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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死人生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叫阴生子[第6页] |
作者:三只小熊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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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至此,鬼婆子再道:“苗先生放心,这件事儿不难办,只是略有一些麻烦,先不用管它,咱们将正事儿做好,我回头仔细料理。” 鬼婆子和我以及二叔讲话的时候,声音是透着冷意的,这会儿在苗光阳面前却显得很恭敬。 苗光阳点点头,道:“确定和李阴阳他爹无关就行,被讨死狗害死的人,也不会凶到哪里去,不过你们尚且需要注意,讨死狗若是给你们下了死咒,就必须要小心了。若是遇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更得时刻警惕。” 鬼婆子低声称是。 我心里头却咯噔一下。 死咒是已经下了,就是讨死狗那段恶毒咒人的话。 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听起来轻描淡写,可都能从先生口中说出来,肯定不简单。 只不过这事儿鬼婆子不让苗光阳插手,我自然不能说别的。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自那番话说完,就没人再说话。 二叔明显有些忍不住,正要开口。 苗光阳才继续说道:“刘水鬼的尸体成了黑煞,落在了凹风穴里头,大阴之时弄不出来,我计算了一下,今晚的戌时与亥时,黄昏与深夜交替,人将安歇,他想要破尸出来,定会选人入林,需要有人在林子外头守着,但凡是有人来,全部将其阻拦,你们三人守林,我去将他的尸体背出。届时回来,你来开阴路。” |
苗光阳这番话说得条理有据,只不过关于时辰我听不懂,其余的也是一知半解。 还有他最后讲的那个开阴路,昨天何雉和我讲了,想要用鬼婆子开阴路的法子换阴生九术…… 这东西,又是什么? 鬼婆子直接点点头,二叔也郑重说了个好字。 我思绪飞速,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能一起进林子吗。” 苗光阳笑了笑,不过却摇了摇头。 二叔低声道:“阴阳,莫要胡闹,中午已经带你去看过了,其余的交给苗先生,咱们没那本事,不能去添乱!”我低下头,不再多言。 再接着,苗光阳打了个哈欠,说让我们休息休息,弄点儿吃的,养精蓄锐,等到时辰就再去后山树林子。 二叔连连点头,招呼着我进厨房去弄吃的。 我家简陋,好在上一次谢小花他男人送来了米面鸡蛋,还有腊肉。 煎了鸡蛋,蒸了白米饭,又将腊肉切了一盘混着米饭蒸熟。 约莫小半个时辰,厨房里头尽是咸鲜的肉香。 把吃食端出去,几人都填饱了肚子后,二叔将苗光阳请进房间休息。 鬼婆子在房门口抽烟,二叔则是靠着桌旁小口喝酒。 这会儿没别的事情可做,干等时间,我便有几分坐立难安。 |
鬼婆子似是看了出来,咴儿咴儿咳嗽两声之后,让我也去睡一觉,晚上指不定要熬一宿,免得到时候瞌睡坏事儿。 我听他的回了屋,这一觉睡下去,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要入夜了。 外头传来二叔喊我名字的声音,到堂屋里头去,他们三人都已经准备好要出发。 苗光阳又叮嘱了鬼婆子和二叔几句,我这会儿还有点儿迷糊,也没大听明白。 二叔又招呼了我一下,他们便迈步出了屋。 我匆匆跟了上去。 此刻外头的天色,将黑未黑,在黄昏尽头和黑夜相交之间。 耳边只有风声,以及不远处悬河的流水声。 等我们到了村子之后,这会儿的村子更是安静得吓人,连风声水声都听不到了。 苗光阳走在最前头,他脚下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没花多久,在天黑之前,我们便来到了林子外头。 抬头便能够看到悬崖上那些老树挂着的尸体,这昏黄夹杂着部分夜色的光线,那些尸体微微摇晃,也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苗光阳回头深深看了二叔,鬼婆子,以及我一眼,点了点头。 二叔和鬼婆子同时郑重点头,苗光阳才直接钻进了林子。 这会儿我也彻底清醒过来了,问二叔刚才苗光阳都叮嘱了什么? |
二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老汉今晚上想破尸,他已经很凶了,会勾来一些人进林子,咱们一个都不能放进去,那些人肯定会很诡异,要么浑浑噩噩,要么可能都没睡醒,总归只要放进去一个就完了。” 我心里头突突一跳,便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时,鬼婆子忽然又说道:“不光是人,还有猫,也不能放进去。” 二叔明显愣了一下,道:“啥意思?苗先生没说猫啊?” 不过下一刻,二叔脸色就微微一变! 二叔变脸的同时,我也顿时回想起来讨死狗所说的,狗刨门,猫咬尸,死人倒喘气儿,以及还有他咒鬼婆子的鼠磕头,鸡倒走,鬼抬棺…… 很明显,讨死狗的死咒不是特定某件必须发生的事情,而是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 我神情凝重了不少,点头说让鬼婆子放心,我肯定看好这林子口。 鬼婆子瞥了我一眼,忽然说道:“不只是因为那死咒,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我心头微跳,眼中的疑惑也不减。 他才说道:“猫有九命,其性属阴,便是将死之尸毫无怨气,碰到猫也会借命诈尸,越是有怨气的尸体,就越会吸引猫,猫食尸补阴,同样,老尸怨尸也想要借命。” “如果让你爹借了命,活尸黑煞,先生都要出事。”话语之间,鬼婆子目光锐利无比,左右扫视林子外头。 |
这会儿我才发现,这山下密林之外,那些草丛石堆之中,或是一些孤零零的老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数只野猫。 杂乱的毛色,冰冷的竖瞳,它们或是趴伏在地上,或者是弓着背站在树枝干上,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这边。 鬼婆子又补充了一句,说这林子现在阴气冲天,只有这一条人道儿能进去,我们只要看好这里,就不会有问题了。 说完,他便点了一根卷叶子烟,眯着眼睛抽了一口,接着他咴儿咴儿的咳嗽着,几乎快把肺都咳了出来。 二叔抽出来了腰间的卜刀,拿张布擦了擦。 他们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本来就不宽的林路,刚好被堵住。 我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外面,时不时又扭头瞅一眼林子里头,心中还是隐隐担忧。 就在这时,远处的路尽头,晃晃悠悠竟然走来一个人。 这人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并且他脑袋生的又尖又小,眼神和表情都是痴痴傻傻,一晃一晃的朝着我们走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不正是村里头的二棒子吗?! 二叔眉头皱了皱,开口道:“阴阳,把这傻子弄走,别来坏事儿。” 鬼婆子还是在抽烟,他伛偻着背站着,半抬着眼皮子,就像是没见着二棒子一样。 我点点头,快步上前去,很快就到了二棒子跟前。 |
还没等我说话,二棒子脏兮兮的尖脸上就是一阵傻笑。 他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却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你见我的大黄鱼儿了吗?” 他这语调透着沙哑,我是和二棒子说过话的,这完全不是他的声音。 怎么反倒是像死了的村长的? 再跟着,二棒子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那张最多一个巴掌大的脸,直愣愣的盯着我,眼珠子瞪得滚圆。 我眼皮狂跳,额头上也冒了汗,同样盯着二棒子,余光瞟向地面。 这会儿地面,竟然只有我一道影子…… 二棒子直愣愣的表情,忽而变得“凶厉”几分,他猛地抬起手来,直接掐我脖子,口中的话变得阴森狠毒:“把命还给我!” 森冷的话语之中,他双手就要掐我脖颈! 我哪儿能让他得手!心惊之余,我猛的后退,同时狠狠一脚朝着他的胸口踹去! 砰的一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踹中了一块石头,腿脚一阵发麻,整个人都被震的往后退去。 二棒子身体微微晃了晃,他忽然朝我斜着冲过来,面目狰狞,双手还要来掐我脖子!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冷冰冰的呵斥声:“见钱眼开,拿死人钱被讨了命,遭黑吃黑,还要鬼话连篇?!谁拿了你的钱去找谁,见着人就想要索命拉替死鬼,你拉得到吗?!” |
这呵斥声还夹杂着咳嗽,不正是鬼婆子的声音? 同时身后脚步声急促,分明是鬼婆子在向我靠近。 二棒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动作明显快了不少。 我后退的速度也不慢,可毕竟我是后退,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平衡,眼瞅着就要摔倒。 二棒子距离我更近,他直接朝着我扑下来!他双手绷直,黑漆漆的指甲,看着就让人恶心的不行。 而且他刚才是要掐脖子的动作,这会儿那绷直的手掌就像是掌刀,就这样扎下来,怕是直接会将我嗓子眼捅个对穿! 并且他的眼神,已然让我觉得和村长有七八分相似! “啪!” 一道棍影直接抽在了二棒子的脸上,他脏兮兮的面颊上,自眉心到鼻子下方的嘴角,陡然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滚出去!”鬼婆子一声厉喝咒骂。 二棒子整个身体猛地僵直,他忽然整个人都在抽搐,他本来要扎我脖子的手,顿时垂在了身体两侧。 抽搐之余他瞪大双眼,嘴巴也吐了不少白沫出来,直挺挺的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和昨天何雉抽方子的时候何其相似?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肩头被一只手撑住,我也止住了摔倒的势头。 明显是鬼婆子一手抽二棒子,另一手搀扶了我。 我心咚咚咚的跳着,还心有余悸。 |
惊疑不定的看着二棒子,我面色不安的说道:“村长撞祟的……” 鬼婆子面色微冷,他语气一点儿感情色彩都没有:“本来是想着解决了正事,再看怎么处理那个贪心鬼,他要冲上来惹麻烦添乱,他识趣的话,就老老实实待着,要是再来捣乱,我就抽散他魂魄。” 话语未停,鬼婆子又瞥了我一眼,说道:“这村长对你的怨气也不少,他没有胡乱去杀村里人,因为他不晓得谁动了他的大黄鱼儿,可硬想要杀你,可想而知对你多恨。” 我面色僵了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二叔也走过来,皱眉问了句:“他不是之前就要将大黄鱼送出来……为啥……” 二叔这段话没说完,鬼婆子才淡淡的说到:“他可以送,人收了就要替死,可他还没送出去就被偷了,死人都不晓得谁拿了钱,找谁去替死?他不是讨死狗,没那么大本事。” 这话我就听明白了多半。 二叔摸出来老白干的酒瓶子,滋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安静持续了没有多久,静谧的夜色之中,村路尽头又晃晃悠悠的有人走过来。 这一次来的人更是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更怪异的是,这些人都闭着眼睛,就像是没睡醒。 |
他们手头却拿着锄头,镰刀,甚至是洋铲砍柴刀这一类物事,木然的朝着林子这边走过来! 月光幽幽,照射在他们的身上,若隐若现的影子,却显得分外妖异。 “你爹现身了,他想要破尸,弄了这些人帮他,不能让他们进林子。”鬼婆子忽而幽幽的说道。 我心头咯噔一下,眼皮抑制不住的狂跳。 这些村民都拿着家伙事儿,这动手起来,我们岂能挡得住? 二叔吐了口唾沫,又骂了个操字,说这么多,打不过,怕是要被砍死,接着他就立刻问鬼婆子,有没有别的办法,这肯定也挡不住。 鬼婆子抻着脑袋,又说了句:“他们都还没醒,是勾魂不是撞祟,那些家伙事儿是用来砍尸体,不是用来和我们打的,上去抽耳光就行!一人三个大嘴巴,再骂他们一句,半夜睡着了都不安生,走夜路小心丢了命,滚回去睡觉。” “骂完,他们就会走了。”鬼婆子说完,又咴儿咴儿咳嗽起来。 他别上了刚才用的棍子,伛偻着腰身,手在腰间擦了擦,似是准备好了抽耳光。 二叔又骂了几句脏话,说他这几天肝火旺,看见这些村民就气的不成,能抽全村人大嘴巴子,倒是让他心里头舒服了。 不过鬼婆子又叮嘱了一句,说要小心那些猫,别让它们钻了空子。 |
我也不敢放松警惕,鬼婆子没讲的时候,我注意力也很集中,眼神时不时瞟着那些野猫。 这时我却还发现一点儿怪异的地方…… 因为余光一直扫着过来的村民人群,我发现里头还有几个人是睁着眼睛的,他们眼珠子瞪得溜圆,神色也是狰狞。 其余闭眼的村民,手中拿着的家伙事儿是垂手在两侧,而那几个睁眼的人,手是抬起来的,家伙事儿几乎都竖在胸前。 明显,二叔也发现了这细节,他微眯着眼睛说道:“鬼婆子,那些不闭眼的呢?” 鬼婆子冷冰冰的说道:“死鬼不落教,还要撞祟上人身,我收拾那几个,其他人你们解决。”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林子外头那些猫,忽然全部都弓起背,毛全部乍了起来。 我惊疑不定,注意力也因此分散不少。 又出了什么事儿?这些野猫怎么了? 那一声猫叫之后,其余的这些野猫便此起彼伏,发出喵呜的叫声,这当真是婴儿啼哭一般,要比那些白狸子凶煞和形象的太多太多…… 尤其是这声音在耳边炸响,让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正因此,那些睁眼的村民,神色就更凶厉了! 鬼婆子面色阴厉,他二话不说,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
那些人群已经三三两两的走到林子外头,鬼婆子钻进人群中,顿时,前头有一个睁眼的村民,他猛地抬起手头的洋铲,直接就朝着鬼婆子脑袋上拍去! 鬼婆子啪的一棍子,当头抽在他的脑门上,顿时,那人便口吐白沫直挺挺倒下。 “阴阳,小心这些畜生东西,先挡住人。”语罢,二叔也快步走向靠近我们的村民。 我同样也快步往前。 我和二叔一人走到了一个村民跟前。 说真的,这也当真是吓人,明明睡着了,却被勾魂走过来。 这些村民本来就都被吓得不敢出门,要是这会儿他们醒过来,恐怕得全部吓得昏死过去。 在我跟前的这村民瘦瘦高高,竟然是冯大根! 他本来削瘦的面颊,这会儿竟然充盈了不少,嘴巴上似乎都有油光。 下意识我觉得怪异的是,平日里冯大根穿的是破破烂烂,这会儿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上好的白面缎子睡衣?! 我勘阳关那晚上,那几个落水丧命的村民汉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冯大根的家里人。 上我家闹事的人,带头的也是冯大根,虽然他们几家人一人拿了十几块钱的赔偿,但冯大根就这样去买了上好的衣服?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难得吃上饱饭,我当即就觉得这很怪异。 |
