是哪跟哪? 老道放下茶杯,咄的一响,“周经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说你们公司不差钱吧,啊?房地产公司,干的是油水最大的买卖,怎么舍不得另外盖个楼,就着以前的义庄做办公室,平时不觉得冷飕飕的?” 义庄?义庄是个嘛玩意儿? 周经理打起哈哈来,“闲云道长目光如炬,瞒不过您!是,这里是义庄,但那是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们来这里前,这里被一个牛倌包了,养了不少牛,我们收了这房子后可没少花力气整理,光牛粪就铲了两大车!一来吗,这里临着大路,交通方便,二来,我们要开发的地方就在地下的山凹里,下个山就到,等工程开起来了,管理便当,所以我们总经理就把临时办公室搁这儿了。” 我去,我寒毛起了一层,我想起义庄是干嘛的了,是停死人的地方啊! 搓搓胳膊,我问周经理,“这儿难道还真有乱葬岗?” 周经理笑了,摇头说,“哪有啊,真没有!就几座野坟,孤零零的,之前我们拆迁,想找到苦主迁坟都找不到人,还是村里领导拍了板,给挪到公墓去了。” 我略感放心。 “因为项目还没正式开展,过来的人不多,”周经理继续着,半是解释半是介绍,“这里人气不旺,生活资料的运送也没跟上,所以没人住这儿,先来的同事们都住我刚说的那个风景区脚下了,在那我们公司包了一个小旅馆,暂时供往来的工作人员居住,等这里的各项设施都跟上来,就集体搬过来。” 我站了起来,“那咱们也去吧!”现在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动身刚好。 周经理也站了起来,冲我摆着手,“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今天就委屈二位歇在这里了吧。其实住人的房间都收拾好了,被褥什么的也是干净的,还没人用过。”迎着我抗拒且狐疑的眼神,周经理露出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的一笑,“我也走不了,晚上走山路真挺危险的,所以今晚我也住这里,不用担心的,娇娇小姐。” 人周经理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客随主便嘛,咸鱼老道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估计这里的生活条件不比他那五台山xx市分馆差,他更关心清风失踪的详情,于是接下来周经理的介绍重点围绕着清风... 那日司机老王没有直接把清风接到这里,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去的是风景区脚下。到了以后,清风吃了点喝了点就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由周经理亲自开车并陪同着,两人来了这里进行现场勘探。 所以,周经理是从头跟到脚的,由他来解释倒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老道也坐正了,面露严肃表情,只是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东飘西飘,没一刻安定的时候。 清风还是很敬业的,沿着山脊绕着待开发的山坳走了一大圈,“呃,用了一些专业的工具,那些,那些我也说不上来,”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经理有些结巴,看来隔行如隔山,他是真不懂,“还说了些话,啧,我也不太明白,反正最后清风道长跟我解释说,这里的风水不太好…” 老道一声冷笑,“不是不太好吧,是太不好了吧!” 周经理露出些许尴尬。 我简直不敢相信,有钱人不傻的啊,干嘛买这么块风水不好的地?但后来我明白了是我自己太单纯,有钱人虽然不傻,但是更贪~ ,这个公司为什么买这样一块风水不好的地?因为这块地便宜… 话说到这里不得不把老秦这个人提溜出来示众了... 老秦何许人也?老秦是个中间人,也是掮客,按照我们的土话来说,是个提篮子的,就是各种钻营找关系摸路子拉生意然后把生意介绍给老金这样的实干家并从中抽取佣金的人。大家看出来了吧,老金也可以说是个提篮子的,清风他们是最后的下家,干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拿最少的钱,也是可怜。 这块地有问题,大金鹏公司早已知道,也找过人来看过风水什么的,并无明显效果。可是地买也买了,前期投入这么大,项目是不可能停的,所以大金鹏公司还是决定要迎难而上。老秦不知道从哪个拐弯抹角的关系搭上了大金鹏地产的一个副总,于是揽下了这个棘手的活儿转手给了老金,老金不知内情,以为简单,于是自己懒的跑一趟,转手给了清风。老秦坑过老金一次,是个品行极其经不起考验的人,老金居然不记教训这次又上了老秦一个恶当,还把清风给连累了,实在可恶! 看着位于食物链最低端的清风的师父咸鱼老道,我忍不住滋生了几分同情,连老道那张老脸也看顺眼了几分。 话说发觉此地风水险恶的清风并没有掉头就跑,也许是年少气盛也许是有技傍身,清风决定再探险境,他用罗盘定了位,说要一人去山里走一走,周经理一开始极力阻止,但拦不住清风的决心,只好随他了,周经理和清风约定了返回时间,可等到了时间清风却没有出现,手机也打不通。周经理组织了数名员工开始搜山,边吼边搜,绕着山坳走了四五圈,愣是没找到清风的一根头发。就这样,清风不见了。 |
145 要是周经理的话属实,清风可以说是自己走失的,他天生自带迷路属性,真的在这深山老林里迷了路失了足坠了崖只能怪自己点儿背,大金鹏公司要是想撇清自己,不算是仗势欺人。但周经理这么殷勤的接待我们还各种好听的话奉承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也想尽快找到清风,并借力改善该地风水。从本质上来讲,大家同舟共济。咸鱼老道既然是清风的师父,本事肯定比清风强n倍,肯定能顺利把麻烦解决——周经理的轻松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就是这么想的。 该介绍的情况已经说完,夜也深了,周经理开始着手安排住宿。 我被安排在了一间不大的房间里,据周经理介绍,这是专门为项目做文秘工作的小姑娘准备的,里头还配备了单独的带淋浴的卫生间,也算考究。我其实挺好奇水从哪里来,但拧开水龙头,真的有干净的水流出来,忍不住啧啧,还有电力,也是神奇,这里沿路也没见电线杆子什么的,电力是怎么输送进来的?后来我特意找周经理打探过,原来最角落的一间房被改造成了设备间,里头有个柴油发电机。难怪这里的灯光时强时弱,有时还会发点异声。 梳洗完毕后,我看了看时间,还早,不过九点多,搁城里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但在山里就不一样了,夜,又冷、又深,山风呼呼的,似乎能带走一切声音。眼下已过中秋,山里的感觉额外冷一些。 我取出梳子梳头,梳一半撂下梳子离开房间,我想起有件事情忘了问。 大概是为了男女有别,我的房间在走廊这头,老道和周经理以及司机老王住在走廊那头,中间隔着一个空房间,里头堆了些物资,有水啊方便食品什么的。站在门口望过去,那两间房的灯还亮着,看来都没歇下。想了想,我觉得现在去敲门比较唐突,还是明天再问比较好。 我想问周经理,有没有见过金先生。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满足一下我的渴望而已,因为周经理对此只字未提,我觉得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转身想回自己的房间,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了一点些微声音,正是从那个放物资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那一刻我有种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这么多年恐怖电影都白看了,白看了!明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是最容易出幺蛾子的,身怀’异禀’的我不在自己房间蒙头大睡居然跑出来主动蹚雷我是不是傻啊? 我就是傻啊! 对着闭得紧紧得门扇,我伸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低声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您爱干嘛干嘛…”然后轻手轻脚的回了房。这里是义庄,是能量的天下,小女子告退。 回了自己房间,我重新拾起梳子,想把我剩下的半边头发梳完。梳子刚插进头发里,便听见有个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幽幽的,“梳头…我以前…好喜欢…” 手僵在半空。 跟着,我又听见了一句诗,“绎句寻章...久未休…花房日晏...不梳头…” 原来是个讲究情调的...能量... 但这诗生僻,我接不上来,慢慢放下梳子,放在离我最远的桌角上。我是这么想的,它既然喜欢梳头,那就把梳子让它用吧,拿去好了,送它了。 许久没动静,我坐的背都发着硬,悄悄伸手,从背包里摸出化妆镜,打开,往后面照了照。 一看,哎哟妈妈… 有个白影,头发长及腰,贴着对面的墙而站。看那发量、那密度,的确很需要一把梳子。 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我心跳稍定,这玩意儿应该能保我平安。 我站起来,朝房门口挪动,边动边用镜子照着我的背后,以确保那能量不会跟来。好不容易出了门,撒腿就往走廊那头跑,经过其中一间时,门忽然开了,周经理站在里面,见我便露出几分惊色,问我怎么了。 “你们这…你们这…”我忽然没了词,说什么?说有鬼?看周经理的模样不是个惯常和鬼神之物打交道的,说了他极有可能不信。说有能量?这是个很别扭的词,平常我听着都不太顺耳,更别说周经理了。 这时只听’吱呀’一响,边上的房门又开了,咸鱼老道踱着步悠哉悠哉的出了门,看着我露出意味深长之笑。我向他求助,刚深情叫了一声,“道长…”他朝我伸出一个巴掌,“哎,别介!”此时此刻我是真心尊重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然而老道收回手开始掐手指头,眼睛看着天,眼黑都翻没了,手下动作特别熟练,不知怎的,看着就是比电视里演的要显得专业的多。 这时周经理也有点受惊了,他看着我,轻声’这…’了一下,我’嘘’了一声。周经理的肩后头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我吓得跳退一步,定睛看,原来是司机老王。老王貌似刚从梦中惊醒,一脸睡意朦胧,粗着嗓子问我们在干嘛呢?没人回答他。 我转头看看来时方向,空荡荡的,那个白影没跟出来。心内稍安。 “娇娇小姐,你在看什么?”周经理问,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我房里,有…”我磕磕巴巴。 “有什么?”周经理追问。 “老鼠!”想到了借口,我马上抓住老道的手,“道长你腿脚功夫好,来帮我抓老鼠!” “路过的!”老道放下手,对我说,脚下跟生了根一样,我拽不动。 “路过的?”我怎么不太信? “路过的老鼠?”周经理也是不太信。 “老鼠还有路过的?”老王笑了起来。 “那,头发,哦不,毛,”我用手比划比划,“有这么长…” “哟,”周经理抢话,“那这老鼠年纪够大的。” “回去睡吧,”老道对我说,“来时捡的那根棍子,还在么?” 还在,被我放在门背后了。 “去把棍子摆地上,棍头朝着枕头,棍尾朝着房门,”老道吩咐,“给它指条出去的路!” 这… 老王这傻孩子又呵呵笑了,“老鼠还要指路啊?老鼠钻洞的!” “我…”我张口结舌,这种招还真没见过,“它…” “别它它它了,你有宝在身,不用怕。”老道脸色不大好了,“来了,有缘由...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请走,也只是一时的,过了今晚再说,” 说完这话老道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 周经理的脸色也变了,估计是听出了不对劲。眼瞅着老道进了房关了门,周经理脸上挤出一个假笑跟我道着晚安,然后推着老王进房关门,走廊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人。 这晚我睡得很不好,几乎可以用没睡来形容。 鼓足了勇气回了我的房间,白影已经不在了。按照老道的吩咐把门后的棍子摆在地上,然后飞快爬上床,蜷膝缩在床角,手里抓着我的护身符,就这样熬了一夜。 临近天亮时我从没抗住的瞌睡中惊醒,察觉自己尚在人间真是快要喜极而泣,除了脑子有点发木四肢有点发麻其他安好。 敲门声传了过来,跟着听见老道的声音,“丫头,丫头!”我一骨碌翻身下床去开门。 进门后老道视线先落在地上的棍子,用脚踢了踢,棍子翻了个滚儿,我紧张极了,也不敢问什么,因为不知道该问什么。 老道又掐起了指头,一阵后放下手跟我说,“得了,算你倒霉!还会来!” “什么?”我起先不明,跟着就明了,“还会来?!来干嘛啊?我不认识它啊!” 老道踢踢棍子,“放反了!” 放反了是什么意思?我弯腰捡起棍子,两头翻来覆去的看,下一秒脸色惨白,头尾反了,棍头朝着门了… 带着哭腔问老道,我该怎么办?老道摇着头,“不好办…” 我冲到桌前收拾东西,我还是回去吧,远离这个是非地。老道继续摇头,“跟上你了,可没那么容易甩掉!” “要不,道爷,您给做个法式去去邪?”我跟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样边掏钱包,“多少钱,我给!” “闲云道长?