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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死人生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叫阴生子[第10页] |
作者:三只小熊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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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144537919 2022-01-11 14:03:27 我不敢追、我怕放开了之后一下子读完就没了,但是好喜欢! ----------------------------- 谢谢 |
很明显,在这里等了我一个月的,就是苟悬。 我抬头,看了一眼地相庐的牌匾。 再看苟悬,我便告诉他,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再慢慢告诉我苟家之后发生了什么。 苟悬的神色却变得格外复杂,他摇了摇头,说他不跟我走。 说着,他忽然拉开了胸前的衣服。 我心头一惊,顿觉丝丝凉意窜上身体。 苟悬的胸前,有一个狞恶虬结的伤口,像是用烙铁所烫。 他的神色惨然,低声告诉我说,他将苟阜重伤之后,被扣押起来。 一番严刑拷打之后,苟黔来见过他一面,和他说了一些事情。 听到苟悬口中说的是苟黔,而不是家主,我忽而便心有所感,神色更加复杂。 苟悬话音未顿他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苟黔醒来之后,苟阜就在他身边,苟黔晓得自己能醒过来,肯定是蒋一泓出手了,不过他却不晓得是我。 苟阜和他说,我是外来的捞尸人,想要进入苟家,又碰巧得到了蒋一泓的看重,被收为弟子。 苟阜告诉苟黔说,苟悬想要巴结我,讨好蒋一泓,所以直接将哀公像送出。 苟黔本身是晓得自己手下人的德行,尤其是苟阜的为人,他更知道其中有问题。 |
但在他看来,苟家作为捞尸人正统,历经百年来,都是各地散落捞尸人渴望之地,他想要凭借这个,将我收纳入苟家,恩威并施。 他虽和蒋一泓有旧,但却很难得到蒋一泓的指点,若是他将我收进了苟家,便能得到一位先生。 但他却没想到,我竟然对苟家毫无兴趣,以至于事情弄巧成拙。 苟悬稍微顿了顿,继续道,苟黔再见他,是要求他居中圆场,将这件事情缓和下来,再将我请去苟家。 话语至此,苟悬眼中便是讽刺,厌恶。 他摇了摇头,告诉我,他将苟家看透了,贪心不足,往往想要以蛇吞象。 他已经不想再留在苟家,所以拒绝了苟黔,便被打上了这一个烙铁,并被一直囚禁,幸好有几个他的手下将他偷偷放了出来。 他原本是打算一走了之,从此和苟家再无关联,可他又怕苟黔虚伪,所以在地相庐外等我,要将这些和我说清楚,以免我再和苟家有牵连。 语罢,苟悬双目通红,身体更是微微颤抖,看得出他对苟家已然是失望至极。 我也心中复杂,不知该怎么安慰苟悬。 而就在这时,忽然“吱呀”一声轻响,院门开了一道缝…… 门内传来蒋一泓淡淡的声音。 “苟悬,进来吧。” |
苟悬身体陡然一僵,扭头看向了门缝,原本绝望的脸上,又有了一丝挣扎的渴望。 我心头一怔,没料到,蒋一泓会让苟悬进去,他之前说了,苟家和地相堪舆无缘…… 忽而,我又想到了“苟家”两字…… 现在苟悬已然不是苟家人,我这才思绪落定。 “去吧,苟悬。”我看苟悬的眼中,有一丝鼓励。 苟悬重重点头,推门而入,走进了地相庐中。 我则是迈步,匆匆朝着纸人许和黄七他们所在的大院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午时,头顶阳光刺目,暖意渗透四肢百骸。 走在路上的时候,却有不少人扭头看我,眼神都透着怪异。 我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 总算走到大院门口,我才发现,院内只有黄七和谢满仓两人,他们正围着一张木桌坐着。 桌上放着一锅烧得咕噜冒泡的汤,香气四溢,两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迈步进院,我喊了一声黄七。 黄七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的时候,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满眼惊喜。 “小李先生!” 两人都放下碗筷,起身朝着我走来。 我也往院内走去,等离得近了,谢满仓才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我一圈,不自然地说道:“小李先生……你这一个月没回来,干啥去了,怎么弄得比我还寒酸?” |
明显,谢满仓没有以前那么拘束了,胆子稍微大了一些。 他的话,也让我哑然。 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衣领子,我才失笑。 这一个月来待在地相庐,我只顾得上学《宅经》,哪儿注意到自己身上,这会儿不但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都生了不少胡须,这会儿没镜子看,不过谢满仓都这样说了,可想而知我此时的模样。 微微吁了口气,我心神放松了不少,笑着说等下换身衣服就好。 扫了一眼桌子,我又看了一眼纸人许房间,问黄七,许叔怎么没出来吃东西? 黄七谨慎地说道:“纸人许这段时间昼伏夜出的,应该是去办什么事儿了,他此时在睡觉呢。” 我愣了一下,在唐镇,纸人许有什么能办的事儿? 黄七让我先坐下吃点儿东西,填饱了肚子,他给我找衣物。 我的确是饿了,黄七请我坐下之后,我便大口夹菜夹肉。 一顿热乎乎的汤饭下肚,浑身精力充沛。 我放下筷子,交代了黄七,去镇上的裁缝铺给我取衣服,并告诉他,要讲清楚是蒋先生定的。 接着我又交代谢满仓,让他去做一些准备,我们今天便要离开唐镇。 谢满仓用力点头,脸上有了憨笑。 黄七则是小心翼翼地问我,说我们来不是请先生的吗,现在先生请到了? |
我摇头,并没有多言太多,只是告诉黄七放心,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黄七才认真点点头。 他立即和谢满仓低头沟通,两人朝着院外走去。 我先回了自己房间。 一个月没回来,屋里头却没灰尘,明显有人经常进来打扫。 床头有一面铜镜,我看了看里头的自己,不只是胡子拉碴,头发都长了不少,脸也脏兮兮的。 心头苦笑,不过我并没立刻去收拾。 蒋一泓有交代,我便打算等黄七将衣物取回来后,再去洗澡。 这期间,我打开了大黑木箱,并拿出来了身上的一堆东西,将其整理了一遍。 我并没将地支笔和天干砚放进箱子里,而是贴身放在内包。 定罗盘则是依旧挂在腰间。 最后坐在床边,我低头研读宅经。 经过这一个月来蒋一泓的教授,以及我自己的理解,此时我能懂的,已经和一月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于回想当初苗光阳所做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我觉得太神秘,现在看来,其实苗光阳有很多地方做得都比较浅显,甚至于风水方面,他看得都不够透彻。 若是蒋一泓,恐怕当初第一天,就将我爹带出来了,甚至他都能看得出来,我家外面的风水被改过。 当然,我更清楚,这不是苗光阳不想做好,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
只是蒋一泓和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我被蒋一泓如此详细地教授,自然对风水的领悟也更为深刻…… 于八卦定理,看阴宅,看山水,我都粗通了不少…… 甚至我还会了几道阴阳先生所用的符。 当然,我现在还不会骨相之中的阳算,充其量也只是个风水先生。 不过按照蒋一泓的话来说,地相堪舆的风水,要更深一些,我算是阴术先生。 思绪至此,我便拿出来天干砚和地支笔,用剩下的墨块研墨,再拿出来那叠麻纸,小心翼翼地在其上勾画符文。 我所画的,名为镇煞符。 其顶端,是一个界字,不过界下两竖分的更开,其中包含了一个赦字。 赦字往下,又是一个尸,而尸则是多了一竖,两笔拉得极长,在其中还有界煞两字! 这镇煞符,有镇尸的功效,不过其效果,在于画符的人。 蒋一泓告诉我,有些厉害的阴阳先生,一道镇煞符,可以镇血煞,甚至是青尸,而我的话,他还不知晓我有几分本事。 我一连画了六张镇煞符,便觉得脑袋空空,有种强烈的疲惫感。 我收手停笔,没有继续再画下去。 这时院内也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便是敲门声。 我去开门,黄七捧着一个布包,毕恭毕敬地递给我。 我打开看了,里头却有好几套衣服,并且这衣服,竟然是和蒋一泓相仿的唐装! |
黄七告诉我说,谢满仓还在做准备,他去给我放水,让我先洗个澡,能稍微舒服些。 我点头,让黄七去做。 等这一番杂事全部落定,天色都快到傍晚了。 我换上了蒋一泓准备的唐装,更觉得浑身轻巧舒爽。 此外,蒋一泓竟然早有安排,唐装里头有专门放定罗盘的大兜,以及地支笔和天干砚,都有地方能安置。 黄七愣愣地看着我,眼中都是茫然好奇。 他明显想问,又不敢开口。 这时,纸人许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干瘦的纸人许从屋内走了出来,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脸上,他那狭长的眼睛,显得愈发阴翳。 和他对视,纸人许的眼中也有几分喜色,他快步走至我跟前。 我没有耽误,简明扼要地和纸人许说了我们要走。 纸人许这才点点头。 他喃喃道:“是得走了,不然的话,怕是还不好走。” “对了,阴阳,许叔帮你出了口恶气,这苟家,怕是不太好受。” 说着,纸人许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我一愣,下意识便问纸人许,他对苟家做什么了?! 第166章 苗家村 纸人许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神情平静地说,他也没做什么,原本他只是打算用纸扎,对那个苟黔小施惩戒。 结果却发现,苟家的祖坟和宅院相距不远,因此他去走了一趟,顺道挖开了居中的两座,取了点儿做纸扎的材料。 |
闻言,我顿时一个激灵。 之前我就知道有些纸扎是人皮做的,许昌林回来那次,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可我是完全没料到,纸人许竟然去掘了苟家祖坟。 照苟黔这倨傲的性格,自家祖坟被挖了,怕是得歇斯底里。 我学宅经之前不通风水,现在我却很清楚,苟家大宅附近那种地势,祖坟所在地的居中之处,必定葬的是老辈先祖,很可能纸人许挖到的不是苟黔的祖父,就是曾祖。 “许叔,咱们是得赶紧离开了。”我勉强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纸人许瞥了一眼墙角,走过去背上了那方形背篓,告诉我现在就能走。 我点头,立即转身走出房间。 黄七已经将其它屋子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这时谢满仓也刚好牵着马,拖着马车进了院内。 他们两人迅速将我们的行李往车上抬。 我和纸人许也上前去帮忙。 约莫用了两刻钟时间,一切都收拾妥当,一行人上了马车,谢满仓驱车朝着唐镇之外赶去。 临出唐镇之前,我们都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倒还好,苟家应该是不晓得纸人许动的手脚,一路上并没有捞尸人拦路。 我告诉谢满仓,我们要去这悬河下游,八十里外的苗家村。 谢满仓便顺着悬河边的大路,往下赶。 等我们离开一段距离,我从车窗探头出去往后看,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唐镇。 |
蒋一泓对我的教导,以及叮嘱,我已然铭记在了心底。 “半年,师尊,我一定回来。”我低喃道。 …… 八十里的距离,说不上太远,不过赶路还是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这中途谢满仓还没怎么休息,和黄七交替着赶车。 我并没有再拿出来宅经看,因为蒋一泓在教授我的时候也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地相堪舆代表的意义很大,莫让宅经出现在第三人眼中,人性难以经受考验。 当第二天傍晚,天将黑未黑的时候,视线之中,终于看到一个村落。 苗家村可不是小村,几乎赶得上一个镇了。 隔着老远,就能瞧见一个入村的牌楼,后方是大片瓦房。 靠近了之后,我看到村口有很多小摊小贩正在收拾东西要回村,还有不少孩童在相互追赶着往村内跑。 车门处传来黄七略松口气的话语:“小李先生,到了。” 我示意谢满仓停下来,随后便跳下了马车。 黄七微微屈身,恭敬地跟在我身旁。 我回头看了一眼侧方,也就是村口正对着的悬河的位置。 在此处,悬河的整条河流,呈现一个弯曲的形式,村头牌楼刚好对着那弯曲的中央。 若是从高处看,这就像是一条玉带。 宅经有言,明堂趋吉避凶,若阳宅前明堂呈玉带,则出大官。 子孙世代出书生,荣显富贵,光宗耀祖! |
苗家村不愧是苗光阳祖籍之所,风水的确极佳。 仔细看过这里的风水之后,我的心跳也隐隐加速。 宅经所学,我能实践看出来,更让我多了几分底气。 这时,村头前面那些小孩儿,以及一些正在收摊儿的商贩,都在抬头看向我们。 我定了定神,踏步往前,黄七还是紧跟着我。 村头牌楼下,有个摆糖人摊儿的小贩,手上慢吞吞地收拾着家伙事儿。 我和善地上前跟他打听,问他苗光阳家住在村里哪一处? 结果这小贩,脸色当即大变,他压根儿不回答我,低着头,紧闭着嘴,手上的动作突然变得飞快。 他三两下胡乱将摊位收起,一溜烟儿地跑进了村。 这一幕就让我心头愕然不解。 马上,我又看向另一个摊位,抬腿走过去的同时,还没等我靠近,那个小贩也开始加快速度收拾东西,一副要飞奔进村的样子…… 我顿时眉头紧皱,黄七看出来了苗头,马上和我分开,找别的小贩去问。 可我和黄七,最后都是一无所获。压根儿没有任何人愿意回答我们……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原本热闹的村头,现在竟阒无人声,就连那些小孩儿也都跑得远了,视线尽头能瞧见他们在张望这边。 谢满仓驱车到了我和黄七站着的牌楼下。 纸人许探头从车门处出来,他眉心也是郁结,开口道: |
“打听个住处,都这么难,按道理苗光阳在这村里,应该地位不低,怕是出事了。” 我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师尊说过,苗先生家或有变故灾劫,当时他没名言,看来这事儿已经出了。” “小李先生,你们在这里等我,路边的不愿意说,总有村里头的会开口,我先去打听一下情况。”黄七认真地说道。 我和纸人许相视一眼,便应允了黄七,让他去打探消息。 黄七这才独自一人匆匆进了村。 纸人许也从车上下来,跟我一起站在车旁等待。 谢满仓则是取了一把干草,到前头去喂马。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夕阳余晖散尽,夜幕降临,虫鸣声夹杂着不远处悬河流淌的水声,令周遭显得格外宁静安谧。 黄七至少离开了有半个时辰,他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尽头。 黄七几乎是跑着到了马车跟前。 他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水,眼中透着不安。 我让黄七歇了口气再说。 谢满仓递给了他水袋,黄七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通水,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小李先生,这村里头,真出事儿了,出事儿的地方,还刚好是苗先生家里头……” 我心头一凝,让黄七仔细说。 黄七这才告诉我,差不多在七天前,村里头有一家人上吊了。 |
那家人死得冤屈,命丧之后,村长照例带着村民,将死人送到了苗光阳家里…… 因为苗家村的一切白丧,都是苗光阳在解决。 苗光阳不在家,他家也有专门停放死尸的地方…… 照村民的话说,苗家可以镇尸,免得闹鬼祟。 结果这一次,尸体刚放进去一天就出了问题。 苗先生全家都变得很怪异,行为举止,都和那上吊的一家人生前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我的神色凝重起来。 黄七眼中透着畏惧不安,继续说道:“村里头人都觉得,那家人太凶,连苗先生一家都被撞祟!” “他们肯定是被更凶的鬼祟害死的,以至于全村的人到了天黑都会赶紧回家,不敢上村路。生怕哪家人又遭了罪。” “另外,苗先生以前很少出门这么久不回家,他不回来,村里头更是人心惶惶。” 话语至最后,黄七说他问清了苗光阳的住处,自己还去走了一圈儿,确定位置,能带路了。 纸人许声音略沉,他眯着狭长的眼睛,说了句祸不单行。 我沉默片刻后,跟纸人许一起上了马车,让黄七给谢满仓指路。 我从车窗探出头来,发现进村之后,更是安静。 村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只是各家各户的门缝,窗纸后都有幽幽烛光。 |