而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二叔已然一耳光抽上了他跟前那村民的脸,呵斥声也骂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停顿,同样一耳光抽在了冯大根的脸上! 手里头的动作没停,我一连就抽了三个大耳瓜子,同时骂道:“ 半夜睡着了都不安生,走夜路小心丢了命,滚回去睡觉!”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本来僵直着身体往前走的冯大根,忽然就顿住不动,接着便转过身去,朝着回村的方向走去。 二叔抽耳刮子的那村民也一样转身回村,月光下头,他们的影子正常了不少。 鬼婆子那边却稍显混乱。 嘈杂的脚步声,乱晃的人影,被撞祟的村民一个比一个凶厉,他们没有发出别的什么声响,全部都是狰狞着脸,手头的动作一个比一个狠厉! 莫不是挥着锄头去劈鬼婆子的脑袋,就是扬起手中柴刀,似是要一刀切了鬼婆子的脖子! 只不过我和二叔也帮不上忙,鬼婆子动手,那些睁着眼睛的村民,全都围了上去!阴厉到了极点! 很快,又有几个村民靠近了林子入口,我果断凌厉的上前抽大耳刮子! 一晃眼,起码得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子外头没有站着的村民了…… 大部分人都被抽完耳刮子,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回了村,至于没走掉的那些,便全都是被撞祟的村民,都被鬼婆子打的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
二叔一边甩手,一边骂脏话,说他手都麻了。 我手掌也隐隐作痛,掌心都红肿了不少…… 其实刚才我慌得很,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村民多的离谱,要是那些猫冲上来,肯定得彻底乱了套。 而现在,那些野猫还都待在原地,凄厉的猫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我发现在一块几乎一人高的山石上头,蹲坐着一只黑漆漆的猫。 应该就是这只黑猫出现之后,其余的猫才彻底安分下来。 鬼婆子微眯着眼睛盯着那只黑猫,神色更为警惕。 我心头却抑制不住的略有狂跳,甚至有种渴望,想去把这只黑猫给抓住。 一来是它有威胁,二来便是阴生九术之中有记载,黑术用的便是玄猫做原料! 其皮可做猫皮袄,其骨碾压成粉末,混合陶土可做猫骨陶,其指甲则是补阴散! 补阴散的作用很大,若是接阴的时候,遇到孕妇难产,或者是阴气不够,以至于阴胎无法出生,用上一些补阴散,就可以母子平安! 这接阴几次,罗阴婆留下来的猫骨陶已然不多,我总不能等着用光了才干着急,得有机会就做点儿。 二叔好似看出来了我的眼神,他疑惑的说道:“阴阳,你看那黑不溜丢的畜生东西,眼珠子都要冒光了,你想要那劳什子?” |
鬼婆子明显也瞥了我一眼。 我当即便点点头,不过还没等我说话,鬼婆子就讲了句:“这会儿碰不得玄猫,动了它,野猫要炸窝,先等着。” 我吐了口浊气,点点头。 只是让我心头略有不安的是,这时间俨然过去的不短了,这苗光阳怎么还没带我爹出来? 难不成……他里面出啥纰漏了? 我忍不住看林子里头,二叔也略有不安。 鬼婆子前头还算镇定,又等了半个时辰,他也略有一些坐不住了。 二叔喝了一口酒,他忽然说道:“我进去看看,别里头整出啥乱子,万一苗先生出点纰漏,要出大事。阴阳他老汉肯定凶的没边儿,我们这些个水里头捞尸的,除了好死的安分点儿,其它的都是祸害。” 说这话的时候,二叔声音都略有发抖,眼珠子泛着血丝。 鬼婆子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他才说道:“那是先生,我活了大半辈子,镇尸也比不过先生,况且苗先生是送走过血煞的,黑煞难不倒他,怕是出问题,也是出在了刘水鬼不好找,你进去没啥用,我也没用。” 下一刻,鬼婆子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阴阳,你进去看看,去找苗先生。”鬼婆子微眯着眼睛,话音不停:“要是遇到什么东西跟着你,你就一直往前走,莫要回头,莫要搭话,一直找到先生就行,把这个带上。” |
鬼婆子递给我一样东西,这是个铜制的铃铛,明显年份已经不短了,甚至还泛着铜锈。 我接过来之后,便觉得一阵阵冰冷刺骨从手指尖一直往身体里头钻。 二叔面色顿时变了变,他当即就说道:“我看不行吧……阴阳他……” 鬼婆子摇摇头,道:“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你我进去,可能会和苗先生面临的状况差不多,刘水鬼十有八九是不敢出来,换成我们的话,可能会被杀。” “阴阳不会被杀,而且刘水鬼肯定会忍不住要跟上他,这铃铛是镇阴铃,鬼婆子历代传下来的宝贝,真要是快被碰到了,用力晃一下铃铛,跟上来的鬼东西就会被定在原地一段时间。” 鬼婆子目光深邃了许多,又说了一句:“苗先生听到响动,也会来找你的,我推断的应该不会出错。” 他同样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后又补充告诉我,刚才来的村民比他想象的多,可能明天的话,那些人未必就是闭眼来了,我爹更凶,也就会变得更狡诈,如果今天苗先生都找不到,那明天找到的可能性会更低,变故也就越多。 鬼婆子这话便更让我心惊不已。 我基本上没有犹豫什么,直接就点点头,说我进去。 二叔抿着嘴,他明显想说话,可我都晓得,现在说啥,其实都没啥用,只有我能帮忙,我也非去不可。 |
“二叔,酒瓶子给我。”我深吸一口气,冲二叔伸了手。 他递给我老白干的瓶子后,我对着灌了一口,烈酒入腹,便是一股灼烧感,我也壮足了胆。 直接朝着林子里头进去,临了鬼婆子忽然又说了句:“李阴阳,还要叮嘱你一点,刘水鬼靠近你,你就必须晃动铃铛,他现在是凶尸,即便他是你爹,即便是死是为了保护你,可靠近了你,还是不知道会做什么,人心叵测,鬼心更是凉薄,说不定他会为了保护你,直接将你带走。” 鬼婆子这话,让我脑袋嗡的一下,说真的,我虽然没多讲,但是我还真想过,我爹大概是不会害我的,我甚至还想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渗透了出来,我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进了林子之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寂静下来,只有轻微的簌簌沙沙声响,是风吹动草木树枝的声音。 月光映射进了林子,怪异的是,白天的阳光都很难照着穿透这里,可这会儿的月光,反倒是全部照射进来。 所有植被的枝叶,枝干,都透着一股子压抑的黑色。 我脚下的步伐很稳,手头拿着铃铛,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我朝着林子中央走去。 同时我也在小心翼翼的看地面是否有什么痕迹,我想凭借痕迹去跟上苗光阳。 |
走着走着我发现怪异的一点。 其实正常的铃铛,只要拿着,稍微晃动一下,肯定就会发出声音。 手头的镇阴铃也不大,按道理我这样走,绝对也会有响动,可现在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多时,我又来到了中央那处空地,可我却没瞅见苗光阳,也没瞧见我爹的“人”影子。 甚至怪异的是,我也没感觉到被什么东西跟着…… 我犹豫了一下,盯着那铃铛看着,忽然就想到,我爹也是怕被苗光阳送走,即便是我来,他都忍住了?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绪至此,我胸口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石头,难以呼吸。 下意识的,我就走到了那空地的中央。 犹豫之间,我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喊了一句:“爹,这林子孤寂,哪有家里头舒服,阴阳能赚钱了,想把你接回家,你想住家里头,那就住家里,莫要在这里守着了,跟我回去成不成?!” 我这话语,直接就形成了回音,在林子里头回荡……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爹不出来,那就只能我喊他。 他现在这状况,肯定是能听见…… 至于这话,我说的其实没底气,我是要送我爹去落葬,并不是真的让他回家住,实则是骗他而已…… 静谧的林内,回音连绵不断。 我很是警惕,目光在四周扫过,可连半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
我正想要再开口喊。 却忽然听到北侧的方向,似乎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 这声响就像是有人在摇晃树枝似的,虽说小,但是和风声有明显的区别。 我瞳孔紧缩,心跳也微微加速了一些。 “爹?”我朝着那边喊了一声,结果并没有什么反应。 “苗先生?”我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两下,不是我爹来了,那就是苗光阳了? 真要是遇到苗光阳,我也能松口气,至少还能想办法、 苗光阳晓得的肯定比鬼婆子多,我在这,他肯定还有法子! 我思绪飞速,可北边儿除了几颗老树以及灌木遮住了视线,别的什么都看不见,簌簌声还是在,却没别的响动…… 此刻我额头上已经冒了汗,犹豫再三之下,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手中紧紧攥着泛铜锈的镇阴铃,我心中更是万分警惕。 片刻,我便来到了灌木外头。 这地方诡异的厉害,灌木丛明明低矮,老树也生的稀疏。 可月光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映射进去,饶是我的视力,也要停顿很久,才勉强适应。 在灌木最里头,一颗老树的树根之下,背对着我坐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他穿的衣服,不过却能看清,他腰间有一截混合了钢丝的青麻绳! “爹?”我喉咙滚动了一下,心头更是猛地狂跳起来。 我本能的迈步,直接就进了灌木丛。 |
虽然我不晓得我爹为啥会这样子在这里,和鬼婆子说的也完全不一样。 但这也是个机会! 我遇不到苗光阳,可我直接将我爹带出去呢?! 或许半路上就碰上苗光阳了,再不济也可以等他出来! 穿过灌木丛的时候,温度都降低到了冰点,冷的人直打哆嗦。 三两步,我就到了老树跟前。 只不过这会儿,我脸色又变了变。 此刻距离近了,饶是光线不好,我也能看的清楚,这人虽然腰间有青麻绳,但是他穿着的可不是青麻小褂,并且他也不是光头! 破旧的布衣,脑袋的头发稀稀疏疏,紧贴着头顶! 这哪儿是我爹啊! 我身上当即全是冷汗,浑身都滋生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下意识的,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再往前不远,便能看到了悬崖的山体,甚至从这个角度,更能诡异的看到悬崖最顶端的那些枯树。 此时明月高悬,更像是狰狞的眼珠。 枯树之上挂着的尸体,除了我爹那个位置是空的,另外还有一个位置空了…… 其余的尸体颤动着,仿佛是在窃笑。 我心头更加恶寒,猛地抬腿就要往外跑! 这尸体可不像是我爹,是被村民硬生生给锯下来的,他可是自己掉下来的破尸! 只不过,我虽然升起了要跑的念头,但是脚下就像是生根了似的,抬不起腿来! |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周身都变得格外僵硬。 更诡异的是,我竟然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斜…… 很快我就弯腰躬身了下去,几乎凑到了那尸体的脑袋旁边,并且我还伸出手,要去按他的肩膀…… 不,那肯定不是按。 我这动作,分明是要去把他肩头扳过来! 心头的惊怕更多,我很拼命要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下一瞬,我的手便按上了他肩头。 左手贴上去的时候,是极度的冰冷,而我右手之中还有镇阴铃,这按下去,就先将镇阴铃按在了他肩膀上。 陡然之间,便是铛一声碰撞声响起! 清脆的铃铛声,直接惊得我浑身一颤,冷汗密布。 同样,这尸体的肩头,忽然嗤的一声,冒起来了一片白气! 我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痛苦之极的哀嚎。 那声音像是来自于意识深处,却又像是幻听,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这会儿我恢复了身体的控制力,右手先抽回来,手中铃铛发烫,烫的几乎想要甩出去!可我不敢松手,同样左手也猛地一拉,身体也陡然站直。 更怪异的是,我左手竟像是粘在了他的肩头上,起身一抽的同时,直接拽着这尸体也站了起来! 因为惯性的原因,它不但被我拉的起身,甚至还回过头来。 |
一张细长削瘦的脸上,密布着黑色的绒毛,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他嘴巴微微张开,其中空洞无比。 这竟然也是黑煞! 而且他眉心的位置裂开了很大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我起身太猛,同样被这尸体一惊,吓得踉跄后退,左手又拉着他的尸体,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突然一下就朝着后方倒去…… 我倒下的同时,这尸体也朝着我身上压了下来! 他那张死人脸飞速的朝着我贴近,甚至在这过程中,我不知道是他忽然笑了,还是他本来就是那副死相,他嘴角勾起,显得格外的诡异阴森。 我心底更是恶寒,这被他压住,绝对没啥好结果!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肩膀似乎被一只手撑住,我本来要倒下,直接被撑得站稳! 并且我的手也像是被谁推了一下,直接从这死人肩头上滑开了。 他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在这同时,我似乎还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就像是脑袋被扎穿了似的…… 此外,后背更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来不及喘息,猛地回过头去。 约莫两三米外,杵在我身后的,赫然又是一道僵直的身影。 他脑袋上也覆盖了黑色的绒毛,当然,绒毛和头发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
除了绒毛之外,他脑袋上没有头发,同样被覆盖了黑色绒毛的脸,嘴巴张开的很大,就像是想说话。 他双眼同样是黑漆漆的眼珠,没有眼白。 不过他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甚至我都不晓得,我爹是怎么到了我身后的! “爹……”我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皮抑制不住又狂跳了几下。 和我爹的尸体对视,我顿时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升起。 下一刻,忽然又是啪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是从后方传来,我爹脸上的黑色绒毛,忽然极为迅速的开始消散。 片刻之后,便露出来了铁青色的皮肤,他双眼似乎都没有那么黑,有了一丝眼白。 化煞……竟然终止了?! 我愕然震惊。 而我爹的身后,竟然缓步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唐装,一手持着三合盘,另一手刚好是抬起而又放下的动作。 此人,赫然便是苗光阳! 他眉头紧皱,面色明显格外凝重。 看见我之后,他神色稍微舒展了几分,目光落至我身边的尸体上,眼神又变化了两下。 他快步上前,右手在身上一抚,又摸出来了一张符纸,直接朝着那尸体的后脑勺拍去。 不过他将符纸拍上去的瞬间,那符纸竟然掉了下来。 |
