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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铁舆天书》 皇极生象术传奇再现[第8页]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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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把之前看到的幻象告诉他们,象斗叔说:“这难道就是他们所说的神迹?你还见到什么了吗?”我说:“我依稀感觉要找什么,但还没找着你们就把我叫过来了。当时我看到的一切都和真的一样,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平行时空,在防空洞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翟小佳说:“快拉倒吧,你科幻小说看多了整天胡思乱想。象斗叔和你是一块进去的,他怎么什么事没有偏偏你出了问题?”我辩白道:“这事完全不可预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象斗叔一摆手,示意我们不要争吵:“方岐,你再好好想想,之前在洞里碰到什么了吗?”我立刻摇头:“我除了搬过几次石块以外,别的什么都没碰。”象斗叔面色凝重:“防空洞里一定有什么可以触发幻境,只是我们还猜不到。这样吧,我再进去看看,要是能进入幻境最好不过。”我和翟小佳都不同意:“可这么做风险很大,而且我们俩本领粗浅,只怕未必能将你从幻境中唤醒。”象斗叔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已经来了不试试怎么能甘心?”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是蛮干,一会我用垂列天象护住命门,万一陷在幻境中出不来,你们只需看我泥丸宫之上,若有黑白两气交战,方岐就用玄空太易先把我元神归位,再往我头顶百会穴击打三下,一定能把我叫过来。” 我迟疑道:“可是幻境里凶险异常,当时我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倘若你无法在泥丸宫上示形可怎么办?”象斗叔说:“皇极生象术本于大道,万物皆宗于此,幻境再险恶也不会超出它的范畴,你们就放心吧。”他越是这样说,我们心里就越难安心。象斗叔把飞鹰爪和银针都留给我们,转身向防空洞走去。石台因为地势较高,长风自远处呼啸而来,吹得他衣角猎猎扬起。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轻轻一拉翟小佳,两个人凑近洞口仔细观察。 象斗叔在我刚才出事的位置反复走了两遍,不见什么异常,又转头向防空洞里面走去。我之前一直在左侧活动,他特意来到左边,在碎石间随意走动。防空洞入口狭窄,他走到里面我只能瞧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看着就有几分不真实。我忍不住喊道:“象斗叔!”隔了片刻才听见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我说:“实在不行你还是出来吧,咱们去找大爷爷。”象斗叔不说话,仍在乱石中踯躅而行。我和翟小佳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我们在这里没吃没喝,危险又始终挥之不去,也不知啥时能碰上大爷爷。 |
(正文) 象斗叔盘桓片刻后手指按在防空洞内壁上。这防空洞年久失修,支撑山洞的木料均已朽坏,一按之下尘土簌簌而落。象斗叔沿内壁转了一圈,待要到洞口时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直挺挺地栽在地上。不过因为重心不高,他摔下来并不沉重,只是额角被地上一块石子磕破了,渗出了一滴珊瑚色的血珠。我和翟小佳奔进洞里,先把他翻过身来。象斗叔双目紧闭,呼吸倒是如平常般匀净悠长。因象斗叔有言在先,我担心我们两个人也陷入幻象不能自拔,很快就和翟小佳退到洞外。 翟小佳目不转睛地盯着象斗叔:“泥丸宫上一直是白色的,也不知他进入幻境没有。”我说:“再等等看吧,之前我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醒过来。”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进防空洞之前我曾看过电子表,苏醒之后我又看了一次,刨去中间找东西的时间就是二十分钟。事关象斗叔的生死大事,我们都不敢稍有马虎。可足足过了五分钟,象斗叔泥丸宫之上依然没出现黑气,翟小佳有些按捺不住了:“我看还是把象斗叔叫醒吧?万一他遇到了什么危难,我们这样坐视不理岂不耽误工夫?”我有些犹豫:“象斗叔一向很有把握,还是按他说的来吧!”翟小佳不会玄空太易,也只能听我的。我们两个人枯等片刻,仍然没见到黑白二气交战,这会连我也沉不住气了,对翟小佳说:“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我钻进防空洞来到象斗叔身边,默念大玄空口诀,试图把象斗叔偏离正位的元神重新纳入灵台。这口诀是大爷爷亲口所授,虽然看似复杂但关窍不多,只有三点需要注意:第一是理气导引,第二是丹鼎返空,第三是日入盈度。前两个关窍我随手而化,倒也没费太大力气,但到日入盈度时象斗叔十五络中的脾之大络对元神突然出现抗拒,原本这个关窍是要阴从于阳而敛阳,但象斗叔络脉中阴气大盛,不肯宾服于阳气,两气相互争权不肯稍有退让。我不禁冒出了冷汗,指上略略加力,希望能把阴气压制下去。但象斗叔功力远较我为深,在皇极生象术上下的工夫也比我多得多,单凭我的本事很难完成。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内阴阳失和,泥丸宫上白气大盛,翻滚如同云海,连带着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但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
(正文) 翟小佳见我脸色不对,焦急地问道:“何方岐,你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办法?”我喃喃说道:“这下坏了,我叫不醒象斗叔了!你赶快去找大爷爷吧!”翟小佳大声问道:“我上哪里去找?”她这一问倒把我难住了,我只知道大爷爷在附近,具体在哪却不知道,只好让翟小佳大声喊叫试试。翟小佳也不抱什么希望,扯着嗓子才喊了一声,防空洞外忽然传来大爷爷的声音:“不必喊,我这就来了。”我心头紧绷的弦这时才松弛下来,抬眼望见大爷爷高大的身影来到身旁。他没搭理我,先伸出三根指头搭在象斗叔寸关尺三脉上,只说了一句:“幸亏来得及时。”然后他单掌按住象斗叔丹田,深吸一口气缓缓运功至掌,我见到他目光炯炯,面上渐渐泛红,知道他已把皇极生象术提到极致。我留心观察象斗叔气血流行,但觉象斗叔散乱元神渐次安定下来,逐步恢复本来精神,阴气不再与阳气相抗,二者由原来的对立状态变成了水乳交融。待阴阳二气水火既济,大爷爷化掌为指,在象斗叔手厥阴心包络诸处大穴上依次点按。象斗叔呼吸慢慢平稳,泥丸宫上白气平静,我知道他快要苏醒了。 果不其然,只片刻后大爷爷提掌收功,象斗叔缓缓睁开眼睛。我凑上前想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刚张了张口忽见他眼中精芒暴起,我瞧着隐隐有几分害怕,尚未及做出反应他一把扯住了我的胸口,开口怒斥:“你这个妖孽,我饶不了你!”我奋力挣扎:“象斗叔,我是何方岐,你看错了吧!”我一边说一边去掰他的手指,可象斗叔手指犹如铁钳一般,我竟然摆脱不开。大爷爷见状断喝一声:“象斗!”这声音如同黄铜大钟,震得防空洞内回响阵阵,连洞壁的灰尘也扑簌簌往下掉。象斗叔被这两个字一震,手一松又闭上了眼睛。我急忙从他身边退开,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大爷爷:“他这是怎么啦?”大爷爷瞪了我一眼:“还是你干的好事,画虎不成反类犬,平白无故给我添了许多麻烦。”我急忙解释:“我就是按您教的办法用日入盈度来归位元神,怎么可能会不对?”大爷爷说:“做事不可泥古不化。象斗本就在幻境之中,你突然用外力移动元神,就好比人出了大汗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这样做凉快是凉快了,可也留下了病患。幸好你功力不深,否则象斗算是完了。”我吐了吐舌头,瞧见象斗叔仍然不醒,小心翼翼地问道:“象斗叔他不会有事吧?”大爷爷说:“没事,稍等片刻他就会腥,你把小丫头也喊进来吧。” |
(正文) 二十五、雪孩儿 片刻之后象斗叔悠悠醒转,这一次他神情如常,开口便说道:“吴大爷也过来了?刚才我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我问道:“你究竟都看到了什么?”象斗叔说:“你说的那座宫殿我也看到了。不过在宫殿之后我找到了一座模样古怪的寺庙。这座庙宇外观是八角形的,每一面都有一个小门,屋檐上还雕有螭吻兽。这些门全部上锁,从外面打不开。不过从小门上有雕花窗棂,能看到正中央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辆四马驾乘的铜车。我直觉上觉得秘密就在铜车里,可惜这时候背后有人厉声喝问,我扭头一看只见到一个特壮实的黑影,这黑影没有脑袋,向我步步紧逼,似乎想把我抓住。还没等我动手眼前突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自己在虚空中游荡,过了段时间吴大爷喊了我一声,我有些迷糊,但依稀明白吴大爷是在救我,就循着他的声音回来了。” 大爷爷问道:“小岐也曾经进过幻境,你们两个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我说:“我进幻境毫无征兆,脚下一滑就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象斗叔也附和:“我也差不多。原本我想找出点由头,可还是失败了。我在防空洞里走了半天也没啥动静,快到门口时突然中了招。”大爷爷沉吟道:“这里地脉寻常,不会是这方面的问题。要说是天时,象斗和小岐进入幻境毫无规律,这就让人难以索解。”翟小佳问道:“这幻境究竟是真实存在呢还是假象?”我说:“好像是假的。”象斗叔说:“方岐看到的并非全貌,从我的直觉上这八成是真的。”翟小佳有疑问:“可它究竟在哪里呢?”象斗叔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这么多人都能感应到幻境,它离我们的距离也不会太远。”大爷爷说道:“算了,咱们也别在这里琢磨了,待回到家中再细细推演。象斗,你本元消耗太过,不可任性使力,一会紧跟着我。” 象斗叔答应一声,拿着靖帆扬的语文书乖乖跟在大爷爷身后。我和翟小佳又缀在象斗叔后面。有大爷爷帮忙,我们跳下石台没花太多工夫,大爷爷双掌一托就将我和翟小佳接了下来,象斗叔借助飞鹰爪也轻松地下来了。不过从石台往下还有一段崎岖山路,再加雪深地滑,并不容易前行。 |
(正文) 大爷爷让我在前带路,他在旁边护持,防止我们几个摔倒。我只顾沿有脚印的地方走,丝毫没留心周遭情况。忽听象斗叔叫道:“吴大爷,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只松鼠惊慌失措地向着沟口方向逃开,一大群麻雀也扑棱棱地尾随其后。我正疑心象斗叔有些大惊小怪,抬眼却看到沟底三只似鹿非鹿的动物撒开四蹄快速跑过。象斗叔冲它们遥遥喊道:“喂——”那三只动物驻足回头,但稍顷它们扭头奔向树林,再不肯回头张望一眼。象斗叔喃喃自语:“这些狍子一向呆愣愣的,今天怎么会跑得这么快!”我插了句话:“原来这就是狍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翟小佳说:“听说它们都生活在森林深处,和人生活的区域没有重叠。能被咱们看见也是件新鲜事。” 大爷爷手搭凉棚望向天边,此时天空密云四合,把太阳完全遮住,看起来有几分阴沉。但这种气候在冬季很常见,我们三个孩子都不以为意,大爷爷却忽然面色大变:“不好,要起白毛风了!”我没听清楚:“什么白毛风?”大爷爷没回答我:“快,咱们退回防空洞去!”我觉着离沟口也不太远,正想问大爷爷为什么,大爷爷却已连推带拽地把我们三个人往山上赶。 象斗叔和翟小佳觉出不妙,使出吃奶的劲头往山上爬,我也发了狠,手脚并用跟随在后。我们早饭之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捱到这时候都有些气力不加,大爷爷索性一手扯住我,一手携着翟小佳,健步如飞直奔石台。我们两个人如同御风而行,脚步几乎沾不着雪地,和腾云驾雾也差不多。未几石台遥遥在望,大爷爷提气纵跃,人在半空左脚倏地蹬出,在那株老松上借力上跃,两个起落已稳稳带领我们登上石台。他在我们背后推了一把,返身喊道:“象斗,飞鹰爪给我!”象斗叔掷出飞鹰爪,大爷爷待飞鹰爪来到面前,侧身避过钢爪两根指头在钢爪之后的铁链上一搭,已稳稳抓在手心。象斗叔抓住飞鹰爪,另一只手攀住老松,晃晃荡荡地爬了上来。 |
(正文) 大爷爷把他赶进防空洞,还没等我们找地方坐好,山中狂风骤起,初听起来像是火车拉响的汽笛,转眼声音来到近前,化成震天动地的怒吼。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脚下山体都随之有节奏地震颤。温太爷沟的积雪自谷底向上扬起,一浪跟着一浪仿佛卷起的巨大毛毯。不多时雪浪涌到石台边缘,放眼望去外面已成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天降大雪还是地面卷起的积雪。防空洞本就不堪重负,在狂风涤荡下又掉落了许多碎石,砸在头上隐隐作痛。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敢出去,这么大的风自沟中呼啸而起,就算是熊罴之类的猛兽也难于支持。我想起刚才看到的诸般鸟兽奔逃景象,心底不由暗生感慨,都说人是众灵之长,在对自然的感知上反而不如动物。要不是大爷爷有言在先,我们三个人今天怎么样还很难说。 翟小佳望着漫天席卷的白雪,不解地问大爷爷:“吴爷爷,为什么会刮白毛风呀?”大爷爷说:“日令不齐,时缺岁病就会有白毛风。通常平原地区无遮无拦,白毛风十分寻常,像山谷中的白毛风就十分罕见。你看风是从东面刮来的,这温太爷沟的地形像喇叭一样,风从内向外横行无忌,就好比钱塘江的潮水一样越刮越是猛烈。如果出了温太爷沟,风势少了依托,很快就消失无踪。”大爷爷虽说少言寡语,但我突然发现他对翟小佳还是挺和蔼的,基本上能做到有问必答,我也不知是不是由于我的原因他才高看一眼。翟小佳十分好学,这当口又发问了:“白毛风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风吗?”大爷爷拈须微笑:“要说厉害,白毛风可排不上号,龙卷风、黑风都比它厉害得多。甚至历史上还出现过一次空前绝后的烈风,一下子就造成了两万多人的伤亡。”我来了精神:“什么风会这么厉害?大爷爷快给我们讲讲。” 大爷爷说:“明朝后期有个皇帝叫朱由校,他的年号叫天启,后人称他为天启皇帝。他在为的几年任用奸佞,局势糜烂不可治理。在他即位的第五年,京城的观象台上出现了鬼车鸟,这是一种与亡魂相伴的鸟,当时就有很多人觉得不吉利。转年有天上午,本来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刮起一道烈风,风中有一团大火球在迅速移动,自东北向西南席卷京城西南角,声音之大就像几万头牛一齐吼叫。这烈风的可怕之处在于,很多人明明好端端地立在面前,一眨眼就全没了踪影,等他们落到地上时全都成了死尸,还压根找不到原因。不仅仅是人,连天上的飞鸟也遭了殃,事后地面上多了不少禽鸟尸体。皇宫离事发地不远,皇帝本来正吃早饭,吓得一溜烟跑到桌子底下躲藏起来。给皇帝做早饭的太监们可没这么幸运了,都被倒塌的砖瓦木石砸死。皇宫里饲养的大象受了惊,跑到大街上踩死了很多人。” |
(正文) 象斗叔问道:“这么强烈的震动会不会是火药库爆炸了?我记得当时明军中装备着三眼火铳还有红衣大炮,火药储量肯定也不少。火药爆炸也能产生大火球和巨大声响,造成死伤也不稀奇。”大爷爷说:“你的看法也有一定道理,可有些事情用爆炸来解释行不通,在烈风中丧生的人都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这可不是爆炸能造成的。”象斗叔愣了一下:“在水中丧生的人衣服才会丢失,难道这风也像水一样?”大爷爷说道:“风和水本来就有很多相似性,要不然郭璞怎么会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呢?” 这时候白毛风仍在不依不饶地刮着,扬起的积雪如丝缕似毛发,从洞口望去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白。本来我是挺喜欢冬天的,对雪也颇为喜爱,但这时候只盼着雪能快点停下来。大爷爷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风要想停还找着呢,不妨安心等上一会。”我问道:“大爷爷你有吃的吗?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大爷爷拿出他寸步不离身的瓷瓶,倒出三粒龙眼大的蜜丸分给我们:“在嘴里含一会儿再咽下肚,多少能顶一阵。”我们依言而为,这蜜丸微微有些泛苦,但却带着一种植物特有的清香,吃进肚中丹田很快就有温热感,饥饿也不那么明显了。翟小佳说道:“吴爷爷,你的丹药真灵,再赐给我两粒,等我饿了之后就当饭吃。”大爷爷呵呵一笑:“傻孩子,这东西可不能多吃,爷爷替你保管着,等需要的时候再给你。” 翟小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大爷爷叫了一声:“小心!”坐在翟小佳旁边的象斗叔一怔,抬眼见到头顶一块石头摇摇欲坠,奋力将翟小佳推向一旁。那块石头应声而落,正砸在翟小佳刚才坐过的位置。象斗叔吁了一口气:“幸好——”话没说完就见翟小佳眼神空洞,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我一看症状就知道翟小佳也陷入了幻境,还没等我向大爷爷请示该怎么办,象斗叔眉头紧皱:“吴大爷,我、我肚子疼,像是有把小刀在里面搅动。”大爷爷叹道:“都说了不让你使力,你怎么不听?”象斗叔一脸尴尬:“我忘了,现在该怎么办?”大爷爷指点他:“你盘膝静坐,缓缓导引气入丹田,如遇阻碍万不可强行,只任其自然流动,过一会阻碍消除症状就会缓解。” |