娇娇小姐?早饭准备好了!”周经理的声音从外廊传过来,打断了我和老道的对话。老道看我一眼,皱眉道,“人家既然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走,换了你放的棍子,就表示它不想惊动其他人!等着吧,等它再来,你好生问问,或许,它的要求对你只是举手之劳,帮它了了心愿,你也积攒了阴德,不是坏事。”说着就走了。 我觉得我知道它想干嘛,它想梳头,刚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我放在桌角的梳子不见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饭,周经理建议我们等日头爬上了山再出门找清风,因为现在露水没散,路滑,不好走。但是老道不愿意,他执意要去现场看看。我被白影惊得神不守舍毫无主意,唯老道马首是瞻。周经理拗不过老道,于是我们一行三人就离了这本为义庄的临时办公室往山上而去。 司机老王被周经理差遣回了风景区的大本营,他开走了那辆商务车,所以停车坪里就剩下一辆小轿车。 小轿车车窗黑漆漆的,涂了反光的涂层,看不见里头,但经过它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在车里往外看着我们,后脖子凉飕飕的。 从大路上山路没多久,我察觉出山路的难行来,草叶子沾了水,滑得很,下脚太轻或者太重,都会摔跤。周经理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递给老道,说当拐杖,还能惊惊蛇,老道拒绝了,于是周经理就自己拿在了手里。我手里已经有了拐杖,就是那根棍子,老道临出门的时候特意要求我带上它,也不知道这根棍子到底有什么讲究,老道似乎对它很是看重。 绕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我的棍子被一根藤牵住了,周经理见多识广,只看着藤身就知道那是什么,“是南瓜,”他向我解释,“山里结的野南瓜,看着好看,但不好吃,有点涩。”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南瓜… 南瓜、梳子、清风、金先生…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愁眉不展的我落在了最后头。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一条窄窄的山路出现在我们眼前。周经理驻足对我们说,他那天就是在这里和清风分开的,“清风道长站在这里,用罗盘照了照,”周经理详细解释着,并用手里的树枝朝东边指了指,“选了那个方向就走了,说好了两个小时就回,但…” 老道从周经理身前绕过去,朝东边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太阳刚爬到山顶,一缕阳光射了过来,老道眯眼看看阳光,再看看脚底下的山坳,双手交握背在身后,这样看了两个来回后老道回头对我说,“丫头,你过来!” 我不想过去。 还好老道的目标是我手里的棍子而不是让我打前锋,他把棍子接了过去,捏在中央,举起来,以棍为尺量了量——也不知道在量什么,我还听见他嘴里碎碎念着,“东出龙、西出虎,青白相逢破战鼓,一将功成万骨枯…”收了棍子老道开始掐手指,还是碎碎念着,虽然那些话我压根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但最后两个字却如雷贯耳,“凶兆!” |
新年快乐!! |
146 我倒退一大步,直接躲在了周经理身后,周经理也听见了老道的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这个、那个’的支吾几句,然后用谦卑的语气劝老道别这么说话,至少别说的这么直白,“现在就我们仨,都不是外人,说说就说了,没事儿,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这、这影响就不好了...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公司前期已经砸了上千万,”说到这里,老周叹,“不能停啊…” 虽然周经理的话没说完,我听明白了,大金鹏公司这是已经被逼上梁山的意思。咸鱼老道背对着我们,看不见表情,不知道有没有动容,如我一般担忧这一趟的报酬还能不能兑现。半晌后听他不高不低不阴不阳的说,“先走着,走一步看一步。” 说着,老道把棍子还给了我,我客气推着,“你拿着吧。” 老道继续不高不低不阴不阳,“这棍子道爷拿着,没用。” 无可奈何接回棍子,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了,其实我的内心是很抗拒的,我觉得自己正在步入一个陷阱却没有办法推拒。掏出电话,不出所料的没有信号。 我想打给金先生,或者老金也成,实在不行,向何警官求救也是一条路。抬头看看,打算爬到山顶先去找个信号,可是老道脚步很急,走得特别的快,周经理也是紧紧追随,我想,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跟我、或者放任我独自一人上山。 这样一耽搁,我们已经沿着小路往山的腹地走进了不少,我只好放弃我的打算。 打头阵的老道忽然停下脚步,周经理跟得太急,差点撞上老道。我及时收脚,偏头,视线绕过周经理落在老道忽然僵硬的背上问,怎么了? 老道回头对我们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别跟着道爷。” 周经理忙不迭的点头,我自然没有异议。上前走了几步,停在周经理旁边,正好看见老道在那儿摆姿势,脚一伸老长,斜地里跨了一大步。周经理轻声问我,闲云道长这是发现了什么么?我哪儿知道?遂摇头。周经理瞄我一眼,那眼神有点谴责的意味,好似在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不是和老道一起的么?百味夹缠啊我。 老道用那个怪异的姿势一连走了七步,然后停住、弯腰蹲下,用手在草丛里扒拉了几下,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蹲那儿好一阵没动静。我没耐心,拔脚跟了过去,周经理在我身后边嘀咕着’哟,闲云道长不是说让我们别动么?’边跟了上来。 靠近后我喊了老道几声,他一直不理我,我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这个牛叉轰轰的家伙不会这么快就中招了吧。周经理越过我很快来到老道边上,可能角度不对看不到什么,周经理也蹲了下来,然后发出一声惊讶的疑问,“这是什么?” 老道跟解了定身咒一样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我的好奇心哪里还按得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蹲在了周经理身边,顺着他的指点看见一个插在土里的东西。 那东西小小的,只露出了上半截,圆柱形的头上穿着环,环里拴着根绳,绳子随意耷拉在边上的一株草上,绕了几圈。 周经理作着判断,“是根项链?”说完了也不能确认,抬头看着老道找共鸣,老道脸色挺阴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周经理继续猜测,“是有人特意留在这里的?”这个猜测很靠谱,看绳子绕着草茎的模样不可能是自然形成。 我跟了句,“是清风?”老道终于点了点头。于是我顺理成章的鉴别出了那个插进土里的小玩意儿是什么了,那是清风随身佩戴的小木剑。我记的清风提过,这木剑是咸鱼老道给他的辟邪之物...怎么就被清风丢这儿了? 我虽然不明白,咸鱼老道显然是明白的,但并没有打算跟我们说。他看看我,又看看周经理,做了一个决定,老道让周经理先回去等消息。闻言我大惊失色,统共就三个队友,干嘛还弄回去一个?人多力量大这道理咸鱼老道不懂的么? 周经理神色有点纠结。 我主动请缨,“不如我回去等消息好了。” 咸鱼老道送来鄙视加不赞同的冷冷的一瞥,于是我也冷笑了,姐是金手指公司的人,又不是咸鱼道观的女道士,凭什么要听他的? “闲云道长,我不是不听你的啊,我就是问问啊,”周经理纠结着开口,“我留下不好么?有点什么事儿多一个人商量也行啊。” “想留下看热闹?成啊,那道爷就跟你掰嗤掰嗤。”老道冷哧一声,指着那把插入土里的小木剑,“这东西是我徒弟留下的,为什么?因为这里是个地眼,煞地地眼。” 周经理一脸懵懂,“沙地?这、这儿没沙子啊…” 我化身词典大全,“煞,凶神恶煞的煞!” 周经理转懵懂为震惊,“哟,那是个什么东西?” “煞地可不是东西,是个地界儿,多的也跟你说不了,你只要知道,但凡这样的地方,不宜居、不宜葬,傍晚、阴雨等无日头的时候不宜过,否则大祸惹上身,轻则破财重则丢命!你看看这山上,这么干净,连死人都不葬这儿,为什么?因为此处风水奇差!留下的那几个野坟找不到苦主,为什么?因为坟主后人都死绝了!”解释到这儿老道看了周经理一眼,“让你回去,是道爷照顾你!要知道,清风跟着道爷修了五年的道,他进这个地方,也得用点法器把地眼先给镇了,你没修行,进了这里,不死也得脱层皮,懂了么!” 我跳着脚举手,“我也没修行!”真没有! 咸鱼老道飞来一个白眼,“你有宝!” 变了脸色周经理坚强着保持着犹豫之态,我是真闹不明白他这时还不赶紧走是在等什么?咸鱼老道也不耐烦了,但他显然比我世故得多,一眼看穿周经理在担心什么,“你要是觉得不好向上面交代,就把话都说道爷头上得了!”老道拍了拍胸脯,显得特义薄云天似的,换来我一串白眼,拖了我下水的他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小马哥的? “这…”周经理显然还有顾虑,“那…” 我顺嘴接,“那你留下,我回去!”说着抬脚就要走,周经理一把把我拉住了,“好,好,就听闲云道长的!”他顺坡下着驴,“娇娇小姐你得留下,给闲云道长当个助手!道长需要你!” 嘛蛋… 说完周经理转身走了,然而十几米远后他又驻足回头看着我们,“那,道长、娇娇,我就不跟你们约定时间了,反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们,你们不出来,我不离开!” “用不着,”老道豪爽的一摆手,回道,“从现时现刻算起,24小时内我们没回去,你就打电话给老金!走官道还是走野道,主意让他拿!” 这次周经理真的走了... 我心里升起的阴阳即将相隔的依依不舍是从哪儿来的? 回头幽怨的盯着老道,“我的安全你得保障,我的护身符虽然厉害,但也经不起折腾!” 老道不接我的话茬,伸手指了个方向,“我们往这儿走!”这是个偏离小路的方向,前头一片长草密林,压根没有路! 我有顾虑,在这种地方乱走极易迷路,还给救援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何必呢?!老道很坚持,说完就走了下去,我无法,只能跟上,边走边用棍子在地上戳着小坑,这是从格林童话里学的。我并不指望前面能发现个巧克力小屋,但也绝没有想到我们又发现了个清风留下的东西。 这个东西非常的显眼,圆圆鼓鼓的,此时正躺在我们脚下,它是个罗盘。 我惊了,这是清风吃饭的家伙啊,怎么就随意抛在地上了?随即明白过来,问老道,难道这又是一个地眼? 老道环视着四周,用缓慢怪异的腔调道,“好!很好!两个地眼,真是个好地方!” 我’哈’了一声,拆着老道的台,“没准不止两个哦!” 妈呀我可能是属乌鸦的,真叫我说中了,没多久我们又发现了个地眼,这次地眼里插着的,是清风的桃木剑。这剑我太熟悉了,能伸能缩新品上市概不打折! 这时我说不出任何调侃的话了,清风的家当都在这儿了,那他的人呢?他不会真的凶多吉少了吧... 咸鱼的老道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掐着手指,一次又一次,我暗暗祈祷他能把手指掐出花儿来,让我们顺利找到清风。 “还有一个眼,”老道放下手,“应该,能看见清风了…” 我完全无言作答,都到了这里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能暗中祈祷清风别变清鬼。 可是,在第四个地眼处我们没有发现清风,却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看清那东西后换做是我的脸色于瞬间变得难看,极其难看! 那是个布囊,昨天我还见过,是金先生用来包南瓜的!我清楚得记得它的颜色、质地还有花样。此时布囊鼓鼓囊囊的,好似南瓜还在里头。 我扑上去想把布囊捡起来看个究竟,被老道严厉阻止,“不能碰!”他道,“地眼的东西不能碰,这里封了东西!” “里头,里头有个南瓜,”我挣扎着,指着布囊,“做妖的南瓜!” 为什么,南瓜独自在这里?金先生呢?难道这一切又是南瓜捣的鬼? 我简直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布囊忽然动了一下,就在我眼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连声问老道,“看见了么!看见了么!它动了!南瓜就在里面!”没等老道做出反应,布囊的下部慢慢变深,好像被浸湿了一样。于是我跟被小霸王复读机精上身了一样一个劲的问老道,“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 老道也看见了,在我的不停歇的催问中,他慢慢点了点头。 于是我肯定了我的判断,金先生来过了... 金先生来到这里,周经理却只字未提,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先生没有通知任何人而是自己一个人直接到了这个地方... 然后金先生也看到了清风在地眼留下的东西,遂循着东西往里走,就像现在的老道和我一样… 然后金先生抵达了这第四个地眼之地,清风一定在这个地眼也留下了镇煞之物,却被后来的金先生用布囊南瓜给换下来了... 至于金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想不到。我很想把布囊打开来看一看,看看里头是不是那个南瓜,看看布囊外为什么会湿了这么一小块地方。我猜想这是特意湿给我们看的,所以,它很有可能是金先生留给我们的一个讯息,解读了它,就能弄明白金先生的去向。 我把我这番分析告诉了咸鱼老道,我以为他会深以为然,想不到他却将白眼一翻,嗤道,“道爷不想管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道爷明白告诉你,丫头,镇地眼的东西,不能碰!道爷对你家老板的下落也毫无兴趣,道爷要做的就是顺利找到清风,带他回家!” 看着咸鱼老道这副耍赖的嘴脸,我咬牙捏紧了手里的棍子。 |