纸人许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摇摇头,说村里死的那家人,肯定很凶,但肯定没有凶到那么夸张。 大概率是因为苗光阳死后,他生前所画的符,效果变弱,以至于无法镇住凶尸。 这信息,也是蒋一泓教授给我的常识。 先生画符,持笔之间全神贯注,是有一种气的。 这气存于胸前,渡入纸笔,加上符文特殊,才起到了镇煞的效果,先生强则符强,若是人死,符就会逐渐失去用处,最后消散。 纸人许若有所思,他点点头,说那这好办。 我却又想到一件事儿。 蒋一泓除了让我处理苗光阳的后事,还要我办三件事,才能回九河县。 一葬山,二葬水,三点宅。 这刚好一家死人,是否将其全部安葬了,也就完成了蒋一泓的叮嘱之一? 正当我思索至此的时候,纸人许忽然又开口,说我刚学会一些先生的手段,没必要和凶尸硬拼。 他带了一背篓的纸扎都还没用上几个,这里的麻烦,他来解决。 将它们全部拿下,若是其皮囊好,还可以留几张人皮做纸扎,再将其打散魂魄。 说这话的时候,纸人许毫无情绪,语气更是冰冷。 我瞳孔紧缩,当即便摇了摇头,说了句不行。 纸人许皱眉,问我有什么问题? 他停顿片刻,又开口,建议我不要刚学会阴阳先生的手段,就和这么多凶尸恶鬼斗,要是一个,他肯定不会阻拦我,可这是一家子,太危险。 |
我如实告诉纸人许,其实我现在都很后悔之前和二叔做的一些事儿。 因为蒋一泓还教了我一个常识,在阴阳先生看来,损人魂魄,尤其是让人魂飞魄散,都是造孽的一种形式。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让人魂飞魄散,就太过毒辣。 这种事情做得越多,越亏损阴德,等到日后,必定遭天谴报应,难得善终! 我让纸人许不要担心,我还是有几分把握,况且这也是对我的磨砺。 纸人许脸色沉下来不少,不过这情绪也不是对我,而是在低头思索。 马车忽而一顿,惯性让我们前倾了一下,而车却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车。 车旁是一个大院。 灰色的院墙,院檐下方挂着两个白灯笼,灯笼下的地面上,滴落了不少油渍。 紧闭着的院门,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气。 我的手隐隐放进了腰间的大兜里,按着里头的定罗盘。 我用眼神示意纸人许他们在后头等我,并快步走到了院门前头。 这门的年月不短了,木质已经发黑,其上的纹路透着光泽。 抬手敲门之间,我犹疑了片刻,本来摸着定罗盘的手,换到另一个小兜里,捏住了里面的一张镇煞符。 沉闷的咚咚声响起。 院内最开始很安静,很快便传出极轻微的脚步声。 我心中警惕更多。 |
黄七打探到的消息,是苗光阳一家全部撞祟,这会儿又是天黑,开门的不论是谁,肯定都有问题! 脚步声到了院门口,“吱”的一声,院门开了。 杵在门口的,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妪。 她太苍老,一头白发,满脸褶皱,佝偻的身躯几乎弯成了直角,一双浑浊的眼球之上,似是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雾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模样着实令人发怵。 不过她也只是看着我,一动不动,没有往外走。 我目光扫过一圈院内。 苗家的院子不小,院中有井,井旁还栽着一棵快秃了叶子的银杏树,勉强还剩下一些黄色的叶片挂在梢头。 堂屋里头,一个女人蹲坐在地上,她眼中尽是恐惧,嘴巴上还被塞了个布团。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无法移动分毫。 屋门前正有一个老头,他低着头,正在搓揉双手。 他手中的是一些拆散的麻绳,里面混杂着黑漆漆的头发。 在他身侧,已经有相当长一截裹了头发的麻绳了。 这一眼我就分辨出来,这老妪和老头,都必定是撞祟了! 可那女人却没有! 并且我还能看出来,这三人在眉眼脸型上,和苗光阳有相似之处! 这一切不过是两三个呼吸间,老妪抬起手,速度很慢地要来抓我的胳膊。 对于一般人来说,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被吓得体若筛糠,无力躲闪。 |
可对我来说,我见过的凶尸不少,这老妪眼中透出的灰白色,分明是白煞撞祟,根本吓不到我! 我飞速将手从小兜中抽出,掌中已然牢牢握着一张镇煞符。 “啪”的一巴掌,我直接将镇煞符贴到了老妪的额头上! 那一瞬间,老妪脸色变得狰狞无比,甚至整个人都要往前冲。 可随即她便浑身抽搐不止,直接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我眼皮一阵狂跳,屏息凝神盯着那老妪。 我心中更定了几分,镇煞符虽说第一次画,但有效! 几个呼吸的时间,老妪就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恢复了平稳。 堂屋之前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他苟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头紧紧地攥着把剪刀。 紧跟着,他满脸凶厉,朝着我大步走来。 并且高高扬起胳膊,一副要用手中剪刀戳死我的架势! 老头脚上的木屐飞快地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神色变得愈发狰狞凶厉! 天空中的月亮,像是蒙着一层白雾,分明就是个鬼月亮。 而且这老头的眼珠子上,竟是浮着一层雾蒙蒙的黑! 我心头一紧,老妪是白煞撞祟,这老头竟然是黑煞撞祟! 我右手瞬间抽出卜刀,左手飞速取出一张镇煞符,一个箭步,直接跨进院门。 |
黑煞撞祟我也对付了不少,苟家那么多仆人,全都是被那凶尸黑煞撞祟。 那凶尸怕是要比这里的强得多! 下一刻,老头已然到了我跟前,他手中的剪刀狠狠朝着我头顶戳下! 我猛然一抬右臂,手中卜刀朝着剪刀挡去,铿锵一声,铁器相碰,火花迸射! 与此同时,我左手上的镇煞符,直接拍向老头的额头! 老头面色狰狞,他的另一只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左手腕! 一股大力拽着我,剧痛从手腕处袭来,我额上登时冒出冷汗! 那抓着我的手,好似铁钳一般,都快把我的手腕掐断了。 我闷哼一声,抬腿,本想狠狠朝着他腰腹间踹去。 可抬了一半,我又一僵。 很明显,老妪大概率是苗光阳老娘,这老头便是他老爹。 我这一脚下去了,撞祟的时候,人不晓得疼痛,等醒过来,怕得有个三长两短…… 就在我迟疑之间,老头忽而脑袋狠狠往前一撞! “砰”的一下,他的脑门便撞击在我的脑门上! 剧痛让我闷哼出声,更是眼前一黑,头痛欲裂。 这短暂的失神令我的右臂一软,匕首没能继续挡住剪刀。 “嗖”的一声,那剪刀直奔我的头顶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飞速往后闪躲。 可我一只手还被老头牢牢抓着,只能勉强侧身,头顶和肩膀堪堪躲过,胳膊还是被剪刀深深划了一道! |
“嘶啦”的声响中,唐装被划破,胳膊上的鲜血溢出,浸透了半条手臂! 老头见了血,神色更凶。 他瞬间又是扬起剪刀,朝着我的脖子上扎来! 堂屋里头那女人满眼的惊恐,不停地发出呜呜声。 院子里头不晓得什么时候刮起了风。 那呜咽低沉的风声,像是鬼哭一般。 老头冷不丁地从嗓子眼里发出诡异的笑声。 我头皮一阵发麻,动作却不敢有半分停顿,右手中的卜刀快速朝着剪刀挡去,被抓住的左手也在拼命挣扎抵抗! 又是铿锵一声,我挡过了一下,老头挥臂再度扎向我! 面对撞祟的人,我直接就落了下风,因为这老头的身份,我更是不敢下狠手。 忽而“嗖”的一声轻响,一道黑影自我上方掠过! 下一瞬,那黑影便死死地缠在了那老头的肩头! 那赫然是一道纸扎! 它缠上老头身体后,两条纸扎手臂,瞬间勒住了老头的胳膊! 晦暗朦胧的光线下,我依稀看见几道明晃晃的钢丝。 这纸扎绝不是普通的白纸,漆黑之中,透着人皮的粗糙质感。 这分明就是二叔口中的黑影…… 老头的双臂被纸扎狠狠勒紧,压根动弹不得。 “阴阳,镇住他!”后方传来纸人许的冷喝声。 我飞速挣脱开老头抓着我的那只手,镇煞符直接朝着他头顶拍去! 啪的一声轻响,符纸紧贴在他头顶。 |
与此同时,半空中钢丝一颤,纸扎“嗖”地从老头肩头脱身而出,自我头顶一晃,便被纸人许收回。 老头身体抽搐几下。 我警惕地盯着他。 他却并没有口吐白沫,反倒是那镇煞符自中间开始,变得一片漆黑,就像是墨水散了一样! 老头双臂又要扬起。 可我早有戒备,哪儿能让他再动手?! 飞速取出定罗盘,我直接将其按在了老头的头顶! 老头身体绷直,镇煞符从他的眉心滑落。 他睁大的双眼之中,那股子黑意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朝着后方仰倒而下…… 我快速收回定罗盘,一把搀扶住老头的胳膊,将他缓缓放平在地上。 我迅速抬头四看,眼神格外警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余光看到纸人许飞速进了院子。 那黑漆漆的纸扎搭在他的肩头,两条胳膊垂在他胸前,纸人脑袋一晃一晃地,几乎和他的脸贴在一起。 这一幕太过阴翳恐怖。 我极力让呼吸平稳,站起身来,对纸人许说道:“应该没别人撞祟了。不晓得尸体在哪儿。” 院内没棺材,堂屋没棺材。 至少在视线之中,一眼也没看到死尸在什么地方。 纸人许的目光却落在堂屋里头,他幽幽说道:“还有一个醒着的,这两个老的得天亮才醒,先把她松开,问问情况。” 很明显,纸人许说的就是那被绑着的女人。 |
深吸一口气,我快步朝着堂屋走去。 进屋之后,距离近了,我才看清,那女人面容姣好,只是头发太过凌乱,面颊两侧都是干涸的泪痕,双眼中布满血丝。 此时,她因恐惧而苍白无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口中不停地发出呜呜声,隐约听得出是在喊救命。 我蹲下身子,将她口中的布团拔了出来,又用卜刀割开了绑着她的绳子。 这女人最多二十岁出头,她的模样和苗光阳极为相似。 尤其是眉眼之间更是神似,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苗光阳的女儿?! 我刚将绳子解开,这女人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满眼焦急,更是惊慌失措地说道:“求求你,去救我娘,我娘要被吊死了……她被带去了村后头的晒尸房,那个人要害她命!” 我面色一变。 苗光阳这是一家四口? 这女人的话,让我更是心头恶寒。 这不是一家死尸撞祟吗?怎么还有人掺和了进来?! 我极力抑制住心头的惊疑,和这女人定睛对视。 她眼中的哀求更多。 “我替苗先生回来办事,你是他什么人?”我还是问了一句。 女人愣了一下,焦急的眼神中又闪过一丝喜色。 “爹让你来的?” 猜测得到了肯定,我扭头看向纸人许,语速极快地说道:“许叔,我过去,你在这里看着苗先生一家,免得再出意外。” |
纸人许也刚走到堂屋前,他皱眉说道:“我去吧,这不只是有死人作祟,还有活人在里头添乱,你不好对付。” 我摇摇头,沉声说这得我去,如果我猜得不错,能对苗光阳下手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恶人。 大概率那也是个风水先生,否则的话,就不会将人带到晒尸房去了。 纸人许眼中尽是疑惑。 我低声说,回来了之后我再做解释。 语罢,我将肩头的大黑木箱取下来,交给纸人许,便匆匆朝着院外走去! 刚出院门,我就看到路边的黄七和谢满仓都被吓得哆哆嗦嗦地躲在马车后边儿。 他们就两个普通人,刚才那一幕,没将他们吓昏过去,已然是算他们胆大了。 我告诉黄七和谢满仓,跟着纸人许,哪儿都不要乱去,这村里头不安生。 随后我便循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朝着村头那边跑去。 村头村尾必相对,到那儿确定了方位,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村尾。 这苗家村的村头循着趋吉避凶之法修建,肯定有苗光阳的手笔在内。 我以风水来判断村落走向,必定不会出错。 一路狂奔之下,我很快便回到了村口。 顺着村口那条宽阔村路,我又朝着村尾跑去。 雾隐朦胧的鬼月亮,挥洒着幽冷月华,夜空中飘着厚重的乌云,逼仄阴翳。 |
苗家村着实不小……这一条道跑下来,少说得有数百户人家。这还只是主路上,整个村子少说得有上千户人了。 我总算跑到了村尾巴,这里的房子少了很多。 我已然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捂着胸口,我努力调整呼吸,才堪堪平稳了几分。 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还在抑制不住的突突跳动。 我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卜刀,目光机警地在村尾扫视。 我没有让苗光阳的女儿带路,原因在于晒尸房在风水上,是一种凶宅。能将人带到晒尸房来害的,必定通风水! 再加上苗光阳死后,先是一家人死了闹祟,接着又是这么一个人来害苗家。 可想而知,这人大概率是个和苗光阳有仇怨的风水师,让人带路,反倒是累赘。 蒋一泓教授我的时候,曾感叹地说过,不论是阴阳先生,还是风水先生,亦或是算命先生,于纯粹的先生而言,几乎绝大部分,都没什么身手。 堪舆风水不是一两天学会,需要长年累月钻研才能入门。 入门之后,又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理解,实践。 往往这样一来,先生便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学什么身手了。 当时他还颇有深意地和我说,我头二十二年跟着捞尸人,这身手已经比很多先生强,再加上天赋异禀,假以时日精通了阴阳术,必定远超大部分的先生。 |
当时我便谨记了这番话,觉得这恐怕就是蒋一泓说的命数,虽然我入行晚,但也有别的先生没有的东西。 思绪之间,我已然看完了村尾错落的屋舍,并没有发现晒尸房。 我快速取出定罗盘,低头注视罗盘上的指针转动,想通过定罗盘寻找确切方位。 此时圆盘中心的指针,正在轻微地颤动着。 我极力放平手掌,让定罗盘没有倾斜。 颤动的指针,针头开始倾斜朝下,但很快便停止了颤动,针头斜着,指向东侧! 我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东面。 那里有一条岔路,刚好夹在几棵老树之间。 我立刻持稳定罗盘,迈步朝着那里走去。 三步做两步,我转瞬间便走进了那条岔道。 这岔道两侧没什么房屋,最近的也离着十几米,老树四周是杂乱的灌木。 天色太暗,月亮又蒙着雾,再远一些的地方便看不清晰了。 但此时,定罗盘那斜着朝下的指针,针头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似的,指着那方向一动不动…… 在宅经之中,罗盘指针有八种形式,不同的风水,不同的针法,又叫做奇针八法。 现在这针头下沉,便叫做沉针,往往出现在阴气过多之地,不过这又不是有人丧命的恶阴。 从目前的指针显示看来,苗光阳的老婆应该还活着…… 我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右手随时准备抽出卜刀。 约莫又走了十几米,入目之中,便是一个陈旧的篱笆小院。 |
晦暗的光线下,勉强能看清院内有几个土屋,屋檐,院墙,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口,但这些缺口明显不是年久失修所致,而是根本还没有完工。 院内一片死寂,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夜风卷起树叶的簌簌声。 我将定罗盘收入兜里,并顺手取出卜刀,小心警惕地迈步进了院子。 这院里头这么安静,屋里头也没动静…… 难道这里没人?那人并没有像苗光阳女儿所说,将她娘带到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土屋中央的堂屋门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我用力推门,本以为我会直接一把将其推开。 却听到“咣当”一声闷响,明显是里头有个门阀,挡住了门板! 瞬间,我的警惕性又增加了几倍,整个人都绷紧了。 屋内有人,不然谁上得门阀?! 再下一刻,便听到一个难听的声音:“谁?!” 这粗犷的话音,分明是个男人的。 就那一个字之后,屋内便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我紧握着卜刀,稍微后退半步,猛地一脚狠狠踹至门缝上! “砰!砰!”两声,第一声是门被我踹中,第二声是门撞击在了屋墙之上。 一股子霉味儿带着冷气扑面而来。 这屋内布置极其简陋,一张断了腿的桌子,三面光秃秃的墙,地上的椅子散了架,满地的灰尘之上倒是有不少杂乱的脚印。 |