苗光阳神色明显更为愕然,还透着一丝惊疑和不解,他直接伸手将尸体一掀,尸体翻过身来。 入目的这一幕,饶是我刚才见了这尸体,这会儿也是恶寒震惊。 因为这尸体的脖子,几乎都要被横着截断了…… 他脖颈之间,插着一块黑漆漆的柳木船板,额头本来裂开的位置,则是砸进去了一截黑漆漆的钉锤。 本来满脸的黑色绒毛,现在也消散的七七八八。 并且他的尸体,还渗透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儿…… “魂飞魄散……”苗光阳忽然喃喃道,他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目光便到了我爹的尸体上,眼中警惕之余,更是透着复杂和叹息。 我在短暂的惊惧之后,也稍微平稳下来。 盯着那尸体,除却了它的腐烂尸臭,从他伤口的位置,也开始有了腐烂的迹象。 死人但凡是有怨气,就不会腐烂,不光是河里头的死尸,还是已经上岸了的死人。 化煞尸伤了,破了,就成了闹祟更强的破尸。 可我完全没想到,我爹竟然能让这破尸直接魂飞魄散…… 最主要的伤口,应该不是脖子上的伤势,而是印堂嵌入的那钉锤。 这钉锤是我爹用来补船的工具…… “你怎么会进来的?”苗光阳眉心略有郁结。 我才将鬼婆子的推断,以及外面的事情迅速和苗光阳说了一遍。 苗光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也告诉我,他一直在找我爹的踪迹,并且他也晓得这林子里头又落下来了破尸,已然是尽量避过。 |
前一刻他刚好发现了我爹的迹象,结果忽然就又消失不见了,他听到了我这边有铃铛响动,迅速赶过来,就刚好看见我爹的尸身杵在灌木丛外头。 苗光阳的这番讲述,刚好也贴合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之后的我便都知道了,苗光阳用符镇了我爹,而这黑煞破尸也被我爹灭了。 我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问苗光阳,这尸体怎么处理? 苗光阳摇摇头,说已经魂飞魄散,符也没用了,就算是外头的野猫进来了,都借不了命。 并且本身尸体的怨气终止了腐烂,一旦怨气散尽,腐烂的速度就会迅猛无比。 不需要等到明日午时,这里就只剩下一捧白骨,不用处理这尸体。 苗光阳解释完了之后,不再做停顿,回头将我爹的尸体背在了背上,朝着林子外走去。 月光更为幽静,并且林子里头好似起了风,呜咽的鬼风在耳边萦绕,让人心头压抑无比。 甚至我似乎还能听到轻微的窃笑声。 本能的回头仰视,悬崖枯树上挂着的那些尸体颤动的更厉害。 呜咽风声之中夹杂着喋喋鬼笑声,端的是将恐怖提升到了极点。 我赶紧跟上了苗光阳,朝着林子外面匆匆走去。 怪异的是,我们出林子的时候,又有雾气滋生起来。 白色的鬼雾之中透着黑意,更是幽冷瘆人。 |
我总觉得这雾气里头应该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可实质上又没有。 这时候,苗光阳忽然看了我一眼,说道:“李阴阳,教你一个忌讳。” 我神态顿时毕恭毕敬。 苗光阳才继续说道:“夜路背尸,你应该清楚,需要背尸人吧?” 我立即点点头,道:“我爹教过我,我晓得。” 苗光阳嗯了一声,继续道:“没有那么简单,普通的尸体,需要命硬的背尸人,而遇到真的化煞尸,或者是破尸,以及其余凶尸的话,就需要鬼婆子开阴路。” “活人阳关道,死人奈何桥,我现在能背着你爹在这林子里头走,也是凭着艺高人胆大,以及这林子里头除了他,暂且没有别的死人了。否则的话,咱们就会被拖进雾里。” 闻言,我心头咯噔一下。 苗光阳才深深的继续看着我:“这些忌讳牢记,你命阴,不管你愿意与否,都要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多谨慎便长命。” 我用力的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多谢苗先生提醒。 苗光阳脚下的速度更快,我自然紧随着不敢落后。 终于,当我们走到了林子的出口处,雾气太浓密,我一眼是没看见鬼婆子和我二叔。 不过我却听到了凄厉的喵呜声,这呜呜声响,更像是婴儿啼哭。 甚至我觉得,出口的雾气之中似乎都钻进去了不知道多少野猫! |
它们仿佛在伺机而动,想要接近我爹的尸体! 就在这时,苗光阳忽然沉声喝道:“鬼婆子,开路!” 他语气平稳,不过声音在此刻却变得厚重,中气十足。 再下一刻,我就听到了林子出口外边儿,传来了一道尖锐而又沙哑的吆喝声。 这声音是鬼婆子的,可那种尖锐,反倒是和我接阴时候吆喝的接阴赋相似。 直直让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不已! “死人过棺不沾地,活人夜行莫回头!” “子时将至,神婆开阴!” “先生背尸!百鬼退散!”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我和苗光阳身侧的雾气便有了变化。 本来浓雾密集,雾气几乎都快逼近我们的身上,甚至于跟前的雾气也都不少,以至于林子出口都完全被笼罩住。 可现在,雾气开始朝着两旁散去,身侧的雾气更加密集,不过跟前的雾却散开了,形成了一条约莫两三米宽的窄路! 林内还不太明显,林外就能看的很明显。 鬼婆子伛偻着腰身和二叔站在前头,他们神情警惕的扫视周围,目光落至我和苗光阳身上的时候,便是松缓不少。 苗光阳稍微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往前。 走至鬼婆子身侧后,鬼婆子手中持着那根缠着白绫的柳条,则是朝着旁边的雾气里啪的抽了一下! |
清脆的声响,似乎也压下来了不少野猫凄厉的叫声。 可更怪异的一幕发生了,我竟看见雾气两侧,之前被鬼婆子抽的昏死过去那些村民,他们竟然清醒了过来! 不,不是清醒,而是麻木的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呆呆的站在雾气的边缘,只是能看清楚头脸。 除此之外,雾气之中还探出来一些人手,根本看不见头脸和身体。 那些手或是朝着前方像是想抓住些什么,或是手中提着破旧的灯笼,灯笼里头的火苗早已经灭了,更显得阴森怪异。 “你这哭丧棒,用的只是普通的柳木,这路上要热闹一段儿了。”苗光阳淡淡的开口说道。 鬼婆子咴儿咴儿的咳嗽起来,咳嗽之余,他又在给自己点烟。卷叶子烟叼在口中,打火时手都在哆嗦着。 “苗先生放心,鬼婆子走夜路,甭管是活人死人,不开眼的来拦路,一棒子都能抽回去。” 语罢,烟已经点燃,暗淡的火星在鬼婆子抽了一口之后,顿时变得明晃起来。 他抬腿往前走去,手中那缠着白绫的柳条,也就是哭丧棒,噼啪来回抽打雾气边缘。 随着他走过,那些人手竟然真的缩回去了。 而且那些麻木的村民,也都退回了雾里头,看不清楚。 二叔则是紧跟着苗光阳一侧走着,他手中拿着卜刀,更为小心翼翼。 |
这一路上,两侧都是雾气,一直等离开村子,回到我家跟前之后,雾气才总算散了。 其实刚才在经过村子的时候,我也惴惴不安,好在并没有出任何纰漏。 到了我家之后,苗光阳就将我爹的尸体放置在了棺材里头。 只不过怪异的是,我爹的尸体竟僵直的坐着,躺不下去…… 这会儿差不多到了夜色尽头,月光都已经消失不见,黎明之前是夜晚最黑的时候。 二叔在旁边盯着尸体看着,他眼睛泛红,眼珠子里头变得浑浊了不少,像是想哭,而又忍着哭一样。 我格外不安,小心翼翼的询问苗光阳,为啥我爹坐着不躺下,这该怎么盖上棺材盖子? 此时苗光阳神色已经平淡了很多,他开口告诉我,因为我爹怨念不散,他想要破尸没破,又被我们镇尸,虽然闹不了什么,但是他肯定是不想就这样走了的。 至少得简单给他化去部分怨气,这才能够安稳入棺安葬。 我马上就问苗光阳,那我应该咋做? 苗光阳揉了揉眉心,说道:“不难,我给你准备好了一封讣文,你念完之后,他应该就会躺下去了。” 说着,苗光阳从身上取出来一张纸。 那不正是他白天写的东西么? 我低头去看,其上的内容繁杂绕口,好在我爹教我读书不少,将将认得这些字儿。 这纸上第一行字儿,便写的是;孝子李阴阳,祭告养父刘水鬼讣文。 |
只不过不晓得为啥,明明是白纸黑字,可我看着这字,好似其在扩散,并且泛着一点幽幽的血光。 不过,这血光只是晃眼一瞬间,其又消失不见。 再仔细看讣文,好端端的白纸黑字,哪儿有什么血光? 苗光阳招呼我,让我走到了棺材正当头。 这角度,刚好和我爹坐着的尸身对视。 苗光阳催促我快一些念讣文,天快亮了,要是等阳光出来,这讣文念了我爹也听不到,得等大阴之时,或者是夜晚,那样又得耽误一天的时间,才能安葬。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停顿。 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我爹的脸上,清了清嗓子之后,便直接念道:“孝子李阴阳,祭告养父刘水鬼。” “甲申年,戊寅月,甲辰日,阴阳深谙养父抚育之恩……” 念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一阵心悸和沉重,压抑的感觉不停地从心底升起。 怔怔地看着我爹的脸,而此时我忽然发现,我爹本来发黑的眼珠子,这会儿怎么也有些泛红? 甚至于我手上这张讣文,字体又一次泛了血光一般…… 一股子说不出的心慌感觉从心底升起,旁边的苗光阳语气略有凝重:“李阴阳你怎么了?刚开口就停下来,这可不行,这对亡者不敬,要出事。” 我咬了咬舌尖,疼痛让我清醒过来,屏住气息。 |
我声音都沙哑不少,迅速地继续念到:“养父命苦悲,阴阳奉请先生登门,接父入棺送葬,阴阳当记祭祀之礼,年节过岁不忘养父恩情,世为定制,子孙谨记!以示陈告,神其鉴之!” “阴阳不胜哀痛之至,尚飨……” 当我将讣文念完的同时,身旁的苗光阳低声道:“点香,焚冥钱。”我让黄七他们准备棺木的时候,就已经同时备上了香烛纸钱,这会儿全都在棺材旁侧。 迅速地按照苗光阳的吩咐,我点上了香烛冥钱。 只不过诡异的是,香烛点燃,呼哧一下就灭了! 那冥钱也是,刚烧着,光线就变得幽绿起来,紧跟着便灭得干干净净…… 我额头上冒起了豆大的汗珠,惊疑不定地看着香烛冥钱,又不安地看向旁边的苗光阳。 此时苗光阳的脸色也阴晴不定了起来。 他皱眉喃喃道:“不应该……尸身被镇煞,被接回家,孝子讣文供奉……还不愿意走?” 下一刻,苗光阳便目光严厉地盯着我爹的尸身,沉声呵斥道:“刘水鬼,你有何不满?错过今天,便无你投胎契机!”苗光阳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间,天好像更黑了。 那一瞬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似是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了棺材上头。 |
我警惕而又心惊,下意识便后退了两步,而同时我又觉得手上一阵冰冷刺痛,还带着粘稠的感觉。 这让我顿时就松开了手,本来捏在手中的讣文便被甩开…… 再下一刻,视线才恢复了正常。 光亮……来自棺材前头之前熄灭了的香烛冥钱,只不过怪异的是,那烛火的光,完全是幽绿色,香支并没有冒出来烟气,也是在幽幽燃烧着。 至于那冥纸,幽绿色的火苗则是更大。 我爹的尸体不再是坐在棺材里头,他竟然站在棺材当中! 更为诡异的是,他头脸之上,又密布了漆黑色的绒毛,甚至于他双眼从黑泛红,好似变成了一双血色眼珠一般。之前明明苗光阳将他镇尸了,可现在那符篆似乎失了效。 死人不应该有视线,可他的视线却偏偏看向棺材旁侧。 我这才发现,苗光阳已经倒在地上了。 在他身上压着一块黑漆漆的棺材板子,稳稳当当地自额头压下! 此时苗光阳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苗先生……”我心头升起的不只是对于我爹尸身变化的恶寒惊恐,还有一股子让心跳都漏了半拍的惶然不安。 此外还有一点怪异的地方,鬼婆子和二叔就在前屋旁侧的门边。 这时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儿,他们竟然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鬼婆子怔怔地看着前方,手中夹着的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他没反应。 |
二叔脸上似哭似笑,甚至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 我额头上汗水更加多,已经快要滴落下来。 也就在这时,漆黑的天边传来了一丝亮光。 鱼肚白破开了最后的黑夜,天亮了…… 咣当一声闷响,我爹的尸体落在了棺材里头。 这声音惊得我直接站了起来。 直勾勾地盯着棺材底部,我爹尸体笔直地躺在其中。 只是他本来僵硬的死人脸上,却勾起一股子笑,那笑太死板,太过可怖。 尤其是那一双泛红的眼珠子,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我这时候还是弄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不过我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将棺材板挪开。 躺在地上的苗光阳,额头上都鼓起来一个大包,鼻梁的位置也满是鲜血,那棺材板子将他砸伤得不轻。 “苗先生……”我慌张地想要去掐苗光阳的人中。 而这会儿,屋子另一侧也传来了响动,还有匆匆走过来的脚步声。 抬头便看见是二叔和鬼婆子走了过来。 二叔面色惊疑不定,鬼婆子也满脸凝重。 “怎么回事儿?”鬼婆子咴儿咴儿地咳嗽着,他脸色变得更难看。 紧跟着,二叔也问我发生了什么,刚才莫名其妙的,他好端端站在那里,就好像愣神了一样,等他回过神来,这就成这样了? |
很明显,鬼婆子的遭遇和二叔一模一样。 二叔目光询问和急迫,鬼婆子则是看过棺材之后,迅速去掐苗光阳的人中。 同时,鬼婆子也催促我说情况。 我捋顺了思绪,将刚才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此刻苗光阳还没醒。 二叔和鬼婆子面面相觑。 鬼婆子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前面的我们都晓得,都听到了,忽然出事那一瞬间,我们才失去的知觉,这事儿怪异的紧。” 鬼婆子的话,让我心头更急,问他是什么原因? 下一刻,鬼婆子站起身去看棺材,他脸色明显又变了变,额头上竟然还有白毛汗。 “你爹没破尸,可是他从黑煞开始化血煞了,这事儿的确诡异,按道理不应该这样……”鬼婆子低头看看苗光阳,又看看棺材里头。 最后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瞳孔都紧缩成了一个小点,他的视线全部都在我脸上! 这时候,二叔声音也变了变,说道:“阴阳的脸……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脸,这会儿才注意到,鬼婆子看的是我脸颊。 只是这么摸着,倒是摸不出来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快速地朝着厨房跑去,很快就打了一盆水,看着自己倒映在水盆之中的脸。 |
好端端的脸上,左右两边竟然出现了手指印,这手指印左边四道,右边一道,就像是被人用力抓过脸,形成的痕迹一般! 并且那印子黑中带红,我冷不丁地就想到了我爹那由黑变红的眼珠子…… 我身上都是细密的鸡皮疙瘩,惴惴不安地走出厨房,到了前屋。 这会儿鬼婆子和二叔已经将苗光阳抬进屋里头了,他们将苗光阳送入了房间床上。 我在屋里头等他们。 很快两人又出来,二叔眉头紧皱,眼中不安也没减少。 鬼婆子才说了句:“你和苗先生,肯定蒙了鬼,棺材敲他头,是要敲他一个清醒,鬼手掐你脸,是教你莫要谎话连篇。” 他深深地盯着我,说道:“你们是怎么把你爹弄出来林子的?不是好端端的找到镇尸的?我在外头听到铃铛响过,应该没问题才对……” 蒙鬼这两个字儿很直白,就是骗死人。 往往死人有怨气,都是执念不散,无论生前怎么样,死后都会特别偏激。 有句话叫死者为大,差不多也就这意思。 尽可能的不要去招惹死人,否则的话,就会惹祸上身 。 尤其是在吃死人饭的行当里头,更是需要恪守这忌讳。 我思索之间,心里头更是直打鼓。 |
刚好,鬼婆子看我的目光更为深邃,他又说道:“苗先生是不可能出纰漏的,你仔细想想,都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和你爹撒了谎,触怒了他?” “不要侥幸,仔仔细细地想,然后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鬼婆子的话,恰好就给我提了一个醒。 刚好我也会回想到了我当时找不到我爹,也见不到苗光阳的时候,慌不择言喊的那段话…… 思绪至此,我嗓子干哑,喃喃地说道:“爹,这林子孤寂,哪有家里头舒服,阴阳能赚钱了,想把你接回家,你想住家里头,那就住家里,莫要在这里守着了,跟我回去成不成?!”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也抬头看向了鬼婆子。 当时鬼婆子脸色就变了。 他眼皮都在狂跳,看我的目光甚至都有惊怒! 陡然间,他抬起手来,要朝着我脸上抽耳光的动作。 不过巴掌落了一半,他又停了下来,惊怒不已道:“李阴阳,这话你都敢随便乱说?!你请先生来是要做什么的!你要送你爹下葬!现在又说让他在家里头住着!你给死人安家!这不是害死人么!” 明显,鬼婆子气急之下,他咳嗽得更凶! 咴儿咴儿的,几乎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我面色也煞白到了极点。 |