(正文) 象斗叔依言而为,大爷爷又来查看翟小佳的情况。我已经把翟小佳平放在地上,翟小佳手足虚软无力,就和象斗叔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仙家根底,呼吸显得急促一些。大爷爷眉头拧成了川字形,略一思忖凌空画了道符箓,喝声:“去!”翟小佳额头金光一现,这是大爷爷用六甲神将护住翟小佳的元神,不让它随意游走。而后大爷爷单掌停在翟小佳丹田上方约有十公分的位置,运功与外邪相抗。 我看到大爷爷面色渐渐转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似乎比刚才医治象斗叔还要吃力,忙问大爷爷需不需要帮忙。大爷爷凝神不答,我凑到近前想瞧个仔细,不料离大爷爷还有一米左右就感到热浪袭人,这才知道大爷爷神功外化,把附近空气都烤热了。过了片刻大爷爷头顶白气升腾,衣服上也被汗水打湿,在我印象里即使平定水患那次他也没有如此竭尽心智。我试探性地喊了他两声,均不见他开口。我不敢再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别提有多难受了。良久大爷爷才颤颤地收回手掌,嘶哑着嗓子冲我招手:“小岐,帮我拿一粒灵丹出来。”我赶忙上前取出瓷瓶,给他在掌心倒了一粒,看着他费力地吞咽下去,问道:“大爷爷,你感觉怎样?”大爷爷说道:“这里的幻境的确有些邪门,我花了好大心思,总算把你这位小朋友给救回来了。”我忍不住看向翟小佳,她小脸红扑扑地似在熟睡。大爷爷说:“放心吧,她一会儿就醒了。”我迟疑着问道:“同样是进入幻境,为啥你用的手法截然不同?”大爷爷缓缓开口:“你有所不知,象斗定力较深,再加上所学和我同出一脉,我只需稍做指引即可。至于小佳不同易理,又对外来力量存在着本能的抗拒,我自然大费周章。就好比两匹马,一匹是驯化的家养马,另一匹是野性未除的野马,你要骑上它们,哪一个更容易?”大爷爷这么一打比方我明白了:“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传授翟小佳一些本事,也好让她帮我们的忙呢?”大爷爷沉吟道:“我们何李两家的本领都是从老爷子那里传下来的。他不点头,我妄自传给一个外人难以向他交代,所以让小丫头学皇极生象术是不可能了。”见我脸上有些失望,大爷爷又补充道:“不过像青龙掌、九星翻卦、果老星宗这一类并非皇极派独有,我择要给他讲讲倒也无妨。” |
(正文) 说到这儿翟小佳醒了,她看了看仍在盘膝运功的象斗叔,又望望我们爷俩:“我刚才是不是晕倒了?”我说:“是的,多亏——”正想把大爷爷救她的事情告诉她,大爷爷望着我微微摇头,我就把后半句话吞回肚里。翟小佳却听出点由头:“多亏什么?”我说:“没什么,多亏我们之前想出办法。你在幻境中看见什么了吗?”翟小佳摇摇头:“我没见着你们所说的幻境,当时就好像进入另外一个时空,只是还有一些残存的意识。不过周围都是黑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她白了我一眼:“你想让我发疯啊,心肠不要那么歹毒好不好?”我连忙解释:“我哪有那种想法,我是想知道人为啥好端端地会进入幻境。”翟小佳说:“你们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给她分析:“除了你我还有象斗叔之外,靖帆扬到过这里,孙武威的姐姐也多半来过。这其中只有你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你体质特异,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可是如果分析这几个人的情况,咱们三个人都是半道中止了,谁也没见到最终情形。靖帆扬和孙武威的姐姐无人陪伴,多半是看到了什么。”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事:“那张纸条上的字你觉得是靖帆扬写的吗?”翟小佳毫不犹豫:“当然是他写的,他那一笔蚯蚓字谁不认识!”我说:“靖帆扬和孙武威的姐姐都曾留下字条,他们当时的状态是疯了呢还是没疯?”翟小佳想了想:“也许他们还沉浸在幻境中才会写出这样的话。我觉得他们疯疯癫癫,留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尽信。”我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你还得帮我琢磨琢磨,看这些事到底有什么联系。” 温太爷沟的白毛风渐渐止歇,云层也缓缓散去,一缕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象斗叔缓缓收功,瞧他的轻松模样就知道已无大碍,大爷爷下达命令:“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去吧!”我们都点头答应。眼下四人之中我还算是神完气足的,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刚才我们踩出的脚印早已被白毛风抹平,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我侧着身子试探性地挪动步子,先下了石台再向谷底移动,费了一番功夫总算离沟口不远了。抬头一望,太阳如金盏一样明晃晃地悬在西南天域,给纯白的雪野镀上了一层迷人的金色,山川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壮美。翟小佳在我身后轻轻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念了句诗:“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我笑话她:“都下午了还晨起呢?你到现在还犯迷糊病?”翟小佳正想逞口舌之快,背后雪野上忽然起了一阵劲风,雪花像面粉一样扬了起来,巨大的雪粒直往后脖颈钻。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不好,又刮白毛风了!”一边说一边回头去看。可背后风大雪疾,我一下子睁不开眼,只模糊地看到风雪中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跑过。就听大爷爷沉叱一声,似乎是拍出一掌,那东西闷哼一声,有几分像是小孩。 |
(正文)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我再睁开眼那白乎乎的东西已经跑没影了。我和象斗叔还不怎么样,翟小佳全身上下都是雪粒,仿佛刚从面粉缸中爬出来,大爷爷却是脸色铁青,良久才抚掌叹了口气。象斗叔一向机敏,见状赶快问道:“吴大爷,没抓住那东西吗?”大爷爷摇摇头:“今天手上没准头,打是打中了却还是让它跑了。”我问翟小佳究竟是怎么回事,翟小佳牙关得得作响,颤抖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我正走着,后面蹿出个东西撞了我一眼,我当时也害怕,胳膊往后一甩,手碰到那东西身上了。它冷得和冰块一样,不,比冰块还要冷上三分。我当时就感觉手上失去知觉了。这会儿手上虽然缓过来一些,却又热得发烫,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弄的。”我抓过她的小手,果然手掌上有些发热,很像是在外面被冻过之后进入室内的应激反应。我用目光向大爷爷求助,大爷爷说道:“小岐,小佳,你们也别往心里去,上得山多终遇虎,这只不过是寻常山中精怪罢了。它已经被我吓走,不会再找你们麻烦。”我和翟小佳一向信服大爷爷,见他这么说都没往心里去,一行四人继续往回赶。 白毛风虽说只在温太爷沟出现,但镇里天气同样不好。本来这一带就人迹罕至,这时候就更没有车了。我们不停在山上奔波,双腿都和灌了铅一样,就这样一直走到修车铺以下两里多地才见到一辆三轮车。待到三轮车一路颠簸把我们送回镇里天已经黑了。翟小佳惦记家里,直接在家门口下了车。我也想下车回家,大爷爷却拿眼示意我多留一会。我心里十分纳闷,但当着三轮车司机的面也不能多问,只能把疑问藏在心里。大爷爷直到他家门口才唤我和象斗叔下车,进屋之后他反手别上房门,第一句话就和我们说:“在山上的时候没和你们说实话,这次碰到的东西很是麻烦。”我一时转不过弯来:“您不是说不要紧吗?”大爷爷苦笑一声:“那是为了安慰小佳的。实话和你们说,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曾听老爷子提到过。老爷子小时候在吴祖师身边,听闻吴祖师说这一带山民见过山中有异兽,两腿直立如人形,只有六七岁孩童高矮,全身长满白花花的长毛,常伴大风雪出现。山民不知其来源,都称呼它雪娃娃,也有叫雪孩儿的。别看它名字俏皮可爱,其实特别仇视人类,一旦遇见必会在暗中报复。它力量相比于人并没有优势,所擅长的第一是短暂操纵风雪借以掩蔽身形,第二是行动迅速不逊猿猴,第三是身有异术能致人生病。” |
(正文) 我和象斗叔不禁相顾骇然:“那翟小佳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吴祖师说没说过该怎么办?”大爷爷说道:“吴祖师听山民说虽然有人因此得了癣疥之疾,却并没有人因此丧命,所以这一点倒不必担心。只是吴祖师也没亲眼见过雪孩儿,当然不知诊治之法。我本事远逊吴祖师,自然就更不知对策了。”见我神情紧张,他又说道:“小岐你也别太担心,这事和我有关,我肯定会一管到底,看她病情如何再想办法吧。”末了又叮嘱我:“这话别和小佳说,免得她知道后胡思乱想。”我和象斗叔一一答应了,这才闷闷不乐分头回家。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老爹问我:“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今天怎么蔫头蔫脑的。”我说:“我哪有什么心事,只不过今天有些困倦,一会儿得睡觉了。”老爹似信非信,转过头认真看了我一眼:“真没什么事?”我勉强笑了笑:“真没事。爸,我还能骗你不成?”老爹没再说话,只是又叮嘱我一遍:“你跟着张浩好好学,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你想想若是请老师的话咱们得欠多大的人情?”我装作懂事的样子连连点头,老爹的唠叨也就没持续下去。 这天睡觉的时候我明明很疲乏,但总惦记着翟小佳,睡觉反而不浓。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却也是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浑身雪白的雪孩儿飘过,一会儿又梦见翟小佳变成了剑龙一样的怪兽。等到天亮的时候非但没解乏,反而觉得比昨天回来时更累。因此我虽然醒了却并没起床,只想多歇一会儿。不料老妈却在外面招呼:“小岐,你怎么还不起?你张浩哥都过来了。”我无可奈何地爬了起来,对着镜子一照自己都觉得精神不振,却也只能拖着步子出来了。张浩正坐在桌边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脚步声把书一扬:“方岐,我给你带来一本书,名字叫《写给十岁孩子看的童话》,你肯定喜欢!”我有气无力地答应着:“多谢。”张浩注意到了我的状态:“怎么,昨晚上没睡好?”我打了个呵欠:“有一点。”张浩站起身:“那你 午先休息吧,我下午再来。”老爹这时还没去上班,我只能出言慰留:“你坐着吧,我又没生病。”张浩顺利成章地坐回椅子:“你先吃饭,一会我还是辅导你写作文。”等我吃完饭他果然列出一个作文题目叫我写,而他自己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翻书。我本就心绪不佳,憋了半天稿纸本上才写了一百来字,离一篇作文还差得很远。正在难受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何方岐!”我一听便知是翟小佳,对张浩说道:“有人喊我,我出去看看。”张浩眼睛没离书页:“你去吧。” |
(正文)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外,见翟小佳神情颓唐,问道:“怎么样?”翟小佳慢慢褪下左手上戴着的绒手套:“你看看。”我一看她手背上皮肤有如鳞片般卷起,皮下现出鲜红色的嫩肉,自指尖至手腕莫不如此,不由大惊失色:“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翟小佳说:“昨晚上回家之后我手背奇痒,就随意挠了几下,当时也没在意。后半夜痒得更厉害了,我不自觉地反复抓挠,等醒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谁都没敢告诉,直接就过来找你了。”我想起了屋里的张浩:“张浩现在在我家,我只能先想办法把他稳住。这样,你自己去一趟大爷爷家,反正你和他也认识。”翟小佳有些迟疑:“认识倒认识,可我和吴爷爷毕竟不太熟,他能帮我这个忙吗?”我说:“你放心好了,大爷爷最重信诺,他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办到。”翟小佳重新戴上了手套:“那好吧。你也快些过来,别让我等太久。”我冲她挥挥手,见她走远转身回屋。我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以张浩的听力一定能听到只言片语。我本打算找些理由搪塞他,却没想张浩啥都没问,只是继续监督我写作文。刚才出去这一趟我思路似乎也通畅了,提起笔来一个劲地猛写,不多时居然把作文写完了。张浩拿起我的作文开始点评:“嗯,题目起的中规中矩,凑合吧。第一句话不太出彩,应该用个设问句,调动别人阅读的积极性。还有这一句,有语病,把‘我的’这两个字删去。哎,这样吧,我拿回家先用红笔替你圈出来,也方便你对照学习。”我一听正合心意,忙不迭地答应。张浩跟老妈说了一声,夹着作文本走了。他一走我没耽搁,立刻换上衣服往大爷爷家跑。 翟小佳盘腿坐在大爷爷家的静室中,有模有样地练习吐纳。她听到脚步声禁不住睁开眼,大爷爷说道:“练功就要心无旁骛,不能总被外界干扰。”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我到隔壁。隔壁象斗叔象石叔吴方洛都在,我悄声问象斗叔翟小佳的病情。象斗叔沉吟道:“吴大爷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让她气实丹田,再御气与外邪相抗。”我说:“要练到气实丹田的程度至少也得一个星期,她的病能拖那么久吗?”象斗叔似乎不愿与我探讨这个问题,急忙转换话题:“也只能这么办了。哎,不说这个,你来看看这本书。”我一看就是昨天带回来的那本,问道:“你又有什么发现吗?”象斗叔把课本摊开,指着插图下方一片密密麻麻的字迹说:“这些字是不是很眼熟?”其实这些字笔画勾连,像是长蛇般弯弯曲曲,很难辨认清楚,已不能称之为寻常的汉字。但仔细斟酌就会发现,这些字与自然书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字十分相近,没准说的是同一层意思。 |
(正文) 我说:“你再等一会儿,我把自然书拿过来。”说着飞奔出门,到家中取了自然书,翻到相应的页码一比较,两处字迹形式极其接近,很明显就是同一段话。象斗叔问我:“靖帆扬曾经看过这本自然书吗?”我回答:“靖帆扬在我班是垫底的差生,他自己说过一看书就脑仁疼,就算他曾经见过自然书也绝不会翻看,更不会去抄写了。”象斗叔说:“那这事肯定不是偶然,你们觉得他们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我比对片刻:“有个别字句出入,估计是听到的也不排除他们在哪里看到然后默写下来。但靖帆扬记忆力很差,一首五言古诗两个小时背不下来,我更倾向前者。”象斗叔继续提问:“那哪儿会有这样的声音呢?”我想了想:“也许他们遇见了同一个人,那人跟他们说了这段话。也许他们进了寺庙之类的地方,有人反复念了这段话。”吴方洛说道:“温太爷沟好像没有寺庙。”我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他们在沟里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奇遇。尤其是孙武威的姐姐就住在那里。”象斗叔认可我的说法:“嗯,有些道理,不过这些字我们还是难以弄懂。”象石叔忽然说:“我有个主意,咱们不妨一试。这些肯定都是汉字,我们找那些特征相对明显的,最好能确定偏旁部首,然后对着字典一个一个地套。”我眼前一亮:“这倒也可以,如果能确定部分汉字,剩下的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个大概,这活交给我来吧。”象石叔说:“还是咱们一起分担吧,毕竟工作量有些大。” 隔壁屋这时有了响动,但见翟小佳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问我们在讨论什么。我说了大概想法,翟小佳积极响应:“也算我一个,我语文学得比你好,字也认得多。”我一口答应:“行啊,你平时就很细心,这一次肯定有发现。”翟小佳坐在椅子上,右手不自觉地在左手腕上挠了几下,手腕立刻就红了。开始我也没注意,但她反复抓挠手腕上的皮肤也像鱼鳞那样卷起来了。我吃了一惊:“翟小佳,你手腕怎么了?”翟小佳低头一看,也被吓住了:“呀,来之前还好好的,这怎么还上去了?” |