此外,就连半个鬼影子都没了。 可刚才那声音,绝不是我幻听。 我警惕无比地进了门内,很快我便看到了右侧有一个脏兮兮的布帘子,那边分明还有房间。 偏偏这时,我的心头忽然感到一股难耐的悸动,好似一瞬间,这屋子的感觉完全变了。 原本这里是阴冷潮湿,透着逼仄和难闻的霉味儿。 可现在,那种冷骤然变得森寒刺骨,好似每个暗处,都有一双阴翳冰冷的眼睛在盯视着我。 我刚走到布帘子那里,后方忽然又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我心头一惊,猛地转过身。 本来开着的木门,竟严严实实地被关上…… 屋子里头的光线,变得更加晦暗! 饶是我这双眼睛,都难以视物。 身上更是隐约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 这声音太熟悉,分明就是定罗盘指针的转动声。 我顿时觉得好似有一块巨石堵在心口,无比压抑。 极力驱散杂乱思绪,我再次回头,一把掀开了布帘子,将卜刀横在胸前,戒备十足地迈步进去。 这屋子看起来是个卧房,侧面的墙没完工,屋顶的瓦片也没全盖上,因此这里头反倒是有微弱的光线。 我一眼便看见,床榻上侧躺着个人。 那人蜷缩着身体,裹在一床脏兮兮的棉被里,背对着我的方向。 我顿时竖起卜刀,警惕地看着床上。 |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只不过从这里已经能看清楚,她有一头长发,分明是个女人! 我眉头紧皱,一步一步靠近。 刚刚走到床边,一股子特殊的凉意突然从我的四肢百骸传来,我的心跳立时落空了半拍, 我已经无法再抑制住心头的那股压抑。 尤其是这种凉意,和我每次看到尸体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左手按了下去,刚好按在那人的肩头。 我心头稍微一喜,这种感觉,完全没有尸体那种僵硬。 难道说,那人正要害人,我刚好来得及时,所以他跑了?将苗光阳老婆留在这里?! 我用力往后一拉! 这人便被我拉着扭过来上半身,但腰臀和腿却还是侧躺着。 晦暗的光线下,我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她紧闭着双眼,鱼尾纹很深。 饶是这样,依旧能看出她容颜姣好,风韵犹存。 她的脸上还有很多抓痕,巴掌印,眼角下都是干涸的泪痕。 她身上的布衣也破破烂烂,明显被撕扯过。 让我心头最压抑的是,她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剪刀,血液已经浸透了衣服! 内侧的半张床,已然被染得猩红。 这人……已经死了!? 我眉心紧皱,死死地盯着她胸口的剪刀…… 而她双手竟还抓着剪刀柄,这是自杀? 我心头愈发难受,但我偏不信邪,抬手就去试她的鼻息。 |
还没等我碰到,忽而一道惊雷作响,屋内唰地一道白光闪过。 这骤然而来的闪电,几乎让人的眼睛暴盲! 视力恢复的瞬间,我清晰地看见这女人胸口的血,形成了一朵刺目的花,而她的双眼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瞪大的眼珠,尽是血丝,怨恨,憎恶,绝望……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这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原本面容姣好的脸上只剩下扭曲和痛苦。 我的耳边好似听到尖锐刺耳的尖叫,几乎要将耳膜穿透! 她的面颊上,闪过一丝血红…… 下一瞬,闪电的光彻底消失,屋内重新归于黑暗。 我的眼睛在闪电的强光之后,一时无法适应,眼前漆黑一片。 只是那血红,却好似印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更加心悸,甚至是透着一股本能的恐惧。 自杀之人,死后下辈子都要做牲畜,投胎之前,更是要在阴间下油锅。 并且自杀很凶,尤其是苗光阳老婆的血,还将布衣染成了红衣,就更凶! 她脸上还有那一丝血红,是要化煞?! 我脑中的思绪一时间杂乱到了极点。 我不敢在原地停顿,凭借着本能,转过身,直接钻出了布帘。 一回到堂屋,我便快步地朝着门口跑去。 这期间我的腿撞到了桌角,那疼痛更是钻心。 |
摸索着跑到门前,我要将门拽开。 可这一拽,外面却传来哗啦的声响,就像是有根铁链子锁在了门上,我竟是没拽开门! 屋子里头更冷了,那种冷,是从四肢百骸钻进身体,让人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大片的鸡皮疙瘩,浑身的汗毛都乍立了起来! 其实我明明没听到脚步声,可就总有感觉,身后有“人”正在走来…… 更令我心头恶寒的,还是这铁链锁门。 我直接就想到,必定是刚才那个男人! 我进屋的时候,他逃了出去,并且将门锁上! 他是做了什么,让苗光阳的老婆自杀了? 这会儿他锁门,其居心之险恶,不就是要让她害人,让我死在这里么! 我额头上汗水直冒,用力地又拽了一下门,可还是没能拽开。 我的胳膊上本就有伤,再加上屋子里冰窟一般的寒意,我此时竟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再等下去,等她化煞了,我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可能冒着定罗盘被损坏的风险,用定罗盘去镇尸…… 我心头焦急不已,汗水大颗大颗从额角滚落。 身后那种有“人”靠近的压抑感,越来越强…… 我手脚都因此有些僵硬,那压抑的感觉,能将人逼疯。 此刻,我的双眼已经能勉强视物。 盯着门,我心头一狠,直接斜着肩头,猛地踏步前冲,狠狠地朝着门上撞去! |
咣的一下,我撞在了门上。 木门重重地颤了颤,只不过铁链声更清脆。 这门太厚,不像是我家那种单薄木门。 我不但没撞开,整个人还被弹了回来,肩头疼得麻木…… 这骤然而来的绝望,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压抑,让人很快就到了承受力的临界点。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瞪着木门。 人到绝望,或许会疯狂,或是拼死一搏。 可更绝望的便是,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第171章 难以承受 我要是折在这里,就真的和蒋一泓的叹息一样,我爹那二十二年白费,他也要死不瞑目! 我不甘心在这里出事,更不想用命去和她搏…… 她还是苗光阳的老婆,就算我硬拼,搏过了,她魂飞魄散了,我拿什么再去见此时还没咽气的苗光阳?! 正当我内心挣扎的时候。 忽而“咣当”一声轻响,原本被锁死的门,竟然开了! 门像是被风推开的,伴随着“吱呀”的声响,晃悠悠地撞到了墙上。 地上一根锈蚀的铁链,从中间断开! 我惊愕了一瞬间,却来不及多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屋外冲去! 几乎是一两个呼吸,我便狂奔到院子里…… 对比屋内的那种暗,外头即便是毛月亮,我都觉得,那光线清晰了太多太多。 我奔到院门口后,才堪堪停下脚步,眼皮狂跳着回头去看。 |
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木门,不停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堂屋内依旧很暗,无法看清楚里面。 可这会儿那黑暗之中却给了我一种感觉,此时,堂屋里头有“人”了。 我艰难地抻了抻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此时我思绪已然是一片乱麻。 强行镇定下来,我警惕地左右四扫,想要找到那男人。 但凡是找到他,我绝对不会再给他有小动作的机会! 可至少在我的视线内,院外我连半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又盯着堂屋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了房子未完工的那些位置,我心头沉了很多。 晒尸房之所以叫做晒尸房,就是这屋子常年没有完工。 最开始或是因为特殊缘由误工,等到了一定时间,晒尸房的格局形成之后,便修不好了。 即便是将砖瓦搭上去,也必定会坍塌下来。 此外,若人居晒尸房内,主家人便会常年多疾病。 这算是凶宅! 苗光阳老婆自杀在这里,她还会将这命丧之地,当成自家。 这因果之上,她一家老小,包括老爹老娘,或是下面的子女,都会遭到晒尸房的牵连…… 这人是和苗光阳一家多大的仇怨?! 其实他弄出来一家子凶尸,都让苗光阳全家撞祟了,完全有本事将他们一家人的命都收了。 因为按照村里来说,这事儿都过去了七天,他完全有那个时间,不用等到我们来。 |
可他却不收,一边折磨苗光阳爹娘女儿,一边又弄得苗光阳老婆自杀…… 甚至还借此,让苗光阳以后的子女后代,都遭受凶宅折磨…… 我越是深思,越是无法想象,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缓缓退后了好几步,确定没东西跟着之后,我才快步地朝着村道主路上跑去…… 夜空之中乌云开始变得越来越重,闷雷滚滚,时不时有闪电划过。 这样的天象之下,那鬼月亮竟然还挂在空中,没有被乌云遮蔽。 等我快跑到村口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儿开始啪嗒啪嗒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脚下的速度更快,此时肩头也一阵阵传来疼痛,不只是被剪刀戳那一下,还有我撞门太狠,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莫名的,想到那断掉的铁链,我又想到了我娘…… 只不过,这一次,她似乎半点脸都没露…… 可除了她,谁会救我? 又过了半刻钟,我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到了苗光阳家门口。 院门半开着,里面还坐着个人,他正低着头在打瞌睡。 靠近了,我才看出来,那人不是黄七吗?! 我的脚步声也让黄七惊醒过来。 他一个激灵,匆忙起身,看到我之后,便匆匆走出院门。 我停了下来,脚下一个蹒跚,险些没站稳,黄七一把搀扶住我。 他面色发白,紧张地问道:“小李先生,你没事儿吧?” |
雨已经开始变大,耳边是哗啦哗啦的雨声,我半身衣服都快打湿了。 我呼吸很急促,告诉黄七进屋再讲。 有黄七搀着我,我才总算好了一些。 等进了院里头之后,我也调整过来许多。 此时院内点了不少烛灯,台阶,堂屋中都有。 风吹得烛灯晃动不止,雨水也更大了一些。 堂屋里头坐着纸人许,还有一个穿着布衣,面容姣好,满脸紧张的女人。 黄七将我搀扶进了堂屋,匆匆说了句他去看门,又赶紧调转跑去院门口。 纸人许站起身来,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 那女人起身更快,她紧张地走到我跟前,此时她眼中却是挣扎煎熬,脸上更是苍白无血。 “怎么样了,阴阳?”纸人许开口问道。 我抿着嘴,心头那块大石却像是堵住了嗓子眼。 “李……李先生,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姜茶,你暖一暖再说。” 那女人似有些举足无措。 她手忙脚乱地去倒茶,结果还没拿稳杯子。 咣的一下,杯子落地,发出哗啦的碎响,成了一地残渣。 纸人许眉头紧皱起来,他眼中若有所思。 那女人颤着手,又给我倒了一杯姜茶,这一下总算没摔了杯子,只是桌上倒了不少茶水…… 她要端茶给我。 而此时我眼中的压抑,成了复杂,我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摇了摇头。 |
她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晃,瘫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我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她眼眶泛红地看着我,哆嗦地说了句苗玉儿。 再接着,她声音就颤抖哽咽了起来,说道:“我娘怎么了?你说!”她说这话时,明显控制不住情绪了,开始时声音还只是颤抖,后面就变得尖锐! 她忽然又站起来,直接往前一扑,整个人都扑到了我的身上。 她双手死死地掐住了我的小臂,抬头看我,眼眶更加通红。 她声音更尖锐,带着哭腔:“你怎么没带我娘回来?!” “我爹呢?他自己怎么不回家?你让我爹回来!你没救我娘,让他来救!” 她明显拼尽了全力,抓着我小臂的手指都发白,甚至变形! 刺痛感阵阵,我心头却更煎熬。 她不但丧母,而且苗光阳即便是没咽气,也成了活尸。 怕是我一讲出来,她就会承受不住。 同时,我心头也滋生出来了更深的怒气,甚至还有杀机…… 我必须要将那人找出来,否则的话,苗光阳老父老母和这女儿,怕是都要出事! 苗玉儿还是颤栗不止,面色苍白。 她紧咬着双唇,唇上有血渍渗出。 一旁的纸人许忽而单手成掌,朝着苗玉儿后脖颈飞速一击! 苗玉儿闷哼一声,便软倒下去。 |
我反手一把搀扶住她。 纸人许摇摇头,轻叹口气:“人死了,对吧?” 我点点头,眼中更复杂。 停顿片刻,我让纸人许等等,我先将苗玉儿送进房间休息。 语罢,我就横抱起昏迷的苗玉儿,朝着旁侧的房间走去。 屋右侧的卧房,有一个是亮灯的。 我推开房门,发现谢满仓坐在一张床旁,正守着躺在床榻上的苗光阳老父老母。 谢满仓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地和我打了招呼。 我点头示意一下,就关上房门,又去了另一个房间。 很快我便找到了苗玉儿的闺房,将她放在床上后,盖上了被子,这才转身回了堂屋。 顾不得去换上一身衣服,此时我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纸人许泼掉了杯子里凉掉的姜茶,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给我。 我接过来,顾不得茶水还烫,一口饮了下去,腹中灼热,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面对纸人许询问的目光,我捋顺了思绪,将刚才遭遇的一切,都详细告诉了纸人许,并着重讲了我对晒尸房里那个男人的分析,以及苗光阳老婆此时的凶厉…… 纸人许的脸色从凝重,变得阴晴不定。 “风水先生很少死斗,因为谁都很难杀了对方,这后患便是无穷,也不知道苗光阳上哪儿来的这种仇家,竟是看准了他命丧黄泉,就来害他全家……” |
“就看在他给了你这么大机缘的份上,许叔跟你一起,和那人斗一斗,不过阴阳,这就不能优柔寡断,必须要斩草除根!” 我眉头紧皱,心绪也很杂乱。 纸人许说的完全没错…… 风水先生要么不斗,一旦斗起来,就必须有个死活,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可是杀人害命,就和让人魂飞魄散一样,折损阴德。 蒋一泓还教过我,活人有活人的规矩,死人有死人的,若是遇到活人作乱,便交由该处置的地方处置。 古来有官府,现在有警局,这一类人便叫做阳差。 只是他还叮嘱我,时逢乱世,阳差参差不齐,难以完全信任,要让我自己好生衡量。 思索半晌,我还是和纸人许说了这些规矩。 纸人许听罢,神色略有迟疑,随后又摇摇头说道:“这先生劳什子的规矩太多,都快和庙里的和尚一样难过了。” 我苦笑了一下,低头思索片刻后,告诉纸人许。 人肯定要对付,至于最后怎么做,再看情况。 现在那人说不定会自己上门动手,也有可能继续在暗中动手脚。 我们先等苗光阳老父老母,以及苗玉儿醒来,先和他们了解到情况,再详细思考对策。 纸人许点点头,他让我去找个空房休息,黄七一个人守门他放心不下。 我没做推辞,纸人许本就是昼伏夜出的纸扎匠,晚上反倒是他最精神的时候。 |
带上之前放下的大黑木箱,走至堂屋另一侧,那里还有个空房间,看样子似是苗光阳的。 整齐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砚台,还有一些画好的符纸。 墙上还挂着一些铜镜,以及山水画等装饰。 只不过这些山水画,远远比不上蒋一泓家里那些。 我临躺上床休息前,从大黑木箱里取出一身干净的唐装打算换上。 脱身上这件破衣时,却又吃了不少苦头。 因为伤口结了血痂,连带着破布一起粘连,脱的时候又将伤口撕开一次,流了不少血。 我用接阴剪刀选了一块干净的布剪下来,稍微包扎了一下手臂,这才上床靠着墙坐下。 一时间我没什么困意,脑子里回荡着苗光阳老婆的死状,以及最后那晒尸房给我的感觉。 取出来宅经,我又低头去翻看,尤其是将关于晒尸房的部分翻了出来。 我多翻阅了一会儿,让记忆更巩固,并且我又去看了一部分关于成煞的内容。 让我心头警惕的是,这部分描述中有记录,生辰八字特殊的人,在极度绝望之下自杀在凶宅之中,会形成一种特殊的煞气。 这种煞气和尸煞并存,会凶上加凶。 只是我不晓得苗光阳老婆的生辰,还无法确定她会不会多这种煞气。 |