147 良好的教育限制了我以暴易暴的冲动,我放下棍子松了怒火决定静观其变,反正布囊就在这里,不会自己长腿跑。老道撇下我四处看了看,好像在找东西,我懒的研究他的目的,就守在布囊边上。老道不让我碰,那我看着它总是可以的吧。 那团湿迹大约呈乒乓球大小,没有再扩大,这是破了么?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南瓜,怎么就破了呢?难道是摘下来时间太久,腐烂了?可是说好了的成了精呢? 我真的很想用棍子去捅一捅。 “丫头,过来!”老道声音远远传来,我看见他背对着我,腰弯成九十度,好像在地上看见了什么。 我跑了过去,只见老道跟前是一片空空的泥土地,我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非得说点什么的话,就是这里野草杂生,有的地方能有齐腰高,唯独这片泥巴地一棵草没长。老道就蹲在那片泥巴地跟前耸着鼻子,状态甚奇,耸了好几下后老道便问我,“你也来闻闻,闻到什么了?” 我应付的动了动鼻子,“没什么啊。” “你没闻到腥气?”老道再问。 我边说’没有’边警惕的看了一眼泥巴地,为什么有腥气,难道这里埋了尸体? “棍子!”老道向我伸手,我立刻双手奉上。 跟着老道以棍子为笔在这片泥巴地上开始画起线条来,看了一阵后我算是看懂了,他画的是符箓,就是清风的手机里见过的那种,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画在地上?符箓什么的难道不是应该画在符纸上串在木剑上再耀武扬威的舞动一番的么? 老道这个符箓极其复杂, 老半天没停手迹象,我看得气闷,回头继续关注布囊。我想,该怎么能劝老道同意我把它打开来… 自己贸贸然去开我是不敢的,万一闹出什么动静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更好奇的是,布囊既然在这里,那金先生还会远么,所以,金先生此时会不会正和清风一起? 没准两人已经手拉手离开了...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我胡思乱想了这么久,老道的符居然还没画完,我呆不住了,两脚慢慢后移,想溜回布囊边上看着南瓜,不能再让它跑了,哦对了,我跟它还有前怨呢,我答应过自己要把它做成全瓜宴! 低头忙着画符的老道却忽然发声,“你抬头看看天!” 我停下脚依言抬头,只见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不由噫叹,要下雨了...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啊,记得我们上山的时候太阳还挺艳的。 “丫头,你来!”老道呼唤我,又打断了我的脚步。我迟疑着,这破咸鱼使唤我真是毫无心理压力,感情给我发工资的是他的道观呢。 老道抬头看我,强调道,“快来!” 好吧,我又走了回去,边走边说,“哟,画完了吧?画完了咱们去把那南瓜弄出来吧!” 老道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比我头顶上的天还黑,冷飕飕道,“道爷要开一条路,你给我搭把手!”他的表情太怪了,完全不是需要我帮忙的模样而是好像在说,道爷给你挖好了坑,快跳进去,别让道爷自己动手! 我后退了一步,警惕问,“要我做什么?” ‘“这里,还缺一笔,”老道用棍子点着符箓角下一个点,“你帮我画完它。” 我不肯,傻子才肯!“你不是说要开路么?”我问,“画了这一笔跟开路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道爷开的是什么路?”老道继续阴森,“这是地符,画了这笔,路就开了!” 嘛蛋,没听懂!开路什么的怎么跟画符有关?我皱眉问老道自己为什么不画? “这笔属阴,还非得由女人来画!”老道把棍子递到我跟前,“别拖延了,别误了时辰。” 这种感觉真不好,我此刻非常怀念金先生,都是从事差不多的行业,金先生处理问题的方法就比咸鱼老道直接了当的多!我深刻怀疑画这最后一笔的缘由并非老道说得那样简单,我紧紧盯着他的眼,心里一时没拿定主意,帮,还是不帮?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老道朝布囊方向点了点头,“你帮了道爷这个忙,道爷就准你去动那个!” 我大喜,“可以动?” 老道点头,“可以动。” “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道冷笑,“有危险也得你自己受着,道爷不管!” 我执着的追问,“到底有没有危险?” 老道哼了一声,“没有!” 没有危险之前他干嘛那么吓我?我有些怒了,随即又喜滋滋的,握着棍子问老道,“要我画什么?” “点一下就好,多的不用。”老道指点。 于是我用棍子头在这什么地符的左下角点了下去,看着泥巴凹下去,小坑出现,抬头看着老道,我问,“这样可以了么?” 老道望着我,忽然来了一句,“对不住了…”边说边朝我伸出手。 我一怔,跟着后背受力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回瞪着咸鱼老道发怒,“你推我干嘛?还好我下盘稳,否则就…” 话没说完,老道又推了我一下,刚好在我要稳不稳的时刻,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咸鱼老道要使坏!然而已经晚了,挨了两连推的我不由自主的朝前扑跌,正朝着老道刚画好的那什么破破破地符。 泥地和那些横横竖竖的线条离我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偏转脑袋,心里极度担心着自己的花容月貌,连怨恨咸鱼老道都顾不上了。双手挡在前,我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回防,等双手够着实地了,就势一个前空翻,先离开老道周遭三米要紧。因为我相信咸鱼老道的后招肯定还有,绝对不是推倒我这么简单。 近了近了,我的手指尖先是感受到了一阵森寒,我诧异着这泥巴怎么能这么冷,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手指穿过了泥巴地,再眼睁睁的,脸也穿了过去,老道的声音跟着传来,“丫头,清风陷在这里了,不用人换,他回不来,道爷欠了你一条命,道爷都记着,明年今日,道爷再来看你…” 我怒极,张嘴回敬四个字,“去你大爷!” 这四个字咸鱼老道听见没有我无法肯定,我能肯定的是,更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我整个人都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它像是水,但并不憋闷,我悬在空中,但能划动手脚,身下就是那片荒野,绿色中一块黄土地,似乎还有风吹过。 我很紧张,在心里念叨,可别摔下去啊,这么高... 然而心想事成,失重的感觉立刻传来,我栽了下去,风声呼啸刮过双耳,像是有人在狞笑… 我晕了过去,摔的。 醒来的时候我正趴在那片泥地中央,也幸好是泥巴,比较软,骨头没伤,但软组织挫伤是免不了的,疼得我呼吸都只敢浅浅慢慢的,喘了半天气后,我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爬了起来。一个雄伟的念头牢牢的支撑着我——我要去找到咸鱼老道,把他打到他妈都不认识! 抬头四望,并没有咸鱼老道的踪影,他这么快就跑不见了?提声想喊,喉咙里咕噜几下,咳出一口干血,试着挪动脚步,却觉两脚有如千斤重,别说走动了,就连站立都十分勉强,还好棍子还在,撑在地上勉强让我稳住。我那颗报仇的心啊,迅速偃旗息鼓,以我现在这状态,只怕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打不过… 但我也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用不着等十年,十天后就能恢复。 视线转回泥巴地,只见上面被我压出了一个人形凹坑,看着比我本身的体量更大,有些失真。此时我方才开始后怕,万一这里有块石头… 几眼后,忽然觉得不对劲。 地符没了。 咸鱼老道画的地符没了。 那一刻我以为我的记忆错位,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地符,可是老道不是假的,他骗我画了最后一笔的事情也不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后来还说什么,清风陷在这里了... 我再度抬头四下眺望,希望能看见清风,然而也没有。这里无比荒凉凄然,好像只有我一个活人。我拄着棍子慢慢坐下休息,一边忍着疼痛在身上揉搓一边开始琢磨我现在的处境,这些伤痛得尽快克服,克服了才能行动,行动了才能离开。 半个小时后,我拄着拐杖,哦不,棍子,站了起来,握着这根棍子我真有点感叹,咸鱼老道之前总是说我用得着、用得着,现在果然用上了。无奈。接下来我要做的,也是我迫切想做的,是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尽管四周景物如常,但我心里分外明白,这里不是个正常的地方,清风既然不在,那就如老道所说的那样,他被换出去了,在牺牲了我以后。 是不是没人来换,我就出不去? 金先生也进来了么? 想到金先生,我精神一振,我想到了一个突破口——金先生留下的南瓜。 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布囊所在的方位我记得无比真切。之前咸鱼臭老道不让我碰,我真是傻了,竟然听他的话,明明那是金先生特意留给我的。 我很快就找到了布囊,它还在老地方,那团湿印也在,就跟我之前看见的一模一样。于是我又开始迷茫了,我到底在哪?要说在正常的世界吧,为什么咸鱼臭老道画的符没了?要说在某个奇怪的世界吧,为什么布囊还保持着原样? 我想不明白,慢慢坐下,坐在布囊边上,并坚定的朝它伸出了手。 不能再耽搁了,这次我一定要打开它! 先把布囊捧起来,重量超出我的预想,沉甸甸的,而且触感不是那么坚硬,倒像是什么软布垫子包着什么硬硬的东西,当然形状还是圆的,但也没那么圆,而且吧——我发现一个令我不安的事实——这东西比我印象里的那个南瓜要大了不少!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解布囊顶端扎着的绳索,不知道是扎得太紧,还是我的手抖得太厉害,绳扣难解极了,最后还是借助了牙齿之力才把绳结解开。 往外抽着绳子的时候我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起来,让我不得不中途中止,捧着手唱着’阿弥陀佛’定了许久的神。 最后我终于把碍事的布囊剥开,露出了里头的事物... 头一眼没看明白,再一眼便觉眼前发黑,这正被我抱在怀里的,不是南瓜,是个头颅。 新死不久的人的头颅,五官特别的明艳、特别的熟悉,我摸着他的眉骨、鬓角、下巴...最后轻轻擦去嘴角残留的血痕,可算明白布囊外那个湿印是怎么来的了,那是人临死前含着的一口热血… 我本该痛哭的,或者害怕,但没有,不知为何心中毫无波澜,“是…清风么…”我问头颅,“是清风...杀了你么…金先生…?” 金先生无比宁静的躺在我的怀里,并不打算回答我。 |