(正文) 大爷爷闻声而出,盯着翟小佳的手腕半晌没做声。吴方洛跑过去拉住大爷爷的衣角:“爷爷,你快想个办法呀,小佳姐姐手都烂了。”大爷爷对翟小佳说:“小佳,你跟我来静室,我再传你一套功法。”翟小佳也没主意,跟着大爷爷去了隔壁。大爷爷传功我们不便打扰,就留在原地继续讨论那些怪字。象斗叔先择出了几个偏旁,努力辨认其中的细小差别,还没等出结果就见翟小佳出来了。她惶惑地对我们说:“这回我感觉胳膊上也痒了。”听她的语气显然对大爷爷也丧失了信心。我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吐纳没做到位,导致行气出现了偏差?”翟小佳摇头:“没有,我都是按吴爷爷教的做,没有丝毫走形。” 我心说这就奇怪了,瞧她盘膝的姿势,大爷爷第一次教的是子午周天,第二次教的是八脉功法,都是有助于气血运行的养生功法,寻常小病小灾应手便除,怎么可能会适得其反呢?象石叔和象斗叔对视一眼,象斗叔率先开口了:“小佳,你也别心急,有时候功法不是马上就见效的,需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翟小佳伸手在胳膊上用力抓了两下:“可是我胳膊上痒得越来越厉害,我忍不住想挠。”一听这话我跑到隔壁,却见大爷爷手肘撑在腿上,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正皱着眉苦思冥想。我不忍心打扰,正打算悄悄退出,大爷爷却突然叫住了我:“小岐,你帮我参详参详,为啥练功之后病情反而严重了?”我说:“也许雪孩儿毒质特异,随血行慢慢扩散。”大爷爷说:“这一点我早已想过了,可八脉功法通络散结,方向是近心端到远心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上蔓延。”我说:“要不然就是翟小佳自身原因,她可能吃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雪孩儿一碰她就产生了化学反应。”大爷爷还是给予了否定:“小佳的病灶不在脾胃,最多是肺经有所波及,和你说的挨不上边。”我猜不透其中缘故,但却突然有了个主意:“她每次练完功毒质都会上行。咱们莫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干脆把她的吐纳之气化去,看看能否有效。”大爷爷思索片刻:“这么做倒是不难,只是她以后再也练不了与气相关的任何功法,最多只能学一些粗浅本事。”我说:“她对这些功法也不大热衷,我看就这么办吧!” |
(正文) 二十六、鱼鳞手 大爷爷在我的建议下,决定化去翟小佳的吐纳之气,翟小佳手背奇痒,这时也只好病急乱投医,默许了我的建议。大爷爷让她盘膝入定,待她呼吸渐趋平和,按住百会穴掌心力道微吐,已把翟小佳些微吐纳之气化于无形。翟小佳随即从入定的状态下苏醒,片刻后奇痒大减,只是精神委顿一些。大爷爷让她回家调养两天,如若遇到病情反复再来找他。翟小佳道谢离开,我看到表针已指向十一点,就和大爷爷道别回家吃饭。 下午到了约定的时间张浩还没来,我正有些纳闷,却听他在外面招呼上了:“何方岐,快点出来,有热闹看了!”我拎起外套往外跑,到门口张浩拉起我就走:“我听说在镇子北面冻死个人,老多人都过去了,咱们也去瞧瞧!”我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被张浩拉着稀里糊涂地就跟去了。半路上看到行人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全都是往北边去的。我们也不用打听,被滚滚人群裹挟着就到了地方。这是在修车铺往南大约三里地的一片山坡上,距离主路约有一百来米,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看热闹的人。我个子较矮,张浩也比成年人矮上一截,我们两个站在外围啥也看不到。 张浩牵着我的手往里挤,但被前面一个抽旱烟的老大爷不客气滴顶了回来:“小嘎豆子回家去,这有啥好看的?”张浩不服气地回嘴:“那你怎么还看呢?”老大爷不屑地说:“这玩意只能大人看,小孩看了要做噩梦的。”张浩哪信这个邪,侧过身继续往里挤,还丢给那老大爷一句话:“我不怕做噩梦。”可惜里面围得水泄不通,张浩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无法楔进人群。那老大爷不满地瞪了张浩好几次,张浩全都装作看不见。我被张浩牵着,身体却卡在了两个大人中间。偏偏那两人谁都不肯想让,弄得我是进退两难。忽听外面警笛声响,有人高声叫着“警察来了”,人群这才闪出了一条通路。两个警察过来维持秩序,我听见其中一个人说:“现场都被他们破坏了。”跟着就问是谁发现的,有个年轻小伙子举起手臂,警察示意他到前面来,问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那小伙子自称姓马,今天拖着个爬犁到上面砍柴,无意间看到雪地上趴着个人。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死人,爬犁也不要了,连跑带颠地回到家里,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都轰动了,大家一窝蜂地来凑热闹。警察继续提问,是否有人认识死者,围观人群鸦雀无声。他们简短地商量一下,就用担架把人抬走了。到这时我才在人群的缝隙中注意到死者穿的是黑色裤子和宽头棉靰鞡,印象中潜入郑老猫家的那天他就是这副打扮,难道竟是他?我还想凑上去辨认一下,可是警察匆匆把担架抬上车,到末了我也没看清这人尊容。 |
(正文) 警车开走之后看热闹的也散了,他们口中的话题仍是围绕着死者展开:“你说真的会有人冻死在这里?”“兴许不是冻死的,是被别人害了呢!你不要以为没见血就是冻死的,要是下毒一样没有血!”“可这周围没有脚印,他是怎么到这来的呢?”“你忘了昨天刮大风了吗?据说温太爷沟还刮了白毛风,那风呼呼作响,老吓人了!”我一听这人提起白毛风,不自觉地一怔。昨天下午温太爷沟只有我们几个,他们怎么会知道刮白毛风了?我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说话的人,最后目光锁定了一个穿铁路呢子大衣的汉子。铁路局的待遇一向很好,他们冬天发的大衣样式美观保暖,很多人都会把多余的大衣匀给亲戚使用,因此即使穿了这身衣服也不代表他在铁路工作。不知为何我瞧着这背影有几分眼熟,很想上前去看看是不是熟人。但我的手被张浩紧紧拉住,我一动他就说:“别乱跑,人多一会该挤丢了。”我很想说我知道回家的路,但这么一打岔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想找已经找不到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快到家门口时忽然想起,去年秋天我和爸妈一同上街,在街上我被人在肩上拍了一掌,幸亏张浩他爸出手才把我救回来。当时被拍之后我曾见过那个背影,与眼前穿铁路呢子的有八九分相似。我忍不住把这个发现告诉张浩,张浩摇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记忆难保不会出现偏差。再说没看到正脸也做不了数。”我埋怨道:“你当时要不拉我肯定就见到他正脸了。”张浩说:“你怎么不知道危险?如果认错了人还好说,万一真是那个害你的人,你这么贸然找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我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心里仍然觉得有几分惋惜,毕竟我被打伤这事成了全家人的心结,老爹时常耿耿于怀,唯一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张浩见状安慰我:“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如果这家伙真是罪魁祸首他一定就住在本地,咱们天天找月月找,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揪出来。”说完这话他率先进屋,仍旧若无其事地给我讲评作文,我心里却久久难于平静。 |
(正文) 晚上老爹下班回家,我把看见背影的事告诉他。老爹听说我瞧热闹去了,眉宇间很有些不悦,但还是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他最后问我:“你看见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我摇头:“张浩一打岔人影一晃就没了,我压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老爹叹道:“你一点特征都没注意到,这怎么去找?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点头答应,老爹沉思片刻突然又问:“冻死的那人是谁你知道吗?”我说:“看热闹的没人说认识。”老爹推测说:“这人也许是外地人,围观的不认识正常。也许有人认出来了但不愿惹麻烦不开口。这样吧,明天我托熟人问问,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老爹果真带回消息,感慨说没想到死的居然是熟人,我问究竟是谁,他说是你之前问过的郑老猫。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禁不住心惊肉跳。我强装镇定地问道:“他是冻死的吗?”老爹说:“听我那位中学同学说,这人死得很蹊跷,他身上没有冻死的特征,但化验过胃内容物证实他也不是被毒死的。我那同学还特地叮嘱,说案子现在还没破,别把这个消息随意外传,以免引发恐慌。”我满口答应,可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翟小佳,毕竟当天她和我一起去过郑老猫家。 我去翟家时翟小佳的妈妈刚下班回来,她推着自行车和我打招呼:“这不是何方岐吗?找我家小佳有事?”我暗叫晦气,这女人一向特别饶舌,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我要说的又是机密之事,被她知道后恐怕会惹出麻烦。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事。”翟妈妈涂了口红的下嘴唇向外一努:“呦,还有秘密瞒着阿姨?行,阿姨不问了。不过呢忘了和你说,我家小佳生病了,在她姥姥家呢,你就别去打扰了。”我被她这一通话说得灰头土脸,只好灰溜溜地走了。翟妈妈像打了胜仗的元帅一样,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踩出一连串清脆声响,得意地进院了。 |
(正文) 我走出约有三十米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居然是翟小佳飞奔而来。我惊讶地问道:“刚才你妈妈说你不在家呀。”她说:“别听我妈胡说,她是不想让我见你,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我看周围没有外人,就小声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郑老猫死了,昨天被发现的。”翟小佳显然并不知情,忍不住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又急急掩口:“他是怎么死的?”我说:“目前还不清楚,他被发现的地方就在咱们路过的一片山坡上。我怀疑和那本笔记的事有关,最近你多小心一些。”翟小佳点头:“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待着。”我注意到她戴着手套的左手:“你的手怎么样,现在还痒吗?”翟小佳说:“偶尔还会痒,但比之前好多了,不过这只手感觉和原来不大一样。”说着要摘下手套给我看。我忙摆手:“好多了就行,不用让我看了。你妈妈还在家等着,赶快回去吧。”翟小佳点头:“那我先回,等改天我妈不在家时去找你。”我说:“就这么说定了。” 回家之后我把自然书上那些怪字一一临摹,对着字典仔细研究。说实话这些字实在太潦草,又缺少识别的必要特征,去年我研究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但现在有了靖帆扬的语文课本对照,一些字的笔顺走向能猜个大概,无疑是个重大利好。我费了一番功夫大致猜出了三个重复率比较高的字:星、天、云。但这三个字在段落中并不相邻,离猜透这段话还差得很远。我正打算继续研究,忽听大门声响,一定是张浩过来了。我急忙把那些写了字的纸张全部塞进抽屉里锁好,桌上只留一沓白纸。刚刚收拾完毕张浩大喇喇地进屋:“方岐,在忙什么呢?”我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本打算画画,还没想好画什么你就来了。”张浩把背后的书包放下来,打开书包拿出两包果丹皮:“尝尝!这个牌子的味正。”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每天来辅导我已经很够意思了,怎么还总掏腰包请我客?”张浩手一挥,很有些豪情满怀的意味:“我比你年长,请你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你也帮过我,所以不用客气,该吃就吃。” |
(正文) 张浩边吃边信手拿了张白纸:“方岐,我今天看了道数学题,挺有意思的,估计你做不出来。”说着拿笔就要往白纸上写。笔尖快要触到纸面上他突然又扯了几张纸垫在上面:“这道题挺复杂,我得多用几张纸。”然后俯首疾书,不多时把题目给我看。其实题干也不复杂,但我还真就卡了壳,一时想不出答案。张浩故意说:“我给你讲讲吧。”我这人一向好强,哪肯就此认输,连忙摇手:“再给我点时间。”不知不觉间时间飞速流逝,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张浩站起身来:“等明天你要还想不出来我就给你讲。这几张纸我就拿回去了,再给你抄几道题过来。”老爹在六工组当组长,往家里拿回来不少白纸,我对此也不在意,就让张浩把那几张纸拿走了。 转天恰逢周六,因为年关将近,老爹老妈商量着去街上买些年货。我一听也吵着要去,老爹不客气地把我按在椅子上:“你老实在家跟张浩学习,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说:“我再不济也能帮你们拿些东西,还能帮忙砍价,你们不带我就亏大发了!”老爹说:“你不去上街地球该转也得转,听话,爸给你买烧鸡吃。”我仍然不依不饶:“不行,马老师让我们写日记,我没有生活体验怎么写?”老爹脸一黑:“头几天你在外面玩,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不想说你罢了,别蹬鼻子上脸!”我很有些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想这一幕被赶来的张浩看个正着。张浩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挨批评了?”老爹余怒未消:“一点都不听话,非要跟我上街,你好好劝劝他!”张浩搂着我的脖子进了屋:“上街也没啥好玩的,瞧瞧哥给你带来了什么。”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自制的不倒翁。我不禁大失所望,这东西我们上一年级时手工课就做过,有什么稀奇的?张浩神秘一笑:“我的不倒翁还有其他功能,可以预知天气状况。”我瞧着这不倒翁也是用鸡蛋做的,除了颜色涂得花哨一些和普通的也没啥不同。张浩说道:“你去水盆里洗个手。”我转头去了厨房,手刚伸进盆里就听大门哐当一声,老爹老妈终究还是没带我上街。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回来,张浩叫我贴近不倒翁,不多时就见不倒翁上涂了红色的部分慢慢变紫,和之前大不相同。当我把手移开之后,不倒翁的颜色又恢复原状。张浩说这是用化学知识,空气中水蒸气含量不同不倒翁呈现不同颜色,然后就可以推知天气状况了。 |