若是两者重叠在一起,这麻烦就大了,让她入土为安的可能微乎其微…… 困意逐渐袭来,我将宅经收起,贴身放好后,便靠着枕头睡了下去。 刚躺下,我便觉得眼皮沉得厉害,怎么都无法再睁开,挣扎了一会儿,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床边忽而有一股凉意,接着便有一只手抚摸着我的眼睛,这轻拂之下,我意识彻底的散去了。 之后便是一夜无梦。 等我意识恢复,醒来睁眼,天已经亮了,阳光从窗口洒入。 坐起身,我活动了一下筋骨,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胳膊。 我不由得一愣,因为此时我胳膊上的包扎,已经被换了。 伤口被一块白布平平整整地包裹着,里面还透着墨绿色的草药泥。 并且伤口处几乎没什么痛感…… 我下意识地看向床边,床下的布鞋,鞋尖子朝着床。 我的心头忍不住一颤,果然,我娘昨晚来了。 那这包扎是她,还是纸人许? 翻身下床,穿了鞋,我晃了晃脑袋,彻底驱散了困意。 坐了半晌,我才起身至屋前推门而出。 院内阳光明媚,地面却很泥泞,昨晚那场雨下得着实不小。 院子角落的井台旁坐着个人,正是昨晚那个被黑煞撞祟的老头,也就是苗光阳老爹,他两眼浑浊,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身体颤了颤,眼眶通红。 他醒过来,这是好事儿,可他这反应,让我觉得,好像他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目光再看向堂屋,我才发现,纸人许好端端坐在桌旁,不过地上竟躺着苗玉儿。 我皱眉,快步走了过去,急促地问纸人许是怎么回事儿? 纸人许这才告诉我,刚才苗家这三口人都醒了,他也没隐瞒,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苗光阳爹娘的确很痛苦,不过人总算活了几十年,还有孙女要照料,总不能自杀去陪儿子。 这种不得不接受的结果,也只能承受住。 而苗玉儿则是没受住打击,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心头一阵苦涩,没想到苗家这三口人醒得比我要早,更没想到纸人许这么心直口快。 这倒也好,免去了我不知如何开口的艰难境地。 这种事儿迟早要说,苗家人也总要知道真相。 这时我发现,黄七没在院门口守着了。 我便问了一嘴,黄七人呢。 纸人许说黄七守了一夜,现在天亮,他让黄七去苗光阳爹娘的房里头,和谢满仓一起休息。 我略微松了口气,这一夜,好歹是有惊无险。 院内一侧的厨房烟囱,正冒着炊烟。 而这时,井旁的苗光阳老爹,颤巍巍地起了身。 |
他走进了堂屋,怔怔地看着我。 再接着,他竟然双腿一软,要朝着我跪下来! 我当即就变了神色,赶紧伸手去搀扶住他。 他却执意要跪,双手还紧紧攥着我小臂,眼眶通红,声音格外沙哑。 “李先生,光阳去了,现在苗家没个依靠,求你帮我们,莫让恶徒再害了我这孙女儿……” 我用力扶住他,忙说让他先平稳一下情绪,千万不能跪我,我承受不起。 再者说,苗先生出事是帮我,我绝不可能看苗家坐视不理,绝对竭尽全力的帮忙。 苗光阳老爹还是红着眼眶,颤栗地看着我。 过了好一阵子,他的神色总算平复了一些。 这期间,我也在思忖。 纸人许刚才没和我说别的,他应该只是讲了该讲的,并没有问其他事儿。 看苗光阳老爹神态稳定了,我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我慎重小心地开口道:“苗老爹,你能不能告诉我,苗先生到底是和什么人有仇怨,他才刚出事,就上手来害你们,此外,那家人的尸体呢?” 我并没忘了这件事儿,那家人之中有白煞有黑煞,完全不能大意。 苗老爹神色怔怔,他低下头,眼中透着煎熬。 沉默良久,他才说了句,这都是造孽。 我自是没有打断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说。 半晌后,苗老爹才艰难继续开口。 |
而这事儿,却听得我格外心惊。 照苗老爹的话来说,今天的事儿,竟是这些年来苗光阳心软,酿成的大祸! …… 约莫在十年前,苗家村中有户渔民,那家人运气很好,打渔总是打到昂贵的鱼种,或是在水里头捞起来财物。 并且他们也行善,每每得来横财,便按照苗光阳所说,至少拿出来一部分,给村里头修路,或是帮助一些度日困难的村民。 有一次,这家人在水里头竟捞出来一具尸体,这尸体身上财宝之多,令全村人眼红。 苗光阳看过之后,却告诉他们,这尸体不能留,必须马上投回水里。 这是别的地方为了祭祀悬河河神,投下去的未婚女人,又是河娘子。 结果那家人因为这财宝红了眼,说什么都不答应,并且他们分钱给全村人,村民也都站在这家人这边! 全村人几乎一个态度,还说但凡出了什么事儿,不是有苗光阳能解决吗。 送到手里头的真金白银,哪儿能就那么丢进河里? 苗光阳没能劝过执拗的村民,结果不到七天就出事了。 那户渔民的老婆,穿着河娘子的殓服跳了悬河,死不见尸,那家的男人也裹在渔网里头,脑袋缠了鱼护,窒息死在了悬河水边。 那些得了财宝的村民,也都无一例外的染上重病,死了不少,还有一些命悬一线。 村民们这才惧怕,来求苗光阳出手。 |
苗光阳改了村内的风水,将那家人中的男人尸体以及女尸身上的财物,全部一把火烧尽,又将其骨灰撒在了悬河,还让全村人去唾骂死不见尸的女人。 那些染了重病的村民,才逐渐好转。 而那家人还剩下一个男丁尚存,他憎恨上了全村人,更憎恨了苗光阳,觉得就是苗光阳没有出手,才害死他爹娘。 全村人这么多年吃他家的福缘,吃他家送出去的米粮,最后这样无情的辱尸,更是让他怨恨。 当时村民的意见,是凑一笔钱给他,让他从此离开苗家村。 只是苗光阳自责,又说那孩子有资质,可以收其为徒,教他风水术。 等那孩子学成了,就能晓得他为什么没办法出手了。 这事儿村里头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可村民这次的意见,却没能左右苗光阳。 那孩子也的确聪慧,十五六岁的年纪,学风水术极快。 并且他不再提父母双亡的事情。 可在三年前,却又出了事儿。 村里头开始失踪一些女人,开始是寡妇,之后是年轻姑娘。 等人被找到之后,却发现她们都被囚禁在那孩子家宅的地窖里头,并且都神志不清,甚至还有人怀了孕。 村民们恨不得杀人。 苗光阳也是恨铁不成钢,只是他教训虽严厉,但却下不了手杀了这徒弟。 |
只是戳瞎他一只眼睛,以示惩戒,又将他囚禁在村外的河神庙里。 村里头有民兵,就由这些人去看守,每天只给一顿饭食,勉强活命。 约莫在一个半月之前,那畜生却忽然不见了。 民兵也说啥都不知道,大家都好端端守着,人就是没了…… 村里头人心惶惶了几天,没出什么事儿,便觉得他逃了。 话语至此,苗老爹神色就更痛苦起来。 他双眼赤红,哆哆嗦嗦地开口继续说道:“可那畜生哪儿有逃命?他死性不改啊,七、八天前,他又去玷污了一个姑娘,还将其全家都害死。” “当时那家人的尸体被送来的时候,我们不晓得死因,可晚上他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头,我们才知道是他做的,他抓走了玉儿她娘,还恶毒地说,等他消受够了,让光阳带着女儿去换人。” 苗老爹嘴角已经在溢血了,这分明是牙关里头硬生生挤出来的血。 “我恨不得把那畜生千刀万剐!他禽兽不如啊,那是他师娘!” “可我们哪是他的对手,光阳教出来了一个祸害……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玉儿她娘带走,我本来想去找人给光阳带信儿,结果却失了神志,被撞了祟……” 话语至此,苗老爹满脸悲怆,痛苦不堪。 停顿了片刻,他才又告诉我,大院的后头还修着一间独屋,这些年苗光阳不在的时候,就是存放村中死人的地方。 |
那屋子外头有符,这一次符失效了,恐怕也是那禽兽不如的周孑做的…… 话语至最后,苗老爹身体晃了晃,还是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我眉头紧蹙,几乎凝成了一个疙瘩。 因为苗老爹的这番话,太让我惊愕。 我完全没想到,这苗光阳的仇家,竟然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弟子? 更令我心头生厌的是这周孑所做的那番事情,行径太过卑劣,简直是天地难容! 闭上眼,我总算晓得,为什么苗光阳老婆会自杀…… 不知道他以什么途径晓得苗光阳死了,恐怕苗光阳没死的话,他也不敢做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脚步声自院内传来。 我睁眼,扭头侧看。 昨晚上那老妪朝着堂屋内走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有好几只搪瓷碗,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面条,每碗面里头还煎了个色泽金黄的鸡蛋。 将盘子放下之后,老妪抬头看我。 她浑浊的眼珠子里头,是我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总归更多的还是哀求。 她小声说让我们先吃东西,有什么事儿,还是得填饱了肚子才能做。 再接着,她就喊苗老爹一起,将苗玉儿挪到了堂屋另一侧。 他们没将人挪回房间,恐怕也是纸人许的吩咐。 我的确是饿了,端起来一只碗,和匀了面条,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 |
纸人许也动筷子吃东西。 风卷残云地吃完东西,我刚放下碗筷,纸人许便站起身,他和我使了个眼色,扭头往后看了看。 我登时便明白,他这意思,是去后面停尸的房子看看。 我冲纸人许点点头,又低声叮嘱了苗老爹两句,意思就是等苗玉儿醒了,先劝劝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并且我再三保证,这里的问题我一定解决,他们是苗先生的家人,我肯定全力保护。 苗老爹只是低着头,他忽然说道:“李先生,要是你能抓到那畜生,让我看看他行吗?我想亲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我一怔,随即便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苗老爹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甚至他还笑了笑。 只是他这笑容,却太过悲哀。 我和纸人许一起沿着院子一侧往后走去。 片刻之后,我们就走到了院子的后面。 在堂屋背面的位置,果真修筑着屋子,并且这屋子不只是一间。 两间房子一间横着,另一间竖着,两屋拼在一起。 并且这屋子和苗家的堂屋没有贴在一起,中间有院墙相隔。 我和纸人许绕到了屋子正面。 正对着的屋门,房门大打大开。 屋檐之上有很多黄色的符纸,不过那些符纸上的字体全都模糊了,甚至有的符已经断裂得只剩下半截。 |
旁边的那屋门则是要小很多,而门是紧闭着的。 多看一眼,那门竟然是个铁门,上头还挂了一把厚重的大锁。 本能的,我就觉得那道门最好不要靠近。 这当口,纸人许已经走到我前头,他率先进了正面的屋门。 我赶紧跟了进去。 这屋内长宽相仿,是个正方形。 在屋子的右侧,放着三口棺材。 黑漆漆的棺木之上,还有惨白的石灰痕迹,饶是大白天,也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我眼皮狂跳,盯着那三口棺材,目不转睛。 “死了三个人,却只有两个让人撞了祟,只有两具尸体化煞了?”纸人许似是在喃喃自语。 “黑煞,还有些用。”话语之间,纸人许已经靠近了棺材。 我却心头一凛,从纸人许这番话语中听出来了一点儿别样的味道。 我立马就走到了纸人许身边,低声说了句:“许叔……你不能动他们……” 纸人许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笑了笑,回头看我,说道:“阴阳,你不用担心许叔,纸扎匠每一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化煞尸的皮,就是最好的纸扎材料,尸越凶,纸扎越好,纸扎匠就越凶。” “还有,纸扎匠取皮,未必都要其魂飞魄散,还会剩下点东西。”很明显,纸人许是不在意我说的那些报应的事情。 |
此外,我冷不丁就想到了那个曾抢了我衣服的人…… 现在我身上还带着纸人许给我的那个脏兮兮的布扎。 我沉默,没有多问,我就晓得他说的剩下的,恐怕就是个没脸皮怨鬼? 那孤魂野鬼,除了每天在路上讨人衣服,或是讨人皮,又哪儿有投胎的机会,这比魂飞魄散好不到哪儿去,终日饱受折磨。 而且我觉得,纸扎匠因此要承受的报应绝对不会少。 我还想劝说纸人许一句。 纸人许的手,却按在了其中一个棺材盖子上。 他走到了棺材后头,忽然重重一拍! “嗡”的一声闷响,棺材盖子硬生生地被打开,颤动着落到了一旁。 棺材里头躺着的,是一具女尸。 女尸年纪不大,面上有黑色绒毛,分明是化了黑煞。 纸人许点点头,面上似是满意。 接着他又打开了另外两口棺材,而那两口棺材里头的尸体,不过是生着白色绒毛而已。 “阴阳,索性等天黑,它们几个还要作祟,我现在便取了皮,它们就不足为惧。” 我脸色变了变,下一刻,我就挡在了棺材前头。 纸人许眉头紧皱。 他又说了一遍,说这是他们纸扎匠的行规,希望我不要用风水先生,阴阳先生的规矩去束缚他。 我犹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晓得他真心实意对我好,我就不能看着他一直损阴德。 |
真要是取尸皮,那选无恶不作的凶尸,都比这种被人害死的枉死尸好得多,因为除了那些,又算是替天行道。 纸人许还是不为所动。 沉默片刻,我强笑着又说了一句,我不想某天看到他遭了天谴报应,而我却无能为力…… 纸人许一时间便不说话了。 他扭头看看棺材里头的尸体,又看了看我,那狭长的狐狸眼里,却是神色变化不定。 屋内的气息开始变得凝滞了起来。 我和纸人许就这么僵持着,至少得有一刻钟。 终于,纸人许闭了闭眼,随后转过身,伛偻着背,朝屋门处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低沉地说了句:“这几张皮,最好的不过是黑煞,许叔可以不要。只是阴阳,行有行规,许叔若是不剥尸皮了,那我这条命,怕就是保不住多久了。” 他这番话,却更让我心头愕然。 行有行规我能理解,现在我也意识到,我刚才的确没有多做考虑,就直接拿了先生的禁忌去压纸人许。 纸人许做了一辈子的纸扎匠,现在让他不按行规做事,不亚于让他重新做人。 可我还是认为,纸人许早一天收手,就能多减少些报应。若是有合适的风水地,再点个阳宅给他,就能极大程度的避免天谴。 只是我想不到,纸人许说那条命保不住多久……这又是什么意思? |
我很想上前追问纸人许,可他脚下速度快了不少,已经走出屋门了。 临最后,还传了一句话进屋。 “看好了,你要怎么安葬它们,若是最后它们有危险,许叔还是会动手。至于你想知道别的,此件事了,我会告诉你。”话音渐落,纸人许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我长吁了口气,低头重新看向棺材内。 犹疑片刻,我取出来了三张镇煞符。 快速将镇煞符分别贴在了三具尸体的头顶。 两具老人尸体只是化白煞,贴上了镇煞符之后,很快其上的白色绒羽就完全消散。 可女尸头顶那张符,却迅速的开始变黑,我又赶紧取出来最后一张镇煞符,直接落在先前那张符纸上! 这一次,符纸变黑的速度慢了不少,相对的,这女尸脸上的黑色绒毛也在逐渐减少。 我这才松了口气,好歹这也是白天,如果是晚上的话,恐怕两道符也镇不住她。 思绪间,我直接盘膝坐到地上,取出来天干砚,地支笔,以及麻纸。 研墨之后,我迅速又画了三张镇煞符。 我极限是一天能画六张符,此刻一口气画了三张,脑袋都隐隐作痛。 收起家伙事儿,我留了一张符傍身,剩下的两张全部叠贴在女尸头顶…… 这一次,符纸丝毫没有变化了。 反倒是女尸脸上的黑色绒毛消退得更迅速,很快便露出来一张苍白娟秀的脸蛋。 |
我心神更定,并且我很快有了想法。 他们一家三口属于含冤而死,这种尸不能随便安葬。 合适的穴眼,有化煞,辟邪,定尸,福佑后代的功效。 葬人需点穴,这也是阴阳先生最本分的工作。 事不宜迟,若是等天黑,说不定那周孑还会在这几具尸体上动手脚,带来更大的麻烦。 如今村中无死人,他想要动手,没有尸体让他为恶的话,他能做的事情就会少很多。 若是他露面,有纸人许在,他也逃不掉。 这样一来,我便下了决定,趁着天色尚早,去找一个合适的葬地,将这家人先安葬再说。 我又盘算了一遍,彻底定了思绪,便转身朝着屋外匆匆走去。 跨过门槛,我看到纸人许并没走,就站在屋外的空地中央。 纸人许伛偻着背,却仰起头,正在看天。 削瘦的长脸,苍白的皮肤,阳光照射之下,我甚至觉得纸人许,都像是个纸扎。 “想好怎么做了?”纸人许本来的声音是尖细的,这会儿语调低哑了些许。 他不再仰头,而是回头看我。 此时,他那狭长的狐狸眼,恢复了平和。 我用力点点头,快速说了一遍准备安葬它们的打算。 纸人许嗯了一声,说那就去前院,通知一下苗光阳老爹老娘,让他们去安排一些村民来抬棺材。 |