148 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平时的我是很怕死人的,怕尸体,更怕残尸,可现在这样抱着金先生的头我心里毫无惧意,我只想着,他的身体在哪里?我要去把它找到,金先生要入土,也得是个完整的。站起来茫然四望,来时没发觉,现在才发现周围荒芜得不行,这么大片山坳居然只长了一棵树。周围野草疯长着,随着风势时起时伏,整齐划一,像有妖性,目光重归那片黄土地,老道的话忽然响在耳畔,有没有闻到腥气? 闭上眼,再张开,隔着层布摸着怀里的头,我问,“难道你的身体在那里?” 把布囊放下,我开始用棍子在那片裸土上扒拉,那土果然松弛,棍子扒拉起来 并不费力,从翻起的土中还能找到草叶、草茎,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这土应当是被人动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挖了一个坑又填上,除了做埋葬之用我想不到别的。 棍子太细,挖起来不给力,我放下棍子改用手,饶是练过武吃过苦,手指头还是很快便受了伤,捧着指尖渗出来的血我开始哭,起初是酸涩,鼻腔开始流液体,吸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哭金先生、哭自己、哭还没来得及开花就枯萎的爱... 边哭边挖,很快,我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先是吓得缩手,回忆触感,猜测那是什么。我知道人死后身体会变硬,但是硬不了多久就会再度变软,刚才碰到的东西硬挺挺的,实在不好分辨。转手拿起棍子,瞅准地方扒拉,三两下后让我翘出一块长条木板来。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既有’还好不是金先生的侥幸’,又有’金先生到底在哪’的焦急,弯腰把木板抓在手里,它比棍子趁手得多,我算是得到了一个便利工具。然而,我却不想继续了。或许金先生就在里面,或许不在,或许,他在不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我找到他的身体,把头放进去,那么,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一个结束意味着一个开始,而我还没有做好开始的准备。要开始做什么?现在的我毫无头绪。 一滴水珠倏地落在我的手背上,溅出一个圆圆的水印,跟着又是一滴…我抬头看着天,乌蒙蒙的,雨云压在正头顶。这场雨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我决定暂停挖掘先找地方避雨,在这样初秋的时节,淋一场小雨就很有可能生一场大病。 我跑到了那棵树底下,可能是山坳里见不着多少阳光,树长得很细高,却没什么枝叶,几乎毫无遮雨功能,而我也只能将就。盘膝坐在树底下,布囊被我放在一侧,我翻看着我随身的小包,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然而包里只有一个化妆包,一包餐巾纸,还有几块巧克力。我把巧克力全部剥出来塞了满嘴。把包倒空后,我把布囊塞了进去,勉强能拉上拉链。 很快,一场雨下了下来,很快,我被浇了个透湿,还好包是牛皮的,防水。雨也很快就停了,山雨,来时如风去时亦如风。 我把背包斜背在身,拎起棍子,决定继续去挖。衣服湿了粘在身上,太冷了,需要运动一下。还有,金先生的尸体若是就这样泡在泥水里,只怕很快会烂掉,还是应该早点让它们团圆。 主意一会儿一个变化,是因为我六神无主。 回到原地,却看见我刚才挖开的小坑里积满了黄水,我后悔极了,刚才没停就好了,现在这模样,只怕继续挖下去会挖出一个泥巴塘来。 拾起被我丢在一旁的木板,先把坑里的积水排开,动了两下觉得不趁手,便想将木板翻转过来换个角度试试,然而却见木板的反面居然有字。字是刻上去的,笔画很生硬,沾了泥水很难辨。我用纸巾把木板擦拭干净,于是认出那是两个数字,廿八。 说实话,廿这个字我很久很久没见过了,除了在一些老派的书里头。 廿八,就是二十八,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想出点头绪来,身后传来异响,我下意识的蹲下隐藏。几秒钟后,辨认出那是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心跳开始砰砰砰的我喜忧参半起来,有人来了,固然好,也许能打听到一条出去的路,有人来了,也不好,这是个奇怪的地方,万一来的不是人我怎么办? 想到此处我开始寻找合适的隐藏之地,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情况再说。马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猫进一边的草丛里,寻到一个草窝,刚躲好,便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挨了过来。 说他鬼鬼祟祟,因为他几乎三步一回头,神色慌张、紧张,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反倒安心了,看来这是一个人。但等他靠近我有机会近处审视时,却发现些许不对劲来。 首先,这是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子,穿得极其破烂且不合身的大长褂子,简直就是犀利哥翻版,其次,他的发型一言难尽,除了头顶心留的一撮毛,其他地方都剃的光光的,那撮毛还被马马虎虎编成了一根细得像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子。这种发型不是没见过, 但一般都是三岁以下的孩子,这么大的娃顶着这样的发型出去,他不怕被嘲笑得失去自理能力么?最后,他手里拿着一把铁制锄头,看来是有备而来。 如我所料,男孩的目的地正是黄土地,站在我刨开了的小坑边,他挠了挠头,低声嘀咕,“怎么牌子倒了?”说着,他把木板捡了起来翻看了一下再轻轻撂下。 我觉得鼻子有点痒,伸手揉了揉,然后捏住,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压制住一个喷嚏后继续观察,男孩已经把锄头握在手中,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双手合十对着黄土地鞠了一个躬,喃喃念叨起来,声音虽然低,我却听了个究竟。真是大惊。 只听男孩说,“爹,娘记挂你,让我来带你回家!” 我忍不住摸了摸我的后腰上挂着背包,金先生当爹了? 可是... 爹啊娘啊的又是什么鬼? 说完这句男孩就开始挥舞锄头来,姿势特别专业,效率特别高超,没多久,真让他挖出一个人,哦不,一具尸体来。 尸体的双脚先出了土,跟着是腿...等庐山真面目即将全露时,我心里腾起上前抢夺的冲动…可是,男孩停下挖掘动作,双手合十又说了一句话,“这不知是哪家的叔叔伯伯,惊动了您您担待,我找我爹,找到了就把您再送回去…”说完,男孩把那具尸体搬到一边。 那尸体一身泥水,灰头土脸,面目几乎不辨,但我马上镇静下来,很清楚那不是金先生,因为它是全的,它有头。 我实在惊讶得厉害,这里埋的不止一个? 很快,男孩又挖出一具来,同样,他停下动作双手合十,重复了刚才的话与动作。 等男孩把那句话说完第九遍的时候,他终于发出一声喜呼,“爹!” 而此时我也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短暂的静默后便听见男孩发出好大好凄厉一声惨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语无伦次的求告,什么打扰了求赎罪、什么以后烧纸钱别来索命等等等。我知道我刚才那个喷嚏只怕把这孩子吓惨了,赶紧站起来,冲他招了招手,“嗨,这里,是我!”我放柔语气,强调道,“我是人,别怕!” 男孩抬头看过来,目无焦点,好不容易才把我定位出来,然后用沾满了黄泥巴的手揉了揉眼,我看着满脸脏污的男孩,还有他身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们,身边吹过呜呜的山风,浑身是秋雨沾湿后的冰凉,觉得现在的场景实在...呃,让人无语凝噎… 显然,男孩也有类似感觉,他打量了我许久后终于往后退了一步,扶着锄头,身姿充满了防范,“你是谁?” 男孩问。 我顾不得回答他,看着满地尸体道,“我在找一个人…” “你要找的人,”男孩露出一些同情,“也在这里?” 可我茫然,我不知道... 目前尚无金先生身体的下落,这些尸体都是完整的,看着都是胡须拉杂身着破烂的男子,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有满脸沧桑的、也有面貌秀气的... 初看时,只顾着判断这些尸体有没有头,没注意其他,此时再看一眼,我发现了更多疑惑,抬头打量着男孩,上下几眼匆匆扫过,我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男孩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只听娘说,姓朱的皇帝被姓李的皇帝赶跑了,然后北边来的人又把姓李的皇帝赶跑了…” “那…”原来是这么个乱世... “北边的人又凶又恶,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是汉人,所以逼着我们汉人学他们的样子,换衣服、剃头发,”男孩懊恼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小辫子,“就是这样的,丑也丑死了,可是不换不行,不换的都被砍头了,县衙门口有个架子,都被头塞满了。”说着男孩瞅了我一眼,“那些不愿意换的,好些跑到山里做山大王了,也有好些像你这样,穿奇装异服装疯卖傻。”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的马尾辫,确认头发还在,然后瞅着地上的尸体,问,“他们是?” 男孩又叹,“我娘说了,咱们平头老百姓怎么是那些杀人如麻的将军的对手?跑进山里也不顶事,也就拖个一时三刻,打也不禁打,这不…” 所以这些都是所谓’山贼’的尸体,是那些不愿意被祖忘宗的人的尸体,难怪他们具都披散着头发,长长短短。我想起了背包里的金先生,发型跟他们都不一样,既不长,也没扎发髻,更没有像眼前的男孩一样留着’金钱鼠尾’,就是和平常一样的发型,我心中刚燃起的火苗迅速熄灭,金先生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他跟我一样,是误入。 男孩从腰间解下绳索,然后想把他脚边的男尸绑在自己身上,但尸体沉重,他体格矮小,试了几次都失败,我深吸几口气,做好心理建树上前帮忙。男孩跟我道谢,绳子绑到一半,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松了绳子卸下他爹,抬头问我,还打不打算继续找人?我一愣,然后点头,男孩便握了握锄头,“我帮你吧。” 有人帮忙自然好,可是... 男孩默默的继续挖起来,我也不说话,在一旁打着下手,被挖出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我把它们一一搬开,每搬开一具就迎着男孩的目光摇摇头。一直到第二十八具尸体出土,男孩直起腰来擦着汗,吁气道,“都在这里了。” 这时我才明白木板上那个’廿八’的含义。 二十八具,除开男孩的爹,一共二十七具尸体躺在我眼前,不忍细看。男孩不甘心,追问,都不是? 我摇头,都不是。 “好吧,”男孩道,“我再把他们放回去。” 挖出来的大坑还在,把尸体装回去比把它们挖出来简单得多,然而我犹豫了,问男孩,就这么再原样放回去好么?难道不应该分开来埋? 男孩摇摇头,“官府在这里做了标记,可能会回来查,要是看见他们被单独立了冢,只怕会怀疑山里贼匪没剿清,那附近的村子就要惹上麻烦了。”边说边搬动尸体,还夹杂着一两句阿弥陀佛莫怪莫怪,手下、嘴里两不误,是个麻利的小子。很快,我们合力让二十七个人入土为了安。男孩开始用麻绳背他爹,我则继续打下手,边问,数字对不上,不要紧? 他爹背上身后男孩继续解释,“少一个,是亲人来收尸而已,官府不会追究。”然后一叹,“这个啊,是我第四个爹了,头三个都死在乱军里,我娘说了,她不打算再找第五个了,就安安心心的跟着这第四个吧。” 我手一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怪这孩子能这么云淡风轻。 背好了第四个爹的男孩勉力抬头看着我,问,“姐姐,你有去处么?要是没有,不如去我家吧,临时歇个脚,要找人,还是怎样,明早再做打算。” 我抬头看看,觉得男孩这个邀请无异于雪中送炭,此时的天已经黑的透透的。 |
149 男孩年纪虽然不大,但耐力和力气都比我想象得大很多,我们摸黑走着山路,拐拐绕绕上上下下的,他脚步虽然踉跄,却坚持了下来,途中就休息了两次。我也想帮他,但背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走陌生的夜路…原谅我,这样的勇气我甚是缺乏,所以就一直默默的精神鼓励,鼓励他,也鼓励我自己。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子,稀稀拉拉不过十几座茅庐,只有四五家人亮着光。站在可远眺村落的小山包上,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对我说,“我家就在山脚下。” 我有些欣喜,目光在那四五点亮光中来回逡巡着,问,“哪一间是你家。” 男孩继续走,“到了就知道了。”他的语气有些闷,殊无欢喜之意,把我的情绪也拉了下来,我沉闷着,跟着他向小村走去。 进了村子,灯火被墙所挡,比远眺时更显黑,我几乎目不能视物,唯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脚下踩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的硬有的软、有的铬人有的黏脚,不由庆幸自己穿了双高帮的登山靴。 男孩的脚步很坚定,归家路都在心中,哪怕再黑暗也无比熟悉。我则开始感觉劳累,这感觉一开始就压抑不住,一阵后我累得不行,边勉强跟着男孩的脚步,心里边想,现在能有一碗热米汤、再来一盆热水泡泡脚,就能让我惬意似神仙了。 这个饱经战火的时代,这么破的一个小村,我的要求不能太高。 然而现实总是打脸。 男孩停在了一户人家外头,很小,看着却还算结实,状态也比其他那些看着摇摇欲坠的邻居们要好不少,吾心甚慰,看来这至少是一户会照顾家的人,也许有点余粮… 可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屋里黑漆漆的,没有我料想到的温暖的灯火。儿子在外头找自己老公,虽然是第四任,但作为妈妈的女人难道不该在家点燃一盏灯来等待么? 男孩打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也没说回头招呼我一声,此时此刻也不用矜持,我赶紧跟上。进了院落,却见男孩把爹直接背进了房,被黑黝黝的洞口衬托下的男孩,其行为怎么看怎么诡异,我略做踯躅便停下脚步,敏感的从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叫做不对劲的味道。 