(正文) 张浩见我很感兴趣,就说下次再带一些这样的小玩意过来,然后他叫我拿些白纸出来,他要继续给我出题。我还是和昨天一样拿出一摞白纸,张浩刷刷几笔就写完了题目,把白纸递给我。他的字写得特别大,三道题就占了一张纸,后面的题只好写在第二页上。我拿过题目才想起昨天那道题他还没说答案,于是说了自己的大概思路,张浩说你还挺聪明的,这么做就对了。得到他的夸奖后我也毫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把前面两道题都做出来了,但第三道题有一定难度,我想了两分钟毫无头绪,于是翻到第二页继续做。摆在眼前的这道题倒是不难,不过正当我要动笔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个发现。原来这张白纸厚度有限,写得稍微用力一些便会在下方的纸张上留下印痕。张浩的字虽然写得龙飞凤舞,但笔压还是挺明显的,即便从第二页纸的印痕也能推测出第一页纸写了什么。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冷汗直冒,昨天我也用同样的白纸抄写了部分怪字,张浩大概注意到了这些怪字的印痕才借故把纸张拿走,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已经知道了部分秘密!可眼下这情景我又不能开口去要,张浩隔三差五地往我家拿东西,他拿走几张白纸我就开口算怎么回事!而且我也不能问他是否看懂了怪字,他如果倒打一耙,反问我怪字哪里来的,那我们的底细就全部暴露了。思前想后我决定先把眼前的题目做完,张浩如果不提此事我也坚决不说,免得他再从我这里套话。张浩倒还真沉得住气,自始至终都若无其事地和我讨论问题,没再提及任何有关怪字的事。如此一来我以静制动,一直拖到他离开为止。 张浩走了之后我立刻跑去大爷爷家,象斗叔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怪字破译情况,象斗叔说他正要找我,目前已经能确认的大约有一半,不过这些字并不能连缀成词。我也说了我确认的那三个字,象斗叔说已包含在他辨认的范围之内。他还表示他已试过多种阅读方法,正序、倒序甚至竖排都用上了,没有一种是行得通的。听到这里我稍稍松了口气,既然象斗叔这么聪明的人都不知道,张浩想必也猜不出真实意思。象斗叔看我表情觉得很奇怪:“我这都想不明白怎么你还一脸轻松?”我不愿再提张浩,就随口说道:“咱们时间有的是,可以慢慢来嘛。”象斗叔仍然未能释疑:“你往常从来没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说:“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今天见到翟小佳了,她的手好了一些。”象斗叔说:“那就再好不过,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咱们也于心难安。” |
(正文) 接下来的几天张浩仍然每天必来,可我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不再给他任何接触怪字的机会,那几本自然书更是被我从书架转移到锁好的柜子中。张浩对此似乎也有所觉察,有天他开玩笑似地问我家里是不是有梁上君子光顾,我立刻予以否定,他说家里没遭贼怎么你把东西看得那么紧,对此我只笑笑没回答。张浩见状也没深问,只说有什么难处就发话,他还是能帮得上忙的。我牢记大爷爷的叮嘱,只管嘴上答应,心里却对他非常疏远。因此尽管张浩天天陪我看书写字下棋,我对他的到来却并不期盼,反倒盼着翟小佳和其他同学能来找我。可惜自从那日匆匆一见,翟小佳再未露面,因她有言在先我也不便贸然搅扰,只能把记挂深埋心底。 腊月二十三是农历小年,张浩提前和我说好他最近要帮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就不来了,我也正好乐得清静。上午老爹他们单位开年终评比,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到家。老爹告诉我今年他得了厂子里的先进,厂长不仅给他颁发了奖状,一同送出的还有一个二百元的大红包。老爹高兴,老妈和我也高兴。老爹说今中午有空,我做一个溜肉段,咱们好好庆祝一下。老妈一向听老爹的话,老爹一提议她二话不说就去厨房切肉去了。老爹乐颠颠地跑去厨房帮工,我正打算打开电视看会节目,门外突然有人喊我,听起来像是隔壁班的童颖。我微微一怔,我和她素无往来,说过的话大概不超过三句,来找我干什么?我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喊着:“这就来了。”出门一看还真就是她,没等我开口她就急急说道:“何方岐,是翟小佳让我来找你的。”我这才想起,童颖住的和翟小佳不远,两家经常串门。翟小佳在我们班的女生群体中很受余心慧的排挤,知心朋友几乎没有,但隔壁的童颖却算是一个。于是我点点头:“我知道你,可是翟小佳为什么不来?”童颖说:“翟小佳被她妈妈看住了,最近都没法出门。她手上得了一种皮肤病,看起来就和鱼鳞一样,说只有你有办法,所以才派我过来。”我有些惊讶:“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童颖解释:“现在她手背是不痒了,然而每到中午和半夜时手心手背同时发热发胀,关节也活动不灵。她妈妈注意到这个情况后把她骂了一顿,她之所以出不来也和这个因素有关。”我问道:“她去过医院吗?”童颖点头:“去过,当时我也陪着来着,医院给打的消炎针,但不管用。大夫说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还问翟小佳是怎么得的。” 我问:“翟小佳怎么说?”童颖回答:“她说突然一下就得了,大夫也觉得奇怪。”我点点头,表示已知晓情况,童颖不忘叮嘱我:“小佳现在每天都很痛苦,你可一定要抓紧时间,要是能求到解药啥的就来找我,我负责给她带过去。”我说:“你放心吧,小佳在班里和我是同桌,我一定尽百分百的努力。” |
(正文)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好主意,送走童颖我立即来找大爷爷。大爷爷也有些犯难:“这雪孩儿着实棘手得紧,上次化去吐纳之气看来未收全功,必须另想他法。你能让她到这来一趟吗?”我摇摇头:“她妈妈比较讨厌我,别说让她出来了,就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大爷爷踟蹰片刻:“没奈何只能用火珠林法占一卦看看,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我忙说道:“大爷爷,我来起卦。”我立即从兜中拿出三枚五分硬币,捧在手心先把祝词念了一遍,而后摇动硬币,依次演成六爻。得卦之后我先排出六亲,再把六神推算明白,跟大爷爷说道:“坏了,子孙用神被动爻冲克,只怕有些麻烦。” 大爷爷只瞧了一眼卦象,就忍不住拈须微笑:“小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卦虽然子孙受克,但动爻囚于月令,而子孙得日支生扶,乃是动中取用之象,小佳看来有救了。”我问道:“既然如此该用何种药材呢?”大爷爷凝神思索:“此药非从家里所出,当从外地而来。此卦与变卦子孙两现,但一正一偏,其中一个指的就是你。五爻为路,你应该沿大路向东而行,遇见第一个卖红颜色吃食的买下来。往回走时遇到绊你的东西,把它捡起来。然后到我这里,我再些一道灵符催发药力,应当有些效果。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身吧。”我心中有些疑问:“倘若我遇到的是卖糖葫芦的,也要买下来吗?”大爷爷点头:“你只管去,回来我自有安排。” 我领命出门,直奔主街而去。今天恰逢小年,街市上格外热闹,卖鞭炮、年画、对联、烧纸的摊贩排成长龙,黑压压的人群摩肩接踵,我很快也加入滚滚人潮,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缓缓行进。我急于给翟小佳寻访解药,有心走得快一些,只能在人群的缝隙中寻找机会。好在我学过四象步,在人丛中左右穿梭倒也算得上自如。不多时开始有卖吃食的摊位闪现,我一心只想找红颜色的,挤来挤去终于在路边找到一个卖大枣的。我奋力挤到前面,冲摊主喊道:“我来一斤大枣。”卖大枣的正给别人称秤,他一手拎着秤杆,一手抓起大枣往秤盘上扔,顺便拿眼瞟了瞟我:“大枣五斤起卖,一斤不卖!”我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认为我没那么多钱,哼,小瞧人!张浩上次给我的钱我还有不少,顺手就扯出一张五十的大票:“给我来五斤!” |
(正文) 卖大枣的没想到我真能拿出钱来,顿了一顿问我:“要哪种?”我看着面前长相相似的大枣,哪里分得清中间的差别,只好说道:“要最好的!”摊主熟练地拿秤盘向大枣堆里一戳,手心秤砣顺势向外一抹:“五斤秤,高高的!”刚刚要放下秤被我喊住了:“等等,你秤砣分明只有四斤八两!”摊主还想抵赖:“怎么会?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一向诚实待客,从来都给够秤!”边说边装模作样地重新称量。我见他一直用手托着秤砣,就让他把手挪开。这一下立刻露了馅,秤砣随之沉了下去。他嘿嘿干笑两声,抓了一把大枣放到秤盘上:“小朋友,不好意思啊!”我接过大枣和找回来的零钱,向他翻了个白眼,摊主只做没看见。 大枣到手我也没心情在市场久留,挤出人群赶往大爷爷家。大爷爷说我回来在路上会摔倒,我特地留上了神,看地上有什么东西能绊倒我。不过一路走来什么事也没发生,眼看大爷爷家遥遥在望,我正觉得奇怪,忽然身后铃铛声响,我回头一望见是一头老牛拉着平板车不紧不慢地走来。老牛脖子上拴着一个兽头形状的铜铃,摇晃起来声响不绝。车把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农,眯缝着眼摇晃手中的鞭子。大爷爷家门口路面不宽,我只能向旁边避让。老农甩了两下鞭子,吆喝老牛走得快些。可惜那老牛年齿太高,虽然有心却是无力,依旧慢腾腾地从眼前晃过。我急于回家见大爷爷,牛车一过我立刻蹿到路上,脚下忽然一紧,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人已俯身摔到地上,手里拎着的大枣滚了满地。我手忙脚乱地把大枣装回塑料袋,回头一看绊倒我的居然是段草绳,草绳一端被一坨热气腾腾的牛粪淹没,见状我不觉犹豫起来。 “小岐,你在那边磨蹭什么呢?”大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催促我跟他回去。我一咬牙拎起草绳,扭过头不忍细看,先跟大爷爷回到屋里。大爷爷并不避讳沾了牛粪的草绳,依旧和大枣熬成了药汤,临起锅前烧了道灵符入汤,嘱咐我给翟小佳带去。我问大爷爷有什么忌讳没有,大爷爷说越快喝下去效果越好。因此我心急火燎地往童颖家赶,到她家时她正准备吃饭。好在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放下饭碗二话不说就往翟小佳跑。我跟在她身后跑了两步,转头一想被翟小佳的妈妈瞧见不好,就立住脚遥遥冲她喊道:“我不过去了,就在这等你!” |
(正文) 童颖遥遥答应一声,很快就进入翟家。片刻之后她略显神色不安地回来,我急忙凑上前:“怎么样?”童颖说:“小佳倒是把药喝了,可我端着碗出门时被她妈妈看到了,然后问我拿的是什么,我说是自己家做的汤。看那意思她妈妈有几分怀疑。”我说道:“管他呢,反正药喝了,有没有效果一会就见分晓。”话虽如此说,我心里也着实没底。童颖说:“要不你先回家吧,这外面也够冷的。”我一想也对,在这儿也探听不到什么,只能先回家等消息。 到家时老爹早已把溜肉段端上桌,看到我进屋忍不住又埋怨了一通:“叫你别乱跑你非跑出去,看看好菜都凉了!”我说:“我隔壁班同学有急事,找我过去处理一下。”老爹虎起了脸:“你在班级里头上又没帽翅,处理什么处理!”我陪着笑给他戴高帽:“这一点我肯定不如您,不过现在正向您学习,慢慢就学会了。”老爹不言,但我从他夹溜肉段时眉头舒展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一套很受用,老妈再从旁边一打岔,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次日一早童颖兴奋地找到我:“何方岐,小佳和我说了,她昨晚手上没怎么发热,关节似乎也消肿了,要我向你道谢。”我说:“客气啥,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童颖又说:“你有没有什么口信托我带给小佳?要说就赶快,明天我得跟爸爸妈妈到爷爷家过年了。”我想了想:“口信倒没有,不过有本书得托你带给她。”我把自然书找出来交给童颖,她有些揶揄地问道:“书里不会藏着什么小秘密吧?”我脸颊有些发烫:“哪里有,不信你随便看。”童颖说:“我才不看呢,万一真看到了什么咱俩都尴尬。”说罢转头走了。 |
(正文) 童颖遥遥答应一声,很快就进入翟家。片刻之后她略显神色不安地回来,我急忙凑上前:“怎么样?”童颖说:“小佳倒是把药喝了,可我端着碗出门时被她妈妈看到了,然后问我拿的是什么,我说是自己家做的汤。看那意思她妈妈有几分怀疑。”我说道:“管他呢,反正药喝了,有没有效果一会就见分晓。”话虽如此说,我心里也着实没底。童颖说:“要不你先回家吧,这外面也够冷的。”我一想也对,在这儿也探听不到什么,只能先回家等消息。 到家时老爹早已把溜肉段端上桌,看到我进屋忍不住又埋怨了一通:“叫你别乱跑你非跑出去,看看好菜都凉了!”我说:“我隔壁班同学有急事,找我过去处理一下。”老爹虎起了脸:“你在班级里头上又没帽翅,处理什么处理!”我陪着笑给他戴高帽:“这一点我肯定不如您,不过现在正向您学习,慢慢就学会了。”老爹不言,但我从他夹溜肉段时眉头舒展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一套很受用,老妈再从旁边一打岔,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次日一早童颖兴奋地找到我:“何方岐,小佳和我说了,她昨晚手上没怎么发热,关节似乎也消肿了,要我向你道谢。”我说:“客气啥,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童颖又说:“你有没有什么口信托我带给小佳?要说就赶快,明天我得跟爸爸妈妈到爷爷家过年了。”我想了想:“口信倒没有,不过有本书得托你带给她。”我把自然书找出来交给童颖,她有些揶揄地问道:“书里不会藏着什么小秘密吧?”我脸颊有些发烫:“哪里有,不信你随便看。”童颖说:“我才不看呢,万一真看到了什么咱俩都尴尬。”说罢转头走了。 |
(正文) 二十七、智力大闯关 我之所以把自然书交给翟小佳,是因为她曾说过要帮忙破解怪字,她对易理没什么了解,也许能从我们注意不到的角度加以解读。转天清晨童颖找到我,把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让我猜她手里拿了什么。我想了想告诉她:“可能是封信。”童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慢慢把手移到身前,手里拿的果然是一个白色信封。她说:“你们还真有默契啊。小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亲手把信交到你手里。”我接过信问道:“小佳还说什么了吗?”童颖摇头:“没有,估计信文内详。你还有没有要说的,有就快一点,我们一会要去赶火车,时间挺紧。”我也没什么托她转告的,就说:“等你回来再说吧。”童颖说:“我回来可能都快开学了,你别后悔。”我一咬牙:“没啥可后悔的,你走吧!” 到家之后我把小屋反锁,这才悄悄拿出信封。翟小佳在信的封口处抹了很多胶水,我还在封口一角发现了一小段头发,明显是她有意粘上去的。看到这里我禁不住笑了,翟小佳还挺有心计,用这种办法让我知道信件没被人偷看。我拿小刀裁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一个折成花苞形状的信件。我知道这种折纸极为精细,拆开时稍有不慎便会弄坏,于是找了根牙签小心挑开折纸,将它展平摊在桌面上。翟小佳在信中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这些字可能是循环读写,就像璇玑图一样。她还附上她推测的几个字,大部分与象斗叔推断相同,只有个别字差别较大。可惜的是,热爱文学的翟小佳知道什么叫璇玑图,我却偏偏不知道,只好搬来工具书查找。但我家的《现代汉语词典》版本太老,没有收录这个词条,而《辞海》又残缺不全,也找不到相关记载。我只好向老爹求助:“爸爸,什么是璇玑图?”老爹正在审核六工组年度工作表,抬起头瞟了我一眼:“问你妈妈去。”我老妈读书还没有老爹多,一句话又给我支了回来:“这我哪知道,还得问你爹。” |