我说了个好字之后,便和纸人许解释了自己对他的担心,同样还道了歉。 说我刚才不该那么妄自决断,只不过我真的是不想看到他出事儿。 明显,我说这番话的时候,纸人许面色又缓和了不少,没那么僵硬了。 话语至最后,我才问纸人许,为什么他说,他不剥尸皮,就会命不久矣? 纸人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停顿了许久,他才说道:“许叔刨坟了一辈子,且不说前几日挖了苟家的坟,在之前,我和昌林掘坟不在少数,还有其余不少的仇家。” “练武之人,常说江湖险恶,我们这些在死人手里头讨饭吃的下九流,更晓得这阴阳界的凶险。”“若是许叔身上的纸扎不够,就会有仇家上门了。” 我明白缘由后,眉头紧皱,脸色也格外的不自然。 因为这样一来,纸人许现在这处境,就成了只有不停的往前走,看到凶尸,便取其皮囊,甚至还要专门去寻找…… 必须要一直比仇家更凶,才能够安然无恙,若是凶不过仇家,就要被人杀了…… 正当我思索的时候,纸人许又笑了笑,说道:“阴阳,许叔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者说,即便是收手,没有仇家,我过去几十年扒的皮也不少,活着是活人,这乱世之下,许叔只能考虑活着的事情,死了便是死鬼事,现在我不用去多想。” |
我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目光更为凝重。 我说道:“不,也不能那么想,好人枉死,许叔你将其放过,这也是积德。若是恶尸,剥皮即可。我晓得恶尸难寻,不过那只是之前,现在便不一样了。” 忽而,纸人许的眼神变了变,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眼神都变得锐利了不少。 没等纸人许开口,我便郑重地继续说道:“我要听师尊的话,历练之后,才能回九河县,这途中,应该会遇到很多凶尸恶鬼,这种尸体的皮,应该要比这些枉死人的更好吧?” “还有,等回了九河县,吴显长应该搜集了很多厉害的凶尸,那些尸体被他利用,害人不浅,已然无法送走了。 ”随着我这番话,纸人许的眼睛,逐渐变亮。 他眼中的锐利,明显,夹杂着浓郁的渴望。 他舔了舔嘴唇,喃喃道:“那是自然,化煞尸虽凶,但完全比不上那些害过命的凶尸,一条人命,尸便凶十分,一个刚化煞的黑煞,和一个杀了人的黑煞,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阴阳,其实你们之前斩掉脑袋那些尸,交给许叔的话,它们的作用可就大了。”话语至此的时候,纸人许那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我和二叔暴殄天物的感觉。 同样,他的目光从渴望变成了期待。 |
我郑重点头,说那这样的话,他更没必要找寻常化煞尸,等除了吴显长,那些凶尸就足够,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帮他找。 纸人许神色变得极为满意,,随即抬腿,便要朝着回返的方向走,同时也招呼我赶紧,尽快将这里的事情办完,我们好离开。 很明显,纸人许这是迫不及待! 我才松了一大口气。 这也是我临时想到的折中之法,若非如此,单凭我那几句话,肯定改不了纸人许的念头。 而且纸人许也不能停手,不然仇家上门,他也无力对付。 让凶尸魂飞魄散,依旧会折损不少阴德。 不过这相较于之前,已经好很多了,并且这同样也是救人和替天行道,还会积累福缘。 两者祸福相抵,应该不会有大碍。 临往回走的时候,我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了那上了大锁的铁门,莫名的,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即便是大白天,还是通体生寒。 不晓得那里头,放置了什么东西,会用这么一把锁…… 难道,也是凶尸? 若真的是,那是苗光阳都安置不了的尸体吗?! 一转眼,我们就回到了苗家的院子门口。 我看见苗老爹,以及老妪还是在堂屋里头坐着。 苗玉儿已经醒了,她坐在桌旁,垂着头,黯然掉着眼泪。 我和纸人许迈步进去,堂屋内三人同时抬头看过来,都匆匆起身。 |
尤其是苗玉儿,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我跟前,作势就要跪…… 我赶紧伸手去搀扶。 苗玉儿满脸痛苦,眼中溢满了悲怆和怨恨。 她跪下的动作力道很大,我用力搀扶她,这就让胳膊上的伤口被震开,疼痛让我嘶了一声。 纸人许眉头一皱,他抬手,一把便抓住了苗玉儿的肩头。 苗玉儿吃痛地哼了一声。 纸人许沉声说道:“苗姑娘,苗先生于阴阳有恩,阴阳于苗先生有愧,你跪他,这不是让他烧心么?” 话语间,纸人许的手微微一震,苗玉儿趔趄往后两步,纸人许忙探身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稳了身体。 苗玉儿再看我的眼神,透着哀求。 她这副模样,简直是可怜到了极点。 苗老爹和那老妪也走了出来,两人眼中也全是哀求和恳切。 我深吸了口气,说让他们先不要着急,我答应好的肯定会做,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解决。 苗老爹镇定了不少,他快速点头,连声说对。 苗玉儿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不过还是紧握着拳头。 我立即就说了,要安葬那一家人尸体的事情,让苗老爹去通知一些村里头的人抬棺材,然后我又问他,这村后哪边儿多山? 苗老爹怔了一下,他扭头望了望堂屋背面的方向,说道:“村尾巴朝着东北方走,山不少,光阳总是将人安葬过去。” |
我点点头,解释了一遍,说我先安葬了尸体,免得他们再被周孑利用。 并且我告诉他们,周孑现在没有别的什么手段,这三具尸体是他的凭借之一。 此外,凭他的本事,他应该不能再进晒尸房了。 我说这话并不是没有缘由,周孑毕竟只是苗光阳的弟子,如今这晒尸房,即便是苗光阳还在,他都无法解决。 并且我推断,周孑逼死了苗光阳老婆,并不是要用她的尸体做别的事情。 只是以此来彻底坏了苗家风水,这一个目的! 苗老爹怔然片刻,他重重点头,接着问我,是要找什么样的人抬棺?要把八仙请来吗? 他这话,让我心头微微一凛。 因为蒋一泓在教我风水术的时候,也提过抬棺匠,而且还说过很多关于他们的事儿。 沉默片刻,我摇了摇头说不用。 苗老爹犹疑了一下,说:“光阳葬人,次次必定请八仙,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我让苗老爹不用管这些,去随便找一些村民便可,找到了,就留在院子里头等我回来。 我现在去村后东北方,先去看一个合适的墓穴。 语罢,我回头看了一眼纸人许,拜托他先暂时留在这里,帮我看着苗家,别出了意外。 |
纸人许眼中同样有疑惑,他说道:“阴阳,事情不能大意,也不要嫌麻烦,我倒是晓得,葬人多需抬棺匠,九河县也是如此,实在是没钱请,或是正常死,才是例外。” 我停顿片刻,如实和纸人许解释,这里的确用不上抬棺匠,抬棺匠有忌讳,无主家之尸不抬,一旦抬了,他们就要行主家之事。 我继续又说道:“风水先生,阴阳先生,多和抬棺匠合作,这些忌讳师尊和我说得很明白,尤其是尸无主家多凶煞,抬棺匠一般不会想自己去抓烫手山芋。” “如果我让苗老爹去请抬棺匠,反倒是会让这苗家村附近的抬棺匠觉得,我们是故意给他们招灾,得罪人。” 纸人许瞳孔紧缩了两分,才恍然点了点头。 苗老爹明显也听明白了,他不再多言,匆匆朝着院外走去。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也准备转身出门。 可这时,苗玉儿却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小声说了句:“那李先生,我能跟你一块儿去看墓吗?我……还想去一下村尾,我想去看看我娘……”她开始的时候语气还算镇定,可说到后面,就只剩下哀求。 我心头略有犹疑,不过去村后山,刚好会顺路到村尾。 苗玉儿丧父又丧母,着实可怜。 晒尸房死了人,凶的是晚上,不是白天。 若是我不带苗玉儿去看看,她自己肯定也得想办法去,万一出事儿,又是平添麻烦。 |
同样,这晒尸房,也是我要解决的麻烦。 苗玉儿肯定知晓她娘的生辰八字。 我就能通过这个,晓得她娘会生什么煞气! 脑中思绪飞速,我冲苗玉儿点点头,道:“跟着我,但不能冲动,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会替苗先生保护好你。若是你冲动,容易添乱,若是你冒失进那晒尸房,被你娘杀了,她就没机会投胎,你爷爷奶奶,也无人养老送终。” 很多时候,人的冲动很难抑制。 个人的生死之间,都很容易被情绪冲淡,只顾得上眼前,顾不上身后。 唯一能让人清醒的,就是逃避不掉的责任!这也是我近来遭遇这么多事情,得到的一个结论。 果然,我话音刚落,苗玉儿脸色便更苍白,她死死地捏着衣角。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示意她跟我往外走。 临了,我还是和纸人许眼神交流了一下。 他同样回应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很快,我便走出了院门,苗玉儿紧随着我身后。 她低着头,攥着衣角,明显是紧绷着情绪。 走了一小半之后,我余光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她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只是还有一点儿神不守舍。 临到村尾,我朝着岔路那边走去。 穿过长着几棵老树的小路,大白天的,隔着老远便能看见几间孤零零的房屋。 等到了晒尸房院外后,饶是大白天,阳光刺目。 |
这几间没修好的瓦房,却依旧给人一种阴寒彻骨的感觉。 我停驻在院头前,盯着堂屋门看了片刻。 此时院门大打大开,地上那节断了的铁链锁上,满是锈蚀的痕迹。 堂屋里头倒是清晰,只不过到了那布帘子位置,我就觉得太幽暗,仿佛里头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 轻微的啜泣声从身旁传来,苗玉儿已然哭成了泪人,捂着嘴巴,满脸的痛苦。 “周孑……他真的是个畜生……他……”我面色复杂。 可想而知,毕竟周孑曾是苗光阳悉心教导的徒弟,肯定和苗玉儿关系匪浅。 我怕苗玉儿再想下去,更是承受不住那种煎熬,便沉声开口:“他会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得告诉我,你娘的名讳,还有生辰八字,我得知道她到底会变得多凶,才晓得是否能解决掉这凶宅,让她安稳下葬。” 虽说昨天苗光阳他老婆才在化煞边缘,但我依旧不敢将她带出来。 凶宅里头死的尸体也很特殊,带出来的话,她化煞更快,并且一定能回去。 我反倒是没有准备就下手,根本对付不了她,还容易丧命。 思绪飞速,我目光灼灼地看着苗玉儿。 苗玉儿用力点头,她咬紧牙关,恨恨地低喃了一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下一刻,她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兜里,取出来了一样东西。 |
那是一张小小的护身符。 黄色的符纸折叠成了三角形,其上还有红色的符文。 我一眼就认出来。 这并不是阴阳先生的东西,也不是风水先生的符。 “我娘一直身体不好,我爹认识一位道长,特意给她画了一张符,里头包着生辰八字,前几天,她将这符给我了……”苗玉儿慎重地将符递给我。 我接过符纸,并未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拆开。 本来叠起的三角形,被我拆成了一张长条符纸。 正面的符文我看不明白,只是觉得多看几眼,好似思绪都镇定了一些。 我看的是符纸背面,那里果然写了一段字眼…… 不过,那并不是生辰八字,却是比生辰八字,还要直接的东西…… “铁扫帚命要知踪,犯者之事万事凶。” “此女命缝扫男家,嫁娶之后郎必空。” 这几句话下,还有一句箴言,写着:“此女命犯铁扫帚,命扫男家,需符镇命。” 我心头微惊,完全没想到,苗光阳一个风水先生,竟然会娶一个克他命的老婆…… 宅经之中刚好写的几种凶命,分别便是铁扫帚,骨髓破,八败女,孤虚命…… 铁扫帚,是首当其冲的克夫女! 这种命数娶进家门,必定连年让家中出事,遭逢不幸…… 还有,这铁扫帚女,若是死在了这晒尸房中,必定是破尸。 |
其名破殃凶妇…… 我的心越发沉了,这不但刚好晒尸房中死人,是克苗家,这苗光阳老婆的生辰,更是克苗光阳…… 她要是不能被送走,恐怕苗光阳成了活尸后,就不可能咽下那口气。 此外,苗光阳家传不过三代,就必定会断子绝孙! “李先生……你面色这么难看,是我娘的命,很难办吗?” “我爹以前是说过……我娘克他,所以他常年都在外办事,很少回家……”苗玉儿话语更小心翼翼,面色也是苍白。 闭了闭眼,我再看那堂屋,已然是眉头紧锁。 脑中在飞速地想着,应该怎么镇铁扫帚女形成的破殃凶妇。 宅经只有风水术,没有除尸镇鬼法,不过蒋一泓教过我变通,他说地相堪舆乃是阴阳术根本。 我只要知变通,就不会怕凶尸厉鬼! 苗玉儿安静了下来,她似是看出我在思考,便不敢打搅我。 思索了许久,我却面色透着苍白。 我宅经钻研得还不够深,一时间,还真变通不出来。 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点墓。 以一个带阳煞的风水地,来镇住这破殃凶妇! 可这又有一个麻烦,就是必须将她带出来……并且我还得能找到那样的风水地才行…… |
手下意识按着胸口贴身放着的仿制罗盘,我晓得这东西肯定是保不住了,也不再想保。 至于后者……那恐怕就只能看命数。 若是周围找不到那样的风水地,才是大麻烦。 并且,此刻我忽然想清楚了。 恐怕这才是蒋一泓给我的历练。 安葬一家寻常的黑煞白煞,又怎么可能是一葬山,二葬水,三点宅的卦象。 这破殃凶妇,才是应卦之尸体! 重重吐了口浊气,我沉声说:“苗姑娘,走,去寻山,我们要找两处山,一处葬那家可怜人。另一处,葬你娘。” 苗玉儿贝齿紧咬,她点头。 这一次便不是我往前,而是她走在前头给我带路了…… 此时,头顶的阳光,忽而变烈了很多,不过却丝毫不炙热,反倒是阴冷下来。 这忽然的冷意,让我打了个寒噤。 兜里头传来簌簌的声响,隐隐还有震动。 我瞳孔紧缩,刚抬起的脚步顿时停下,掏出定罗盘,低头一看,其上的指针飞速转动,这转针的速度,比在苟家的时候,要快了太多! 我猛然抬头,却见烈日高悬,刺目的阳光,依旧是阴冷异常,直视之下更是寒意袭人…… 吱呀的响动从身后传来,更是伴随着一声闷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晒尸房的屋门,竟然被关闭了…… |
我心头沉了不少,不再停顿,快步跟上了苗玉儿,并催促她走快些,这里不能久留! 一直到我们从岔路走出去,到了村尾巴的正路上,阳光总算没那么阴冷了。 暖意逐渐驱散了心头的阴霾,身上的冷汗也干了不少。 我再次仰头看了一眼天,强烈的阳光射得眼睛略有生疼。 大阴之时虽然凶厉,但好在短暂。 若是它时间长一些,我甚至都不能确保,可以安稳带着苗玉儿出来…… 苗玉儿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中透着不安。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再问我什么,而是匆匆朝着东北方向走去,给我带路。 从村尾巴出去之后,就不算是苗家村的村落范围了。 一条不过一米宽的土路,两侧尽是杂草地。 远眺前方,已然能够看到几座山。 一边往前走,我心头也有了计较和盘算。 按道理来说,葬人需用生辰八字。 生人阳命,亡者仙命,出生之日也是仙命之年,按照仙命年来寻山,才能找到最好的葬处。 可在目前,这并不现实,一来那家人三口死绝,哪儿能找到生辰。 二来苗光阳老婆太凶,只能够考虑镇尸,已经不能再想什么福佑后代的吉壤了。 这样一来,我所选的山就只有一个要求,有阳煞之气的镇尸山。 |
其山穴眼最凶处,用作葬破殃凶妇,外沿葬那一家三口足矣! 我跟着苗玉儿,自东北方向走了约莫有一刻钟,便接近了一座山。 这山很是矮小,约莫三四十米高,整体山形像是个倒扣着的簸箕。 在风水上看,此山为支龙山,矮山取顶,高山为腰,穴眼都必定在这两个位置。 我取出定罗盘,仔细看了这座山的方位,又左右看了山脚,却没有发现什么流水。 山为砂,水为阴龙脉,除却了特定的一些风水地,砂水便不能分离。 我示意苗玉儿不用在这里停留,继续往前。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入目,便看见了第二座山。 这座山要比之前的高一些,山上植被茂密,山脚的位置,隐约有小溪流下,形成一条浅浅的水流。 我多看了几眼方位,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我脚下速度快了一些,反倒是苗玉儿跟在我身后了。 第三座山相隔更远,隔着几十米外,我便看见了一条小河,河流从山前流淌而过。 顿时,我心跳便加速几分! 砂水相伴,水为明堂! 在阴阳宅之中,明堂都不可或缺! 到了山前,目光所及,这山体更高,并且有蜿蜒之势。 这座山的风水,相较于前两座,简直好了太多。 |