一阵后,亮光传来,男孩举着一支燃烧着的柴禾从右边的小屋子里走出来,他背上的爹已经没了踪影。 路过站在门口犹豫的我时男孩驻足邀请,“姐姐,进来吧。” 我做着跨门动作,小心翼翼问,“你妈,哦不,你娘不在?” “在内屋。”男孩回答着我的话,走到堂屋中央,那里有个火塘,三两下捣鼓,火塘冒出一堆火。“我马上就烧点热水,”男孩回头看着我,然后指着火塘边上一个小小凳子,“姐姐你来坐着这里,这里暖和。” 这里离大门很近,有点变故足以逃跑,我进了堂屋,坐在那个小凳子上,双手朝火堆伸去,此时才觉得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经火一烤,发出异味。 能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就好了…我这么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男孩从堂屋角落拎起一个类似锅一样的容器,再去厨房打了水,架在火边烧起来,然后对我说,“姐姐稍坐,我去找找家里有什么可吃的。这水开了,姐姐自取就是。” 我心里疑惑更大,忍不住又问,“你娘呢?” “在内屋,起不来身。”男孩不慌不忙的重复着答案,垂着眼皮不望我,便要起身离开,我忙喊住他,“那,你、呃,你爹呢?”男孩的回答继续笼统而不详,只有“躺着…”两个字,说完便走了,我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孩子没有跟我说实话。 水开的时候,男孩带着一个南瓜回来了。 很小的南瓜,也就比我的拳头大了一点点,皮是深青色,一看就没熟。我叹了口气,不是觉得南瓜做晚饭有点简陋,而是此刻面对此物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尽管知道此瓜非彼瓜。 男孩用一把后背柴刀劈开了南瓜,露出里头嫩黄的肉,然后几下劈砍,南瓜变成了南瓜块。男孩又寻来两只豁口碗,舀了两碗开水出来,一碗放在我脚边,一碗搁在自己脚下,跟着便把南瓜块小心下进锅里,翻腾的开水瞬间偃旗息鼓。 将水碗端起,吹着,男孩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我想他也累了,喝点热水是休息。学男孩模样想去端水碗,却被烫得惊叫。男孩笑了起来,然后问我是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从来没做过农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介绍自己,敷衍应付了几句,男孩慢慢喝着水,并道,他三岁就跟着他娘下地干活,手心茧子厚厚磨了一层,所以不觉得烫。我不由瞄了他的手一眼,粗糙、黑,哪里像是孩子的手?转问他多大了,男孩答,十二了。 我打量着他,十二岁的孩子身量只有八九岁般大,想必是营养不良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用袖子盖住手掌,捧起了水碗。吹一下,雾气腾起一片,再吹一下…渐渐的,雾气越来越弱,我凑到碗边,喝了一口水,暖流下肚,立刻觉得好生满足。 男孩用木勺搅着南瓜汤,然后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离开那插着’廿八’牌子的地方太远,金先生的身体还没有找到。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背包依旧在,也依旧鼓鼓囊囊。 金先生到底在哪? 我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都是我心中未解的谜团,不能对旁人说、只能自己承受的谜团。 我问男孩这里是哪儿,男孩说了一个地名,我点了点头,原来还是老地方,只是,时间不对。继续问男孩刚才插牌子的山坳有没有名字,男孩点头回,“有的,那里叫南瓜沟。” 又是南瓜。 唉... “是因为那里喜欢长南瓜么?”我问,我想起了勘探现场时周经理说的那些。 男孩却摇头了,“不是,是因为那个山坳的形状像个南瓜。” 咿,这倒新鲜,我可从没往这上面想,那山坳面积不小,在近处是看不见什么的,想必是有人登到山顶俯瞰得到的结论。 “南瓜沟是进山最便捷的路,”男孩继续介绍,“起初是几个流民进去避难,跟着人越来越多,藏在深山里可是活不下去,他们就出去抢大户,我爹为了养活我娘和我,便也去了,后来惊动了官府,便把他们给剿了。” 我又喝了一口水,寻思着还是得把这家的女主人给找到,她为什么不出来接待一下客人?躲在暗处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呐。 “不过,南瓜沟现在有了个新叫法,”男孩也喝着水,话却没停,我好奇,追问了个’是什么?’,男孩便继续介绍着,“叫匪人沟。” “是因为那些上山当山匪的人?”我问。 “是因为他们基本上都被埋在了那里,前前后后,我数过,有三百七十七人。”男孩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没有伤感、没有恐惧,更像无奈,“今天我们挖的那个坑里头,装的可能是最后的人了。” 我后背升起一阵凉意,难怪咸鱼老道说这里是个煞地,这么小一块地方埋了将近四百人,怎么能不煞? “要是姐姐找的人不在今天的坑里,那恐怕姐姐以后都找不到他了…”男孩最后道,说着,又搅了搅锅,里头热气正在冒出,估计快开了。 男孩没解释原因,我也没有追问缘由,我想到了,那片草地里的人都是陆陆续续埋进去的,前赴后继,挖了坑长了草,一茬接一茬,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先埋的,现在恐怕只剩骨头了,还能怎么找? 我把背包拢到身前摸着,不动声色的耸鼻子闻着,手感很好,似乎还有弹性的脸,也闻不到奇怪的味道,金先生这颗头啊,新鲜得像是刚与身体脱离,所以他的身体不可能在那些旧坑里头。 水果然开了,毫无修饰的原生态食物的香气溢出些许,男孩抽出几根烧的正旺的柴火,又给锅里添了些凉水,那些诱人的香气被压了下去。 “我能见见你娘么?”我直接发问,懒的找借口了。 男孩抬头看我,“见我娘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牵强,他娘好歹是一家之长,我去见见难道不是应该的,为什么他要拦着我?可他既然这么问了,我就必然要给个说法,否则就是我唐突,借口我已经想好,“我的衣服太脏,”我抖抖衣摆,“能不能找你娘借一身?” 男孩站起来,“我去问问。” 我充满期待的看着男孩往内屋而去,没多久有些失望的看着他捧着一堆衣服返回,依旧是一人。看来他娘宁愿和一具尸体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出来见我,真是伉俪情深。 在男孩的指导下,我躲在一个破柜子的后头开始换衣服,本来是不想换的,但那身衣服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净,散发着河水和太阳的味道,加之男孩赞同的一句,“姐姐是该换身衣服,官府的人现在虽然不管女人的装束,但对奇装异服也抓得甚严。”我便转换了主意。 我不想和官府打交道,不管是这里的,还是我那里的。 柜子的缝隙闪动着火光,男孩一直坐在火边背对着我,直到我换好衣服。衣服不是很合身,有点短紧,看来他娘比我矮不少。我自己的衣服被卷成一团,用袖子捆了,我打算明天找个地方洗洗,晾晾干,等回去的时候再穿。 直到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耽搁那么长时间,我以为不过一天两天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和这个乱世说拜拜。后话,此时,唉,怅然难提… 南瓜汤终于熬好了,男孩给我装了很大一碗,汤多南瓜少,但足以安慰我空空的肚子。吃完后, 我觉得很饱、很暖和,于是就觉得很困起来。男孩给我抱来一捆稻草,铺在火堆边上。我用脏衣服做枕头,和衣蜷缩着躺上去,并把背包抱在怀里,闭眼前我问男孩,“你呢?” 男孩摇摇头,“我还要收拾一下。” 道了个’早点休息’,睡意很快袭来,朦朦胧胧间我想起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打听男孩的姓名,一来总觉得很快就会分别,似乎没必要去认识一个即将成为陌生人的陌生人,二来,一路行来都只有我和他,所以不需要姓名来进行定位。相处这么久,我不由自主的对男孩产生了依赖心理,便对男孩的名字也好奇起来。“明天吧,”我暗自对自己说,“明天开始好好做朋友。” 现实再度打我的脸,这次打的我差点找不到北。 |
150 我睡得很沉,沉到手脚麻痹后产生了极大的刺痛感才惊醒过来。火光依旧熊映,火堆边蹲着男孩,脚边放着那把柴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脸上表情十分值得玩味。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动一下就弹回原地,因为手脚被捆在了一起。 尽管心里有了凶多吉少的觉悟,我还是忍不住问男孩这是在做什么?男孩平淡的脸上毫无表情,他问我,南瓜汤好喝么?我大惊,原来是在食物里做了手脚,难怪我睡得这么沉!男孩笑了笑,皮动肉没动,看着有些瘆人。 “那个南瓜,是我家里最后一点能吃的东西,”他道,“我娘一直给我留着,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姐姐,让你见笑,这要搁在以前,一个南瓜自然不值什么,但现在这世道,乱啊,真乱,我们村,死得十屋只剩了两屋…” 我放缓语气,“南瓜汤是你给我吃的,我可没跟你讨。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已经苦逼成这模样了,要知道,打死我也不吃,都留给你。” “不,不,姐姐你误会了,”男孩摇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舍不得南瓜,而是想告诉你汤里没毒,好好的南瓜汤,一碗喝下去就能救条人命的,我怎么会糟蹋?再说,这是我娘用命省出来的,我怎么忍心糟蹋?” 他这话里信息好多,我有点消化不了,“你、你娘…”我问,话没说完,疑惑全在最后的语气里,眼神也忍不住朝黑洞洞的内屋里飘去。 男孩抬头看着屋顶,“昨天晚上她就不行了,我想把那个南瓜给她熬碗汤,她就是不肯,说她已经不成了,把南瓜省下来给我,我就能活下来。” 我恨不得抠喉咙,把刚下肚那碗汤原样吐还给他。 “临走前我娘说,她觉得我可怜,可怜还没出生就没了亲爹,如今又要没了娘,她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却哭着说我可怜,”男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娘没让我去找我四爹,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四爹不在,我娘入不了四爹家的祖坟。” “你是好孩子,孝顺、忠义,”我狂夸着,“现在你爹也背回来了,不用那什么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你娘也能马上入土为安,你,你,你真的是好孩子,好孩子,乖,放开姐姐吧…” 男孩先是看着我半晌没动静,然后忽然跪倒在地向我重重磕了个响头,惊得我恨不得身上多生出两只脚跑得远远,“姐姐,我姓卢,没大名,我娘一直叫我小狗子,”他直挺挺的跪着,看着我,眼神有种情绪毫无躲避,那是疯狂,“记住我,要是你心里有恨,来找我,我不躲!”他道。 “何必啊我们没仇…”我苦口婆心,“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放了我我这就走,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道歉!” 卢小狗摸起了脚边的柴刀,站了起来,手高高举过头顶。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不听劝呢?给我急的... 柴刀在他手里抖着,看来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还有希望,继续劝,“那这样吧,你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为什么你救了我又要杀我?” 我得知道缘由,知道了才有谈判的可能性!不可能是为了那一碗南瓜汤,南瓜汤是他用来买我的命的,这我可看出来了!但我的命就值一碗汤?死了也会冤得阴魂不散啊! “我娘,我爹,要入祖坟…”卢小狗的声音也抖了起来。 这我知道,并立刻表示出我的无比赞同,“那就,入啊!” 卢小狗摇头,“族人死的死,散的散,都快没人了…” “那就,自己抬进去啊!” “还活着的说,入祖坟,别的规矩就不讲了,但至少棺材得备好。”卢小狗看着我。 “那就,去弄棺材啊!” 卢小狗吐出两个字,应该就是今晚这出闹剧的重点,“没钱。” “那就…” 我无语了,也是,活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能有余钱顾上死人? 没钱怎么办?我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觉得卢小狗误会了,深深的误会了,我不是一只能换来两副棺材的肥羊。真诚的盯着他我道,“我也没钱,只有贱命一条,你杀了我也变不出棺材来!” 卢小狗沉默一阵,然后问,“你的包袱里有什么?” 我呆了。 想不到是我的背包引起了卢小狗的杀机,而背包里只有一些杂物和金先生的头,哦对了,人民币倒是有一些的,现在也不管用啊真是要疯了! 背包被拎起,放在我手边,“打开它。”