可我也晓得,自己没有辩解的理由……这就是我整出来的祸患…… 二叔也急得额头上汗水直冒,他看看旁边屋子,又看向鬼婆子。 明显是强忍着焦急,说道:“阴阳的确闯了祸,可这事已至此,就只能先想办法解决了,等苗先生醒过来,应该有法子吧?” 鬼婆子忽然不言语了,他四下瞅了一眼这屋子,才说道:“这屋子待不了了,李阴阳说了那番话,那这里就成了刘水鬼的凶宅,凶宅养黑煞,而黑煞又要化血。” “待在这里,等天黑,苗先生就会被刘水鬼弄死,我们两个也没啥好下场,之前我俩没反应,那可不是没反应,而是被刘水鬼撞祟。” “我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看苗先生能有什么主意,先把人背起来,换个地方,等人醒过来再看。”鬼婆子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都冷了不少。 他的意思我听得明白。 可等苗光阳醒过来,还会有办法吗? 等他晓得是我胡乱说错了话,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就甩手离开,不再管这件事儿?! 只是惶然归惶然,我家的确待不下去了。 且不说天黑的时候我爹怎么对苗光阳。 他那悄无声息的一瞬间就让鬼婆子和我二叔撞了祟,这都不是我们承受得起的。 很快,二叔就又进了房间,将苗光阳背了出来。 |
我正在想去哪儿的时候,脑子里头莫名就冒出来罗阴婆那老屋。 我小心翼翼的提议说了去罗阴婆家。 鬼婆子微眯着眼睛,当即便点点头,说可以。 正当我们走出门的时候,我便被惊了一下。 因为不晓得什么时候,我家外头,竟然站了得有十几号人,为首的正是上一次领着村民将我爹尸体从悬崖上弄下来的老村长,老李头。 他手头杵着一根拐,满是褶子的嘴角,还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我们。 而他身后那些个村民,手里头也都拿着家伙事儿,他们盯着我们,面色也是透着惊怕。 我心头顿时就是一沉。 二叔背着苗光阳,他明显动不了手,只是破口骂了一句:“操,老李头,你们是真想找死对吧?!” 我也不想和村民们闹起来,这老李头简直是阴魂不散。 我直接就从腰间抽出卜刀,眼珠子都红了不少,盯着老李头,踏步就要上前。 村民没有一个不怕事儿,要是没有老李头撺掇的话,他们最多牙尖嘴利一些,不会真的三番两次的来我家闹,而且我爹的事儿这么难办,这老李头就是罪魁祸首!我恨不得把他淹死在悬河里头! 鬼婆子没阻拦我,甚至二叔想要将苗光阳先放下来。 |
偏偏就在这时,老李头却忽然腾地一下,重重地就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就让我懵了。 不过他跪的明显不是我,而是跪的鬼婆子。 老李头苍老的脸颤抖得更厉害,磕磕巴巴地说道:“鬼……鬼婆子,救……救李家……村……” 他说话之间,甚至还咚咚地给鬼婆子磕了两个头。 我顿时停了下来,眼中若有所思。 这会儿,老李头身后那几个村民的最后边儿,才挤上来一个人。 这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不正是谢小花他男人么? 他挤到跟前之后,鬼婆子和我二叔的脸色明显都和善很多。 谢小花他男人喘了口气儿,这才说道:“先别动手,老村长不是来闹的……他来道歉的……”我更是一愣。 之后谢小花男人说完了,我才明白了缘由。 原来自从我们上次走了以后,村里头就闹了乱子。 当然,这乱子不是源自于后山林子,而是来自村长家里头。 村长人虽然没了,但是总在正午时分,还有天黑之后出来闹幺蛾子,全村人都不堪其扰,怕被他害了命。 这回我们回来了,开始他们没认出来鬼婆子,只知道看见我怕我再弄出来是非,现在他们来道歉,想要鬼婆子帮忙解决村里头的问题。 |
说这番话的时候,谢小花男人明显没什么底气,他更是脸色都发红。 我当然晓得,这是谢小花男人的转述,肯定不是他自个儿的看法,毕竟我给谢小花接了阴。 老李头找他来说话,肯定也是考虑了这一层,这人老了,就像是狐狸一样精。 紧跟着,老李头才看向我,磕磕巴巴的说道:“李……李阴阳……让鬼婆……婆子救村……村子……既往……既往不咎……” 我还没说话,二叔呵忒一口痰,直接就吐到了老李头的脑门上! 他更是咒骂出声:“既往不咎,你这老东西说得出口?!操,要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我大哥能闹成这么凶的煞!?我告诉你,没什么既往不咎,这事儿管不管,完全看我们心情!现在我们都因为你整了我大哥,搞得命都要保不住!” “滚开!”二叔作势就要踹老李头的肩膀。 老李头竟然没躲开。 他脑袋上的顶着一口痰,身体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被二叔吓的,还是他恶心的发抖。 “刘……刘水鬼……不是被……被你们装,装棺材了……村……村里头,给他……坟地……下……下葬……”老李头脸都憋得通红,最后才说了句,让二叔不要心眼太小。 |
反倒是老李头这最后一句话,并不磕巴了,说得清楚利落。 他身后跟着的其余村民也都是差不多的话头,就说我们都把人弄回来了,村里头也答应给地葬人,以后肯定不多说别的什么,还能帮着一起上坟,希望我们还是伸手帮忙,不然村里头出事儿,大家都没啥好日子过。 我听得心里头就很难受,他们哪儿晓得,现在我爹事情的棘手程度? 他们怕是都不晓得昨晚上村里头那么多人,甚至可能包括他们在内都撞了祟。 所以他们才说得出那风凉话,甚至于还隐隐有威胁,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二叔脸色难看,正要破口大骂。 而这时,老李头忽然哆嗦的摸出来了一把生锈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李……李阴阳……你……你要是让鬼……鬼婆子不管事……我……我就死你……家……家门口!” “闹……闹鬼也……不让……你爹下葬!” 他最后的语气变得狠厉尖锐了起来!剪刀顶在脖子上,直接都出了血口子。 其余那些村民,也都一动不动,他们都盯着我们。 我这下也闹明白了。 他们的确是被逼到绝路了,所以自认为这样能解决问题。 即便是老李头真的死在这里,他们肯定都不会插手,会想办法逼着我们去解决村长闹鬼的问题。 |
可我们还真没办法和他们硬杠上。 因为很简单,我爹现在也闹得凶,门口再死一个人,天知道会再出啥幺蛾子!我们压根不敢赌,也不敢再出事儿。 当然,我思绪归我思绪。 二叔气愤不已,胸口的直喘粗气儿,鬼婆子的脸色依旧是阴晴不定,他忽然说了句:“村里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管,你带着人走吧。”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老李头眼中顿时就是惊喜,唰地一下就将顶在脖子上的剪刀放了下来。 其余村民的面色明显也松缓了不少,踌躇之中也是透着高兴。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奉劝你们不要再带任何人来李阴阳家门口,刘水鬼现在要比你们村长凶了几十倍,这事儿,完全是你整出来的。他没有闹起来杀了你们全村,全凭了李阴阳托我请来了先生,而先生都很棘手,很难解决,要是你们再胡乱来闹事,我就帮不了你们。”鬼婆子冷声说道,同时也是警告。 他目光格外冰冷的看着老李头,同样也扫视过其余村民。 这时候,不知道人群之中谁说了句:“刘水鬼成这样,哪儿能全埋怨村里头?李阴阳是个瘟神,他养了瘟神丧门星二十年,可是报应!”我听得整个人一愣。 |
这都不是无名火,而是对说话那人蛮不讲理的气愤。 尤其是报应那两个字,让我死死地握紧了拳头,眼珠子发热,几乎是通红着看老李头后边儿的村民。 二叔也是气得火冒三丈,连着骂了几句脏话,操字不停。 老李头这会儿反倒是不凶也不恼了,他让谢小花男人扶他起来。 磕巴的说道:“这……这事……肯定,是李阴阳害的……他要管……管的,不……不然就……白眼……” “操,你们才全村的白眼狼!”明显老李头这最后一句话,直接将二叔的怒气完全点燃。 他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猛地抬腿,一脚就要踹中老李头的胸口! 我抿着嘴,气得几乎要发抖。 可我还是陡然抬手,挡住了二叔的动作。 这一脚踹下去,就老李头这身板,绝对当场被踹死。 谢小花男人也被吓到了,他明显看得出来气氛的不对,匆匆在老李头耳边说话。 接着他又歉意地朝着我们一直躬身作揖,明显是在打圆场。 其他的那些个村民都在小声嘀咕什么,不过都慢慢的朝着村那边散过去了。 临了,老李头还结结巴巴地让鬼婆子处理了村里头的事儿,他会准备好酬金。 最后,他才在谢小花男人的搀扶下离开。 |
“操,我把他们全弄死算求!丢河里头喂鱼!”二叔气急败坏地一脚蹬在地上,又指着我脑门骂道:“阴阳,你挡着我个锤子!” “李阴阳拦着你是对的,真踹死了老李头,和他在这里自杀没区别。走吧。” 鬼婆子说完,便苟着背,走出了我家院门,朝着村里头而去。 我不晓得说啥好,只能赶紧跟着鬼婆子往前走。 二叔也跟了出来,他背着苗光阳,还在低声说什么,他语速太快,明显是气得在自说自话,我就听不清了。 走了一段距离,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家。 门口的棺材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明明是天已经亮了,我家的屋顶上头却仿似萦绕着淡淡的黑云一般,着实压抑逼人。 临去往罗阴婆家的路上,鬼婆子又说了几句,大致也说清楚了。 他基本上能断定,这村长闹鬼祟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大黄鱼儿被别人偷摸走了,而不是他找替死鬼送出去的,他现在找不到替死鬼,自然只能够天天闹。 而这事儿我们还的确得管一下,若是不处理了的话,等他害死了村里头的人,变得越来越凶,迟早还是会找上我。 话音至最后,鬼婆子多瞄了我几眼。 我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 不用鬼婆子多解释,我也清楚,死人怨气越重,越凶,就会从最开始的化煞尸变得更厉害。 |
普通的白煞,也就是怨气害死人而已,到了黑煞,便是执念不散,甚至是做的事情,都和生前有关。 村长这样子,迟早能害死村里不少人,那他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肯定会想清楚那大黄鱼是他怎么来的。 那本来就是讨死狗要给我的东西!他拿了才死! 那他必定就会找我来算账! 我这分析绝对是八九不离十! 还没等我说话,二叔更为忿忿不平地骂道:“给这些杂种揩勾子,真的是倒血霉。” “这事儿不难处理,找到是谁偷了大黄鱼,连钱带人送到村长他家里头,第二天就没事。”鬼婆子平静摇摇头,目光还是看了一眼苗光阳。 他眼神复杂:“难的还是李阴阳蒙了刘水鬼,现在成了凶屋凶尸,等苗先生醒来,看能不能解决。” “不然的话……”鬼婆子话音戛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我们穿过村里头的时候,因为这会儿白天,又不是中午,有村民小心翼翼地出来择菜晒太阳。 还有一些村民在院门口泼脏水,倒茶渣,明显是驱逐晦气。 尤其是看到我来了,这些人竟然作势有停下来等我过的动作,还有靠近一些地,竟然直接用力将水朝着我这边泼过来! 他们泼了水,掉头就赶紧钻进屋子里头,也不再露脸。 |
二叔气的破口大骂,引得不少村民养的狗狂吠不止,一时间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响动,也将村里头的寂静驱散了不少。 穿过村子,到了村尾巴罗阴婆的家门外头。 我们进去之后,我就注意到之前养老鸡的那个土墙洞。 二叔背着苗光阳进屋,很快进了旁侧的卧房。 鬼婆子倒是停在院子里,忽然说了句:“罗阴婆养的那只鸡,你还留着的吧。” 我立刻点点头:“在九河县,二叔的朋友家里头。” “犬无七年,鸡无六载,它年纪快赶上你了,养好了,另外杀术切记少用,它活那么久不容易,你也还年轻。” 鬼婆子又说道。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忽地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就是二叔之前也和我说过,犬无七年,鸡无六载这句话。 不过他后面还说了,神婆养的獒,接阴婆喂的鸡。 我先是点点头,说我晓得了,接着我便下意识地问了句:“接阴婆养鸡,神婆养獒,鬼婆子,你也养了一条命很长的狗?” 陡然之间,鬼婆子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不少。 他平静地说道:“你知晓的倒是不少。不过那不是狗,而是狼獒,你最好不要见到它。” “为什么?”说真的,鬼婆子神色虽然吓人,但是我心头的疑惑好奇更是不少。 |
“猫死于好奇心太重,狼獒的眼睛里头只看鬼祟,而且以吃尸鬼为生。”话音至此,鬼婆子的语气更淡了,继续道:“你是阴生子,它会想吃了你。” 他又扫了我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临最后,他语气完全是轻描淡写,可是却让我浑身都是冷汗,心头顿时都恶寒不已…… 冷不丁的,我忽然就想到前晚上在鬼婆子家里头听到的咀嚼声…… 猛地晃了晃头,我很想驱散心头的不适……可是吃了你那三个字,却总是在耳边萦绕不断。 尤其是那咀嚼声,都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我抿着嘴跟着进屋,心头还有种抑制不住的难受。 因为不只是人,就连神婆养的狼獒都能分辨,狼獒只吃鬼祟,却要吃阴生子,明显在阴物的眼中,阴生子都算不得活人…… 鬼婆子已然进了房间,明显是去检查苗光阳的情况了。 我待在堂屋里头,这会儿堂屋之中还有当时装着谢小花的棺材。 站在原地发呆了几秒钟,我就去将棺材拖到了院子里头。 这会儿谢小花已经被我接阴过了,这棺材在这里也是挡着地儿。 再等我回房间的时候,鬼婆子和二叔都在堂屋里头站着。 鬼婆子简单说苗光阳没啥事儿,他给拔了糯米,刚好房间那里能晒到阳光,白天肯定能醒。 |
二叔抹了一把,说他去厨房弄点吃的,并且叮嘱让我也休息休息。 他这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脑袋一阵一阵的轻微刺痛,昨天又是一夜未睡,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完全没注意到疲惫。 不过这刺痛感还好,毕竟昨天白天是休息过一段时间。 二叔说完之后,就进了罗阴婆家里的厨房。 至于鬼婆子,他坐在罗阴婆以前老坐着的躺椅上头,身体微微蜷缩,卷叶子烟还夹在手上,竟是睡着了…… 看似鬼婆子很厉害,可毕竟他已经是个七八十岁,真说精力,肯定比不上年轻人了。 我也找了张椅子坐下休息发呆。 等二叔弄出来了吃食,又将鬼婆子叫醒了,我们分着吃了东西,这才靠着椅子睡觉。 迷迷糊糊的,我睡得半梦半醒,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会儿,我觉得有人在拍我脸。 啪啪一下一下的,他抽得还不轻。 我猛地惊醒过来,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骤然睁眼,一张脏兮兮,又尖又小的脸几乎都快贴到我脸上了! 难闻的臭味儿,不知道是衣服上的酸臭,还是长时间不刷牙的口臭,几乎让人作呕。 这杵在我跟前的,不正是昨天晚上撞祟被打昏在后山林子前面的二棒子吗! 这会儿他神色呆滞地吓人,我即便是醒了,他还是抽我大嘴巴子。 |