甚至于前两座没有风水可言,而这座山是垅龙山,山前有明堂相伴,山顶必定就吉穴。 此时,苗玉儿也小声开口:“李先生,我爹以前葬人,便送上这座山,我娘也要葬在这座山上吗?” 我沉凝了片刻,又多看了这山一眼。 目光再落至定罗盘上,我慎重说道:“此山为癸山丁向,只是略对比前两座风水不错,葬寻常人没问题,选在穴眼之处,也能镇煞,不过最多葬那一家三口。” “用来葬破殃凶妇……还不够,甚至会让这整座山的亡者受惊不宁……”语罢,我顺着山下的河流往前走了几步,再往前眺望,又看到了几座矮山,可那些山,粗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其风水远不如目前这座癸山。 我眉头紧皱起来,寻山问水都要靠机缘,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山,恐怕就暂时安葬不了苗光阳老婆…… 这事儿,就必定是一个隐患…… “再往前,还有山么?”撇去杂乱的思绪,我极力让自己果断一些。 若是真没有,就不能耽误时间了,先想办法保住苗家,对付了那周孑,再考虑其它。 苗玉儿低头思索,她点点头道:“还有一座山,离这里还得走好远,不过那山,爹从来没去过。那就是个小山包,比之前那几座山还差……” “山不在小,水不在深,过去看看。”我沉凝之后,示意苗玉儿继续带路。 这一次,我们两人的速度便快了很多。 |
再路过的三座山,我都没有停下来过半刻。 这距离当真是不远,我们已经走了两刻钟了,周遭都是碎石子地,以及草皮。 那条河流倒是宽阔了很多,只不过远眺之下,还没能见着山。 我们一直都是在沿着河流走,估摸至少走了得有半个时辰,那河流忽而呈现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苗玉儿侧过身,手指着一个方向。 她额头上汗水岑岑,脸色微红,喘息着说道:“李先生,就在那边。”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入目所及,果然又看到了一座小山丘。 怪不得之前我们看不到,它并不在直观视线能看到的位置,距离这条河,至少还有近百米。 它的方位,就像是那直角正对着的位置。 我面色隐隐有所变化,喃喃道:“苗姑娘,这条水往上,是不是有个分叉水?一条往前,一条叉出支流,朝着山这边的内侧方向流去?”苗玉儿再看我的目光,就变得格外的惊讶了。 “李先生……你怎么知道?” 陡然间,我的心便咚咚狂跳起来。 我目光都变得锐利了不少,沉声说道:“按剑水,小圆者吉,剑者凶,门前一兜如按剑,武职及巡检!” “若是有那分叉,这就是按剑水风水局!这地方足够葬凶尸!苗姑娘,我得过去自己看看才能放心,你到那山前等我!莫要乱走动!” |
语罢,我直接朝着呈直角的河流上游,疾步走去。 我约莫跑了小一刻钟的时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碎石地和草皮之间的河流,水声潺潺。 而在此处,的确是两条河水汇聚之处。 一条依旧是正前方而来,另一条支流则是斜着汇入主流之中。 我低头看着水流方向许久,又回头看远处那座小山丘。 再三和宅经中按剑水风水局的描述对比,彻底确定这地方就是按剑水,我这才回过头,朝着那小山丘半跑半走的过去。 回走得慢了些,差不多一刻钟,我来到了山丘之下。 苗玉儿就在山脚等我,她神色有些局促,眼中透着询问。 我慎重地点点头,告诉她风水没问题,这里能葬她娘,还能让她安宁。 苗玉儿低头抿唇,极力克制着情绪,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目光扫过山丘,一眼就判断出,这依旧是属于支龙山,山顶必定便是穴眼,是最好的安葬镇尸之地。 而这座山的其余位置,也有镇尸的功效。 原因简单,这按剑水在风水之上又似是一把入鞘剑。 山为坟,明堂旁有巡捕持剑,既可镇尸,又可辟外邪侵入。 其穴眼正中效果最强,它处略次,但镇黑煞,也是足够! 这样一来,这一座山,就能够葬足了人。 |
思绪至此,我仰头看了看天,我们正午时分开始往山这边走,此时少说过去了一个时辰,再等回去,又得花不少时间,我们都未必天黑之前,能将那一家三口的尸体葬了…… 至少得葬了它们,才有心力去破晒尸房…… 因此,我也没有继续上山再看什么风水了,至少目前我见到的一切风水,宅经都没有出过丝毫错误,完全可以等棺材抬过来了,一边上山,我再一边安排葬地。 思绪再次落定,我告诉苗玉儿我们现在就回去。 并且我也简单说了计划,先安葬那一家三口,断绝了周孑利用尸体对付我们的可能。 最后再去破了晒尸房,将她娘接出来,送到此处安葬镇尸。 苗玉儿捏着衣角,她点头间神色依旧透着恨意,不过整个人稳定了更多。 …… 返回村子,还是花费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这会儿约莫申时末,等到了酉时,就离日落不远。 穿过村子,大白天的村路上有不少人。 不过当我们经过的时候,那些人都闪躲得远远的,眼中都有畏惧。 我心绪复杂,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 苗光阳出事的消息尚且还没传回来,只是苗家出了事,这些村民就开始闪躲,生怕沾染麻烦上身。 |
若是苗光阳的死讯传来了,恐怕这些人的凉薄,与李家村的人也相差无几…… 一刻钟后,我们回到了苗家院门口。 此时院内有不少人,除却了苗老爹,老妪,以及杵在堂屋外头的黄七,谢满仓之外,约莫还有十来个村民。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年轻汉子。 他们有的正交头接耳地在说话,有的则是手里头夹着一根叶子烟在抽着。 我和苗玉儿刚进去,顿时,院内众人都抬头看过来。 黄七和谢满仓起身,便要朝着我走来。 我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并点头示意了一下。 苗老爹和老妪则是匆匆走到苗玉儿跟前,可他们的眼神却是紧张地看着我。 其余村民看我的眼神,也都是紧张中透着几分好奇。 甚至我听到几个人小声在说什么,这先生这么年轻,办事儿能靠谱吗? 自然,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压低声音问道:“许叔在后边儿?” 苗老爹点点头,他解释说纸人许说去看着尸体,安全点儿,院前头那么多汉子,那畜生来了,也做不了什么,更不敢出现。 我同样点头,纸人许说的的确没错。 扫过院内众人,我沉声开口道:“我叫李阴阳,是苗先生的朋友,刚好遇到苗家村出事,这事情我肯定会处理好,大家也不用担忧,听我安排办事,肯定万无一失。” |
恰逢此时,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真万无一失吗?可抬棺材,不是应该找抬棺匠……那可是闹祟的凶尸,我们能抬得了吗?” 这声音刚落,顿时议论声便传了起来,大致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说以前苗先生可从来没让他们这些下水打渔的来抬棺材。 我眉头紧皱,其实这会儿,我还有点儿无奈。 李家村的村民,是不那么讲规矩,可这苗家村的村民,又太讲规矩了一些。 偏偏他们又不全懂,这认知上的错误,他们以为他们是正确的,这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我正要开口解释,苗老爹却用力跺脚,他瞪着眼睛,脸都憋红了。 “刚才不是和你们解释过了吗?!怎么的?光阳不在家,你们信不过我这糟老头子,也信不过别的先生!别忘了,前几天我们一家老小都出了事儿,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要不是李先生,这一村的人,怕是都要被那一家子害了!” “你们要是不信,我再去请别人!等光阳回来了,我和他说清楚!”苗老爹这番话都已经说得急眼了。 不过这一下也起了效果,那些个汉子顿时噤若寒蝉,再没有一个敢乱说话。 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保持着戒备。 |
苗老爹说完后,身体都有些晃动,还是苗玉儿和老妪将其搀扶着才站稳。 他眼眶泛红,紧抿着薄唇,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我晓得他情绪这么激动的原因。 更晓得他说等光阳回来那句话,心里头恐怕比刀子割还痛苦。 因为苗光阳,他回不来了…… “都去后面的屋子抬棺,尽量在天黑之间将棺材送到山上,我用符重新镇了尸,现在有阳光,不会出任何意外,等了天黑,才可能出事。”我环视过院内的那十余个汉子,神色郑重地说道。 那些个汉子顿时面面相觑,他们交头接耳间,脚步更快地往外走去。 明显,我这番话起了作用,他们急迫了不少。 我也紧随跟着他们,朝着院后走去。 不多时,我们到了院后那两间屋外。 刚到这里,我脸色就变了。 因为一眼,我就瞧见了那个上着铁锁的屋门,竟然被打开了…… 门前至少放着十余个纸扎人! 这些纸扎,全都是漆黑无比,材质粗糙,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人皮! 屋内光线更暗,勉强能看到一口棺材,似是泛着铜光…… 纸人许,竟然把这道门给开了?! 脚步声从正面的屋子传来,下一刻,纸人许便从屋中踏步走出。 我抑制不住心底波澜,看纸人许的神色,也带上了惊疑。 |
原因简单,那是一道铁门,其上的锁更是厚重牢固,可想而知其中存放的,莫不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就一定是最难对付的尸鬼。 现在那口铜棺,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许叔……你怎么……”我刚开口一半,便闭上了嘴。 因为那些一起过来的汉子,他们的视线也落在那打开的铁门之内。 刹那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透着惊疑和恐惧。 我心头一沉。 这些村民,晓得这棺材里头是什么? 之前带着苗玉儿一起,我一直在想破殃凶妇,以及寻山点穴的事情,根本没顾得上问这道铁门的事儿。 若是这些村民汉子都晓得…… 那这东西的凶,恐怕都不是我能衡量的了…… 我脑中思索的瞬间,忽而发现,有几个村民汉子,已经退开了一些,竟是要跑的动作。 当即我脸色再变,要是连棺材都没人抬了,事儿就更多,更麻烦! “都不准走!不过是一口棺材而已,这件事情也是我要解决掉的!你们只需要帮忙抬棺,我安葬了这一家三口,你们就可以各自回家!” “苗先生叮嘱过我,要将这件事办好!你们配合我,苗先生也不会亏待大家!每个抬棺的兄弟,都给五个大钱!” 我声音重了不少,还带着严厉。 “苗老爹去请几位来,也是信得过,要是耽误了事情,以后苗先生回来,你们也没办法交代!” |
顿时,那几个要跑的村民都驻足,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些汉子的眼中虽说有惊惧,但是更多的,还是贪婪和渴望。 最前头有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他舔了舔嘴角,道:“俺们肯定不跑,钱不钱的不是大事儿,苗先生嘱托的事情,肯定得办好。”“真的是五个大钱儿?”说着,他神色都谄媚起来,语气更是小心翼翼。 其余的汉子也个个都是目光灼灼,甚至有人在吞咽着唾沫。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你们大伙儿都听从我的安排,将事情办好,一人五个大钱,事成之后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那汉子立马拍了拍胸脯,大着嗓门儿说道:“李先生,我叫苗庄,这事儿您放心,谁他娘的敢腿软,以后他就是村里头的娘们儿孬种!一辈子都支棱不起来!” 语罢,苗庄扫了众人一眼,又颇为严厉地说了句:“都别给苗先生丢人!” 众人纷纷点头说是,这会儿,他们的声音都洪亮不少 再接着,苗庄便邀功似的看向我。 我心神这才定了下来,给了苗庄一个满意的眼神,便快步走到门前,站到纸人许身侧。 纸人许眉头紧锁,闭口不言。 一眼扫过屋内,我发现那三口棺材的棺盖是盖上的。 深吸一口气,我立刻吩咐他们,先将这三口棺材抬到苗家院子前头,等我过来。 以苗庄为首,那些个村民汉子立刻都进屋抬棺。 |
屋子的角落有竹杠,以及绳索,明显是抬棺材进来时用过的,他们也去拿上了当做工具。 这些人忙活的时候,我低声说了句:“许叔,你跟我出来。” 同时我迈步朝着屋外空地走去,差不多到了临近那开着的铁门之前才停下。 纸人许也跟在我身后,没落下脚步。 我眉头几乎皱成了疙瘩,极不自然地说道:“许叔……你怎么能贸然开这道门呢?这里头的东西,苗光阳都对付不了……” 说话的声音被我压得很低,除了纸人许和我自己,其余人都不可能听到。 我刚才没问那些村民,就是不想要他们晓得,其实我还不知道那铜棺里头是什么东西。 否则的话,必定还会人心惶惶,只能够找机会问苗玉儿和苗光阳爹娘。 纸人许眉心也是郁结在一起。 他忽然说道:“你认为是我开的门?许叔年纪是大了,不过还没糊涂。”他这话,却让我一愣。 纸人许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我的目光似是有几分失望。 “阴阳,看来你信不过许叔,这道门,是被别人开的,我来后面守着的时候,它已经被打开,锁头都被拿走了。” “我也不敢贸然离开,更没有贸然进去,只是用了一些纸扎守着,防备开门的那个有心人。” “我……”一时间,我哑然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这当口,那些村民也四个一组,抬上了棺材,朝着院子前头走去…… 之前他们眼中还是惶恐,这会儿眼里头则多是狠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说得不假。 我自是不好再说别的,纸人许也没继续开口。 等那些汉子抬着棺材都走了,我才更不自然地看向纸人许。 此时我就格外尴尬了。 纸人许深深地看着我,他面色复杂了不少。 再下一刻,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稍微松缓一些。 “阴阳,也得亏是许叔,若是别人,恐怕会破坏掉你们之间的关系,信任这东西,就是一面镜子一张纸,你打碎了,揉皱了,都恢复不了原状。” 语罢,纸人许拍了拍我肩头。 他回过头,目光凝重地看着门后的铜棺。 我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此时也很后悔。 并且我还想起来了何雉…… 当时不就是因为我对何雉不够信任,不加思考便出口伤人,以至于刺痛了何雉的内心,才让她离开的么…… 没想到,何雉的事儿,还是没给够我教训。 刚才我也没能缓和缓和,先问问纸人许情况,就自己下了决断。 纸人许沉默片刻,继续说道。“阴阳,这棺材里头的人,我倒是有几分猜测,知道是谁。” |
“若真是那“人”的话,这既是危险,又是许叔的机缘,开锁的肯定是周孑,他很怕死,也很聪明,没了那三具尸体,他就想弄出来个更凶的。” “这事儿你得帮许叔,拿下她,等回了九河县,对付吴显长的时候,许叔就能帮得上忙了。” 纸人许话音刚落,我心头就咯噔一下,我也猜到棺材里头是谁了…… 可真要是那样,我和纸人许两个人,能行吗? 第181章 葬人 我额头上有汗珠泌出,就连掌心也都汗湿了。 目光落在那口铜棺上,那厚重阴冷的感觉,却让我一阵阵的心悸。 按道理来说,铜器有辟邪的功效,以铜棺存放尸体,再加上这是风水先生的手笔,其上肯定少不了符。 饶是如此,棺材都这么阴冷,还需要这么大一把锁,将这屋子给封了。 其中尸体的凶,必定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我本身就有几分猜测,再加上纸人许这一提醒。 我几乎有八成把握,这棺材里头的尸体,很有可能是当年被周孑爹娘打捞起来的那河娘子…… 再加上苗老爹所说那番话之中,讲了周孑的爹被混着河娘子那些财物烧了个一干二净,讲了周孑她娘穿了河娘子的殓服跳河,死不见尸。 苗老爹唯独没讲,被打捞起来的河娘子去了哪里! |
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河娘子是投给河神的祭品,被苗家村的人扒了个干净,她都要了周孑爹娘的命,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离开? “许叔……你说,河娘子会是什么煞?”我极力抑制着眼皮的狂跳,低声问纸人许的同时,也挑明了我的猜测。 纸人许舔了舔嘴唇,消瘦的脸颊显得愈发狭长,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渴求和凌厉。 “不管她是什么煞,都得除了,她十几年前就害过人,现在但凡是开了棺,就还得有人死。替天行道,对吧,阴阳?” 我点点头,纸人许所说的确不错。 我重重地吐了口浊气,道:“那许叔,你要在这里守着么?” 纸人许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些纸扎是许叔这些年的存货,那周孑靠近不了这里,整不出来什么幺蛾子。” “我和你去办事。他在这里动不了手脚,会去找你麻烦的,收拾了他,事儿也全办妥了,最后再来收这张皮。” 语罢,纸人许就朝着苗家院子前方走去。 临最后,我目光才堪堪从这铁门前挪开。 我心里头那口气却松缓不下来。 看似我们将事情安排得很有序,可要做的,却当真没那么容易。 这家人反倒是最好安葬的…… 那晒尸房里头的破殃凶妇,我们都未必能够对付得了…… |