卢小狗冷冰冰的下令。 背包是黑色牛皮,质量杠杠,铜质拉链外带密码锁,搁现在绝对是外星来的高科技,难怪卢小狗留我到现在。我摇摇头,“手麻了,动不了。” 卢小狗精乖得很,“告诉我怎么开就行了。” “那个是锁,密码四个八。”我老实配合。我想好了,打开包,看见里头没有钱、也没有能换钱的东西,他自然就不会杀我了,至于金先生,希望不要吓到这个孩子。 卢小狗没听懂我的话,他不知道密码是什么意思,也不认得阿拉伯数字。 “你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吧,我来开。”我开始设套,只要手能得到自由,对付一个看着十二岁实则战力只有八九岁的孩子不在话下。 然而卢小狗还是没上当,而且他聪明的发现了关键,用柴刀推了推锁头,问,“开这个?” 我没奈何点头。 他把柴刀举起、劈下,手法快准狠,一刀就把我的密码锁给剁了。这个包我花了八百多买的,为此啃了两个月方便面,说不心疼是假的。 拆了毁坏的锁头,卢小狗开始研究拉链的开法,可能沾了雨水,拉链有点涩,卢小狗的试探没能奏效,他又抬头看着我。 我叹道,“我这包里啊,真没你想要的东西!” “这么精巧的机关,这么厚重的包袱,说没有好东西,谁能信呢?”卢小狗冷笑起来。 我竟然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无力反驳只能配合,我道,“这个叫拉链,从一头往另一头拉开就行了!” 卢小狗开始拉拉链,我清清喉咙,“里头的东西,看了别惊,它就是…” “就是什么?”卢小狗警惕的看了我一眼。 一声奇怪的破空之音响起,什么东西穿过破烂的窗户纸射了进来,钉在我们身边的地上,立刻吸引了我和卢小狗的注意。 那是一支箭,箭头嵌着白羽,箭杆上还刻着字,惊奇间我也不及细辨,忙问卢小狗这是怎么了?卢小狗脸色苍白猛然蹲下,捏着柴刀边瑟瑟发抖边朝附近的一张矮桌爬过去。那桌子又破又小,刚好够他容身。 又有几支箭射进来,这下轮到我瑟瑟发抖了。在羽箭不断射进屋的同时,外头本该宁静的夜被惨呼和马蹄声打破。 “妈呀,来、来贼了么?!”我抖抖索索问卢小狗。 卢小狗不回答。 羽箭还在进屋拜访,但看出来属于流弹,大都落在屋角、墙边等,力道也很弱,发出一声轻响就歪躺在地。我略微放了心,看着自己身边钉着的十几支箭,暗赞自己运气好到爆,竟然连衣角都没受损。 我又呼唤着卢小狗,他依旧不理睬我,也不发出动静。竟然怕成这样?我索性扭动身体像毛毛虫那样朝卢小狗躲藏的桌子挪去。 等到了桌边的时候,我看见卢小狗趴在桌子底下一动不动,背心深深扎着一支箭,血往外沁着,已经将身体大半染红。 我有点傻眼,箭是通过桌子上的破洞射中卢小狗的,运气背成这样,只能说是老天收命。愣了一小会儿我继续扭动身体,好不容易勾着柴刀,反手握好先磨手上的绳索。 磨啊磨啊磨到一半的时候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好似有很多人在外面行走。跟着似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都好好给我搜!不许放跑了一个土匪!” 随即是众人的齐声呼应,“是!千总大人!” 听起来来的是官兵啊! 那是不是我就安全了? 不对不对!我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来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土匪也好官兵也罢,于我来说都是威胁,卢小狗就是最好的教训! 我赶紧加紧磨绳子,松了手,松了脚,然后找背包。一眼扫下,背包踪影全无。想细细搜寻是来不及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了大门口! 躲?逃? 我决定逃! 官兵肯定会搜查屋子,这里几乎一览无余,躲是没地方躲的,抓到了我必定就是土匪同类,一刀杀了我无处伸冤。 起脚往屋后跑,那里有扇后窗,翻开窗迎面扑来湿漉漉的腐朽之气,原来是个堆放杂物的小院子,也是一览无余。我被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没有继续跑,而是蹲在了窗下,紧紧的将身体贴在墙上。 周围火光闪烁,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包围了这个小小村落,贸然出去就是找死。 搜查的官兵进了卢小狗的家,我听见他们的大声呼叫,什么,这里有一个,那里有一个,哦不,两个,都死了... 好了,一家三口都被找齐了... 头顶忽然传来风声,窗户被人掀开。我不敢抬头不敢动弹,大气都不敢出,闭着眼念阿弥陀佛。 “是个废院子!”那人说着,随即窗户就关上了。 我不敢松气,继续屏息,感觉自己刚和死神打了个照面。 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咒骂声,“什么油水都没有!”另有人附和,“这么个破地方,能有什么油水!”头一个道,“把他们三个的头都砍了,一个也能换二两银子!” 砰砰的砍刀声音响了几下。 我想吐了。 “咿?”分不清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人惊奇道,“这小孩抱着一个包袱,样子很是奇特!” 另一个问,“里头是什么?” “打不开…” “我来试试…” 我想冲进去抢包,但是第三个人声忽然响起,大声呵斥先前那两人,说什么千总大人交代了,不管找到了什么都要上交!总之三人僵持了一小会儿便达成了一致意见,带着战利品离开了卢小狗的家。 我揉揉眉心,觉得前路更加崎岖,要和这帮官兵打交道了… 不过我不打算和他们死磕,我想偷偷跟着,找到机会把我的包偷回来。 又乱了好一阵子收队的号令终于响起,官兵们发出嘈杂声响,整队离开。等声音隔得稍远时,我从原路返回屋内,火堆已经熄了,余烬照着边上三具无头尸体。我深呼吸一口,眼睛不敢看,只敢对着空气说,“人死万事空,入不入土其实不重要,我祝你们下回投胎是个盛世。” |
151 这队比土匪还凶悍的官兵人数比我想象的少得多,不超过二十人,为首的骑着马,其他的拖着刀扛着枪跟在马后头走。骑马的显然就是那什么千总大人了,看身板也不高,背还有些佝偻,露在帽子外头的细猪尾巴辫子是花白的,至少四、五十岁了。紧跟着千总的是辆板车,由两个小兵一左一右的拖着,板车上放了四个大竹篓子,我估计他们搜刮的东西都放在里头了,我的背包也是。再后头便是两排小兵,都举着火把。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脚步嘈杂,加上夜色,我的踪影被完美掩饰。 离开小村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瞅着死气沉沉的茅屋一座连着一座,我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只是我的命运也是多桀,自顾无暇下连兔死狐悲的情绪都酝酿不出来,只剩下麻木,这大概是乱世中世人常有的心态。 我辍着官兵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稀稀拉拉十几个帐篷立在河岸上,附近都有兵勇把守,看来是这队官兵的临时休息之地。 马背上的千总举起了一只手示意,看守小兵收好封门的兵器,小队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我没法继续跟了,眼睁睁瞅着拖着篓子的板车就这么离我而去。 我内心焦躁,十分焦躁啊,他们会怎么对待我的包?他们会不会损害金先生?极力压抑冲动,我伏在草丛里的身体都忍不住开始颤抖,看来还是得靠拳脚解决问题。 本来是淑女窈窕,误入能量世界就变成了孙二娘。 沉下心,定好神,先把头发挽在头顶扎了个发髻,然后试着活动手脚,不行,衣服太紧手脚伸不开。手指先摸到腋下,指尖探进接缝处,用力撕开一个口子…跟着是袖口...下半身穿着的是卢小狗他娘的裙子,裙摆也是紧的,十分不便,我干脆把裙子的下半截给撕掉,裙摆撕成布条,缠在腿上,一来方便行动,二来也能稍微御点寒。可惜的是没有趁手的兵器,早知道把卢小狗的柴刀带来就好了。布条还有,在手上缠了几圈,打个死结,最后还剩一块,我干脆蒙在脸上,女侠要出招,容貌是要保护好的,电视里都这么演。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没闲着,虽然蹲在草丛里,但不时的压着腿,左右开弓箭步,隔十分钟就做三个俯卧撑,这是为了让身体一直保持灵活,不让身体冷下来。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营地里早起了鼾声,守卫的士兵也开始打盹,我猫着腰朝入口摸去。 绕过守卫时先定位隐藏地,那是个干草堆,边上就是千总刚才骑的马,这种纯生物交通工具用来逃命是极好的,可惜我不会用。 马受了惊,踢了踢蹄子,退后一小步。 我顺手从草堆里抽出一把干草,多余的塞进马嘴里稍做安抚,剩下的捋出十几根草茎,然后猫腰进了离我最近的那个帐篷。 也是幸运,这里是储放食物的地方,我闻着,并伸手一路摸了过去,好家伙,有馒头、咸肉等等,各种诱人的味道,饿殍遍野的时候还能如此美味佳肴不顺点走我对不起老天眷顾。找到一块布,摸到了什么就放下,装了几样后把布系成包袱斜背在身上。离开的时候在帐篷门口右边角落的缝隙里插了一根草茎做个标记。 飞快摸到第二个帐篷。刚进去就被难以名状的浑厚的汗味熏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这里是兵勇睡觉的地方。退出,并插草茎做标记,而后前往第三个... 七八个帐篷摸了下来我接近了千总大人自己住的主营帐篷,这是从帐篷的外观判断出来的,它格外大些,而且有一个小兵守在外面。不过小兵也搂着枪靠着帐篷睡着了。 这里就不用去了吧,我抱有侥幸的想,应该不会在那里的。 绕过主营帐篷,前往下一个目标,依旧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手里的草茎越来越少,我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 我蹲在一个帐篷角落等了会儿,等情绪平复后,掀开门帘闪身而入。 进门就觉眼前一黑,一股可怕的臭气浓浊得似能堵住我的五官,我迅速退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边琢磨这里放的是什么,怎么跟一堆臭肉似的?念头转到这里就明白了,此处放的都是这些官兵收割的、所谓土匪的人头,一颗能换二两银子的人头… 可能是要把这些头带到什么地方,点过数了才能兑现吧。 可是,这是什么操蛋的人定制的操蛋的政策?这不是在鼓励滥杀无辜么?血乎拉杂一颗头,你怎么就能肯定是山匪?就卢小狗那样的,一看毛都没长全的,山匪? 宁做太平犬,不当乱世人!再一次,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刻体验。 眼前这个帐篷我是再也不愿意进了,我能肯定我的背包不在这里,没人会愿意把好不容易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什么的和一堆人头放在一起,虽然我的背包里装的也是头。想到这里我更加焦虑,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还被藏在密不透风的牛皮包里,金先生的头不会起什么变化吧? 不敢再想下去了。 探完最后一个帐篷,收获最后一个失望。我打点精神再把营地完整的走了一遍,查漏补缺,然而每座帐篷的门边都插着草茎,除了那座主营帐篷。 看来没得选了,就是那里,不进去不行。 提气。 潜行。 靠近了... 脚下踩到什么,发出轻微一声响,守门的小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我赶紧躲好,听见他打哈欠、揉鼻子、把枪抓在手里撑着站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 完了,彻底醒了。我离他还差十几步,想冲上去打晕了也不能保证能不惊动其他人。竟然卡在这里?懊恼十分。 主营的门帘忽然掀开,从里头出来一个人,看服色正是刚才那个千总大人,半夜不睡觉他出来晃荡什么,瞧模样还不是惊醒的模样,而是一直醒着。 只见他路过守门小兵,顿了顿,训斥起来,不得偷懒啊守好门啊小心着点啊什么的,然后就走进了边上一座营帐,我记得那里头也是兵勇睡觉的地方,只是不明白他一个官头头进去做什么?查房?帮人盖被子?不可能... 但是那个千总进去后很久没出来,好像真的睡在里头了。 我没弄明白那是为什么,好好的独立大单间不睡,却和一群糙汉子挤一块儿,这是一种什么四溢的基情? 大概刚受到了训斥,看门的小兵站得笔直,精神得跟回光返照了一样,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睡回笼觉的迹象,我有点不耐烦,打算给他来一招声东击西。在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刚要往远处丢,忽见小兵有了动静,他先摸摸肚子,然后放下枪钻到一边的草丛去了。 老天爷这么给面儿我哪敢耽搁,赶紧顺边溜到主营帐篷外侧,再贴着帐篷溜到门口,趁着一块乌云遮住了月亮,麻利的掀开帐篷门钻了进去。 进去两眼一抹黑,赶紧先蹲下听动静。外头很静,说明我的行动很成功,再次证明我有练轻功的天赋。等视力适应了黑暗后方才察觉,这个帐篷从外头看是挺大,进来的则不然,因为东西多,角落堆满了各种箱笼,看着就是从各处搜刮来的。尽头是张大床,居然拢着床纱,倒也讲究。 看着床我心里有点犯嘀咕,千总大人为什么不睡这?越想越不放心,我朝床摸了过去,侧耳倾听, 没听见什么声响,轻轻撩开窗纱,里头还真是没人,只是被子摊着,好似有人睡过… 所以是千总有夜游症刚才发病摸错了帐篷? 这么想也挺有道理的。 