他一边抽,嘴巴还僵硬地蠕动,就像是在说话一样。 只不过他却没发出声音,也不晓得到底说了个啥…… 他又抬手,脏兮兮的手掌狠狠朝着我脸上抽下来! 我被吓得不轻,本能地猛地抬手,狠狠推着他的胸口往后一搡! 整个人更是一侧身,直接就站了起来。 二棒子咣当一下撞在了墙上。 他抻着头,还是怔怔地盯着我,神色依旧呆愣,他嘴巴还在蠕动。 我快速地抽出来腰间的卜刀,警惕无比的看着二棒子。 这时候,二棒子忽然笑了笑。 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却忽然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旁边椅子上的鬼婆子和二叔。 他自己锁喉的同时,还呃了一声,吐出来半截猩红的舌头。 那模样,就别提有多恐怖阴森了。 此时房门开着,外头阴森森的不停往里灌冷风,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天黑了…… 我们三个人,竟然睡了那么长的时间? 还有二棒子这动静,二叔和鬼婆子都还没醒过来。 再下一刻二棒子便转过身,一晃一晃地朝着屋外走去。 我没追上去…… 因为我不晓得鬼婆子和二叔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刚才二棒子那动作,分明是在说要杀人一样。 |
只是保持着警惕,盯着二棒子出去。 当他走到屋门槛的时候,忽然间用脚脖子勾了一下屋门。 刚才我都还好,毕竟这段时间,我算是见惯了凶险尸鬼,二棒子除了出现的突然吓到我之外,别的都没什么。 可他这个动作,当真是让我脊梁骨发寒,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因为我爹,有一个习惯,就是每次出门的时候,用脚脖子带门…… 二棒子只不过是个傻子,而且他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不少了,也来过我家一次,之前可从来没表现这个习惯! 尤其是,现在二棒子这模样,分明就是撞了祟…… 他,竟然是被我爹撞祟的?! 我们还在等苗光阳醒了,想办法怎么化解我之前说错那档子事儿,怎么样将我爹送走。 他竟然都已经撞祟二棒子了……而且还追上来…… 我抿着嘴,心头恶寒之余,更是一阵难受…… 刚才“二棒子”那几个耳光,是在骂我不孝,还是说想杀我? 思绪只是瞬间,砰的一声,房门被牢牢关严实。 屋子里头忽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自己那些杂乱的思绪,赶紧跑到了鬼婆子和我二叔坐着的位置。 分别抓住了两人一条胳膊,我用力晃了晃他们。 在我这动作之下,二叔被晃荡着脑袋抬了起来,鬼婆子脖子则是歪着到了一旁。 |
这时我才看见,他们两人的脖子上,竟然都被勒着一截黑漆漆的绳子! 绳子是青麻绳,只不过并不是正常的。 那种发黑的程度,是因为碰过太凶的尸,已经被煞气冲过一遍,就连其上的钢丝,都已经锈蚀。 绳子绑得太紧,两人的脖子都被勒出了青紫色的痕迹,并且二叔和鬼婆子他们都像是溺水了一样,嘴巴溢水出来,只是紧闭着,没有吐出来而已。 我内心的不安更重,赶紧抽出来卜刀,去割开他们脖子上的绳子! 怪不得他们没醒,他们比我要先中招! 这绳子再勒住一会儿,人指定就直接没了…… 我先割开了鬼婆子的绳子,再割开了二叔的。 二叔嗬嗬的咳嗽,喷出来一大口水,我赶紧去拍打鬼婆子的后背,一只手又去摁住他的胸口。 毕竟二叔是捞尸人,这会儿他本能地在吐水。 鬼婆子却做不到。 我脊梁骨都在不停地蹿凉意,因为我完全不理解二棒子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他被我爹撞祟,能绑死了二叔和鬼婆子的脖子。 可怎么样才能让二叔和鬼婆子像是溺水了一样,而且还昏迷不醒? 我快速地按压鬼婆子胸口,当他哇的吐出来一大口水之后,身体开始抽搐起来,我才松了一大口气。 要是按半天不动,吐不出水来,这基本上就和水里头溺死的人没两样了。 |
旁边的二叔已经吐了一会儿,他蜷缩在椅子上,身体又颤动了两下,晃晃悠悠的似是醒过来了。 他还捂着头,唔囔地骂着脏话,他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我正想喊二叔。 同时我搀扶着让鬼婆子坐好。 就在这时,我冷不丁的一个激灵。 因为我想到一件事儿…… 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之前鬼婆子送苗光阳进去的屋门。 这时候,苗光阳的屋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我手都在微微发抖,松开了鬼婆子的胳膊,手脚都略有僵硬,朝着那屋门走去…… 鬼婆子和我二叔都中招了…… 那单独待在房间里,本就昏迷不醒的苗光阳呢? 到了门口,我一把推开了屋门。 吱呀的声响,屋门开启…… 房间并不大,月光从窗口映射下来,刚好照射在床边。 那地方还是躺着一个人,月光映射之下,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人的确是苗光阳。 苗光阳还是昏迷不醒,他脖子上也有青麻绳,不过那绳子并没有绑死,同样他身上湿漉漉的,好似已经沾过很多水。 我赶紧跑到床边,这才发现,苗光阳的双手是放在胸前的,他双手之中抓着一块圆圆的罗盘。 此时罗盘的指针飞速转动,嗡嗡作响。 苗光阳并没有醒过来,他双目紧闭,眉心紧皱,郁结在了一起。 看那青麻绳的模样,分明是已经绑过苗光阳,不过却断裂了。 |
那应该是二棒子也对苗光阳下手…… 苗光阳自己救了自己? 下意识的,我本能看向了他胸前的那罗盘。 之前,苗光阳是没有拿着这东西的…… 我本来想去碰它,不过伸出手又放弃。 转而我用大拇指,去掐苗光阳的人中。 用力按压之下,苗光阳身体抖了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睁开了眼睛。 睁眼之后,苗光阳明显显得格外疲惫。 他还用力晃了晃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同样我搀扶着苗光阳赶紧坐起。 “苗先生……你刚才……”我很想问苗光阳他晓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苗光阳单手托着那罗盘,低头看着,忽然说道:“黑煞化血,血煞破尸,李阴阳,你爹凶的我都抵不住……” 第91章 死于非命 我面色再变了变,顿时我就想到,苗光阳刚才绝对醒过来一次了,肯定还和二棒子有所冲突。 并且他那番话说得清楚,他从二棒子身上,已经看出来我爹的变化…… 黑煞化血煞,我爹更凶,而且不但凶,甚至还破尸…… 我们将他从林子里那么迅速地带出来,就是害怕他破尸…… 破尸之恐怖,几乎可以说是撞祟在无形之间。 尤其是我爹还说过,一旦挂尸成破尸,就只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悬河上看到了。 而且能看到破尸的人,几乎都会丧命! |
从鬼婆子,二叔,以及目前苗光阳那副遭遇,就能看出来,被我爹撞祟之后的二棒子有多凶…… 他们一个人都没能挡住…… 即便这和苗光阳本身是在昏迷刚醒有关。 可也绝对远超了我们之前的理解和认知…… 我用力抿着嘴,心头的懊恼更多,更重…… “苗先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心头压抑,整个人都煎熬不已。 苗光阳沉默,他盯着手中罗盘,久久没有言语。 这期间,二叔和鬼婆子扶着门框,进了屋。 他们两人此时都还显得格外虚弱,二叔嘴唇一直发抖。 鬼婆子脸色泛青,脖子上的勒痕格外依旧是发紫。 我也不晓得刚才苗光阳说的,他们是不是听到了,现在更是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终于,苗光阳开口了,说道:“若是他还在家里,我能封一次门,就像是给鬼婆子符,封何家村那母子煞一样,然后要除掉这村里头的祸害,避免他去弄出来别的幺蛾子。” “如果他已经不在,那我便没办法了,按照你们捞尸人的话来讲,我们甚至不能走水路,这一段的悬河,你们也切莫不敢下去,否则其余人必死无疑,李阴阳你也极有可能被困死悬河之上。” 苗光阳这番话,更是让我一颤。 无论哪一种结果,苗光阳这不都是管不了了吗?! |
我死死地捏着拳头,眼眶更是发热,泛红。 抬起手,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不过苗光阳却眼疾手快,他飞速抬手,直接扼住了我的手腕。 此刻他目光便深邃了很多,说道:“李阴阳,人各有命,这命数如此,懊悔毫无意义。” “你并不用觉得,我只是封门,就没有办法了。” “至少,他不会再出现别的更严重的问题,而我本事不足,自然有本事足的人办到,三合盘只有三层,可罗盘不只是三合盘,先生也不只是我一个。这事儿我沾上了因果,会帮你求能办妥的人。” “当然,这不能让你爹进悬河。” 苗光阳语速不慢,语气也格外的郑重。 他这番话,就像是给了我这个将要溺死的人一根绳子。 我一个激灵,猛地一把就回抓住了他的手腕。 “苗先生……我……”我哆嗦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啥才好。 苗光阳深邃地看着鬼婆子和二叔,却沉声说道:“鬼婆子,刘鬼手,还不能直接回去,天黑了,村里头另一个死人不会安分,必定会闹出幺蛾子来。” “刘鬼手你去河边,我给你一些东西,你撒上去,他若是真的出来了,也不会碰到,会原路返回,不过他太凶,河边怕是都会有危险。你要注意安全。” |
话音刚落,苗光阳就取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盒,盒子里头装着的却是一些粉末,我倒是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能闻到一股子呛鼻的味道,若是这粉末直接撒在人脸上,怕是得出事儿。 二叔接过去之后,神色变得格外郑重,点点头道:“放心苗先生,要是我这大哥不听话,我拼了命也不让他下水!” “你拼命也没用,白死一个,真不行,就逃吧。”苗光阳摇摇头。 二叔身体一僵。 我抿着嘴,没多说话,现在多开口无益,只能等苗光阳安排。 “鬼婆子,我们出去看看,至少先将那东西敲打敲打,再去李阴阳家贴符。”苗光阳沉声继续道。 鬼婆子慎重地点点头。 休息了这一会儿,鬼婆子明显恢复了不少精力,脸色也好看许多。 一行四人从罗阴婆家里头出去,回村的时候,大家还是一条路,上了村路之后,二叔匆匆地朝着悬河那边过去。 我则是在鬼婆子的授意之下,朝着朝着村长家那边走去。 此时天色漆黑幽暗,村路上更是安静得吓人。 路旁的院落没有一丁点的灯光,今晚的月色也显得很怪异,薄雾在天上笼罩,月光愈发的模糊。 甚至于路面都看不清晰了。 鬼婆子在我左边儿,他手头拿着那根缠着白绫的柳条棍子,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就像是提防夜色之中随时会钻出来的东西! |
苗光阳跟在我右侧,手里头则是握着罗盘。 其实刚才,苗光阳又一次告诉了我,那叫三合盘。 三合盘正在发出簌簌的声响,就好似在提醒我们什么似的。 我此刻,已经稍微平稳了一些。 到这份上了,我着急已经没用,反倒是更容易出纰漏。 又走了片刻钟,村长家的院子,便进入了视线之中。 灰黑色的砖墙,屋檐上的瓦片幽深得仿佛要滴水。 门前的几棵柚子树,仿佛都遭到了阴气和死气的侵染,叶片幽绿中透着黑意。 院门上头挂着两个惨白的灯笼,此时灯笼里头还亮着幽幽烛光。 鬼婆子单手往前挡了挡,没有让我再走在前头。 他到了我跟前之后,一边嘴上点了根卷叶子烟,一手微微弯曲,更是紧握那棍子。 很快,鬼婆子到了院子门口。 他忽然身体一侧,整个人飞速地探身进去了一半! 再下一刻,他才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在后面招了招,示意我们进去。 我心一直都是悬着的,不敢放松半分。 和苗光阳跟着鬼婆子进了村长家里头。 院子里头那几棵老桃树依旧,右边那口井也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村长家的堂屋里头,摆着一张担架,担架格外简陋,其上隆起,分明是还躺着一个人,只不过白布盖着他,倒是看不出来是谁…… |
可这里除了村长这个死人,还能有别人? 鬼婆子冷不丁地说了句:“待在屋里头哪儿都没去,这倒是好办了。” 说话之间,他脚下的速度更快,到了那担架前头,狠狠一下就抽了上去! 嗖的破空声,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棍实打实地抽在了那白布轮廓之上,属于脑袋的位置。 可下一刻,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白布之下传来! 惨叫声太大,甚至都惊得我耳鸣! 死人还怎么叫得出来?死人还怕痛?! 我额头上瞬间都是细密的白毛汗。 白布陡然一下就被掀开。 从地上跳将而起的,哪儿是什么村长! 而是个体态庞硕,满脸横肉的老头,他满身酒气,跳将起来之后,脸上更是清晰可见一道血印子。 我更是被吓了一跳,这不是村里头的杀猪匠么?! 他怎么会睡在该是村长死尸的担架下头?! 杀猪匠明显还没清醒,只是因为脸上被抽了一下,瞪着的眼珠子里头,尽是红血丝。 我还生怕他惊怒之下,不管缘由直接和鬼婆子打起来。 不过杀猪匠倒是没动手,他开始怒气冲冲,不过下一刻,他就被吓傻了似的,愣愣地看着我们。 再接着他左右四看,哆嗦地骂了句脏话,丢了魂儿似的想要往外跑。 只不过,此时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
杀猪匠刚冲到堂屋门口,迈步出去的瞬间,他忽然吭哧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他这一栽倒可了不得! 因为他腰头上边儿,还别着一把尖尖的杀猪刀呢! 这会儿更为怪异的是,那杀猪刀支棱起来,斜着刀柄偏了出去,刀尖往里偏了偏…… 稍微撞一下,刀尖都得挑到肉上! “小心!”我惊惧之下,本能地大喊了一声。 鬼婆子速度更快,要去扶住杀猪匠。 只不过,我喊声没用,杀猪匠倒的太快,鬼婆子明显也没搭上手。 砰的一下,他从门槛栽倒了在了地上,并且最后关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杀猪刀在门槛上拐了一下,刀尖对着腹部,直接没入了进去…… 又是一声惨叫,杀猪匠整个身体猛地抻着四肢笔直! 他头也骤然抬起,面色狰狞之余,整个人更是显得痛苦至极。 他一只手想去腹部抓刀,另一只手又想要撑起来身体。 只不过他手刚撑住地面,整个人便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失去了声息…… 腥红的血液在门槛之下流淌,杀猪匠便就这样一命呜呼。 鬼婆子脸色铁青而又难看。 苗光阳脸色也极不好看。 我更是脑子里头懵的,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这样的变故,人就这样死了?! 下一刻,鬼婆子到了杀猪匠尸体前头,他用力抓住杀猪匠肩头,将其狠狠一推。 |
杀猪匠庞硕的身体被掀翻过来。 他肚子上那柄刀,几乎都将他整个身体贯穿了。 并且他双目圆睁,不过,他喉咙嗬嗬不停的发出声音…… 这令我心头一寒。 这,还没死?! 鬼婆子却盯着杀猪匠的脚脖子,声音变得难听不少:“他被拉了脚脖子,难不成是他偷了那两根大黄鱼?!” 说话之间,鬼婆子迅速的撸开了杀猪匠小腿上的裤子。 清晰可见,那里有一道深深的巴掌印,漆黑无比! 这就像是有人硬生生拉着杀猪匠让他摔倒,让他死于非命一般! 而鬼婆子那番话,更是让我头皮发麻。 我倒是想过,村里头偷鸡摸狗的人,拿了村长捡来的大黄鱼儿,却怎么都想不到,杀猪匠这把年纪了,还会去偷东西…… 还有...... 这院里头空空荡荡,不只是没瞧?村?的尸体,村?的家里人呢?! 我心悸得不行。 杀猪匠的喉咙还在嗬嗬地一直发出声音,庞硕的身体不停地抖动。 因为他被?婆子翻开的时候是横放在?槛上头,所以他头和脚就在不停地触碰地面,同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真怕他忽然一下又站起来,变成个凶尸恶煞。 他这体格,?婆子怕是都犯怵! 忽然间,吱呀的声响入耳! 堂屋两侧的房?一下子便被打开了,从屋里分别走出来几个人,左边儿是一个老妪,领着个小男孩儿,右边则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 这分明就是村?她老娘,孙子,还有儿子媳妇! |