(正文) 我一看没办法,只能向象斗叔求助。我先去了大爷爷家,可惜象斗叔今天没来,我又跑去李旷爷爷家,秀珠奶奶正在灶台前炸豆腐泡,说象斗叔和象石叔一早就去买鞭炮了,这会还没回来。我正要走秀珠奶奶夹了几块豆腐泡给我:“你先在这等会,他们去了有一个多小时,估计也快了。”这豆腐泡外酥里嫩,吃起来特别过瘾,我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想想秀珠奶奶说得也有道理,我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十分钟后象斗叔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了,他抱着一盘一万响的大地红,大地红上面还摞着两个花炮,扭回头冲后面喊:“哥,你快点,我说小岐来了,你还不信!”我见状赶快上前帮忙,三个人乐颠颠地进屋把鞭炮放好。 我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接着就问了璇玑图。象石叔见多识广,一下子想了起来:“古时候有个女子思念丈夫,于是把一些文字绣在织锦上,使得文字横竖回旋都能阅读,因此被称作璇玑图。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翟小佳推测文字的阅读方式也许和璇玑图一样,是某种我们不熟悉的方式。”象石叔一拍额头:“哎呀,这倒没想到。”刚要去拿语文课本,象斗叔却摇头:“不必了。语文书上的字压根就没对齐,每个字都里出外进的,上哪儿去找起始的那个字?”我急急打开语文书,象斗叔所言果然不差,靖帆扬的蚯蚓字大小不一,的确不像自然书上的字那般整齐。我想了想问象斗叔:“那如果是跳着读呢,比如先读第一三五七,再读二四六八。”象斗叔说:“这我已经试过了,不通顺。”我感叹道:“这就奇怪了。靖帆扬一向四肢发达大脑平滑,怎么会想出这么多弯弯绕?”象斗叔说道:“靖帆扬或许真是头脑简单,但如果在特殊环境下,人往往能超越自身极限做到平时根本不敢想的事。例如国外有个妇女,在大地震来临时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居然举起了一辆小轿车。我们不了解靖帆扬当时都遇见了什么,所以也只能多做几种猜测。”我说:“那我回去再试试,我总觉得我们快接近真相了。”象斗叔说:“我们哥俩昨天还问过我爸,他也没啥办法,咱们都得再琢磨琢磨。” |
(正文) 我把象斗叔已经破译的文字抄录下来带回家中,对着这些字反复推敲。后来发现这种方式实在低效,我干脆拿烟盒剪了许多卡片,每张卡片上填上一个字,通过拼接的方式把这些字组在一起。其中有几个字我觉得还算通顺:“斗纲所建,参伍以变。”这句话是叙述律历的,大爷爷曾教过我类似的话。如果这八个字真是这样读的话,那象斗叔猜测应该不差,不学无术的靖帆扬是不可能生造出这句话的。可这几个字在段落中的次序毫无规律,尤其是“以”字,形状相近的字体至少出现了三次,这该怎么找规律呢?期间老爹在门口望了一眼,以为我在做数学题,就和我说:“小岐,做题也别钻牛角尖,该休息的时候休息!”我答应一声,这一打岔刚才的思路就全断了,也不知从哪再把思路续上。 于是我索性到外面看电视,老爹心情不错,大约得到了领导的夸奖,看到我过来还在沙发上给我腾了个位子,让我尝尝他新买的带壳花生。我心不在焉地剥了个花生,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不经意间扫了眼电视、电视里正播放一档叫《智力大闯关》的节目,主持人很年轻,虽然穿着古板的中山装,但却非常具有活力,正手拿卡片快速向选手提问。这选手大约有些懵,回答有三分之二都是错的,连一些常识性题目都没说对。我情不自禁地咕哝道:“这人也太笨了,还不如我呢!”老爹瞟了我一眼:“你别不服气,电视上的选手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你怎么能和人家比?”我说:“那可不一定,我是没有机会,如果我要能上的话肯定比他强!”话音未落,答题时间已到,这位选手冲关失败,主持人宣布下一位选手上场。 新上场的选手是个戴着眼镜的高挑女孩,看起来文文弱弱,从直觉上我认为她应该有上佳表现,于是脱口而出:“我看好这位选手。”主持人先简单和她进行了一番互动,然后闯关正式开始。第一关是必答题,共六道,只要对三道就能过关。这位选手前三道就全答对了,顺利进入第二关。第二关就是刚才那位选手折戟的快速问答,这女孩不慌不忙,回答问题吐字清晰反应敏捷,显示出扎实深厚的功底,很快也顺利过关。这个节目每过一关都会随机抽取一定数额金钱作为奖励,这一关选手抽到了八十元,算是比较少的。 |
(正文)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进行鼓励:“没事,咱们还有下一关,只要能全部答对所有题目就有机会获得大奖!你准备好了吗?”选手响亮地回答:“智力大闯关,冲关我最强!”主持人开始出题,老爹在我旁边怂恿:“你不是说你也行吗,这些题目你也跟着答,看看能对几道?”老爹这一句话激发了我的好胜心,连续三道问题我都给出了正确解答。很快主持人双眼放光地宣布:“还剩最后一道题目,这道题说实话有点怪,也很具有挑战性,你听仔细了。古时候有一位国王,他的宝库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为了保证这些珠宝的安全,他在钥匙之外还设立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一串密码,只有钥匙和密码共同使用才能把宝库大门打开。可是这位国王年老健忘,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无法记清密码的具体数字了,他所能记起来的只有以下信息:第一,密码由十二位数字构成。第二,除第一和第二位数字之外,其他数字均与它之前的两位数字相关联。之所以设立十二位密码,是因为国王发现从第十三位开始,密码将出现循环。第三,左数第二位数字是三。请问,这串密码是多少?” 题目念出来之后,不仅仅是现场选手和观众,连我也被难住了。我平时接触到的题目都是三位或者四位密码,这道题一下子就是十二位,上哪儿去猜?老爹见状来了劲头:“你不是挺能耐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我不耐烦地挥着手:“正琢磨呢,别打岔。”我仔细回忆了一遍问题,认为其中第二条最为关键,每个数字均和它前面两位数字相关,那这种关系应该是加减乘除中的一种。我首先把除法排除掉,因为个位数相除很容易出现除不尽的情况,怎么取数就成了个难题。再其后乘法也可以排除,题目中说密码中存在数字三,假设第一位是偶数,奇偶相乘必得偶数,而后每一位数字都是偶数,用不了十二位就会出现重复。剩下的不外乎是加或者减。我没什么好主意,正打算一个一个地试,电视里主持人已经开始催促了:“留给选手的时间还剩二十秒。如果二十秒内还不能作答,那选手闯关失败!现在开始倒计时:十六、十五……”台下的观众也跟着计数,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们很希望选手能闯关成功,但这位选手一直低头沉思,对此似乎充耳不闻。 |
(正文) 当主持人喊到“七”的时候,选手猛然抬起头,目光笃定地回答:“主持人,最终答案是一三四七一八九七六三九二。”主持人明显愣了一下,他不相信选手居然能作答,隔了片刻才说:“那我们开始验证!”后台给出的数字一位位验证下来毫厘不差,主持人兴奋地宣布选手获得大奖,并让她发表获奖感言。这位小姐姐自信地说道:“刚才在回答最后一道题时,我已经猜出来密码生成方式是相邻两位求和取尾数作为下一位,然后就是一个个数字去尝试。当然答题时间有限,我不可能算得那么仔细,只要一验算出非十二位循环我就放弃,最终确定这道题目的唯一答案。”主持人称赞道:“真是精彩绝伦!朋友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新晋冠军,期待她未来有更精彩的表现!” 节目结束了,老爹关了电视,对我说道:“怎么样,还是谦虚一些吧!”我说:“挺可惜的,我就差一点就能算出来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也一定参加比赛!”老爹见我精神头挺足也不好意思给我泼冷水:“那我就等着你成功的那天,到时你爸爸我也跟着脸上有光!”说着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我脑海里反复出现刚才那道题目,很自然地就把它和眼前这些写了字的卡片联系起来。我想既然密码能按这个规则生成,那么其他数字也可以按照这个规则演化。例如一开始写下二和四的话,后面将会得到六零六六二八等一连串数字。如果把这些数字和文字在段落中的位置一一对应,会不会有新的发现呢?我找出之前确认的八个字,把它们在段落中的顺序予以编号,结果发现“斗”字出现在第十三位,“纲”字出现在第二十一位,“所”字出现在第三十四位,这几个字的顺序满足我发现的规律。但“建”字又跳回到第十五位,看似不合规律,不过我注意到二十一加三十四等于五十五,倘若这段文字共有四十字,那么从道理上说可以认为是不够计数出现了循环。我又把卡片点数一遍,这段话有六十二字,比预想要多了不少,看来问题依然存在。但我坚持之前思路没有问题,按这个方向努力一定能破译整段话,决定再次向象斗叔请教。 |
(正文) 正巧象石叔也在家中看书,他听到我们的议论放下手中的数学书:“小岐,听你这一说,我想起斐波那契数列了。”我和象斗叔都没听清:“什么斐波那契数列?”象石叔说:“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假设一开始有一对兔子,每月能生一窝小兔,新出生的小兔到下个月又能生小兔。如果不考虑兔子死亡的话,且每一代兔子雌雄个体数目相同,那么得到的兔子数目就将是一个斐波那契数列,它的每一项都等于前两项之和。据说国外有个钢琴家还根据这个数列谱了曲子,演奏出来也挺动听的。”我说:“可这些文字数量有限,如果循环统计的话也对不上呀。”象斗叔想了想:“有些字我始终猜不出来,我怀疑这里面有些字压根就没有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之前总认为写在纸上的文字必然有实际意义,倘若象斗叔所言为真那完全可以舍弃这些字。我们三个脑袋凑在一处,对着语文书商量该保留哪些字。经过反复研究,我们从中间保留了四十个字,而这四十个字在自然书上也都出现过。象斗叔调整文字次序,最后得到如下一段话:斗纲所建,天之行也。参伍以变,星寅为昼。天奇地偶,容物负物。云开月霁,辅武破廉。宸星拱照,虚实乃见。 我们看过之后都面面相觑,一时猜不透是什么意思。象石叔说:“单看前二十四个字似乎什么也没说,后面十六个字才是关键。”象斗叔说:“辅武破廉是什么意思?我记得辅星水法中这四字顺次相连,但这句话既没说清地点,又没说明该从哪个方向入手。”我也跟着在旁边参谋,可惜都不得要领。象石叔说:“还是尽快告诉吴大爷,他办法总比我们多。”我和象斗叔都点头答应,象石叔说:“这段话至为关键,我们不能留给别人。象斗,方岐,你们两个尽快把它背下来。”我和象斗叔当即默默背诵,象斗叔记忆力惊人,只扫了几眼就闭上眼睛整理记忆,而我觉得这几句话佶屈聱牙,背了上句忘下句,急得满头大汗。象石叔看出我的窘况,就给我出主意:“方岐,你先把句子读熟,然后把每句开始的第一个字记下来作为提示,这样就不会背错了。”我按照象石叔的提醒,果然一举把这四十个字全都记了下来。象石叔见我们都可以熟背如流,就把纸条团进手心,双手一拍纸条化作灰烬。 |
(正文) 我去了一块心病,一路哼着歌儿跑回家里,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陌生中年人,他穿着挺括的皮夹克,脚上的皮鞋亮得能照出人影,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老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指挥我向他问好:“快,叫杜伯伯!”我乖巧地喊了句:“杜伯伯好!”那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拉着我的手问道:“今年几岁啦?上小学几年级?”我一一作答之后,中年人又问我:“平时有什么爱好没有?”我扳着手指努力回忆:“我喜欢下棋、唱歌、画画,还有打乒乓球。”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老爹说了这么句话:“小何,这孩子随你,爱好不少!”老爹自谦地说:“他那是瞎胡闹,没一样能拿得出手!”要是平时老爹这样说我肯定顶回去,但我吃不准这中年人的来路,咬着嘴唇没吭声。中年人却鼓励说:“孩子嘛,哪能要求那么多!”老爹冲我使了个眼色:“小岐,你回屋好好学习吧,杜伯伯和我还要说事情。”在这中年人身边我浑身不自在,听到这句话如闻大赦,立刻溜回了自己的小屋。耳听得这中年人和老爹低声交谈,他们说话分贝极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失窃”、“损失”等词语。我若是想听他们的交谈是瞒不过我的,但我对老爹工作上的事不感兴趣,专心玩自己的玩具去了。 片刻之后那中年人站起身来,声音也恢复到正常大小:“小何,弟妹,我回去了!”厨房里叮当一声响,大约是老妈把锅铲碰到了地上。老爹说:“您难得来一回,吃过午饭再走,也尝尝我们家的特色菜!”老妈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菜我已经炒上了,有摊黄菜,炒肥肠,还有一条江鲤鱼呢!”中年人淡淡地说:“下次吧,今天我家里也做好了。”老爹又挽留几句,见实在留不住才冲小屋喊道:“小岐,快来送送杜伯伯!”我急忙跑出门,和爸妈一起把中年人送到门口。老爹一直等那中年人在胡同口消失才回转身,我问道:“这个杜伯伯好像是你们领导啊?”老爹说:“是我们副厂长。”我小声嘀咕道:“他怎么神神秘秘的。”老爹谨慎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没有多作解释:“进屋说。” |
(正文) 到屋里之后老爹和我们说道:“杜厂长打算调我到保卫科,接任分管厂子保安的副科长。”老妈有几分迟疑:“这可是得罪人的活啊,要不你跟他说说,把这好事让给别人吧。”老爹叹道:“我倒是不想去,可杜厂长说的是厂长和书记的意思,去年厂子效益倒还可以,不过原材丢了不少,他们想让我查个清楚。”老妈知道形势不可扭转,但还是感慨地说:“全厂两千多号人,这事怎么偏偏摊到你头上!”老爹难得地幽默了一句:“没办法,谁叫咱本事大能力强呢。”老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上任?”老爹说:“今下午我和同事碰个面,正式上任得等节后了。” 大人的事我极少插嘴,这次也不例外。原以为老爹去保卫科只是一次平常调动,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不过这都是后话,咱们还是说眼前的。下午老爹去单位之后,侯兴隆和班里几名交好的同学一起来找我,商量过年去老师家拜访一下,表达对老师一个学期付出的谢意。他们几个人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问我是否愿意加入。我对此并无异议,可在决定给老师买什么的问题上出现了不小的分歧。侯兴隆和其他两名同学认为可以给老师搬一箱苹果,最好选酸甜可口的“国光”。我不赞同:“苹果虽然不错,但吃完了也就没了,不如挑一件有意义的纪念品,再加上几句祝福的话,马老师摆在桌上,看到之后就能想起我们。”侯兴隆家境一般,对此有些犹豫:“青年商店的纪念品都老贵了,上次我看到柜台里一支钢笔卖一百多,我爸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两支笔哩!”我说:“这钱不是让你一个人掏,咱们几个人凑凑份子,有零花钱的就多拿点。”侯兴隆叹道:“我身上现在只有两块七毛钱,买苹果还可以凑份子,买钢笔实在拿不出手。” 有同学建议:“要不咱们去把余心慧叫上,她爸爸是当官的,拔根汗毛都比我们大腿粗。”我想都没想立刻否决:“她这人心计多,咱们几个绑一块也玩不过她。她要是揣着纪念品单独给马老师,咱们几个的份子就白凑了,马老师还以为是她自己买的。”提建议的人不乐意了:“何方岐,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该怎么办?”我问道:“你们身上都带了多少钱?”大家各自翻看自己衣兜,拿出现金当面点数,几个人东拼西凑也就二十块出头。我身上还有张浩给的六十多块钱,若是买寻常纪念品也该够了,所以就冲他们说:“这样吧,咱们几个先去青年商店看看,遇到合适的咱们就买下来,钱不够的话我来兜底。”侯兴隆好心劝我:“何方岐,你有这么多钱吗,要不咱再多叫几个人。”他这句话倒提醒了我:“把翟小佳带上吧,也不差她一个。”因为我说过兜底的话,大家对此倒也没有异议,有个伶牙俐齿的同学自告奋勇去翟家喊她,我也乐得避嫌,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
(正文) 半个小时之后这位同学和翟小佳一起出现在青年商店门口。翟小佳头上裹了一条葱绿色的围巾,手上戴着厚实的棉手套,颇有几分无精打采。我很想问问她的情况,但当着同学的面多少有些不方便。那位去过她家的同学却急着向我们表功:“我一开始去翟小佳她妈妈还不同意,后来听说是去老师家,她乐颠颠地就答应了,还催着我们快走。翟小佳,是这样的吧?”翟小佳淡淡地应了一声,神情略有些尴尬。我见状出面解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去商店买东西吧!”侯兴隆兴致勃勃地推开商店大门,我们一行鱼贯而入,直奔卖纪念品的柜台。临近年关岁尾,商店里人山人海,卖纪念品的柜台边也挤得水泄不通。侯兴隆仗着身强力壮,硬生生地挤到人群前面,并给我留了个侧身站立的位置:“何方岐,你快看看该选什么?”我抻长脖子向柜台张望,在人群的缝隙中瞄见了一艘扬帆远航的木船模型。 我冲身后的同学喊道:“你们看看这船怎么样?”看见的同学都说这木船看着不错,送给老师一定合适。我赶快推了推侯兴隆:“你快问问这船多少钱。”侯兴隆扯着嗓子问售货员,售货员没好气地回答:“七十八!”我问售货员能否便宜一些,售货员不应声,只顾忙着给其他顾客拿东西。我感觉再一次受到了轻视,索性也不讲价,告诉侯兴隆直接把钱给售货员。票子递上去之后,售货员脸色好看了一些,把木船包装好递给侯兴隆。侯兴隆携住我的手,两个人先后挤出人丛,招呼其他同学一同出来。但凡刚才挤进人群的头顶都冒了汗,独独翟小佳没有凑这个热闹,似乎很有些兴味索然。她把双手插进衣兜,慢慢踱着步子,一路上也没参与同学们大呼小叫的议论。 马老师住在学校不远的平房里,我们一招呼她就出来了:“是你们几位呀,快到屋里坐!”我们略显局促地进到屋里,这才发现屋子陈设极为寒酸,除了桌椅等必须的家具以外,就只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还算显眼。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全是马老师和家人的合影。最中间的一张马老师站在一丛茂盛的君子兰前,笑得和兰花一样灿烂,身前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啃着手指。小男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眉眼和马老师有几分神似,不用说肯定是马老师的儿子。我从镜框上收回目光,在马老师热情的招呼声中坐下,再次环顾小屋,忽然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也许是平房供暖不足吧,我这样劝说自己。 |