本来细节我懒的探究,先找到我的背包要紧,可是临转身时不知哪来的鬼使神差,我伸手摸了摸被子里面。一摸,就特么惊了,大惊失色的惊了! 被子是热的! 热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睡在这里,只是被我进门的动静惊醒了,临时躲起来了! 一阵厉风突袭脑后,我不敢转头不敢硬接,向前一扑滚进床里,再一扑,滚到床角,忙中偷空回看,一把锃亮的剑正砍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拿剑的那家伙是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男子,长得嘛差强人意,眼睛有点小、眉毛有点粗,脸颊右下方有颗米粒大的黑痣,着实碍眼…哦对了,他也是那种猪尾巴发型,给这张本就勉强及格的脸加了个负十分。 这种时候我能敏锐的发觉对方五官的缺陷并合理评分是一种什么精神? “躲得挺快的!”对方夸我,然而表情无一点发现了人才的愉悦模样。 我的眼神朝四周溜了溜,想找退路。那人将剑一横,言下之意是,别想跑!然后我发现他穿着的应该是内衣,松松垮垮的,想必是发现了我的闯入就赶紧起了床,连外衣都没来得及套一套。 打量完对方的衣着后我发现对方也在打量我,目光聚焦在我的腿上,是的,是的,长裙变成了短裙,两条腿上还裹着自制丝袜,这种打扮只有一种解释,“哪来的妖魔外道,”对方给我下了定义,“竟然敢私闯军营!” 我想回答,我走错路了,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希望太渺茫,还是打出去吧,可是对方有兵器,一把那么长那么亮的剑,而我只有一块石头。 我试探着突围了一次,然后被逼退回原地。小占上风,对方可能有点得意了,用剑点着我,“狗奴才,你以为蒙着脸我就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我懒得和他打嘴仗,打起精神,准备第二次突围。 然而又失败了,这次还有点惨,背上被拉了个口子,还好有之前的背包挡着,没伤到自己的皮肉,就是馒头啊咸肉啊什么的滚了一床,看着有些令人尴尬。我冲对方抱歉的笑笑,然后发觉美人计无用,脸上蒙着布呢。 小叔叔的教诲响在耳边,看见刀剑,赶紧跑! 对方得意的抖着脸上的黑米粒痣,“那海敢刺杀我,怎么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唉...听不懂… 我想表明我压根不认识他,也不认识那个什么那海,此次误入纯属自己犯了蠢,没想到千总放着大单间不住是因为这里让别人占了!而且吧,我觉得,这个’别人’的官职应该还挺大,至少比千总大... 想想,还是把话压了下来,我连千总是个多大的官都没弄清楚,还是别搭腔了。 忽然喧嚣起,先是零星几声,跟着便响成一片,“走水啦!走水啦!”铜锣声也紧密的响了起来,火光隐隐透进帐篷。 我大喜。 “竟然还有同伙!”那人却是惊愕非常,一顿,提气再叫,“来人啊!” 我好意安抚他,“别喊了,你没听见外头动静么?走水了啊,就是起火了,先救火,别担心,我没有同伙,也不是来刺杀你的!” “女的?”他吃惊的模样表明受到的刺激不比刚才听见走水小。然而我也很吃惊,我这模样看着不像女的?胸是平了点,但是腿长腰细,第二性征也很明显了好么?!更何况我还穿着迷你裙呢! 此时一个人埋头钻了进来,进门进得急,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嘴里大声的赔罪,“有数十贼人前来袭营,惊扰了大人,卑职万死难辞!” 我把他认出来,是千总,衣服都没穿好,提溜着鞋就跑过来了。千总说完后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上了,他猛然跳起来,“大人小心,有刺客!”边说边把那个不知道官到底多大的’大人’拦在自己身后。 我的眼神往一边溜了过去,在一堆破铜烂铁中准确定位了我那特立独行的背包,看样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包打开,这可真是好消息,否则我就得在那一帐篷脑袋中去翻检金先生了。可是眼前的困境也不小,他们有两个人,外头还有至少好几十个小兵,我得在所有的人都挤进这个帐篷前搞定这两人,抢完了包并顺利逃离…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任务啊… |
152 我决定马上动手,策略也已经想好,有点,呃,猥琐。 扬手将手里唯一的武器朝千总丢去,用了十足的力气,石头去势奇急,距离又近,那可能因为有点上了年纪而导致行为迟缓的千总大人的额头被砸了个正着,他惨呼一声便往后倒,可惜他身后的队友并不打算罩着他,于是千总大人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千总自然不是我的主攻目标,便在千总大人往后仰的时候我迅速跟上,窜到了他们附近,千总大人倒地后露出身后我要攻击的目标人物,而目标人物此时有些没跟上趟儿,他以为我要逃,没想到我主动来打,那剑一时半会没放正地方,胸口露出好大一个空门。 然而这个空门也不是我要攻击的地方,在他略显慌张的把剑撤回拦在胸口的时候,我双手直接扯住了他的裤子,然后往下一拉。 这人穿的是睡衣,松就一个字,于是裤子顺当落到了脚面上,然后他就震惊了!不但是他,躺在地上的千总大人也忘记了叫唤。愣了三秒后,目标人物怒喝一声,赶紧弯腰提裤子。而我一秒没敢耽搁,冲到了杂物堆边眼疾手快的拎起了我的背包,掀开帘子逃之夭夭。 外头乱啊,到处是火,到处是救火的人,根本没人注意我,我暗赞着这场火烧得真是时候,边拔脚就跑。眼瞅着营门越来越近,胜利在望了,忽听身后传来厉喝,“关营门!抓住那个女淫贼!” 我一个踉跄,差点扑倒。谁淫谁啊!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 营门口附近忙活着的小兵被惊动了两三个,看见我具都露出惊容,然后忙不迭的关门。我徒劳的张牙舞爪深情祝福,“关门死全家!” 门关了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跟着三个小兵挨个儿摔倒在地,哎哟哎哟爬不起来。我跑过他们,瞅着他们,却见脸上道道血痕深可见肉,不由啧啧称奇。出了营门发现原因,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浑身黑色,脸上也蒙着黑色的布,只露出了一双眼,倒是亮晶晶的,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黑色的马鞭。 我一个急刹车,勇士朝我伸手,“上来!” 我…我上不去啊…马这玩意儿我见过、吃过,就是没骑过! “多谢壮士搭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再见!”撂下这句明为感谢实则希望老死不相往来的寒暄我转了个方向,朝野林子里跑去。 马蹄忽然响起,追着我而来。我转头,看见骑着黑马的黑衣勇士浑身写满四个字,志在必得!我心里大惊,难道才出虎穴狼窝又追上来了?而且他骑着骑着,忽然把身体横了下来,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手也舒张开,好似迫切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搂抱,妈呀,这姿势我见过的啊,在电视里看到的蒙古族的孩纸们最喜欢在什么节日玩个啥子捉羊大战的游戏时就这么炫技的啊! 狼来捉羊了! 而且狼后头还跟着一群土狗,那些从军营里追出来的兵勇们,个个手拿利器,大声呼喊,“贼子!捉拿贼子!”还有人补充,“捉住男的,赏银100两,捉住女的,赏银50两!” 我很有怨念,凭什么我的身价只是人家的一半? 咬牙发足狂奔,脚下一个不查,摔了个嘴啃泥,爬起来连嘴里的泥巴也顾不上吐,继续跑、继续跑、继续...可是再怎么跑也跑不过马,马蹄声已经快挨着我的后背了,我赶紧急刹转身往左,勇士带着怒气的惊呼声响起,“叽里咕噜!” 妈呀,是外国语! 才跑了十几步马蹄声又近了,我故技重施想往左转,鞭声忽至直袭我左方逃路,逼得我只能继续直行,这下再没折腾的余地,没过几秒我便觉得腰身一紧,随即身体腾空上翻,最后整个人脸朝下挂在了马背上,非常的干净利落。 我被马鞍卡得动弹不得,在马背上下颠簸说不出话来,不能撒娇不能求饶不能说狠话,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也别再见都卡在喉咙口吐不出去,不知道颠了多久后我被甩到了一片草地上。 那时我浑身已经被颠麻了所以没感觉到疼,就是担心我的背包,屁股也没顾上揉一揉就把包捧在怀里,刚要去拉拉链又赶紧忍住。此人十有八九是敌非友,我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抬头望着他。 两个蒙面人互相逼视着,眼神都泛着凶狠、坚决、以及不妥协,就这么僵持了好久,我率先败下阵来,因为眼眶酸涩而狂眨着眼皮问,“火是你放的?” 那人’哼’了一声,然后哼出四个字,“不知好歹!”语调有点怪,不知带着哪里的方言腔。 我想起营门口那几个小兵脸上的鞭痕,“壮士,出手挺狠啊,你跟他们有仇?” 眼前突然袭来黑影,我立时仰头一倒,躲过了一记马鞭,再翻了个跟头,离那人起码三米远后怒吼了一个,“说打就打玩偷袭你特么是不是男人啊!” 他翻身下马,身法十分利落,我赶紧爬起来往后又跑了几步。 “把脸上的布摘了!”他下令。 我嘿嘿冷笑,当然不从! 他又举起了马鞭,“别逼我自己动手!” 嘁!姐是吓大的?!我继续冷笑。 他果然动手了。 他的拳脚功夫都是野路子,没章法不说,还招招都冲着要害,也不讲究形态美观,很多时候都像只猩猩在跳啊跳,我打得很气闷,觉得自己跟驯兽师一样。我们过了好几十招,我没赢他也没输,但是再继续下去可就说不定了,我这样的学院派最怕的就是野路子,十有八九最后得拱手投降。 趁着败相未露瞅着个空档跳开几步,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壮士身手不错,我倒是很愿意和你比个高低,只是,”我再作揖,以示态度真诚,“后有追兵,我们险境未脱,万一拼了个两败具伤,岂不是便宜了那群土狗,哦不,官兵?” 应该是我的负隅顽抗让此人产生了忌惮之心,他收了攻势问,“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肯把布摘了?” 虽然不明白此人这么执着要跟一块布较劲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决定再试一下,这次采用的是曲线救国之计,我理了理衣服,轻描淡写道,“你摘,我就摘!” 我真不相信他会摘,需要这么躲着藏着的,大都是有苦衷的,跟我跟风武侠剧可不一样,那人果然没再纠缠,沉吟片刻后换了两个问题,“你是什么人,去察图的军营做什么?” 察图…?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是那个千总大人的,还是睡衣大人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察图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努力表白,“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我只是想去拿回我的背包。”说到最后,轻轻拍了拍包包一下,以做示意。 那人的注意力落在我的背包上,我忽然有些后悔,这背包看着这么的独特这么的光芒万丈,不会引起他的觊觎之心吧? 果然,只听他问,“包里有什么?” “没什么…”我马上摇头否认。 “打开看看!”他继续下令。 我后退一步摆开姿态,“还想打一架?”他好似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我连忙发出威胁的冷笑,“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是女人,你赢了我固然没什么可得意,输了就会丢死个人!” 他发出疑惑之问,“汉话说得这样标准,难不成你是汉女,可瞧你一身打扮,不是蛮子就是土著,要不怎能这样彪悍?” “你不是汉人?”我上下打量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必定是个少数民族同胞啊,所以说话声调怪里怪气,刚才听见的也不是外语,而是他本民族的语言。“你是…”我猜,“满人?” 他摇摇头,“我是蒙古人,我叫布合。” “察图又是谁?”我继续问。 “奉国将军班善的家生奴。”布合知无不言。 我想确定一下,问,“是那个千总大人?” 布合语气鄙夷,“什么狗屁千总也只是察图的一条狗而已!” 所以察图是内衣大人…我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那家伙听起来来头不小,我这么把他得罪了显然留下了无穷后患!此地不宜久居,我还是得想法赶紧离开。四下黑漆漆的,方向没法分辨,我连小村都回不去,更别说找到南瓜沟了。 “喂!怎么尽是你问我?”布合醒过神来,“我问你,你不肯露出真面目就算了,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你要知道我名字做什么?你要知道我长相做什么?”我没好气反问,“反正从此一别两宽山高水长再也不见,何必浪费彼此精力。”说到这里,我冲布合一摆手,“永别了…” 布合伸手,马鞭被甩出,发出充满威胁的’唰’的一响,“你不能走!你得跟我去见我家主人!”鞭子又被甩了一下,这次目标是我的背包,“还有,包里的东西也得让我过过眼,省的惊扰了我家主人!” 我忍不住侧目,原来这个人也是有主人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去见他家的主人?见到了他我就已经够倒霉了好么! 僵持间互听噪音自远远的黑夜里传来,轰隆隆的一片,我不知道是什么,惊疑不定时看见布合的眼神也变了,“是追兵!”他道,然后伸手去牵正在一旁趁着我们打架而悠闲吃草的马。 我更担心了,来了多少人啊这是,才能发出这么大噪音! 布合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看着我,“应该是察图的亲兵,骑的都是我们蒙古马,跑得快、耐力好,我这匹是跑不过他们的!”这么严峻的时刻,我从他的话里居然还听出了几分得意,但我无暇计较,开始四处找能藏身的洞穴。 “他们肯定还带着狗,”布合看出我的打算,“要不也不能追到这里!” “所以,”我两手一摊,“你有什么好建议?” “要想活命,就跟我走,去求我家主子庇护!”他倒是直言不讳,“察图再怎样仗着奉国将军的势,也不敢对我家主子无理!” 有这么牛叉的主子那还等什么! 我学布合的样子上马,坐在布合身后。马前后踱了几步,好似承受不了两人的体重,摇摇晃晃了几下我赶紧抱紧了布合的腰。那小腰肌肉结实,触感甚妙。布合动了几下,好似嫌我抱得太紧。我可不想松手,冲着他的耳朵叫,“躲毛线!人家第一次骑马!” “你!”布合言尽于此,然后夹紧双腿开始驱马。 马先小步跑着,渐渐步子拉大,风声掠过我的耳朵。我深深觉得这也不是个好办法,没跑几步就会被那什么跑得快耐力好的蒙古马给追上,何况人家还带着狗!但是布合给我的感觉好似很有把握,跑了阵子他居然不忘初心的继续向我提问了... “你的包里到底是什么?” “….” 我,“有追兵啊!” “你叫什么?” “有追兵啊!” “你的功夫哪学的?” “有!追!兵!啊!” |