这四个人样貌都是呆滞无比,双目怔怔地看着前方。 并且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粗麻布的孝服,还带着孝巾。 几人就像是没看?我们似的,直挺挺地就要往外走去。 ?婆子眉头紧锁。 不只是?婆子没看明白,我也没看明白这什么情况。 他们这一家老小,一眼看上去就不正常,肯定是撞了祟! 可他们要出去做什么? 此时,在最后头的苗光阳忽然疾步退到了院子?口,他竟直接将手里头的三合盘,挂在了院?上头! 簌簌的指针转动声响虽然小,但是却像是在院子里头回荡不止。 这期间,村?一家老小已然走到了院?口。 到了那里之后,他们就停住了,直勾勾地看着院?一动不动。 苗光阳一只手背负着,另一只手在手中掐着。 他眼中的神色却很怪异,有惊怒,愕然,还有几分冷冽。 我已经抑制不住心头的疑惑了,就要开口询问。 苗光阳却先开了口,他声音更是透着冷意。 “死人自葬,?祟送终,你们村里这死了的村?,太过怪异,要么他本身不像是你们知道那样,要么就是有人在指点?经。 顿时,我心里头便咯噔一下。 不是指点迷津么?苗光阳怎么说成了?? 难道是说,村里头还有其他人,就像是?婆子和苗光阳这样,在推波助澜一些事儿? 我刚想到这里,苗光阳又沉声说道:“这四个人,不能出去。” |
“阴阳,你去找几根绳子出来,将他们绑好,我用糯米驱邪,让他们清醒过来。”?婆子也恰逢其时地开口。 我视线顿时转向了村?家里头的其他房间,一眼就瞄中了柴房,快步地朝着那边跑过去。 柴房?没关,进去之后便是一股子难闻的霉味儿,同样还混杂着大量的木头味道,深吸一口气着实冲鼻子。 晦暗的光线很是影响视力,不过短暂的熟悉之后,我就看得清楚了。 很快我便找到了一卷麻绳。 虽说我没带接阴的工具,但是我随时身上都带着?麻绳。 只不过现在绑四个人,我不可能随便就将?麻绳割断,就得找这种普通绳子。 拿好了之后,我快步的就走出去。 这会儿院?口,?婆子正在和苗光阳低声商议着什么。 披麻戴孝的村?一家老小此时已经没在院?口站着了,他们都贴着墙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地在走着。 表现举止瘆人怪异不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想找其他出去的路。 我目光直接就落在了最小的那孩子身上,寻摸着先绑住这个。 他们这家人撞祟的反应不一样,我先绑住这孩子,应该没啥问题。 跨步就要朝着他堵过去,可陡然间,院墙上头一道黑影却闪烁而下! 我刚好走的方向就是院墙那边。 那黑影腾地一下就落到了我的脑袋上,接着它狠狠在我头上一跃,就窜到了别处! |
一股子酸臭的骚味儿冲得我天灵盖都发昏。 同样它借力那一下,更是抓得我头皮生疼! 我都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本能之下,我猛地就回头看了过去。 一眼就看得清楚,这是一只通体黑得发亮的猫,它身影矫健无比,竟稳稳的一下子就落在了杀猪匠胸口! 其实这会儿,杀猪匠的身体都还在微微颤动着,胸口还剩下一点儿起伏。 那黑猫落下来之后,尾巴都似乎变粗了不少,左右摇晃着。 尖尖的耳朵上头,还有几根支棱出来的细?黑毛,一双?绿色的竖瞳,更是怪异无比。 我眼睛顿时瞪大,瞳孔也紧缩起来。 因为那黑猫,脑袋直接就埋了下去,一口便叼在了杀猪匠的嘴皮上,狠狠一扯! 这一幕太过瘆人可怕。 杀猪匠的嘴皮子被拉扯起来,顿时就变了形,露出来下头歪歪扭扭的?牙。 这猫下嘴不轻,爪子也狠狠地按着杀猪匠的脸。 这一口,眼瞅着就要将他嘴皮咬下来! 我脑袋嗡嗡作响,登时就回想到讨死狗所说的猫咬尸。 这狗刨?,猫咬尸......两者都来了! “畜生!滚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喘息之间。 ?口那边顿时传来了?婆子的厉喝咒骂声。 嗖的破空声响起! ?婆子那根细?的缠绕着白绫的棍子脱手而出,啪的一下,直接抽打在了那黑猫的额头上。 |
黑猫顿时发出喵呜一声凄厉惨叫,由于它嘴巴里头咬着杀猪匠嘴皮。 那喵呜声更多的是呜,完全被压住了嗓子。 而?婆子这一下,明显打得不轻,它头皮都像是被抽裂了一般,血直接顺着皮毛流了出来,流进了它?绿色的眼珠子里头。 本来猫的竖瞳就像是蛇眼一样冰冷无情,带上了血光,就更是恐怖。 它狠狠一拽,爪子更是用力扣着杀猪匠的嘴皮。 我看得头皮发麻,因为它的爪子,竟几乎全部勾进了杀猪匠的脸皮里头,加上它动作太大,几乎形成了血洞。 再下一刻,?婆子疾步朝着堂屋冲去。 他手头更是抽出来了那柄锈迹斑驳的刀! 我一个激灵也回过神来,拔出来卜刀之后,也直接朝着堂屋?口跑去! 这猫咬尸可不是简单地咬,我还记得清楚,?婆子讲过,猫会借命! 猫有九条命,这杀猪匠才刚遭横祸,而且他那副样子,我都不确定他有没有彻底断气。 被这黑猫咬一口,要是不把这猫弄死,那还了得? 只是……我和鬼婆子的速度虽然不慢,但始终不如那黑猫快。 我眼睁睁地看着,黑猫硬生生扯下杀猪匠嘴皮一块肉,四肢狠狠一跃,直接就窜上了屋檐,飞似地逃跑,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鬼婆子先冲到堂屋跟前,他扬起胳膊骤然一甩,那柄锈迹斑驳的刀也斩出去。 只不过他斩了一个空,那刀狠狠地劈在了屋檐上头,更是斩下来不少瓦片。 我赶紧躲开,鬼婆子抖了抖肩膀,瓦片落下来不少,不过却没有一块砸中它。 而此刻,杀猪匠本来微弱起伏的胸口,忽然就变得有力起来。 他刚才就闭不上的眼珠子,现在瞪得滚圆! 他忽而直挺挺地就竖起来了身体,这一幕就别提有多怪异了。 再接着,他陡然转过头来,胸口的起伏更大,就像是个憋气太久的人,在用力地呼吸。 更狰狞的还是他的脸,这会让他嘴皮子的上半部分已经被猫咬掉了,秃噜出来上半个牙床,那一口坑坑洼洼的大黄牙不但恐怖,更恶心。 这会儿,我脊梁骨都在不停地窜着凉气儿。 耳边更是嗡嗡作响,回荡着讨死狗说的那句话。 “狗刨门,猫咬尸,死人倒喘气儿……你这个阴生子也得丧命,你二叔还会被挖了心肝!” 这事儿接连应验了三件,下一件,就是我丧命,我二叔死? 还有讨死狗咒何雉和鬼婆子的呢?! 我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手心也冒出来虚汗。 嗤的一声,让我登时回过神来。 此时杀猪匠竟硬生生地将插在他肚子上那把刀拔了下来,横着举起,朝着鬼婆子脑门上扎去! |
杀猪匠这身材对比鬼婆子来说,差距就简直太大,更让人觉得他一压过去,就能将鬼婆子给压死。 而鬼婆子忽然缩身后退,他更是一弯腰,整个人都显得伛偻更多,杀猪匠一刀扎了个空。 我本来要前冲,这会直接就止住了动作。 原因很简单,我哪儿是这杀猪匠的对手,尤其是他现在借了猫命,本身那口气就没彻底咽下去,他这么凶煞,也就只有鬼婆子和苗光阳能对付。 我靠近了,反倒是添乱…… 快速后退的同时,我也急促紧张地喊苗光阳,想问他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苗光阳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是微眯着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鬼婆子和杀猪匠。 再下一瞬,杀猪匠再次朝着鬼婆子一扑。 他们动作大开大合,都已然退到了院子右侧那口井的位置。 鬼婆子身体再次一缩,一只脚直接蹬着井口边缘。 他身体忽然一跃而起! 杀猪匠陡然扑了个空,鬼婆子却直接就骑在了杀猪匠的脖子上,他双腿陡然盘起,两条小腿,直接夹着杀猪匠的脖子。 再接着,他双手也扶了上去,狠狠朝着右边一掰! 鬼婆子的动作太过凌厉果断,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咔嚓的声响之中,杀猪匠的脖子直接被拧了一个圈,脸都直接拧到后边去了! 我看得头皮发麻,脖子更是一阵发凉。 |
虽然我晓得杀猪匠已经没了,是怨气撑着,还有猫借命。 但是鬼婆子的狠辣手段,还是让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要是个人,怕是死得更快…… 拧断了杀猪匠脖子之后,鬼婆子双腿松开,左手在他肩膀上一撑。 落地的同时,他右手还摸出来了一根黑漆漆的钉子,一把就拍到了杀猪匠后脖颈。 杀猪匠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井口旁边,那柄杀猪刀也插在了地面的石缝里头。 他再无声息和动静…… 只不过,鬼婆子却没有作罢,他回头到了堂屋跟前,纵身一跃,将那柄锈迹斑驳的刀抽下来。 回过头到了杀猪匠跟前,刀狠狠往下一斩,杀猪匠便尸首分离……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的汗水都渗透进了眼角。 这时候,我却想到另一件事儿,嘴皮死死地抿着。 我不安之极地说道:“鬼婆子……苗先生……我们得赶紧处理了这里的事情,去一趟河边……” 我心头不安的,便是二叔的安危…… 除此之外,我还有种莫名的手脚冰凉的感觉,心悸十分强烈。 这恐怕就是讨死狗那恶毒的死咒萦绕,我也有可能出事儿,才会有这种本能反应。 就像是老人临死之前都晓得自己快不行了,要准备棺材一样…… 可我肯定不会坐着等死…… 鬼婆子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微眯着眼睛,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冷意。 |
当然,这冷意并不是对我的。 “阴阳,死咒很凶,可也不是谁都能杀,小事应验正常。他想要你出事,没那么容易,还有你不出事,你二叔就不会有问题。” “我们得解决了这里的麻烦,才能过去你家那边。”说话之间,鬼婆子视线又落向了苗光阳。 苗光阳点点头,说道:“的确没错,咒人早死,虽说恶毒,但是得需要命足够硬,讨死狗动不了其它手脚,就很难伤你。现在过去,解决不了那要自己葬自己的村长,麻烦就会更多。” 虽说苗光阳和鬼婆子都给了我解释,可这还是不足以让我彻底安心下来。 我紧紧攥着手头的绳子,目光落至院落中呆滞行走的村长一家四口,只能够强压下所有的思绪。 转头,我便直接朝着墙根边上的那小孩儿疾步走去。 很快我就到了他跟前,直接抽出来一截绳子,我去绑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反抗。 他的呆滞和木然,完全就是想离开这院子,根本就没有和我厮打。 我将他绑起来之后,又直接拉着他迅速的到了那老妪跟前,将老妪也绑了起来。 如法炮制之下,村长一家四口都被我绑在了一起。 为了不让他们跑了,我更是将人拉到了井口旁边的老桃树下,将绳子缠在了桃树上头。 这一切做完,鬼婆子才到他们跟前,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 |
他从布袋里头掏出来的便是洁白的糯米,开始给几人用糯米驱逐煞气。 我正想问苗光阳,等会儿我们怎么办,怎么去找村长? 要解决麻烦,必须就得找到正主儿才行,要是弄不清村长在哪儿,事儿肯定就了结不了。 苗光阳却到了桃树跟前,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四人。 |
这会儿,鬼婆子正在给那老妪用糯米敷着眉心。 老妪的脸色显得很痛苦,额头上一直在滋滋冒起来白气儿,嘴巴也在颤栗发抖。 那模样简直是瘆人。 不过还好,她还是没有挣扎。 村长这撞祟便撞得很怪异。 杀猪匠都那么凶,为啥这几人又安静了? 我思索之间,也想要一并在苗光阳这里得到答案。 苗光阳却恰逢其时地开口:“鬼婆子,留一个来带路。” 鬼婆子也没疑问什么,顺手就将那小孩儿的一截绳子给割断了。 刚断了绳子,那小孩儿就又呆呆地往前走,不过它到了院门前头又停下来。 “没时间等你将他们全部处理完,我要先去看看那死人是怎么埋自己的,埋在了什么地方,要赶紧将他挖出来。没这几个他的血亲去送他,他一会儿就得找别人。还需要弄清楚是谁在指点他。” 苗光阳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沉声道:“我会给你留下记号,另外你把那根哭丧棒借给李阴阳用一用吧,他跟我走。” 鬼婆子动作稍微僵了僵,他点点头道:“好。” 苗光阳指了指刚才堂屋那边的地面。 顿时我就看见了前一刻被鬼婆子扔出去的,那根缠着白绫的细柳条棍子。 原来那叫做哭丧棒…… 我快步地跑过去,将其捡起来。 这棍子入手,便是一股子凉意,并且这凉意钻心,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
苗光阳语气郑重了几分:“我找过去,村里应该不出什么意外了,等会儿你顺着找我们,尽量不出纰漏。” 鬼婆子又点了点头,郑重地说了个好字。 苗光阳回头走向院门,我赶紧跟上了苗光阳,不过手却紧紧地抓着那根哭丧棒。 苗光阳没管那小孩儿,纵使小孩儿已经走到了墙根那边儿,他也没过去。 只是伸手,将挂在院头上的三合盘摘了下来。 顿时,本来在墙根那边晃悠的小孩儿,忽然间身体一绷直。 他转过头来,便僵直着身体,朝着门这边回来。 至于被绑在树上的剩下三人,除了鬼婆子用糯米按着眉心的老妪动作不大。 其余两人腿脚都在无意识地动着,脑袋也扭着看院门这边,分明是想走过来。 我眼皮微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哭丧棒。 只不过我总觉得抓着的感觉不对,好似随时会从手里头滑落似的。 苗光阳则是语气慎重道:“李阴阳,你跟紧了他,他会带着我们找到村长,哭丧棒你拿好,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瞧见这孩子丢了一半魂儿,想要把它弄过去,你就抽那东西一下。” 停顿了一下,苗光阳继续道:“我在后头跟着你,那村长看见是你和他孙子,他不会跑的。” 登时,我就明白了苗光阳的意思。 他用村长的孙子带路过去,村长让他们撞祟,就是为了自己埋自己的时候有人送终。 |
要是我们把这几个人都困死了,村长等不来人,肯定就会去撞祟其它人。 现在苗光阳更像是用我和这小孩儿当诱饵,村长一来不会动别的村里人,给我们减少麻烦。 二来看见我,肯定他很想要我的命! 我抿着嘴,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这当口,村长孙子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他脚步蹒跚地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我闷不作声,直接跟上了他。 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走向的地方,倒不是后山那个方向了。 而是村左边儿的位置。 后山有山有林子,按道理是埋人的好地方,可那位置被我爹用来挂尸。 其实不只是我爹,应该是早些年我爹做捞尸人以前,原来在李家村的捞尸人就这样做。 以至于村里头安葬人的时候,都会选择别处。 小心翼翼地跟着村长孙子往前走,我很谨慎地注意周围的动静,时不时也回头看一眼。 这回头之下,我心里头还打嘀咕,因为我没有瞧见苗光阳。 不过他肯定会跟着我们,只是说他也在戒备,所以没跟的明显…… 这时候,夜色已经没有那么雾蒙蒙了。 当我们走到村头左边的坟冈子时,夜空之中的雾气,已然消散的十之七八。 单薄的雾萦绕在圆月之上,阴气森然,便成了老人常说的鬼月亮。 到了这里,村长孙子便僵了僵,身体忽然抖了抖。 |
这不抖不要紧,一动之下,他身上缠着的绳子,竟然诡异的全部掉了下来! 更怪异的是,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斜斜看我的那眼神,透着一股阴翳的冷笑。 我手头握着的哭丧棒更紧…… 他转过身,进了坟冈子…… 我跟进去之后,便觉得通体发寒。 坟冈子是一片荒芜地,听我爹说,十多年前,有军阀在这里打过仗,死了不少人。 等那些军阀离开的时候还在这里埋了很多尸体。 之后这地方就被村民选来做坟地。 一眼看下去,乱七八糟都是坟包,隔得远的十几米,要是近了,三四米就有个坟头…… 村长孙子走得不慢,我脚步就只能加快,迅速地跟上它。 当我们经过一个坟头的时候,我才发现,那坟头格外的单薄,甚至有板卷草席从坟土里头支棱出来,好似能看见里头有一只乌漆嘛黑的脚…… 而过了那坟头,则是另一个稍微好一些的砖坟…… 更怪异的是,砖坟前头,竟然蹲了个人…… 那人是个女人……从背面看,她腰身纤细,穿着缎子衣,精致的三寸金莲。 她似是抱着砖坟前头的墓碑,身体微微地抽搐。 她忽然扭过头来,一张白得吓人的脸,毫无半分血色。 这脸很不好看,虽然她身材很好,纤细之下凹凸有致,可却是一张圆脸,而且眼睛小,塌鼻梁。 她倒是没看我,而是直愣愣地看着村长孙子。 |