(正文) 很快马老师端着水果出来了,我看到搪瓷盘里摆了六七个苹果和几个桔子,桔子外表已经有些发干,想必是前些天买的。马老师说:“去年夏天我刚从沟里林场迁过来,这房子是暂时租的,让同学们见笑了。大家快吃水果!”我们互相看了看,谁都没好意思伸手。马老师又说:“怎么都那么拘束?那我就给你们分了啊。”不由分说给我们一人手里塞了一个,但当着老师的面仍然没有人开吃。我想起了此行的来意,赶快把包装一新的木船拿了出来:“马老师,新年到了,我们几位同学也没什么好主意,给您带来了我们的一片心意,请您务必收下。”马老师连连摆手,继而说道:“你们花的都是家里的钱,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心意老师领了,礼物你们带回去吧。”我说:“马老师,礼物不能带走,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其他同学也跟着帮腔,马老师难却盛情,手指搭在礼品盒的蝴蝶结上,正要打开的时候不知哪个同学多了句嘴:“老师,您家孩子也一定会喜欢的。”马老师一怔,手指慢慢离开了盒子,有些黯然地说道:“我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马老师目光飘向窗外,思绪也回到了对往日的追缅:“他叫康康,从小就活泼伶俐,林场的人都挺喜欢他,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小旋风。他七岁那年春天,林场组织春游,我是带队老师,自然也是组织者之一,沿路需要照顾本班和隔壁班的六十多名同学,康康则随其他老师一起活动。不同班级所处位置离得较远,康康他们是低年级没有登山活动,全程都在山脚下玩耍。我正组织把班级开展歌咏比赛,带领康康他们班的老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马老师你儿子掉进水坑里了。我一听立刻把手头工作委托给了另外一位老师,随后就发疯似地往山下跑。到了山脚下我才看到康康仰面倒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脸色白得像纸。我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康康永远也不能回答我了。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比你们高三级。”马老师说着说着,眼眶中泛起了泪花。大家听了自然有一个疑问:“康康怎么会掉进水坑呢?”马老师叹气说:“康康在班级里是组织委员,一向关心同学热爱集体。那天老师让他带一队同学去采些鲜花,他自告奋勇走在最前。山里面有条小溪,在拐弯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比桌子稍大的小水潭,水深最多不超过半米。康康脚踩水边的石头,哪知石头上生有苔藓,压根站不住人,他一下就大头朝下滑进了水潭。旁边的同学也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见状都慌了手脚,赶快跑回去报告老师。其实如果当时把康康拽出来应该没事,等这群孩子折腾一个来回人已经没了。” |
(正文) 大家听罢唏嘘不已,没想到马老师家里是这么个情况。马老师又说:“虽然这只是个意外,但我还是很久不能释怀。康康出事的地方成了我的伤心地,我再也没有去过。”有同学好奇地问道:“那是在哪里呀?”马老师不假思索地说道:“温太爷沟!”我听闻这四个字不由一怔,马老师那时还在林场工作,按理离温太爷沟还有一段距离,为什么会选择那里作为春游地点呢?还没等我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马老师在家吗?”我们几个对望了一眼:“是余心慧!” 马老师出去开门,跟随她进来的果然就是余心慧。余心慧身穿火红色羽绒服,别了一个精致的小叮当发卡,手中抱着一个细长纸盒施施然走进屋中。看到坐在屋子里的其他同学时她嘴角微微上翘,表情中一闪而过的揶揄被我瞬间捕捉。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今天同学们都来了呀!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马老师给她搬来把椅子:“坐下说。”余心慧坐下时有意无意地把纸盒摆放在木船模型旁边,看向马老师的眼神满是孺慕:“马老师,我给您带来一幅山水画,过年挂在这里一定漂亮!”说着打开纸盒,里面是捆扎成束的卷轴。卷轴打开是一幅装裱妥当的写意山水,远山如黛峰峦叠翠,山间小径上数名孩童追逐彩蝶,虽只寥寥数笔形象却极为生动。这幅画的落款写的是牛大毛,还盖了一方鲜红的印章。这个牛大毛我听老爹说起过,原本是木材厂地下室装锯末子的,但这人天性懒惰,除了偶尔画画以外什么事都不愿干,不仅三天两头泡病号,偶尔喝多了还耍酒疯。为此厂里给过他两次处分,正酝酿着把他开除,余心慧他爸调到厂子来了,不知如何就和这家伙看对了眼,开除的事不了了之。前不久牛大毛在余心慧他爸的推荐下,作品送到省里还获了奖,等到奖金证书一发,牛大毛的作品立刻身价百倍,有不少人排着队去求。老爹也正打算向他买两幅,所以我才知道这个人。 画一拿出来马老师立刻推辞:“字画太珍贵了,我不能要。”余心慧笑了:“老师您不用客气,这位画家就是木材厂的,他的画要多少有多少,不值钱!”马老师几次三番推辞,最终还是由着余心慧把山水画挂在了墙上。这幅画本就意境旷远,一挂上去立刻显出不同,一下子把我们送给老师的礼物比了下去。余心慧还滔滔不绝地介绍这画的特点,马老师不得不和她多聊几句,我们几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我们相互看了看,决定打道回府,马老师留我们吃晚饭,我们自然不便答应。我们走的时候只有余心慧还留在老师家,看样子她有话和老师单独说。 |
(正文) 二十八、建除十二神 出门之后大家提起余心慧都有几分忿忿不平。侯兴隆说:“余心慧这一来,风头都被她抢去了,本来还可以和老师说几句知心话的。”另有几名同学随声附和,只翟小佳缩着脖子没吭声。我说道:“谁叫人家有钱呢?不过咱们也看过老师,这一趟没白来,再计较那些细节没意思。大家散了吧。”给马老师买东西我出钱最多,见我都这样说,旁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各自回家去了。 侯兴隆本来要和我一起走,我说咱俩家不顺路,你从这条道走吧。待他走远我从后面追上翟小佳,轻轻地喊出她的名字。翟小佳回过头来,眼神中仍然有些忧郁:“何方岐,今天是你叫人喊我出来的吧?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她这么说我很开心:“别客气,你是班级有数的好学生,不叫上你我于心不安。对了,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翟小佳目光一黯,颇有几分难过:“好了是好了,但你看——”她把棉手套摘掉,满是红色疤痕的左手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些疤痕全都细如丝线,蜿蜒在之前皮肤开裂的位置,以至于整个手背看起来像是爬行动物的表皮,颇有几分触目惊心。而且手指筋骨突出,显得特别不协调。她把右手和左手并在一起对比就更明显了,没有受过伤害的右手莹白如玉手指纤细,反衬得左手更加丑陋。这事即使放在我身上也要难过几天,对一个爱美的女孩就更是沉重的打击。她把左手攥紧又松开,右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左手灵活性稍差,其他的倒看不出什么异常。翟小佳看出了我的难过,安慰说:“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我发现了一样不同。”我问道:“什么不同?”她用左手捏住我的手腕:“我手上力量比以前大了许多,不信你试试。”说着手指加力,我没有防备,忍不住叫出了声:“喂喂你轻点,我又不是你的敌人。”翟小佳这才松开手:“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抚摸着被攥疼的手腕,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你这要是去掰腕子,男生也不是你的对手。”翟小佳幽幽叹气:“我还是希望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毕竟我不能天天戴着手套上学。”我说道:“你别灰心。我记得书上记载用桃花末去除面疮的法子,我回去找找,或许对你也有些用处。”翟小佳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吴爷爷都没有办法,恐怕我的手以后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不用自责,就算让我重选一次那天也一定跟着你们上山。” |
(正文) 听到翟小佳这么说我心底起了一些波澜,正想宽慰她几句,眼角却瞥见余心慧出现在街角。她那件羽绒服十分显眼,想不注意都难。翟小佳面色一变:“我先走了啊。”不待和我告别已快步走开。 我也不打算和余心慧朝面,低着头背对她慢慢走,没想到余心慧在背后喊道:“何方岐,等等我!”我没奈何,只得立住脚等她。余心慧从后面追上了我:“你们走得还挺快的,我和马老师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走出那么远。”我含混地答应着,却听她突然问道:“今天你们去马老师家是谁的主意?不会是她吧?”秀气的下颌向前探了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给她解释:“这事还真不是谁起的头,大家都有这想法,相互之间一商量就去了。”余心慧说:“你们做的事可不漂亮,好几个人才买一样东西,马老师压根就看不上眼。”我有些不乐意:“你又不是马老师,你怎么知道?”余心慧说:“你别急,听我慢慢说。马老师的儿子当年就是跌进水里才没的,她讨厌一切和水有关的东西。你们还给她送帆船,这不让马老师看着堵心嘛。” 我是今天才听马老师亲口说的,没想到余心慧早就知道,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余心慧不屑地撇撇嘴:“马老师来咱们学校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你看你,消息闭塞了吧。”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你怎么不早说?”余心慧鼻孔里冷哼一声:“你也没问过我,这事又不适合宣扬,我怎么说呀?”见我不语,又补充道:“哎何方岐,不是我说你,少跟翟小佳呀、侯兴隆呀、孙武威呀这些人一块玩。这些人傻的傻、彪的彪、邋遢的邋遢,再不就是长得歪瓜裂枣,和这些人一起多跌份呀!”我呛了她一句:“我就爱和这些人一块玩,你怎么着吧!”余心慧有些悲悯地看着我:“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这么犟,一点儿也不听劝。咱们都是木材厂子弟,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要是听我的,下学期我和马老师说说,也让你当个小组长。” “小组长”这三个字让我不由怦然心动,老爹总说我没有一官半职,要是能当上小组长对他也算有所交待了。但我很讨厌余心慧趾高气昂的样子,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听你的?”余心慧说:“他们这些人总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要是听到什么就告诉我。”我一怔:“这不是叫我当叛徒吗?”余心慧笑得花枝乱颤:“这哪里是当叛徒,只不过提供一些消息罢了。有的人想做我还看不上呢!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放心,肯定亏待不了你!”我觉得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干脆地拒绝她:“不干。”余心慧说:“你可想清楚了,你爸爸和我爸爸都在木材厂,要有点矛盾不好。”我一听更来气:“不干就是不干!你别拿我爸来要挟我。”说着撇下她自顾自地走了,耳听得她在背后跺脚:“何方岐,开学后没你的好果子吃!” |
(正文) 我虽然嘴上说着不怕,其实也很担心她在背后使坏。她老爸位高权重,随便说句话都可能给我家带来麻烦。但这事我不敢和老爹说,老爹还一直要我向余心慧看齐,若是知道我得罪了她肯定暴跳如雷。在思考了一整晚之后,我决定找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侯兴隆商量。自从上次我帮忙救治他表弟之后,侯兴隆对我感恩戴德,我说什么他都会不打折扣地执行。我把想法和盘托出,侯兴隆晃晃脑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余心慧就爱耍小聪明,真是太烦人啦!”我说:“现在得仙湖吓唬她,让她不敢随便乱来。你看有什么好主意没有?”侯兴隆笑道:“我学习是差了点,但点子我有的是。这样吧,你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把这件事给你办得妥妥帖帖。”我怕他不知轻重:“你可要有些分寸,别被人发现!”侯兴隆说:“这还用你吩咐!你就等着瞧好吧!” 我这时压根不会想到,侯兴隆会办出叫人哭笑不得的蠢事。他跑回家要了两块零花钱,到街上全部换成了五分钱一个的足球炮。这种足球炮外形颇似缩微版的足球,有一根寸把长的引线,燃放起来响声大威力足,特别受我们这些男孩的欢迎。侯兴隆拿块黑布蒙住脸,怀揣足球炮守在余心慧家门口,悄悄向她家院里瞄。余心慧家独门独院,房子宅基比外面高出一米多,只要屋里有人出来外面的人一眼就能望见。上午九点多钟,余心慧懒洋洋地来到院里,手里还拎着个纸灯笼,看样子是准备挂起来。侯兴隆趁她弯腰找木杆的时候手脚麻利地摸出一个足球炮点燃,朝余心慧背后扔了过去。足球炮引线燃烧较快,未及落地砰地一声就炸了。余心慧压根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妈呀”叫了一声,一屁股倒坐在雪地上,手里的纸灯笼也撇在一边。她回过味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呀,不怕出门被车撞死!” 据侯兴隆后来说,本来他吓了余心慧一次已经心满意足,听到余心慧骂得难听不由心头火起,决心再吓她一回。余心慧站在院里骂了一会见没人吱声就捡起纸灯笼挂了起来,趁她背对自己的时候,侯兴隆又点燃一个足球炮扔在她身后。余心慧一转身,足球炮在她面前爆开。这一次虽然没有上一次效果好,也让她花容失色。余心慧急了,一边骂着一边往外跑。侯兴隆转头就往回溜,没想到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身上,蒙在脸上的黑布也撞掉了。 |