不多时,我就和纸人许一起到了苗家院门口。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我们了。 三口棺材并排在门前放着,村民汉子们都杵在一旁,苗老爹,老妪,苗玉儿则是站在院门口。 守在院门口最前面的黄七与谢满仓,见我和纸人许来了,便快速走到我们跟前。 没待我开口,先说话的是纸人许。 “黄七,谢满仓,你们两个就在这院里头,陪着苗先生一家人。” 语罢,纸人许又看向苗老爹等人说道:“几位先进院吧。”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后退了几步,进了院子里。 纸人许从背篓里头,又取出来了两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扎。 他甩手两下,纸扎就被弹开,成了一米多高的纸扎人。 这两个纸扎人,依旧是质感粗糙,泛黑的人皮。 纸人许将其放置在院门前,又看向黄七和谢满仓。 两人立即进了院子。 纸人许又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布囊,倒出来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撒在了纸扎头顶。 我也没见过纸人许这手段,不晓得其意思。 至于那些个村民汉子,同样是好奇中带着几分惧怕。 这一切做完了之后,纸人许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阴阳,这样一来后顾无忧,他不来找我们,就等着我们把事儿办完了找他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纸人许声音不小。 |
他恐怕不只是在跟我说话,若是周孑在附近,应该也是故意说给周孑听的? 同样,我也放心了许多,之前我还在想,苗家这几口人该怎么办。 带上了,说不好听是拖累,不带上,又怕他们出事。 长吁了口气,我抬手做了个出发的动作,便走至前方带路。 此时已近暮色,残阳似血,火烧云映红天际。 路走过了一遍,要熟悉不少,我的速度快了许多。 这些村民汉子,常年做的是体力活儿,几个人抬一口棺,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重量,完全能跟上。 入夜之前,我们总算到了按剑水风水格局的这最后一个小山丘。 我率先上山带路,并取出定罗盘看了方位。 最后我选在了山脚往上,山腰往下的一个略显平坦地带,让这些汉子挖坟葬尸。 支龙山的穴眼在山顶最高的位置,每座山又有死穴所在,山腰,便是此山死穴。 葬尸必凶! 只要规避了死穴,其余位置,都是吉壤,只是其吉的程度不同罢了。 这整个葬尸的过程,便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了。 因为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就上了山,入山之后,就有风水压制,所以这家人最后都没再出什么意外。 这些村民汉子,约莫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挖出来三个大坑,又将棺材入坟坑,最后封上土堆。 |
做完这些后,众人都是满头大汗,但眼中尽是欣喜之色。 之前和我说话的苗庄,则是小心翼翼地来问我,他们把事儿都办完了,是不是用不上他们了? 明显,苗庄话音中还有欲言又止。 我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沉声说了先下山。 语罢,我便和纸人许径直往山下走。 等他们跟下来之后,我看得出,这些村民汉子眼中都有些急迫了。 我从贴身的衣兜里头,取出来了两条傍身的小黄鱼。 此时天早就黑了,月华挥洒而下,映射在小黄鱼儿上,反射着斑驳黄芒。 多的钱我都放在了大黑木箱里头,小黄鱼儿占地小,我随时贴身放两条,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苗庄的眼珠子都放光了。 我将小黄鱼儿交给了苗庄,并告诉这些村民汉子,这小黄鱼换的钱,足够他们每人拿五块,让大伙儿跟着苗庄一起拿着去换了,给大家平分。 众人都是喜形于色,之前的担惊受怕,完全被兴奋和欣喜所取代。 甚至还有人叫好,说要是需要抬棺材的话,让我都找他们。 这钱抬棺匠能赚,他们不一样能赚吗?而且轻轻松松。 我便没接话茬。 他们只看得到粗浅表面,却不晓得我得算计时间,葬地,更重要的是这些尸体被镇尸过了。 若非如此,他们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将棺材抬上山! |
哪个行业赚钱,都没那么容易。 讨死人的饭吃,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 朝着村内回返,这些村民汉子,和我们走得近了很多了,都是想要跟我们套近乎。 甚至也有人问我,苗先生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久还没回村? 这话,我便答不上来了…… 反倒是纸人许给我解了围,说让他们不要问那么多,先生要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知道太多,反倒是容易出事。 这些村民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问。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回到了村尾。 临了,遣散了那些个村民,让他们晚上莫要再出家门。 那些人似乎晓得些什么似的,和我们告退之后,便一溜烟儿地散了。 我稍微估计了一下时间,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现在应该已经是亥时左右。 若是按照当时何雉计算时间来看,亥时是人定十分,可不是要去对付鬼祟凶尸的好时机。 只是事不宜迟,晒尸房凶,自杀的破殃凶妇更凶。 多让她在晒尸房待一天,凶煞就会更强! 说不定今晚还有机会。 再多等到明天,恐怕即便是大白天,这破殃凶妇都不会闭眼…… 思绪至此,我便带着纸人许,朝着晒尸房的那条岔路匆匆走去。 在村尾巴的主路上时,月光还只是幽冷。 |
等我们走上岔路,那股子冷意,便成了如坠冰窟一般的冰寒刺骨。 路两旁的老树,树干虬结弯曲,叶片更是透着一股子墨绿色。 那簌簌的声响一直在耳边萦绕,就像是有人在说话似的,耳朵更是麻痒难耐。 不过几十米的路,我们走得格外慢,得一盏茶的时间,才堪堪到了晒尸房院外。 此时静谧的夜空中,圆月被朦胧的薄雾包裹,泛着血红的光晕,就像一只充血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和纸人许,就好似我们是两个闯入者。 我收起了定罗盘,并将仿制罗盘紧握在手中。 目光看向院内,堂屋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渗透出晦暗的烛光。 “阴阳,你靠后。”纸人许忽而开口道。 他往前两步,侧身到了我身前,小臂曲起,往前用力一掷! 钢丝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纸人许拉拽之间,两道白影自背篓中闪出,这赫然又是两个纸扎人! 伴随着呼哧的破空声,纸扎人直接被甩向了堂屋门口。 纸人许更是迈着大步,朝着堂屋而去。 我抑制着狂跳的心脏,紧跟着纸人许往前。 这期间,纸扎人碰撞至门前,闷响之中伴随着吱呀声,堂屋门被推开了…… 院内本无风,呼哧地便起了一股子冷风,呜咽之声似鬼哭一般。 |
堂屋之内,那张破旧歪扭的木桌之上,点着三根蜡烛,烛火晃动,忽明忽暗,好似随时就会灭掉…… 纸人许手臂颤动,手指拨弄钢丝,那两个纸扎人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颤巍巍地进了屋内。 我们两人也紧跟着进了屋,纸扎人在纸人许的操控下,已然到了那布帘子挡着的门洞前。 这屋内的冷,又上升了不只是一个台阶,就连我睫毛上的哈气都凝结成了冰珠。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才恢复了清晰。 我忍不住抬手呵气,攥着仿制罗盘的手指都麻木了不少。 纸人许眉头紧缩,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屋内,再一次操控纸扎人往前。 可当那两个泛白发黄的纸扎触碰到帘子时,突然便是呼哧一声轻响。 纸扎的底部,竟然冒起来一团火苗。 橘色的火苗,带着一层幽绿,火舌迅速变大,将整个纸扎人都吞没。 一时间,屋子里头被火光映得明亮了不少。 我心头惊惧,纸人许也是满脸铁青。 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小刀,刀尖一晃,两根钢丝被挑断。 他动作未停,双手朝着后背一抓。 下一刻,他再次屈起小臂一甩,两道漆黑的纸扎落于地面。 之前那两个白纸扎,已经完全焚烧干净。 光线又黯淡下来,不过木桌上的蜡烛,火光逐渐恢复了平稳。 |
纸人许冷哼了一声,他再一次踏步往前,黑纸扎先碰到了布帘。 撕拉一声,整个帘子直接落地。 可我耳朵里,却莫名其妙地耳鸣了起来。 凄婉的哭声瞬间入耳,让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极力稳住心神,紧握着仿制罗盘,不敢停顿,因为纸人许已经进了内屋。 我飞步跟上,可进屋之后,心头更是猛然一沉。 屋内的床榻之上空空荡荡,别说尸体,连半个鬼影子都不见…… “见鬼了。阴阳,那是活尸?”纸人许面色更难看,眼中尽是肃杀和惊疑。 我眼皮也抑制不住狂跳。 不过我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活尸,自己自杀,扎穿了心口,已经断气了。” “你小心点,不要被撞祟,不是活尸的话,她应该动弹不了才对……这地方还是有些怪异。” 纸人许一边提醒我,一边扭头四扫,警惕地搜寻着。 我此时也想不到,尸体会去了什么地方。 难道说有人来过?周孑动了尸身? 可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他风水术肯定不如苗光阳,况且,他还是这破殃凶妇的仇人。 他出现在这里,必定会被杀…… 就在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忽而自屋外传来。 我面色陡然一凝。 猛地扭过头,我看向的是帘子那边的门洞。 忽然间出现在门洞后头的,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她目瞳之间尽是空洞,脸上的神色呆滞,嘴角却勾起阴翳的笑容。 |
而她手里头,正紧紧攥着一把剪刀! 这剪刀锈迹斑驳,甚至还有不少血污……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正是苗光阳老婆自杀时攥着的剪刀? 那妇女冷不丁地窜进了门洞,挥手举起剪刀,竟直接朝着纸人许后心扎去! 她出现得太过突然,我能那么快发现她,也是我想到周孑的时候,就有所戒备。 此时纸人许还在看屋内其它位置呢。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把抽出卜刀,直接朝着妇女的手掌挑去! 恰在此时,纸人许忽然一转身,猛地一脚就朝着妇女胸腹之间踹去! “砰!”的一声闷响,纸人许一脚稳稳踹中妇女腹部。 纸人许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弱,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妇女竟然没有被踹飞出去,反倒是纸人许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我这一瞬间也明白过来。 周孑是带不走尸体,可他却能将村民扔进来,让这破殃凶妇能有撞祟的载体! 她能撞祟,我和纸人许就要拿命去搏! 思绪转瞬之间,我快速摸出最后一张镇煞符,猛地挥手,直接朝着妇女额头上拍去! 结果符纸刚碰到她的脑袋,一下子就焚烧了起来。 骤然出现的火苗烧在我的手掌上,一阵炙热,灼痛钻心。 我疼得嘶声不止,更是用力甩手,总算将那符纸甩了下去。 |
那妇女瞪大双眼,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尖锐怨毒的咒骂声自她口中传出:“你们和他一样,都是畜生!畜生,都该死!” 咒骂之余,她双手挥着的剪刀狠狠落下,扎向纸人许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纸人许来不及动纸扎,双手飞速一抬,便直接架住了这妇女的双臂! 险而又险,剪刀没有扎下去…… 我来不及多想,手中的仿制罗盘便朝着妇女的头顶压去。 可偏偏就在此时,头顶忽而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重物陡然坠落而下,我猛地抬头往上看去…… 那是一具衣服被浸透成殷红色的女尸,她自房梁之上,直挺挺地朝着我压了下来! 它那睁大的眼睛中,一片血红! 我面色陡然大变。 怪不得我们没发现她! 她竟然在房梁上头?! 我收手想逃,可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女尸的脑袋,砰的一下便砸在了我的脑门上…… 彻骨的冰冷,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我眼前一黑,闷哼一声,便朝着地上软倒下去…… 我粗重地喘息着,想要意识清醒控制身体。 可那昏厥感太强,头痛欲裂,我根本恢复不过来…… 瘫倒在地上时,我还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冰凉僵硬的尸体,正压在我的身上…… 寒意从四肢百骸进入我的身体。 脑袋里除了剧痛,更像是有哭声在其中炸响,几乎要让我的脑袋爆裂…… |
我连要挣扎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感觉这一下,就直接把我给逼到了绝路上,甚至没给我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 冷意越来越强,脑袋也越来越浑浊。 耳边除了哭声,似还能听到碰撞声,以及闷响声。 这些响动,便是纸人许在和那撞祟的妇女打斗? 我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消散……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而身体一颤,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我脑袋依旧是剧痛无比,整个人都被压着趴在地上。 睁眼之间,眼珠子都像是要迸裂而出。 脑袋还是剧痛无比,但至少我此刻意识清醒,也能控制身体了…… 昏迷之前,我本还以为会被撞祟的…… 喘息之余,我也猜测到,若是我身上没有定罗盘的话,恐怕早被撞祟了。 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上的那重量丝毫没有减轻。 甚至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袋,耳边又有了幽幽的哭泣。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清醒,那幻听似的哭声便消失不见…… 挣扎着扭头,我勉强看了一眼自己背后。 压在我身上的苗光阳老婆,脑袋直挺挺地从我肩头位置探出头,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其上尽是殷红的绒毛。 睁大的眼睛,其中似乎蕴满了鲜血,随时会落下来血泪…… 我闷哼一声,想要顶起来后背。 |
她那股子重量,却让我根本动不了…… 我低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丝毫作用! 屋内的打斗,还是没有停下,我喘息着扭头看向打斗的人影处,更是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和那撞祟的妇女纠缠在一起的,已然不是纸人许了…… 那是一个纸扎人!其身上的皮,是黑中透红,这更不是黑煞的尸皮,可距离血煞,又还差了一些…… 并且这纸扎人很怪异,其上竟然还套着衣服。 我心头一颤,定睛一看之下,那衣服,怎么是青麻小褂?! 更加怪异的是,纸扎人本来应该空洞的双眼,此时不但不空洞,竟是如同柳叶一般狭长! 这不分明是一双狐狸眼吗?! “许……许叔?”我震惊无比。 纸人许,竟然将纸扎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当成了衣服穿了起来?! 不,这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纸扎是尸皮,尸皮的凶,搞不好也会让活人撞祟…… 并且纸人许那眼神中的冰冷,和他之前在我面前完全不同。 那真像是死人的眼神,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纸扎匠这手段太可怕了,不光将死人当成提线木偶……更能直接利用死人的凶厉?! 我甚至怀疑,纸人许也撞祟了,不过这祟,是他自己带着的尸皮。 |