“这么好看的大胖小子,怎么要去给死鬼上坟,去了,可就回不来了。”女人的声音涓细,幽深,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跟姐姐回家,姐姐带你吃香喝蜡。” 女人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却抬起手,就要去抓村长孙子的肩膀。 这会儿怪异的是,村长孙子竟然回过来了头。 他不躲不闪,也一动不动,就像是等着被抓肩膀一样。 这一幕让我心头一寒。 大半夜的,哪儿会有正常人蹲在坟头前边儿。 她穿的东西体体面面,可这人,哪儿像是个体面人!? 我一直谨记苗光阳的叮嘱,猛地扬起手头的哭丧棒,狠狠一下,直接抽到了那女人的手背上。 啪! 哭丧棒抽上去之后,她本来白得没什么血色的手,顿时现过一道漆黑的痕迹。 登时,她面色就变得尖锐狰狞,凶厉地瞪着我。 我眼皮狂跳,额头上也是汗珠密布,不过我也不落下风,同样恶狠狠地盯着她。 忽然间,这女人冷笑了一下。 她神色凶狠怨毒,冷冰冰地说道:“半死不活的人要进坟冈子,还要多管闲事,你仔细被拉了脚脖子,死都爬不出去。” 我眼皮跳得更凶。 可忽然间,村长孙子却朝着她身上吐了一口痰。 明明是小孩儿,可他嗬那一声和吐痰的动作,当真像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同时他脸上和眼中也露着凶光,哑着嗓子说道:“你说谁是死鬼?” |
这一句,似是吓到了那女人。 那女人变得面无表情,盯着村长孙子,也不说话了。 更怪异的是,我觉得自己手一阵僵硬,似是难以控制身体一般…… 本来哭丧棒就握不紧,得全力握着,这会儿竟然直接从手里头滑了出去…… 村长孙子忽然抬手,拉着我的衣角,又往前走去…… 这就不是我跟着他,而是他带着我。 这简直太怪异了……我很想反抗挣扎,却难以控制身体。 这村长就那么凶?我都没见着他,他能让我撞祟?! 走着走着,我更觉得怪异,脚上像是被缠上了什么东西似的,套着一层,让人很难受。 我控制不了身体,不过视线却没受阻碍。 目光极力往下去看,入目之中的是自己的双脚。 我脚上竟然还套着另外一双脏兮兮的鞋! 这可不是一双普通鞋子,而是黑漆漆的大头蛤蟆鞋! 干枯的泥巴粘在鞋子上,甚至鞋底还贴着几张冥钱……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怪不得我会被撞祟……死人的鞋子活人穿,铁定被祟客上身……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穿上这双死人鞋的? 这时我才注意到,村长孙子一边往前走,他一边低头斜眼看我,眼中都是阴翳的笑。 我脑袋嗡的一下,身体更是不受控制,越来越僵硬,甚至是视线都难以往下看…… |
脚下的路面变得坑坑洼洼,我走得太麻木,一晃一晃的,自己都觉得随时可能摔倒。 而在一片密集的坟头之后,地面又变得有所起伏,地势稍微高了一些。 在这地方,坟头就变少了很多。 地势呈现一个斜坡往上,一段距离之后,又开始斜着往下,这就像是一个拱起的土坡。 这土坡不高,甚至连一个小山丘都算不上。 我被村长孙子拉到了土坡的中间,便看见了极度诡异的一幕。 一个深坑里头,有一口薄棺…… 棺材盖子被盖上了一半,村长的尸体坐在其中。 薄棺泛黄的木头,显得很陈旧,月光映射之下,村长的脸更苍白,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殓服,双眼漆黑,眉毛更是几乎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眉骨。 更怪异的是,他额头上方,额间下方的位置,有一个拇指头大小的洞。 这洞漆黑幽深,让人看一眼就很难挪开目光,想要一直看着。 我还注意到,村长双手抱胸,他怀中夹着的便是两根大黄鱼儿。 登时我心头便恶寒起来。 果然,是杀猪匠偷了大黄鱼儿,他将杀猪匠害死了,这就更凶了…… 那他现在,实际上还想要找替死鬼? 村长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盯着我一样,我更觉得他额头上那个拇指大小的洞,也是眼珠子,正在盯着我看。 他孙子松开了拉着我的手,走到棺材前头,便开始冲着村长磕头…… |
他磕头一下,我就感觉村长身上的殓服更红了一点儿。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甚至都像是开始泛光。 我鬼使神差地要继续往前走。 并且这一次,我目光都盯着村长胸前的大黄鱼儿,耳朵边还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把它拿过来…… 我拼命的抵抗那个声音,可偏偏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接近到棺材边上,我都快要伸手去拿到那大黄鱼儿的时候。 忽然之间,我听到啪啪两声轻响。 苗光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刚好就挡在了我和村长的尸体中间,一巴掌猛地拍到了我的肩膀上! 另一巴掌,则是稳稳的拍中了村长的脑袋! 并且他手里头还有东西! 那是两张黄色的纸。 分别将其拍在了我的肩头,还有村长头顶上…… 那黄纸上头画着复杂的字眼,并且都是长条形。 我依稀记得,以前我爹打捞起来过凶尸,那些尸体的家里人来接的时候,会带上办白事儿的先生,或是其他先生,他们手中就会用这样的符! 我顿时觉得额头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在我脑袋里头绞了一下似的! 不过这疼痛之后,身体忽然一下就恢复控制了。 那种恢复的清明,更是让我心头颤栗后怕! 苗光阳还是在我身侧,他的手还是按着村长的头,符纸紧紧地贴着村长额顶。 |
我飞速地去抽出来卜刀,死死的盯着村长,同时我余光瞟向了村长孙子,生怕他又忽然来抓我。 这时我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要是苗光阳再出现得晚点儿,我手里头拿着那大黄鱼儿,这才为时已晚。 不但要给村长当替死鬼,还得直接和讨死狗沾上联系,他铁定能从我手里头将阴生九术和蠱玉拿走! 我也不敢妄动,只能紧张地看着苗光阳。 苗光阳面色严肃,他忽然一抬手,狠狠往上一拉。 这期间,他一根中指竟然透过那张符纸,直接勾进了村长额头中间的血洞。 他就这样以血洞借力,直接将村长的尸体给拽了出来! 啪的一声,村长的尸体被丢到了棺材外头! 这尸体更是轱辘轱辘的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月光之下,那模样更显得凄惨。 当尸体滚到坡底,撞到一个坟头停下来之后,正好是仰面朝天。 本来漆黑中有光泽的眼珠子,开始变得黯淡下来。 而刚才还在磕头的村长孙子,身体一绷直,接着便砰的一声倒在了旁边,没了声息……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苗光阳这就将村长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一张符贴了脑袋,就完事儿?! “苗先生……这……解决了?”我始终还是抑制不了心头的疑惑,不安也难以压下。 |
我一边甩掉了脚上套着的大头蛤蟆鞋,一边急促地问苗光阳。 当然,我的警惕心不敢降低半分,余光看会儿村长,又去盯着他孙子,生怕他们忽然暴起,打我和苗光阳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身没那么凶,真要是凶到极点,像是你爹那样。他就不会只是到天黑才在村里晃,找不到偷他东西的人,就不杀人了。”苗光阳解释道。 他的目光先是看了村长片刻,便低头看着旁边的坟坑棺材。 紧跟着,他又抬头眺望侧方背面。 那边的位置是悬河方向,从村里出来到这乱坟岗子,刚好这里和村子是平行的。 因此,那方向正好直接能瞧见悬河,但距离较远,看着不是太清晰。 我此时就更不理解了,因为苗光阳开始说村长很凶,会给我们惹出幺蛾子。 这会儿又说他没那么凶了?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疑惑之余,我便没有压抑心头的想法,直接就问了出来。 苗光阳回过头,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说道:“村长凶,是因为他在这里凶。” 紧跟着,苗光阳的手指着脚下旁边的坟坑棺材,又指了指远处,沉声道:“风水之中,若是遇到翻弓水,最忌讳修坟建宅。” 我心头突突一跳,这不是苗光阳第一次说风水了。 前一次他说的时候,就是我爹落崖掉下来的树林子。 而且怪异的是,他明明就说了一次,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
第三最忌凹风穴,铁定人丁绝! 这会儿想到这句话,我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深吸了一口气,我极力驱逐脑海中这些繁杂的思绪。 苗光阳话音未停,继续道:“这翻弓水之言,便是形如翻转之弓,定有乖戾之徒,堪舆家常言,水法似翻弓,扦之必有凶,出人多拗性,悖逆乱家风。” “若是在这里修坟,那葬进来的死尸就会破尸,在这整个翻弓水影射的区域,他都会无处不在,他凶,便是因为这里的风水。” “不过他还没彻底封棺盖土,我刚才将他头上贴符拽出来,凶坟还不算成型,他就借用不了这里的风水,才会被直接镇尸。”苗光阳这番话并不是那么深奥,而且他解释得还更浅显,我几乎都听懂了。 村长的事儿我倒是不那么担忧了。 回过头,村子里头影影绰绰的房屋入目,苗光阳那后半句话也在耳边萦绕。 出人多拗性,悖逆乱家风。 他意思就是,在风水上说,我们这整个村子都不适合修房子,修建好了,这里的人都会变得执拗,顽固,忤逆,甚至破坏门风…… 其实这话说真的,太直白,也太难听…… 可偏偏,李家村大部分人还真的就印证了这个说法…… 分明李家村和何家村,只是一条悬河相对的两个村子。 可李家村的人情就要淡薄很多,譬如我在何家村接阴了,何家村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是流露出感激的。 |
并且他们晓得我是阴生子,也没有那么厌恶,甚至愿意让我去何家村住,还给修房子。 在我本身住着这李家村就不这样。 按道理这些年我爹给村里头做了那么多事儿,却还是改不了村民对我的看法,甚至我给谢小花接阴,解决了村里头的大麻烦,也没效果…… 我承接下来了罗阴婆的手艺,又学会了捞尸,算是接阴婆,也算是捞尸人,对村里的作用很大,他们对我还是一样的厌恶。 将拗性这两个字,简直诠释得淋漓尽致! 想清楚了这些,我心绪就更复杂。 这期间,苗光阳已经走到了村长尸体旁边。 他又取出来了一些东西放置在村长身上,我也不认得那些是什么,最后他示意我将村长尸体拖着,先出乱坟岗子。 驱散了脑海中那些杂乱想法,我走到村长跟前。 我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拽他的尸体,而是用身上的青麻绳,从村长的双臂和腋下穿过去绳子,将其绑起来之后,就能用绳子拖着走。 不过片刻时间,他之前还苍白无血,瘆人至极的面色,已然变成了寻常死人的铁青色。 尤其是他额头上那张符,从中间的血洞浸染,整张符都变成了黄红色,紧贴着脑门儿,形成了另一种恐怖感。 村长肯定也没那么简单,即便是离开了这坟,好歹也是个祟客,应该是因为这张符的原因将其彻底镇住了。 |
苗光阳已经到了村长孙子跟前,将那孩子背了起来,匆匆喊我不要在这里耽误,先出去,还得烧了尸体,要赶去我家贴符。 我心头一激灵,迅速就拉起青麻绳,拽着村长的尸体往坟冈子外走。 苗光阳走在我前头,我们速度不慢。 经过开始遇到那女人的坟头时,那地方已经空空荡荡了。 只不过我却注意到,那块墓碑上头,竟也贴了一张符。 我不由得多看了苗光阳一眼,紧跟着目光在地上搜寻,很快就找到了被我落下的哭丧棒。 我快速将其捡起来之后,因为还是拿不稳,就将其别在腰间。 再过了半刻钟,我们就到了乱坟岗子外头。 苗光阳扫视周围,说让我去弄点儿干柴回来,稍微引一下火,并且他告诉我不需要太多,这种尸体很好烧。 这乱坟岗子周围本就是荒地,荒地最不缺少的就是枯草。 我放下尸体,拆了青麻绳之后,很快就在周围搜回来一大片枯草干柴。 将其堆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篝火堆,再在苗光阳授意之下,将村长尸体挪了上去。 苗光阳摸出来一个火折子,甩动两下便出了火星,将篝火堆点燃,火苗“呼!”的一下子,就变成了熊熊烈火。 |
噼啪的声响,火苗翻滚蹿起,将整个尸体完全吞噬…… 村长身上的红色殓服在火苗灼烧之下,显得更殷红。 整个尸体被灼烧之下,火苗中竟冒出了淡淡的幽绿色,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恶臭。 此外,有件事儿需要一提,就是苗光阳将村长拽出来的时候,村长抱着的大黄鱼儿就落进了棺材,并没有被弄出来。 尸体的焚烧,比我想象的更快,我觉得这和苗光阳动过手脚有关,或许也有我不理解的地方。 总归不到半个时辰,一具尸体已然被烧得干干净净,发黑的草木灰里头,是剩余的白色灰烬,还有一些没有烧碎的骨头。 苗光阳微微点头,语气也平缓许多:“魂飞魄散的方式有很多种,烧成灰烬是最干脆,最简单的,鬼婆子那边应该也没事了,我们直接去你家。”我深吸一口气,极力让思绪平稳。 不过我还是问了苗光阳一句,是谁在给村长指点鬼经?让他能知道在这地方安葬自己? 是不是讨死狗做的? 在我思绪里头,我绝不相信村长自己能晓得这地方。 这可是风水,先生才懂风水! 他要是会风水,就不会对那两条大黄鱼那么贪婪,以至于一命呜呼。 不过苗光阳的话,却直接打消了我第二个想法,他先说了不可能是讨死狗,那是一种特殊职业的人才会形成的活尸。 接着他才说,让村长到这里下葬的人,应该是一个别有所图的风水师。 要么是一直对我们村子有什么觊觎,想要从这里的混乱之中获取什么东西。 要么就是纯粹的想要害死我们全村人的命。 风水师也分好坏,误入歧途的凶恶风水师,害人命成全自身的,大有人在。 或者就是有人要利用大量人命,来培育一个穷凶极恶的凶尸恶鬼。 他这话前半段我听得明白,后半段一知半解,却令人不寒而栗。 心头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呼吸都难以顺畅…… |
也就在这时,我们来的村路那个方向,有个人影子正朝着我们疾步走来。 我顿时警惕起来。 不过等他靠得近了,我才认出来,这不正是鬼婆子么! 苗光阳依旧背着村长孙子跨步往前,我也赶紧跟上去,和鬼婆子汇合。 临走出了十几步,我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 因为我觉得背后毛毛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看着似的。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我就瞧见,村长被焚尸的篝火灰烬旁边,此刻竟然蹲着好些个人。 有的人衣衫褴褛,面貌憎恶。 有的人骨瘦如柴,目光呆滞。 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她腰身纤细,穿着精致的锦缎,一双三寸金莲。 只不过在她的脸上,却有一片漆黑的伤口。 之前,她可不是这副模样…… 这些人有的伸手在扒灰,有的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我。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拍我的正是苗光阳,他瘦长的脸,神色显得很郑重。 “莫要多看,少点好奇心。” 他话虽这样说,我也晓得好奇心太重肯定不对,但还是忍不住余光多瞟了一眼。 这会儿却什么都瞧不见了,篝火旁边儿哪有什么人影子。 刚才那一幕,完全就是个幻觉一般。 鬼婆子也开口说了话,大致讲的便是村长家里已经没啥事儿,他让我们先去我家,他去把村长孙子放下,再来和我们会合。 |
苗光阳却摇摇头,忽然说道:“路边随便放个院子即可,已经耽误太久,我们要立刻过去。这天上的雾,都要被阴气全吸光了。” 我这才注意到,夜空之中本身雾气笼罩着月亮,形成了老人常说的鬼月亮。 可现在,那些雾气当真是消失得七七八八,月华森冷落下,就连视线都清晰了不少…… 这一幕当真是怪异,还有苗光阳都提了,肯定不是巧合。 难不成是我爹那边,又会出什么事儿? 我们一行三人回了村,进村之后,苗光阳当真随便找了个院子,就将村长孙子放了进去。 不过鬼婆子却重重的踹了一脚院门,还咴儿咴儿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我们才疾步离开。 村里头人心虽然凉薄,但村长他孙子肯定不会没人管。 况且他也只是被撞祟久了昏迷,白天指定能醒。 等从村前头出去,顺着朝着我家走,我却发现,地面上湿漉漉的。 可之前分明没下雨,地怎么会湿透? 湿透的地面踩踏下去,发出吧唧的声响,脚印深陷。 鬼婆子和苗光阳忽然顿住了脚步,他们这动作忽然,一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多往前迈了两步。 鬼婆子却眼疾手快,一巴掌就直接抓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脸色铁青,同样苗光阳更是神色惊变。 他们两人这表情,让我心头也不安之极。 下意识的,我就顺着鬼婆子和苗光阳的目光往前看。 |