(正文) 抬眼一看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垂下眼睑,不满地呵斥他:“乱跑什么!”侯兴隆口中唯唯,正想夺路而逃余心慧出来了:“爸,快把他拦住!”中年人胳膊一伸,把侯兴隆挡住了。侯兴隆想往回跑,余心慧抱臂站在他面前:“侯兴隆,说吧,是谁叫你来的?”别看侯兴隆生得人高马大,心理素质却极其一般,看到余心慧气定神闲就更加着慌:“我、我过来玩儿。”余心慧压根不信:“侯兴隆,你骗谁呢?这么多可玩的地方你偏偏跑到这儿来,还专门往我身边扔鞭炮?”侯兴隆额头冷汗都下来了:“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余心慧调门高了上去:“侯兴隆,你在班级里也是老实人,我知道你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只要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就放你走。” 好在侯兴隆还有几分骨气,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自愿这么干的,没有人指使我。”余心慧问了几遍,侯兴隆的回答都大同小异。余心慧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早晚我会知道是谁干的,叫你们一个个都倒霉!爸,交给你了!”侯兴隆后来和我形容余心慧说这话时的神态就像古装电视剧中的锦衣卫,让人看着就胆寒。余心慧的爸爸早就有些不耐烦,走过来骂道:“小鳖羔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们家闹事!这是我女儿没事,要是有事的话,我直接到你们学校,叫你们校长把你开除!”侯兴隆不吭声,余心慧的爸爸抬手赏了他两个嘴巴:“你小子行啊,鸭子死了嘴巴硬,我替你父母教训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侯兴隆没法沉默了:“少年儿童受法律保护,你不能随便打我!”这句话把余心慧爸爸逗乐了,飞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讲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滚吧!”虽然余心慧他爸并没下重手,但侯兴隆仍然感到莫大的羞辱,见了我忍不住悲声大放:“何方岐,我是为了你才挨打的。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呀!”我好言宽慰了他一番,对他说道:“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她付出点代价。不过我爸和她爸一个单位,我不能轻易出面,所以只能靠你了。”侯兴隆心有余悸:“她爸太凶了,下次再被她爸抓住可不是打两下这么简单。”我思忖再三:“这次你不用在旁边瞅着,只需要把东西扔进院里就行了。”侯兴隆瞪大了眼睛:“真这么简单?”我也没十足把握:“我试试吧。” |
(正文) 何李两家上代精通机关术,据说都是从吴祖师那里传下来的。我们年龄相仿的几个人中,只有象斗叔精于此道。我找到了象斗叔,说想设计一个小发明。象斗叔狐疑地看着我:“方岐,你平时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不会是想去干坏事吧?”我笑着回答:“怎么会呢,这些小发明是要交到学校去的。”象斗叔于是找来机关图样,一一展示给我。我从其中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简单的六邪相仪,六邪指的是风寒署湿燥火,这个机关能对外界寒热做出感知,及时提醒人们增减衣物。在象斗叔的指点下,我花了小半天才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工作我带回家里完成。我把六邪相仪预知冷热的机关和一根铁丝相连,又在铁丝前放置了一个装满水的小塑料袋。一旦六邪相仪受热,弹簧自动弹起,牵动铁丝向上刺破塑料袋,塑料袋便会水珠飞溅,起到吓人一跳的作用。经过反复试验,我把它改成了易于携带的样式,又把塑料袋中的清水替换成一整瓶红墨水,然后拿着它去找侯兴隆。侯兴隆看着摸样古怪的六邪相仪忍不住发问:“何方岐,这玩意儿管用吗?可别没效果。”我说:“我都试验了好几次,保证不会出问题!”侯兴隆点点头:“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侯兴隆悄悄潜到余心慧家院外,觑得左右无人手臂一伸,把六邪相仪整个儿抛到院子里。六邪相仪在地上骨碌了两下,而后停在了台阶下面。这个位置十分显眼,不管进出一眼就能看见。侯兴隆觉得有些糟糕,但他不敢进去调整,也不敢在院外久留,神不知鬼不觉救回来了。我听侯兴隆说起经过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余心慧要倒霉了,遗憾的是不能在现场目睹盛况,多少有些不甘。我和侯兴隆约定,不管是谁听到余心慧倒霉的消息都互相知会一声,大家跟着高兴高兴。可我没想到高兴没来却先挨了打。老爹从单位回来后,神情严肃地把我叫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被踩扁了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做的?”我一看这正是我做的六邪相仪,不由大感惊奇:“它怎么会到你手里?”老爹气不打一处来:“余书记今天找到我,说他被人报复了,媳妇一出门就被浇了一身红墨水。他让我查查是不是单位的同事,还准备报警处理。我一看这上面的铁丝就是咱家的,猜到是你干的,不动声色给拿了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余心慧拿你要挟我,我瞧她不顺眼。”老爹不由分说把我按在板凳上,抬起手掌乒乒乓乓就是一顿毒打。要搁以往我必定会嚎啕大哭,可今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掉。这祸是我闯的不假,但谁叫余心慧仗势欺人? |
(正文) 老爹一边打一便数落我,后来见我油盐不进,手掌拍下来的力道越来越重。再后来老妈看不下去了,连哭带喊地来劝,老爹这才恨恨地住了手,嘴里嘟囔着:“打成这样我也没法和余书记交待。”我忍痛说:“交待什么?咱们来个抵死不认算了。”老爹又作势要打,我平静地回复他:“第一,余心慧她爸现在不知情,要是你告诉他说不定他以为是你教唆的;第二,你也知道咱们家机关术的威力,我要是真想对付他就不会是泼红墨水这么简单;第三——”老爹烦闷地摆手:“好了好了,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说:“你就装模作样地在单位布置一下,或许能瞒过去,谅他再有本事也怀疑不到我身上。”老爹不说话,似在斟酌其中利弊。老妈性急,见状从旁插话:“小岐说的有道理,你就按他说的做吧!”老爹叹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老爹怎么和余书记交待的我不知道,反正此事余波未平,第二天我又被象斗叔叫走了。象斗叔路上悄悄和我说,大爷爷知道我在外面使用机关术大为震怒,若是大爷爷惩罚我千万不要硬顶,否则后果难测。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大爷爷家。大爷爷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了一碟花生米,我进来的时候他正拈起一粒花生,瞥到我躲在象斗叔身后他微一蹙眉,但听卡地一声,那颗花生在他指尖变成粉末簌簌落在桌上。我见状心惊胆颤,开口时声音都变了:“大爷爷,孙儿来了。”大爷爷恍如充耳不闻,又拈起一粒花生,这次却没捏碎,而是反手一拍花生无声无息地没入桌子,上端几与桌面平齐。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孙儿知错了,求您老人家原谅。”大爷爷缓缓开口:“小岐,你知道我们何家家训是什么吗?”这个我很清楚,当下不假思索地回答:“和光同尘,大雅容物。箕裘远绍,芝兰承芳。”大爷爷说道:“和光同尘,自然不能把己所不欲之事施加到他人身上。你却用机关术胡作非为,这不是违背先祖训示吗?你自己说该怎么惩戒?”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严厉。我说:“孙儿确实有错,求大爷爷按家法惩罚。”大爷爷叹道:“小岐,我知道你爸已经责打过你,但组训不可违,念你这次初犯,那小姑娘也有错在先,就打你三戒尺以儆后来。象斗,你来执行家法。” |
(正文) 象斗叔从静室中捧出一把竹制戒尺,朝我微一欠身:“方岐,对不住了!”他叫我脱下暮晴铠,我依言照做。而后他挥动戒尺,不折不扣地打了我三下,每一下都足以让我痛彻心扉。打完之后象斗叔把戒尺交还大爷爷,大爷爷吩咐象斗叔给我涂抹上止疼化瘀的药膏。药膏涂在身上凉丝丝的,我心里却更加不好受,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大爷爷说:“小岐,无规矩不成方圆,大爷爷也是迫不得已。你这个月命犯指背星,你也应该有此一劫。”我抬起头来:“这么说我这一劫已经结束了?”大爷爷摇头:“今年过年晚,现在已经进入寅月,你这一劫只走了一半,还有一半未曾到来。”我吃了一惊:“啊?那我岂不是还要受罪?”大爷爷说:“最近若有人拿话或者术法试探你,你万万不可负气使力,否则后患无穷。你应该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适时地退让也是一种修行。”我不住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大爷爷让象斗叔带我回家,我虽然前后挨了两顿打,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对行走影响不大,在象斗叔的帮助下回到家里。到家之后象斗叔随即告辞,我因不能坐在椅子上,就斜靠在床头看书。过不多时侯兴隆来了,他本是来探听消息的,看见我坐卧不得惊愕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我说:“别提了。”把自己挨打的事说了一遍。侯兴隆听说余心慧她妈妈倒霉,连声直呼可惜,说咱们本意只是针对余心慧,谁知出来个顶缸的。我说你就别嚷嚷了,余心慧她家正在追查到底是谁干的,真要被翻出来咱俩都得倒霉。侯兴隆点头说他肯定不说,这事他会烂在肚子里。 侯兴隆走了之后我意兴阑珊,也没心情干别的,就倚在床头发呆。耳听得外面鞭炮阵阵,热闹的气氛更胜往年,唯独我这小屋冷冷清清,颇觉心中不是滋味。接下来的两天无人到访,我也不便出门,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来了。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除夕,这天一大早老爹就去单位参加团拜活动了,老妈在厨房忙着张罗年夜饭,坐不住的我就在旁边打打下手。吃完中午饭我在家里实在无聊,就站在大门外透透气。没过多大一会门外来了一个和张浩年纪相仿的男孩,圆脸塌鼻子三角眼,模样不甚出众。他比我高了约有大半个头,先远远地打量我一番,然后才眯缝着眼走了过来。我瞧他的神情有几分不善,暗想这莫非是个找茬的,脚下却没挪地方。那人走到离我两三米远时停下来,开口问道:“你是何方岐吗?”我说:“是啊,你找我有事?”他不答话,蓦地伸掌向我肩头打来,出手十分迅疾。我见他五指暗含阴阳变化,用的是建除十二神的路子,不由心中一惊。 |
(正文) 建除家属于术法的一个古老分支,西汉时即有流传,司马迁还特地在《日者列传》中记了一笔。我们家传的青龙掌也脱胎于此,有歌诀云:“建满平收黑,除危定执黄。成开皆可用,破闭不相当。”我对青龙掌极是熟稔,若是闪避那人绝对打不中,但就在我将要动作的一瞬忽然想起了大爷爷的话,心中略生迟疑那人手掌已挨到肩上。好在暮晴铠足够厚实,我又借势化劲,他这一掌没能伤得了我分毫。那人呆了一呆,问道:“你为什么不躲?”我有心试探他的来路,故意说道:“你动作那么快,我哪能躲得开?还有,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为什么上来就打我?”那人面现迷惘之色,口中喃喃自语:“错了,错了。”也不和我解释,转身就要离开。我从后面追了上去,问道:“你究竟是谁?”他没回头,只丢下一句:“你别多问,知道这事对你没好处。” 那人走了之后我仔细回忆,确认从来没见过他。我在学校里多少也算有些名气,她却要确认之后才动手,也许他压根就不是本地的。他对建除十二神的了解仅限于本宫变爻,并不懂合日互用的道理,只怕连吴方洛也不如。这些信息综合起来,我觉得他是想试探我是否懂术法,我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件事和前几天与余心慧的杯葛联系起来,这人不会是余心慧指使的吧? 当天傍晚邻居家的小伙伴约我一同出门放烟花,老爹特意叮嘱我们不可走远,我们也就在门口自娱自乐。大家手里虽然都抱了一堆烟花,但却不耐工夫,须臾人人手里都只剩了压箱底的烟花。我把烟花摁到雪堆里,朝冻得发僵的手指上呵了口气,正哆嗦着准备把引线点燃,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扭头一看是姜同铭。在班级里我和姜同铭关系一般,谈不上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不过那天去马老师家他也是参与者之一。我微微有些诧异,问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找我。姜同铭把我拉到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有个人来找他,先问过他姓名,而后趁他不备突然捣了他一拳,虽然打得不重但也挺疼。姜同铭莫名其妙,质问那人为什么打他。那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挣开姜同铭转头跑了。 |
(正文) 我一下想起了上午遇到的怪人,忙问姜同铭这人是不是长了个大饼子脸,姜同铭说没错,他脸和锅盔差不多。我心里有了数,说这人上午也来找过我。姜同铭问这人是干啥的,我想起大爷爷的叮嘱,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推说不知。姜同铭满怀忧虑地说这人面相不善,以后会不会继续找麻烦。我说你有没做错事,理会他做什么。姜同铭一想也是,说声打扰就回家去了。 姜同铭一走我也没心思放烟花,匆匆回到屋里取暖。老爹脸上喜气洋洋,正在那里调肉馅准备包饺子,一转头瞥见了我,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嗯了一声,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爸,那件事怎么解决的?”老爹已经想不起来了:“哪件事?”我比划了几下六邪相仪的形状,老爹明白了:“先拖着呗。年后初七才开工,到时再说。大过年的你问这事干啥,没来由扫兴。去,帮你妈择菜去!”我没敢多问,直接到厨房帮忙。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大功告成,电视里的春节晚会也进行到高潮。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听着外面如潮水一样的鞭炮说着新年祝福。老爹在我面前的玻璃杯中斟满翠绿色的香槟饮料,和我碰了下酒杯:“小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学习进步,健康快乐!”我赶忙应道:“祝爸爸工作顺利,今年发大财!”老爹最愿意听这话,一时乐得合不拢嘴。老妈怕饭菜凉了,一个劲地催促我们爷俩:“别光顾着说话,多吃菜!小岐,尝尝我新炸的丸子,特别香!还有这条鲤鱼也炖到火候了,入口即化!”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年夜饭也吃得格外舒心。 到了十二点钟吃过饺子,宣告新的一年正式到来,但我困得睁不开眼睛,就先回小屋睡觉了。老爹老妈在饭桌上坚持到几点我也不知道,反正早上我是被他们叫醒的。老妈给我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又在兜里象征性地放上十块压腰钱,我便知道准备出去拜年了。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大年初一要去拜访长辈亲友,但一般都是不留饭顿的,倘若走动密切晚几天也无妨。正因为如此老爹首先带我去给大爷爷拜年。大爷爷端坐家中,换了一身灰布棉衣,看起来比平常更精神。我给大爷爷磕了个头,大爷爷坦然接受,而后塞给我一张百元大钞作压岁钱。老妈坚决不收:“大爷,您也不是多富裕,给小岐钱做什么?他又不缺零花钱。”大爷爷朗声长笑:“小岐来给我拜年,这就是我当长辈的一点意思。这几个孩子我一视同仁,谁都不偏向。”老妈还想推辞,老爹朝她使了个眼色:“大爷今天高兴,就让小岐收下吧。”老妈才让我收下。因过年期间不便久留,老爹陪大爷爷叙了几句闲话也就起身告辞。 |
(正文) 从大爷爷家出来老爹就带我们去拜访木材厂的几位领导。去大爷爷家拜年只需带上两盒糕点,去领导家中老爹则早早准备了一堆烟酒,厂长和书记是每人两条烟两瓶酒,其余副职则只有烟没有酒。这些领导都比较和蔼,见了我大多夸奖一番,有说这孩子俊俏的,有夸我长得伶俐的,还有说继承父母优点的。老爹唯唯诺诺地应声,和小学生似地。领导们迎来送往不断,我们在每家也只停留三五分钟,不到一个小时已拜访了绝大多数。这时老爹领着晕头转向的我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我一抬头,眼前这独门独院的场景很熟悉,这不就是余心慧她家吗?我把手往回一缩:“爸,我不去。”老爹说:“怎么能不去呢?余书记听说你数学学得不错,早就想见见你,你要是不去他该起疑了。”我犹豫了一下:“那我不说话,你来应付。”老爹说:“看情况吧,别人问你话你总不能不开口。” 老爹扣住门环一敲余心慧妈妈出来了,余心慧的小脑袋在门口一晃,见到我一皱眉,反手把房门关上了。我看见她这副神情心里有些打鼓,可老爹紧紧拽着我的手,我也没有退避的余地,硬着头皮进了门。门开的时候我看见里屋人声喧闹,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扑克,余心慧站在其中一人背后给他支招。余心慧的妈妈进门就喊:“老余!何科长来给你拜年了!”桌旁应了一声,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余书记,他长得仪表出众,国字脸膛配上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有电影中男主角的气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右颊上有块小手指甲大小的痣,一眼望过去有些突兀。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到旁边的沙发就坐,余心慧也一反常态地前后张罗。我有些拘束地蜷在沙发里,一抬眼就看见余心慧身前这人的大圆脸。这不是昨天来家门口试探我的那位吗?若不是在这个场合我非得问个清楚不可。余心慧看我盯着他颇为自得地介绍:“何方岐,这是我表哥,他可厉害了。”我不知该说什么,木讷地点点头。余书记笑道:“早就听我家闺女说你儿子学习好,今儿个总算见着了,这小家伙还真不赖,哈哈!”老爹谦虚了几句,也附和着笑。 |