@万千风景一点心1 2019-02-14 18:47:17 婆子新年好!终于盼到你来了。 ----------------------------- 新年好!旺旺旺旺! |
153 以我非常有限的江湖经验来判断,追兵的确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要说刚才第一次听见是在千米开外,现在顶多只隔着五百米了,当然数字是瞎猜的,一定不准。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密林,不大,也就方圆几十米范围,我看到了希望,进入林子,瞎走一气,追兵就摸不到我们的行踪了。可是布合忽然松了马缰,马慢慢停了下来,“马跑到极限了,再跑下去会死。”布合道。 我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我也很心疼马的生命,于是问,“现在该怎么办?” 布合不语,从怀里掏出个竹哨来,放在嘴里吹,竹哨发出一连串哧溜溜的响声,听起来不是忽然雅兴发作要在月下来点浪漫音乐而是在呼唤同伙。 同伙果然钻出来一群,七八个吧,都穿着黑衣,打扮跟布合一样,不过没遮脸,一眼扫过去,大都中人之姿一堆群众演员而已。 领头那个朝我们走来,喝问,“来者何人!” 布合扬手,一个东西落下,插在两人之间的地上。我歪头看去,是面小旗,红色底子黑色图案,细节就看不太清了。领头的却认得,立刻上前拔起小旗收在怀里,神色化踞为恭,“原来是布合大人!” 我侧目,失敬失敬,这也是个大人!只是这世界大人也太多了点... 布合翻身下马,我马上跟上,活动了一下手脚。 只听布合吩咐,“察图的人跟上了我,你安排一下,找个人骑着我这匹马去把追兵引开,然后再给我准备两匹马…”我在他身后好心提醒,我不会骑马!布合不理我,继续下令,“别暴露了行踪!” 那人诺诺应着,看来布合的职位远在他之上。 两匹马很快牵来,负责诱敌的人也准备好,翻身上了我们来时骑的那匹,和布合及头领打了个招呼,就转头沿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布合上了一匹马,然后低头看着我,我学之前模样坐在他身后,抱紧了他的腰。布合不自然的往前挪了挪,我’啧’了一声,心想,这么扭捏害羞,只怕还是处男。 我和布合共骑一马,穿林子而过,另外那匹精乖得很,在我们身前身后的跑着,从没离开五米远,看来也是训练有素的。 一路我都在想,那个什么主人我是必定要去见一见的了,人家布合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我没道理不给他面子,况且吧,我还想,他们是本时代人,肯定比我这个外来人更熟悉地理,也许能给我指条通往南瓜沟的路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问布合,“你知道南瓜沟么?” 布合答,“不知道。” 这个答案虽然令人失望,却在我意料之中,布合毕竟是蒙古人,也是远道而来,等有机会找个本地人问问就行了。可是,我也忍不住的惆怅,想到察图那儿的一帐篷人头,暗中祈祷可别是所有的本地人都集中在那儿了... 跑着跑着,每跑一阵子,布合就会带着我换马,尽管换马时能让我僵掉的屁股稍做休息,但几趟下来我有点撑不住了,我决定下次穿越一定要带一辆折叠自行车。不知道多久后,我开始觉得腰酸背痛,而且两腿还发起麻来,好几次没夹紧马背差点摔下去。布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累了,那我们休息一下吧。”说着,马便渐渐停了下来,我双腿僵硬几乎无法动弹,在布合的帮助下才从马背上挪下来。 在地上躺了好久后才找到腿的存在感,然后赶紧做几个热身运动,活动血脉。布合一直在一边好奇的看着,直到我压腿的时候他才赶紧移开视线,边甩着手边走开几步。我低头看看我劈开的腿,觉得这个姿势果然还有些与当下时代格格不入,遂收了腿,站起来,踢踏几下。 布合突然发出一声感叹,“天亮了…”我抬头,看见天边果然露出了鱼肚白。 我打了个寒战,腿上裹着的布条早就掉得七七八八,之前一直贴着布合,加上疲于奔命无暇顾及,此时才感觉到沁骨的寒冷来。布合皱着眉上下打量我,“这样不行,你会生病的。” 我马上接茬,“你有多余的衣服么?” “现在没有,”布合摇头,“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到了再帮你买一套。” 我朝布合靠过去,“要不你把你的裤子脱给我穿吧。”我这是病急乱投医,两条腿快冻成宣威火腿了。 布合跳开一步,再度皱着眉上下打量我,“你怎的…” “什么?”我的脑子也快变成冻豆腐。 “算了,”布合道,“我给你生堆火,烤一烤吧!” 我打着哆嗦用力点头,“好、好!” 火堆很快升了起来,我挨在火堆旁边坐下,向着火光双手抱膝,热量辐射周身,寒意被驱散,我总算不发抖了。 布合从马鞍边的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罐,然后又把水囊里的水倒了些进去。陶罐被放在了火堆边上煨着,很快就冒起了白雾,我忍不住奢想,要是能有个红茶包就好了… 人的贪欲啊,果然是层层递进的... 等陶罐里的水凉到可以入口时,我身体已经烤得热烘烘的了,捧着陶罐喝水,有蒙面的布从中作梗我喝得很是艰难,不过几口下肚后便感觉通体舒泰起来。我把陶罐递给布合,他摇摇头,默默喝着水囊里的水。 我歪头看着他,觉得他这块布好像比我还舍不得扯下来,是不是长的太难看?想到此处,觉得脸上有点痒,想洗个脸,热水也有,正好了不是。于是扯了脸上布,在陶罐里浸湿了,拧一拧,在脸上擦拭起来。先擦掉点灰土,重新将布浸湿,热烘烘湿漉漉的摊铺在脸上...说真的,奔波了一宿能来个热水SPA,滋味太妙了。 等布凉透了的时候我把布取下,双手拍着脸颊,幻想脸上涂的是爽肤水,拍打间看见布合正望着我,眼眨都不眨。我先是一凛,看看陶罐看看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不喝了,我也喝饱了,放着也浪费所以就…” 布合,“你…”’你’了半天却没个下文,依旧盯着我,目不转睛的。于是我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我貌美如花让他惊为天人?布合站了起来,在我跟前来回踱步,我略显吃惊的用布捂住嘴,不知道他怎么了,看模样不像是被美色迷住了心智。 转了四五个圈后布合停下,问,“你怎么自己就把容貌露出来了?” 这是什么问题? 他继续补充道,“刚才我让你摘你不摘,还不惜跟我打了一架…”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觉得很好笑,遂笑着说,“因为刚才是你逼我摘的,现在我是自愿的!”布合又愣住了,可能正在探索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我索性继续刺激他,“对了,我叫金乔,黄金之金,大小乔之乔。幸会!” 布合迟了半拍,举手回礼,“幸会!” “还有,”我的话可没完,“你长什么样,你的主人什么来历,这些秘密我一概不想知道,所以以后你也别主动告诉我!至于我的背包里头有什么你也别打探,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保证不会对你家主人不利,所以你也别担心!” “那你为什么大闹察图的军营?”布合问。 这个问题我倒不能现在回答他,要是我告诉了他,他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半道儿把我抛弃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儿找南瓜沟去?于是面露高深之微笑,“这个嘛…现在不可说…” 我们在火堆边的愉快交流内容基本如上,后来布合继续带着我策马狂奔一直奔到一个破庙前才停下,打量着这一堆破壁残垣我心想难道布合的主人竟然在这种地方隐居?当个和尚都会饿死的地方,布合是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他家主人能把察图打趴下的? 然而庙里无人出来相迎。 下马后布合让我在庙外等候,自己钻进了庙里。我瞎琢磨着,难道这里有密道?然后拔草喂马。喂了几口布合又钻出来了,他竟然换了身衣服!挺普通的农家夫男打扮,只是脸上的布依旧蒙着,看着有些怪异。跟着布合吩咐我在庙里等他,他说他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 布合走后我进了破庙,前后上下打探,确定果然无人,这才松懈下来。把背包放在身前,双手合十祈祷,金先生,你可千万保重,你的身体还没找到呢! 然后打开包,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包里散发出来,居然不是臭味儿,而是庙里常闻的那种,但更好闻。我赶紧把包着布兜的金先生的头小心捧了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心里紧张极了。抖抖索索打开布兜,金先生的头终于重见天日。 奇怪的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金先生还是金先生,双眼闭着,神情祥和,毫无半点腐烂迹象,浑不似个死人! 奇怪过后我也懒得探究原因,金先生身上有许多深奥的秘密,可能死而不腐也是其中一个。看着他的头我只能想起一个词,音容宛在,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滴了几滴,低低哭道,“金先生,我知道你死得冤,你是有心愿未了呢,还是想报仇?你托梦告诉我,什么我都帮你做!” 布合的一去就去了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他把包裹向我丢来,“接着!”我抱了个满怀,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 似是看出我的疑问,他解释道,“是衣服,你去换上,你现在这模样可不能进城。” 花了我很长时间, 还出了一身汗我才把衣服换好,古人穿衣服,太特么麻烦!还有些绳子带子什么的我没地方安置,索性全部塞进了衣服里头。换好后出来,布合将我上下一打量,指出了几处错误,修正的时候我想,这小子行啊,对女式衣服这么熟悉,看来没少帮人宽衣解带。 形容整理完毕,布合跟我说了个地方,云来客栈。“我家主人暂时住在那里,”他道,“进去后,若有人问,你就说寻亲,茶坊的老窖头是你的亲戚,见到了老窖头,你就报我的名字,说求见主人。” 听完这番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妈蛋,上了贼船了,这是一窝反贼吧恐怕还是天地会的!跟着想,不对,不对,那什么将军的家臣怎么会给反贼的头头面子?忽然想起察图跟我叫阵时说的话来,不由问布合,“你家主人是不是那海啊?” 布合一怔,反问,“你怎么知道?” 这老实孩子,让我说他什么好?这么不经诈... “我认识他后代,”传了几百年的后代,“叫那英,是个姑娘,歌唱得特好听!” 布合疑惑极了,“我家主人尚未婚配,哪来的后代?莫不是旁系亲眷?” “应该吧…” 布合恍然大悟,“难道是这个缘故,察图才对你不利?” “可能吧...” 布合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烦了,“废话说太多了,还走不走啊!”于是他便老实闭嘴。看来’我上面有人!’这招,古今通用。 布合把我领到了一条官道上,远远能瞧见城门轮廓,他说他就不往前走了,他得继续潜伏,不能露面。“云来客栈啊!”临分别前他叮呤着,“别摸错地方了!” 我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布合,心里有点依依不舍,遂决定跟他要点纪念品,“哎,布合,”我深情款款,“你给我点银子呗。” 布合摇头,“去了云来客栈,找我家主子要吧。” 无钱寸步难行,看来布合不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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