那边其实也正好是我家的方向。 眼前的一幕,让我不寒而栗。 不远处的路面泛着点点波光,分明是水光。 这可不只是路面湿润,这湿润的部分不过是浸透过来的而已,而是靠近我家的路,竟然都被溢上来的水给淹了…… 本来我家距离悬河就很近,并且地势本身要比村子低洼一些…… 以前悬河涨水,我家就遭淹过。 照我爹的话来讲,捞尸人就该在水里生水里养,别人怕水淹,我们只当是河神上岸逛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现在,却肯定不是这个说法! 再往前看,我家的房子外头也有不少水漫着了…… 而且这地方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本身河边的位置,哪儿能看到我二叔?! 更让我心慌的还有一点,苗光阳让我二叔守着河边,不让我爹下水。 这水直接到我家里头…… 我爹肯定碰到河水了,那我二叔哪儿去了?! “苗先生,走吗?”鬼婆子先开口,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行!”我当即就急了眼,伸手就去抓住鬼婆子的手。 这本能的反应,让我下手的力气极重。 鬼婆子皱眉,面色很是凝重,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在看苗光阳。 苗光阳单手抬着三合盘,此时盘中指针簌簌转动,几乎都快要飞出来了…… |
他额头上汗水一颗一颗地泌出,眸子里头也尽是惊疑。 冷不丁的,苗光阳忽然说道:“穴前有水是伤心,叠前交加害更深,恶杀凶神难躲避,神仙当此也销魂……” “李阴阳家中有尸,宅为凶宅穴,这水涨得太怪异,太巧合,可又偏偏形成了这大凶的众射水……刘水鬼会更凶。而且她他本身还应了捞尸人禁忌的挂尸入水,又在凶宅穴里……我制不住了。” 凝重之余,苗光阳声音都嘶哑了不少。 他眼睛发红地盯着三合盘。 忽然间,那三合盘的指针竟然一弹,硬生生地从盘中飞射而出! 鬼婆子脸色陡然一变,抬手就朝着苗光阳面前一抓。 他这动作又快又狠,我哪儿抓得住鬼婆子的胳膊,他不但挣脱开来,我更是因为这股子力道,一个趔趄,就朝着旁边踉跄倒去,堪堪才能站稳。 只不过下一刻,我却听到苗光阳的一声惨叫…… 我一个激灵,已经顾不上平衡,马上去看苗光阳。 鬼婆子的手抓了一个空,而苗光阳则是双手颤抖地抬起,作势是要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左眼,此时一片血红,眼珠子里头溢出大量的鲜血,左侧的半张脸都被流满…… 那根指针,便是罪魁祸首!稳稳地扎穿了苗光阳的眼珠子…… 鬼婆子面色变得更惊疑不定。 |
苗光阳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不过也就那一声惨叫,剩下的便只有闷哼和喘息。 他颤巍巍地扶着自己的左脸,接着手摸索到眼珠前头,狠狠一拽! 那指针直接就被他拉了出来,不过他那眼睛也明显彻底废了。 他迅速地捂着左眼,声音干哑地说道:“李阴阳,这件事情,我的确暂时管不了了……正因为我管不了,拿了你的钱,祖师爷收了我一只眼珠子,教我有眼无珠,这是因果相杀。” “不过就算我管不了,这事儿也还是我的因果,我会找能管的人,现在我们得走,你莫要冲动。” “鬼婆子,再辛苦你跑一趟,去告诉全村的人,他们都得搬。另外,所有人都不能走水路,我们要从陆路离开,周围三里地是禁地,晚上入,必定见刘水鬼丧命! ”刚才那一幕,还有苗光阳的话,真的是让我脑袋里嗡嗡作响。 鬼婆子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更是郑重地和苗光阳躬身,又和我说了句,让我不要乱来,才又往村子那边去。 我双手死死地拽着衣角,双眼发热,几乎要溢血一般红。 这让我怎么走?怎么走得甘心? 我爹被村民弄得落下山崖,当时我走,是迫不得已。 现在找来先生了,结果接二连三的变故,竟然让先生都管不了,甚至于先生还瞎了一只眼睛…… 这会儿就连二叔都不知所踪…… |
“苗先生……能把我二叔找到,弄出来吗?”我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声音。 这会儿苗光阳弄了一张布捂着左眼。 他另外半张脸很苍白,神色极其复杂:“我办不到,我现在不晓得你爹多凶,可你二叔,我估计他应该是凶多吉少……” “不可能!”我瞪大了眼珠子,抿着嘴,我颤声继续道:“绝对不可能……” 也就在这时,我耳边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声响,这声音似乎是在叫救命…… 第98章 有人推波助澜 我当时激灵一下,猛地回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而这方向,依旧是我家那边。 这声音微弱,恐怕不是因为她本身微弱,而是因为我们距离太远了。 并且我依稀听出来,这声音,不正是何雉的吗?! 她怎么会跑到我家那儿去? 瞬间我就想到,我们离开之后,何雉又偷偷跑出来了!? 此时被冷风一吹,那股子凉意,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只不过愈发清明清醒,我脑袋里头想得也就越清楚。 “苗先生,我要回家一趟。”我郑重无比地扭头看苗光阳。 苗光阳却还是眉头紧皱:“生死有命,该死的人你救不了,不该死的不用你救。这是命数……”我摇摇头,还是打断了苗光阳的话。 |
“我不知道什么叫命数,我也不是像您这样什么都晓得的风水先生,我爹因我而死,若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二叔消失不见,都不去管,他要是也死了,那就是我害死的。”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心绪已经很平稳。 我更是声音平静的说道:“二叔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把他害死了,我万死难辞其咎。尤其是,这要是我爹下的手,他但凡是清醒过来,也会懊悔至死,二叔更是会死不瞑目。” “要是一个人活在世上,家人都因他而死绝了,他苟且偷生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我没上过什么学,可爹让我念了很多书,人不只是要活着。” “这恐怕也是这些年我爹拼死护着我的意义。” 我说完,也不再管苗光阳的态度,拔腿就朝着我家那边走。 身后只是传来轻微的叹息声,隐约我似是听到苗光阳在说,命不由人…… 这令我心里头一怔。 旋即我就想到,难道说像是苗光阳这样的先生都是这样? 若是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会什么都不管?直接离开? 还是说,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能不用管的情况下会不管,真的是亲人出事,也会不顾一切。 如果这是前者,我觉得他们纵然可以活得很久,有钱有名,可他们活得其实很可悲,很孤独。 |
脚下踩过渗水的地,吧唧声不断,鞋底子粘进泥土里,要是稍不注意,鞋子都会被拉掉。 我很快就靠近到我家外面不远处。 现在地面已经完全被水覆盖了,并且这水不浅,直接将脚踝都没入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我陡然打了个寒颤…… 耳边何雉呼救的声音大了不少。 我脚下速度更快,更急促。 月光之下,我已经能清晰看见,水都漫过我家院子了。 微风吹拂,水面波光粼粼。 院子里头有些东西都漂浮了起来…… 本来我爹的棺材是在院子里头的,这会儿却不见了。 这会儿我想到个可能,何雉都在呼救,而且在我家,二叔肯定也在,他们肯定还没出事! 至少有何雉在,何雉也能帮上忙! 我狂奔到院门口,毫无停顿地直接冲了进去。 到了家门口,我毫不犹豫,狠狠一脚踹中了我家门! 砰的一声,房门直接被踹开! 因为屋里面也积水不少,踹门这一脚,让我本来只湿透了的裤腿,弄得几乎整条裤子都湿了。 门开了之后,屋内竟是透着一股幽绿色。 被淹了桌角的木桌上头,点着一根白蜡烛,蜡烛幽幽燃烧着,本来该是橘红的烛光,便是现在的幽绿色…… 呼救声戛然而止。 入目,屋内一切却让我心头恶寒无比。 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就在屋内的正当中。 |
棺材是盖着的,而本身棺材却没有放平稳。 因为在棺材下头,竟然压着一个人…… 稚嫩而又姣好的面容透着惊慌失措,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胸口,何雉身体被棺材死死的压住,加上水得有小腿那么深,她几乎整个身体都埋在水中,棺材压着她的背部,她只能勉强撑着双臂,扬起脖子,才能让脑袋避免没入水里…… 这棺材,正是我爹的棺材…… 棺材压着何雉,要是我们真的不管直接走了,别说我二叔,就连何雉的命也要搭在这里! 鬼婆子帮我们不少,她孙女儿死了,我更是交代不了。 况且何雉之前还救过我…… 思绪瞬间闪过,我沉声说道:”别怕,我来救你。“ 何雉眼中刚闪过一丝喜色,可接着又是被焦急压下。 “李阴阳……他出去了,你快把我弄出来,不然咱们都走不掉了!”何雉的声音急促而又慌张。 他出去了?! 我心头更是一寒,我爹? 不过我不敢停顿,手飞速地撑住了棺材一角,紧跟着另一只手用力去将棺材狠狠一抬! 我晓得棺材不轻,却没想到,竟然重得几乎纹丝不动…… ”咬破你舌尖,吐口血到棺材上,你才推得开。“ 此刻我和何雉靠得很近,几乎我身体都贴到了她肩头,她明显是强忍着惶然,在教我做。 |
何雉声音颤抖而又愕然:“李阴阳,你怎么还不走?” 与此同时,我也刚好急促地开口:“你见我二叔了吗?!” 我的手已经按在门上,要将门推开。 何雉语气更为惶恐了:“就是你二叔……把我压棺材下面的,你快走,不然咱们真的走不了了……” 她这话,却让我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如堕冰窖! 我瞪大了眼睛,猛地回过头。 结果这一下,差点儿和何雉脸贴脸对上。 她往后躲了躲,姣好的面容上尽是慌乱。 “一两句话我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偷偷过来的时候,还看你二叔在河边呢,只不过他怪得很,都躺在水边一动不动……而且岸上还有很多悬河里的水尸鬼,它们在顺着岸边朝着你家挖水渠……” “我觉得这很奇怪,结果我刚靠岸,想把你二叔喊醒,他忽然就醒了……那副样子就和被撞祟了一模一样,他直接就对我下手,我打不过他,他把我腿弄伤,又拖着压在棺材下头……” “那些水尸鬼挖了很多水渠,一直溢水进来……这会儿不晓得它们去哪儿了,可等你二叔回来,我们肯定得被害死,李阴阳,我们真得赶紧走……” 何雉这番话,这将我说懵了。 我本以为是我爹对何雉下手,可没想到,何雉连我爹都没看到。 |
难道说在那之前,我爹就已经让二叔中招了? 还有这水……竟然是水尸鬼挖出来的水渠漫到我家的…… 我总觉得,这不可能那么简单,我爹是死了化煞的尸,他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登时,我就想到了苗光阳口中的那个人…… 那个给村长指点鬼经,别有所图的风水师…… 难道说最近发生在村里的事情,都是有他在推波助澜!? 此刻我脑袋里头嗡嗡作响,完全是因为何雉和我所说的这些事情,传递给我的信息。 心头更有种强烈的后怕。 就算是刚才苗光阳那样说,我感受的都不是那么明显…… 可直到现在,真的这个人的阴影笼罩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才觉得心头恶寒。 因为,我压根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可他偏偏又在背后盯着我们,就像是水里头随时会窜出来的毒蛇一般…… 我死死地抿着嘴,在原地僵持不动。 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竟是何雉用力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咬我的时候,她还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她眼眶红红,明显在惶然和焦急之中,还透着几分着急的气恼。 我不再多说其它,我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快步地转过身。 走出家门的时候,更是控制着自己的余光不要去看屋子里头的棺材。 我前脚刚踏出门,后边儿就传来了咚咚的声响,似是棺材在被敲动! |
顿时,我脊梁骨都窜起来了凉气儿,头皮都乍了起来。 何雉双臂抱着我脖子,她动作都更紧,都快勒得我喘不过气儿来了…… 我闷哼了一声,她才稍微松开一点点。 三两步,我就跑出了院子。 不过我冲得太快,跑出去多了几步。 脚下竟然踩到了一个坑里,整个人一趔趄,险些就摔倒在水里头。 我顺着那股惯性,又往前跑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不过这也是一条腿站在水中平稳的地面上,一条腿踩在坑里。 这会儿天上的月亮太过明亮,月华映射下来,我低头盯着眼前的水面,分明看得出来一道阴影。 顺着我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悬河…… 这阴影就是被挖出来的水沟…… 而月光下,这种阴影远远不只是一道! 我头皮一直在发麻,心头更冰寒。 “你……没事吧……”何雉声音也明显格外担忧。 我摇了摇头,用力地呼吸。 拔腿出来,我站稳之后,仔细盯着水面,从旁侧的位置朝着村那头跑去。 这边是没有被挖出水沟的,而且水在变浅,我就没有再摔倒了…… 只是我耳边隐隐约约又听到声音。 这声音断断续续,却很熟悉,分明是我爹的…… 我不知道这是我心理压力太大造成的幻听,还是他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了! 总归耳边断断续续地听到他在问我为什么跑出家…… |
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后背上。 至于再往远处看,勉强还能看清我家那边的屋子。 院门前头有不少阴影…… 不只是站着有三个人,甚至水面上还有很多阴影浮起来半截…… 那三个人,莫不是我爹,被撞祟的二叔,还有那个风水先生? 其余的阴影……我冷不丁的就想到了水尸鬼…… 虽然说这距离太远了,我不可能看清楚他们的表情,都看不清谁是谁。 但是我却有个直觉,他们都在盯着我看着…… 我整个人的身体,都因此僵硬。 额头上分泌出来的汗水更多,几乎是顺着脸颊留下来。 冷不丁的,风忽然刮得大了一些,吹得那女人湿漉漉的头发都散乱得更多,更像是吹走了我身上最后一缕热气儿。 此刻,何雉也回了头,她明显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抱着我脖子的手,下意识就勒得更紧。 并且何雉还在微微发抖,就像是被吓得不轻…… “青……这……”她声音更是发抖的厉害。 忽而,我耳边似是听到了幽幽的轻叹。 “走……”那轻叹的声音很是熟悉,仿佛刻在灵魂深处,刻在骨子里头。 可那又很虚无缥缈,风一吹,便又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出现过。 汗水渗透进了眼珠子里头,一阵酸涩之下,我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肩膀的位置忽然一沉,何雉的头完全压了下来,甚至都贴到了我的脸上。 冰凉之中,又透着几分温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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