注意力在纸人许身上,我挣扎的力气都小了很多。 况且,我根本也挣扎不开。 脑子里那哭声一直若隐若现,背上那股子寒气也愈发冰冷。 我又猜测到了一个可能…… 苗光阳的老婆,应该是没得选,她还想撞祟了我,然后就能杀纸人许? 我刚想到这里,忽然间,便觉得后心的位置一阵粘稠,似是有什么东西流淌了出来,浸透了我的衣服。 耳边似是被吹了一口凉气,那股子冷,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脑子嗡嗡作响,破殃凶妇,当真是凶…… 她竟然还有手段,还没有放弃撞祟我…… 压在腰间的定罗盘,簌簌地发出声响。 响动逐渐成了嘶嘶声,就像是快要不堪重负一般…… 我很清楚,现在我还能清醒着,全靠了定罗盘在身上。 破殃凶妇的凶,和苟家被撞祟的仆人完全不同。 被撞祟的人,碰到我都会变得迟钝起来。 可定罗盘却只能够保住我不被撞祟而已…… 并且那不堪重负的声响,已经让我更慌神,我怕再等一会儿,定罗盘就会出问题。 届时我被撞祟,纸人许也要丧命于此! 我已然是心急如焚,只是挣扎无用…… 纸人许和那被撞祟的妇女斗得如火如荼,他虽然没落下风,但那妇女更是悍不畏死,即便她现在已经浑身伤痕累累,却依旧没有退让的势头。 恐怕她就是死了,都不会倒下。 |
目前看上去,纸人许也像是没有更厉害的手段了…… 我心头更挣扎煎熬,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 后心那股子粘腻的感觉越来越强,我已经晓得,那必定是这破殃凶妇伤口流出来的尸血! 定罗盘的嘶嘶声,似乎有些卡顿…… 我心头一颤,不敢再等下去了。 余光瞟着纸人许,我强压住混乱的思绪,按照当初鬼婆子对我的叮嘱,颤声喊出“救命!”两字。 话音落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娘并没有出现….. 正当我再度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周围的温度突然降至冰点! 让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感官,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下一刻,我脑袋里头似乎炸响了一声尖锐至极的凄厉惨叫! 而这声惨叫之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背上的重量仿佛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的空荡,还让我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温度稍微恢复了一些,我的身体一颤,瞬间恢复了思绪和控制力。 我猛地从地上起身,顺手摸了一把后背,收手一看,掌心之中尽是粘稠的污黑血迹。 背后却有种被人盯着的错觉,那直勾勾的视线,令人心头发憷。 我陡然转身回头。 入目看到的一切,却令我心头更是一紧。 苗光阳的老婆,约莫在我身后两三米的位置。 |
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脑袋抻着往前,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而她脸上的红色绒毛,却隐隐笼罩着一股子淡青色。 原本这屋子,一直令我感到阴翳恐惧。 可现在,这种感觉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这破殃凶妇对我的恐惧? 我本来以为,我娘来了之后,也得和她斗一斗。 却完完全全没想到,就那么片刻时间,破殃凶妇就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娘到底是有多凶? 晒尸房是破殃凶妇身亡之地,这凶宅更是她的地界…… 竟然她一点儿反抗的本事都没有? 与此同时,耳边又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我猛地回头,循声望去,纸人许的一只手掌,直挺挺地嵌入了那撞祟妇女的胸膛。 那妇女瞪大了双眼,眼中被撞祟的血光,正在逐渐散去。 鲜血在她胸口散开,浸透了布衣。 死灰自她眼中出现,她正在逐渐失去生机…… “许叔……不要杀她……”我刚说出来这句话,嗓子眼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剩下的再说不出来了。 纸人许缓慢地抽手,他的手掌也是被黑中泛红的皮包着。 他扭过头来,与我对视,狭长的狐狸眼中,全然是冰冷和凶残。 我被吓得身体一僵! 下一瞬,纸人许忽然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眸之中,更多的便是疲惫。 |
纸人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那软倒在地上,逐渐失去生机的妇女。 沉默半晌,纸人许才沙哑着声音说了句:“她搏命,我也只能搏命,心软,就会死。” 语罢,纸人许转头看向苗光阳老婆的尸体,他的眼中,明显浮现出一丝贪婪。 我眼皮陡然跳动了一下。 隐隐的,我挡在了尸体前方。 纸人许垂头,低声说道:“阴阳,准备准备,带她走。” 我稍微松口气,要是纸人许这会儿动贪念,那才是内忧外患一并来了。 转身,我快步走向尸体,临到近前的时候,又传来了纸人许的说话声:“你还是镇她一次,尸镇尸是靠着凶厉,万一路上再出意外,就很难办。” 余光看见纸人许正在脱掉身上的纸扎尸皮,我同时也摸出来了仿制罗盘。 到了尸体跟前,近距离之下,我才发现她的眉心位置,似是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上头扎着一个很小的指甲片。 那指甲是淡青色,分外的明显。 我立即将仿制罗盘放置尸体的头顶。 罗盘落下的瞬间,我便听到细微的咔嚓声。 肉眼可见的,仿制罗盘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的细纹裂缝。 与此同时,那淡青色的指甲片,竟然从伤口掉落了下去! 苗光阳老婆的脸上,血红色的绒毛正在逐渐地退散。 |
不过她并没有如同别的凶尸被镇后,所有绒毛都完全消失,而是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暗红纹路,像是贴在了脸皮上似的。 罗盘稳稳地吸附在她头顶,我有个直觉,这会儿若是将仿制罗盘取下来,恐怕会直接碎裂,再无镇尸的功效。 驱散脑中其余思绪,我将尸体拽起来,直接背在了背上。 我看向纸人许,发现他已经脱掉了纸扎尸皮,他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整个身体都似有一些蹒跚。 纸人许低下头,盯着那妇女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救了。” 我面色苍白,眼中更是复杂煎熬。 纸人许迈步往屋外走去,他伛偻着背,低声催促我快一些,不要耽误时间,以免再生变故。 我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挪开了目光,背着尸体,跟着纸人许一起往外走去。 从堂屋出去,又出了院子。 此时天上的月光变得更清冷,纸人许稍微落后了我半步,让我走在前头。 几十米之后,离开了岔路,进了村尾,我又背着尸体,继续朝着村尾外走去。 此时已然没时间再去给苗光阳老婆找棺木,情况特殊,只能尽快下葬。 等我们走上荒芜的小路时,我又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 第六感带给我的感觉更是明显。 只不过这并不似是被我娘盯着的那种冷意,而是一种尖锐的杀机。 我没回头,因为直觉告诉我。 盯着我们的,应该就是周孑! |
不过他现在也就只能盯着我们,想做别的,他都是无能为力! 我脚下的速度更快,浑身上下更是疼痛无比,全凭着意志力强行忍住。 赶路的途中,便没有出现别的意外。 一直到了按剑水风水局的山丘下,我才堪堪停下脚步,粗重地喘息着。 到了这里之后,仿佛月光都没那么清冷,风也柔和了不少。 休息了一会儿,太阳穴还是在不停地跳动着。 我不敢歇息太久,怕时间长了,就提不起劲儿再上山。 撑住了那口气,我再一次动身,匆匆上了山路。 好在这座山没那么陡峭,上山的途中,也没有任何其它的阻碍。 并且这一次纸人许又走在了我前头,他还扔出来一截钢丝到了我面前,让我拿袖子裹着,他拉我一把。 看似干瘦的纸人许,力气却着实不小,这样上山,我便轻松多了。 在上山途中,路过了之前安葬那一家三口的地方,地上还遗留着几副挖坟用的洋铲和锄头,纸人许上前拿了两副,将其夹在腰间,继续往山顶走去。 等我们到了山顶时,夜色静谧,山风微凉。 不过这风中又隐隐带着一丝暖意,暖意之中又带着几分凌厉,这便是风水之中的阳煞之气! 按剑水的风水局,如巡检持剑游山,足够压制凶尸。 此外,这里还有一个功效。 |
葬于此地之人,后代之中必定会有人出任武官! 虽说无财权,但镇尸之余,又有所庇佑,算是上佳吉壤! 那一家三口无法享受到这里的风水,苗家却还能够受其余荫庇护。 思索之余,我目光扫过山顶。 山顶最为中央的地方,反倒是一片略微平整的草皮地。 取出来了定罗盘,我低头看着罗盘指针。 细长的指针,微微上突,似是浮起一般,并且正好指着那空地方向。 我心神更定。 定罗盘的奇针八法之中,这针头上突,叫做兑针,又可以称之为浮针。 浮针所指,有阴气介入,不过这阴气属于善阴,为福神护法!福神护法之穴眼,必定生气充沛,是为此地风水中最佳之所! 我快步往前,到了空地最中央,兑针几乎要顶出罗盘,才堪堪停下。 我用脚尖在草皮上用力旋出一个痕迹,将苗光阳老婆的尸体放下。 怪异的是,我把她放下来之后,她还是呈现一个跪着的姿态,我想将它放平都做不到…… 可这尸体,若是安葬还跪着,那这对她来说也太狠,我更是很难和苗光阳交代…… 我眉头紧皱,盯着尸体半晌,然后试探地说了句:“苗夫人,你的遭遇,我也很痛心,苗姑娘更是难受痛苦,人死灯灭,你凶,不全怪你,你也是被他人所害。” |
“我娘只是不让你杀我,如今我带你到了葬地,你安心下葬,无需再怕,苗家之事我会处理,也会保苗姑娘他们周全。” “若是我有那个本事,便送苗先生和你同穴而眠,如何?” 幽幽山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形成一股小小的旋风,落叶转动不止。 苗光阳老婆的尸身,忽而朝着后方仰倒…… 这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砰”的一下,她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双腿更像是折断了一般,压在大腿下方…… 纸人许一脸愕然。 我松了一大口气,赶紧上前,将尸体的双腿摆正,让整具尸体平躺着。 随后,我便拿起来锄头开始挖坟,纸人许也上前帮忙。 约莫挖出来了接近一米左右的浅坑,我们便停了手。 风水地之中,未必全部需要裹棺下葬,有时候葬人还需寻木,若是棺木材质会隔绝生气,反倒是会起到反效果。 当然,正确的棺木会和风水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若是无法找到好棺,直接葬尸,便是最好的选择。 将苗光阳老婆的尸身,放置在土坑之中。 月光照射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双眼竟然闭上了,而闭着的眼睑下方,流淌着两道血迹…… 凄凉的冷意被山风吹散。 我沉默片刻,开始填土。 不多时,一个坟包便被垒砌起来。 |
我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后背上汗水更多,甚至和衣服上的污血混合在一起,让我觉得格外的难受。 不过我心头的那股子紧张压抑,也消散了不少。 放下锄头洋铲,我取出来定罗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定罗盘并没有破损的痕迹,其指针看上去也是完好无损。 不过这还是给了我警觉心,下一次,我们不能这么冒险了…… 不但容易损坏定罗盘,更容易丢了命…… 此时我忽然发现,手指有些凹凸不平的触碰感。 完全不似定罗盘看上去那么平滑。 鬼使神差的,我翻过去看了一眼。 月光映射下,定罗盘的背面,反射着淡淡的铜芒。 并且我看到了一竖排小字。 这些字都是被纂刻其上,笔迹却各有不同。 有的苍劲,有的潦草,有的规整,有的娟秀…… 目光落至最后一行,其上写着:“蒋一泓,第二十五代弟子,持。” 我眼皮狂跳,在蒋一泓往上,则是一至二十四代弟子,每一个姓名也各不相同…… 顿时我便清楚了,恐怕每一任地相堪舆的传人,都会在定罗盘上刻字。 蒋一泓并没有让我纂刻下来,恐怕也因为我还没有学全他的衣钵。 深吸一口气,我平复了心跳和呼吸。 重新将定罗盘收起,又低头看了一眼坟堆,我微微躬身,以示对亡者的恭敬。 随后我便与纸人许匆匆朝着山下而去。 |
苗家村的事儿,远没有解决…… 苗光阳老婆被葬,一家三口的凶尸被镇,可还有铜棺中的河娘子,以及躲在暗处,如同毒蛇一般的周孑。 我和纸人许还得万分小心…… 只不过,这一天的疲于奔命,始终让我身体到了极限,走了一小段路,我便走不太动了,脚步都蹒跚了不少。 最后还是纸人许搀扶着我,朝着苗家村回返…… 一路上走走停停,这一次,几乎是天亮了,我们才回到苗家村…… 不敢停顿,又从村尾回了苗家院子。 此时,黄七和谢满仓都在院子里头坐着,神色警惕。 苗老爹和老妪,则是在堂屋里头,两个老人明显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苗玉儿,则是在院内来回踱步。 我和纸人许进屋之后,苗玉儿便紧张地朝着我们走来,眼中都是期翼和询问。 还没等我说话,纸人许便先低声说了句:“阴阳,你和她们交代,我去后面看看情况。” 语罢,纸人许匆匆出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苗玉儿紧张地到了我跟前,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将两个老人惊醒。 她立即小心翼翼起来。 黄七和谢满仓也顿时谨慎许多,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我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堂屋里头的苗老爹,却晃晃悠悠地抬起来了头。 他见了我,神情激动起来,直接起了身。 |
椅子咣当一下倒地,连带着那苗老太也醒了…… 两个老人颤巍巍地要出堂屋。 我轻叹,给了苗玉儿一个眼神示意,便朝着堂屋过去。 这两天时间过去,明显他们勉强接受了现实,当我将晒尸房一切都说了,以及苗光阳老婆平安下葬的经过也讲了之后,两个老人才又颤巍巍地坐回了椅子上。 两人虽有些失魂落魄,但情绪总算是能平稳下来。 苗老爹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怔怔地看着院门处,道:“蕙兰是个好儿媳妇,这辈子也是可怜,孤苦无依了半生,到了家里头,光阳又常年不在,现如今他们两夫妻,都落得这个下场,到死了也没见上一面……” 苗老太太则是低着头抹眼泪。 苗玉儿红了眼眶,不过她却忍着,在安抚苗老太太,一家人好不悲凉可怜。 我心头轻叹,不过他们总算能平稳下来,也让我放心了不少。 同样,我还是安慰了他们几句,大致就是要保重好身体,我会将苗先生送回来,并且会帮苗家将风水改好。 斯人已逝,以后的日子还长,苗家的香火也不能断。 我说完后,他们的神色总算好了一些。 苗玉儿扶着两个老人回房间休息了。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纸人许去后边儿看了,却没回来,这就让我略有担忧。 |
我叮嘱黄七和谢满仓也去休息,便匆匆出院门,朝着院后快步走去。 当我来到那两间屋子前时,入目的便是蹲在地上的纸人许。 让我脸色微变的是,本来在那铁门前头的那几个黑色纸扎,竟然在空地中央…… 更怪异的是,它们围成了一个圈儿,并且全部倾斜着往里,纸扎胳膊更是全部往内侧扎去。 地上有不少污血,渗透进了泥土之中。 等我看清楚了,面色更是骤变。 那些纸扎人围着的,赫然也是一具尸体…… 那尸体是个女人,她身上穿着一身殷红的殓服。 这殓服明显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子古色古香的气息。 纸扎人的手掌,莫不是扎穿了她的胸膛,便是胳膊,或者是腰间,大腿。 腐烂的尸臭味,从这尸体上不停地传出,弥漫得四周到处都是。 她一张毫无表情青紫发黑的死人脸,更是布满了斑点。 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殓服,污血之中还混杂了很多水迹。 这尸体是凶尸……而且魂飞魄散了! 我第一个反应就知道,它不可能是铜棺之中的河娘子。 因为河娘子没那么容易能出来…… 更重要的是,河娘子肯定要比苗光阳老婆凶多了。 单凭一些黑影纸扎,这些纸扎不过是黑煞的凶尸皮所做,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河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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