(正文) 余书记笑了两声,忽而对我说道:“你们学校举办‘一帮一,对对红’活动,你就应该和我家余心慧结成对子,余心慧语文好,你数学棒,两人互补一下该有多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见余心慧依偎在她爸身旁撒娇:“爸,学校让跨年级组队,没让同一个班的同学这么干。”余书记点头:“那你们也应该互帮互助,成为好朋友嘛!”余心慧乖巧地连连点头,趁她父母不注意转头朝我扮了个鬼脸。我心说这是在你家,我且让你一时,要是换个地方我就不客气了。大概是我脸上表情有些变化,余心慧这位圆脸表格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我觉得这个人既没礼貌又本领寻常,索性转过头不再理他。 老爹和余书记闲聊几句就准备起身告辞了,余心慧全家出门相送。余心慧凑到我身边,小声说道:“何方岐,你别以为你做了坏事我不知道,那个怪东西就是你扔到我们家的!”我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余心慧冷哼一声,故意落到后面去了。我挨到老爹身旁,听到余书记握着老爹的手说:“前几天那件事还得拜托你多费心,单位有些青工太不是玩意儿。”老爹连声答应,说一定给余书记一个满意的答复。 二十九、余家表哥 回到家中我就把不快丢在脑后,过年嘛自然要开开心心,于是我该吃吃该喝喝,每天家里都有亲戚来往,有时中午安排不开晚上还得继续。大年初四那天,吴方洛他们一家三口过来了,虽然她爸爸算何家的长子长孙,但因过继给吴祖师,又比老爹小了几岁,每年都是他们来我家。老爹老妈盛情招待,不仅端出了松子榛子与各色坚果,还把高价购买的大白兔奶糖也拿了出来。吴方洛和我在小屋中开心地玩了一会儿,提议到门口转转,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她。她这个年纪正是对世间万物都好奇的时候,一会儿让我去取房檐下垂下来的冰溜子,一会儿又央求我给她买爱吃的哨哨糖。我一向宠她,她说啥就是啥,吴方洛吃着哨哨糖甜甜地笑了:“哥,在家里我妈不让我吃糖,说把牙吃坏了,我只能答应她,要不然她不给我买好吃的了。以后我想吃糖就来找你好不好?”我自然答允:“好啊,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找我。等今年秋天你上学了咱俩在一个学校,那就更方便了。” |
(正文) 我正和吴方洛在外面闲逛远远看见余心慧的表哥过来了,他今天孤身一人,把手插进裤兜里,似乎很有些悠然自得。我不愿搭理他,小声对吴方洛说:“这人有毛病,咱别理他。”不曾想这家伙耳朵还挺好使,隔着老远居然听见了:“喂,何方岐,你说谁有毛病呢?”我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呦,是你呀,我正和我小妹在这玩呢。刚才路上过去个人,我们说他神经病呢。”余心慧的表哥走到我面前,大饼子脸往下一沉:“这道上没别人,你少在那里狡辩。”他像电线杆子杵在我面前,身高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很是不舒服。我牵着吴方洛的手就走,他伸胳膊挡住了我:“不许走!何方岐,我表妹一直怀疑是你在背后捣鬼,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有种就承认!”我冷冷地回答他:“我承认什么?你啥证据没有酒诬陷我,小心头顶生疮脚底冒脓!”这家伙开始胡搅蛮缠,一味指责我在暗中指使,但他口齿远不如我伶俐,几句话下来就落了下风。再加上吴方洛在旁帮腔,他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见他哑口无言,正准备和吴方洛回去,他恶狠狠地叫了一声:“不准走!”伸手扯住了吴方洛的衣领。吴方洛叫道:“你干什么,我喊大人来了!”没想到这家伙狗急跳墙,叫了一声:“你敢!”吴方洛哪里信这个邪,头一低反手拍了出去,正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下用的是九星翻卦掌中的廉贞字诀,小腹为气海所藏,若以外力击打将会血行受阻。吴方洛家学渊源招式十分精妙,出手位置也丝毫不差,不是她根基极浅力量又弱,手掌落下时已没有多少威力,外加这家伙穿着大棉衣,竟然没能伤得了他分毫。这家伙三角眼一瞪:“何方岐,你小妹使的分明是邪术,你还敢说你没干坏事?”我见他紧扯住吴方洛不放,喝道:“你胡说什么,赶紧松手!”一边说一边去拉。这家伙胳膊圈转,居然用建除黄黑之法朝我脸上打来。我焉能被他打中,拉着吴方洛脚踩四象步向后避开。这家伙还想再追,吴方洛已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爸爸妈妈,这里有个坏人!”余心慧的表哥不敢久留,匆匆远行而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威胁我:“何方岐,你给我等着!”要不是大爷爷动用家法惩罚过我,我非追上去痛打他一顿不可。此时屋内听到吴方洛喊叫,家里大人都出来了。老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余心慧她表哥来找我晦气,揪住吴方洛不放。”老爹蹲下来问吴方洛:“没伤着吧?”吴方洛摇摇头,老爹转头对我们说:“这小子有点不像话,等回头我让他家里人说说他,咱们回屋去吧。”吴方洛爸妈不明白前后根由,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回去了。我却知道老爹压根不会把此事告诉余书记,他这么说不过是宽慰吴方洛爸妈而已。 |
(正文) 中午吃过饭吴方洛一家三口起身告辞,老爹把他们送走之后拉着我进了小屋:“你说说上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说道:“余心慧不知怎么怀疑上了我,叫她表哥来试探。吴方洛不知深浅,拿九星翻卦掌打了他一下,我估计她表哥已经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余心慧了。”老爹沉吟道:“余心慧倒没什么,关键是余书记。看来我得想个办法,把余书记的注意力引开。”我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老爹说:“你不用管了,只是最近别和余心慧打交道,离她表哥也远一些。我估计她表哥是来咱这串门的,过不了几天就回去了。” 老爹用了什么办法始终没和我说,反正一切风平浪静,我也没再碰见余心慧她表哥,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过几天学校开学,我们照例打扫卫生发课本,我看见马老师脸色灰暗,似乎最近过得很不如意,但我也没敢多嘴。从教室出来前马老师忽然叫住了我:“何方岐,你们活动开展得怎么样?回头写一份报告给我,我拿到学校评选。”我说:“活动完成的很好,寒假里我读了好几本书,语文也有了一些进步。报告我回头交给您。”马老师微微颔首,鼓励了我几句,我背着书包出门去找张浩商议。张浩他们班还在开班会,我只好在门口等,过了一会儿张浩和一群同学有说有笑地出来了。我正要迎上前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余心慧的圆脸表哥,我不及细想转身就走,没想到张浩已经看见了我,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方岐,找我有事吧?”我只能站住脚等他:“我们要交一份寒假活动报告,想和你商量下怎么写。”张浩把他的思路说了一遍,见我发愣忍不住推了我一把:“方岐,你想什么呢?”我瞅见余心慧的表哥已经走过去了,低声问张浩:“那个人怎么到你班来了?”张浩说:“哦,他是今天新转来的,叫曲京京。他一来老师就把他分到了第二排,看得出来他家挺有背景。”我说:“他是我班余心慧的表哥,余心慧她爸是木材厂的头头。”张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你问起他是不是之前认识?”我不愿和张浩深说,只说过年时在余心慧家见过一面,张浩也没再追问下去。 |
(正文) 开学第二天马老师忽然调换座位,把翟小佳挪到了第四排,我虽仍留在第二排没动,余心慧却来到我旁边。我找到马老师:“我和翟小佳一向合得来,还是把她调回来吧?”马老师不为所动:“老师这么做也是为你们好。”我愁眉苦脸地回到座位上,余心慧眼眉一挑,颇有些自鸣得意:“何方岐,咱俩现在成同桌了,虽然还有些旧账没算,但我可告诉你,你甭想欺负我!”我说道:“我哪里敢?你是余大小姐嘛。”余心慧不理我话语中的讥讽,从铅笔盒中拿出小刀在桌上划了条三八线:“呶,看好了,可不准越界,否则我就猛烈还击,打到你服为止!”我有些不屑,都多大了还玩这些低龄儿童的把戏,冷笑一声算是答复了她。 我对余心慧心存芥蒂,不愿和她说话,她却总是找借口和我搭茬。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我正写语文作业,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斜眼一看,余心慧正用长长的手指甲掐住我的手臂。我拧起眉头,但马老师就坐在前面,我不敢说话,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把手松开。余心慧指指我文具盒中的橡皮,意思是要借来使用。我把橡皮扔给她,她拿起来在作业本上蹭了蹭,又伸手管我借格尺。我索性把整个文具盒挪到她这一边,那意思是让她随便选。余心慧老实了一阵,但在下课前又朝我借课堂笔记。我平时都把老师讲的内容记在课本上,听她这么一说皱着眉把课本扔给她。等到下课后我忍不住数落她:“你怎么那么多事啊?害得我自习都上不好。”余心慧却洋洋自得:“咱俩是同桌,我不管你借管谁借?”我说:“你下次把东西备齐了再来上学,这一天天的烦死了。”余心慧眯缝着眼:“何方岐,我要看看你是怎么被烦死的。” 回家路上我碰到了翟小佳,忍不住向她抱怨起了余心慧的种种。翟小佳叹道:“我怀疑马老师是故意把咱俩调开的。”我怔了怔,问她为什么。翟小佳说:“余心慧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坐在班里的黄金座,和她同桌的基本都是局里领导家的孩子。这次她突然挪到你旁边,实在有些反常,除非她自己主动要求。”经她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你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爸和马老师说什么了,我记得过年时她爸让我们互帮互助来着。”翟小佳问我:“那你会和她互帮互助吗?”我摇头:“我有种预感她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只是她老爸是我老爸的顶头上司,有时候也不便得罪。”翟小佳说:“我能感觉出她挺恨我,以后在学校咱们还是少联系为妙。”我问:“那我有事找你怎么办?”她想了想,说道:“学校停车棚里中午没什么人,你要是想找我说话可以做个手势比划一下,我到那里去等你。”我点头答应了,又和她说:“化冻了我们可能还要去温太爷沟,到那时再找你商量。”翟小佳表示同意,说到时一定去。 |
(正文)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不知不觉间一周已经过去,转眼间已到了第二周的周一。在举行过升旗仪式和校领导例行讲话之后,各班排成纵列回教室上课。因为操场上人数较多,回教室的进程是从低年级开始,然后才逐渐推行到高年级。我们开始往教学楼走的时候象斗叔他们年级还站在原地不动,我感到很无聊就边走边四处张望。忽然看到高年级那边人影晃动,有两个人胳膊拧在一起,继而滚在地上厮打起来。操场上有那么多老师维持秩序,哪容这两个捣蛋鬼胡来,立时就有老师上前把这两人分开了。眼尖的我立时注意到其中一个人正是曲京京。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但在刚才的打斗中并没占到便宜,眼角上还多了一块淤青。我心中暗自窃喜,正想多看几眼曲京京的狼狈相马老师喊道:“何方岐,你瞅什么呢?把脑袋转过来!”我不敢新低转过脑袋,临进教学楼前偷偷瞄了一眼,看见曲京京和另外那个男生都被学校教导处的老师给提溜走了。进到教室在座位上刚坐好,我就和余心慧说:“猜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余心慧其实也看到了曲京京挨打,但她故意装傻:“你看到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迫不及待地向她宣布谜底:“你表哥被人揍得老惨了,刚才我还看到他被教导处喊去了。你说我是该唱歌呢还是该跳舞呢?”余心慧白了我一眼,气急败坏地喊道:“要你管!”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谁让他总没事找事!”余心慧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告诉你我哥不是好惹的。” 隔了一天学校的玻璃橱窗中贴出了一张处分通知,我凑过去一看,见上面的内容正和曲京京有关。通知上说,因他违反学校规定,和同学在校园内打闹,决定给予警告处分。我把通知从头到尾读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给曲京京的就是个警告。我心说这算哪门子处分,谁不知道警告就是一张纸,又不会塞进档案,哪有什么威慑效力。正巧这时我碰到了张浩,我指了指橱窗中的通知,张浩轻描淡写地说早知道了,这事还有后续呢。我忙细问究竟。张浩说和曲京京厮打的这人外号大老周,原本在班里就是个小霸王,曲京京来了之后不服他,两个人就在操场上对战,结果曲京京吃了亏,十分不甘心地约大老周到校外再打一架。大老周哪把曲京京放在眼里,当即点头答应。结果真到校外打的时候,曲京京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大老周收拾得妥妥帖帖。大老周回来之后就蔫了,而且见到曲京京必称大哥。末了张浩又告诉我,曲京京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过一阵肯定会搞出大动静来。我心说曲京京多半是用了建除十二神,大老周虽然能打但也只是个普通人,着了道儿一点也不奇怪。 |
(正文) 当天我回到家里餐桌边不见老爹,我问老妈缘故。老妈小声和我说:“你爸单位有事,今晚上在单位不回家了。”自我记事以来老爹还是第一次晚上不回家吃饭,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单位有什么事?”老妈皱着眉说道:“木材厂又丢了几捆小木方,怀疑被人偷走了,杜厂长点名叫你爸盯着点。”我一下子明白了:“爸爸这是要抓小偷?”老妈看起来心事重重:“这活儿一点都不好,还不如在六工组当组长,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听杜厂长的。”我心说木已成舟你现在嘀咕也没用,但我知道老妈心事重,也不敢多说啥,只附和着嗯嗯应声。 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老妈忽然推开了小屋木门:“小岐,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爸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你说他会不会有事?”我被她这话吓得一激灵,仔细想了想说道:“我爸是副科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不会有事的,你去睡吧。”老妈多少有些惊魂未定:“可我总是不大放心。要不,你陪我去看看?”我说:“外面不安全,咱们还是等天亮吧。”老妈想想也对,就先回屋了。可天亮之后我看到她眼睛比兔子还红,就知道她昨晚上一定没睡好。我也有些担心老爹,就说要不我们现在去单位。老妈正想回去收拾东西,大门响了,我从窗户看到老爹回来了,他右手上绑着的纱布尤为刺眼。我心中一惊,大喊道:“妈,快来,爸好像受伤了!”老妈手里拿着梳子冲出门外,心疼地捧起老爹右手:“不是叫你小心一些,怎么弄成这样了?”老爹轻描淡写地说道:“昨晚上来了两个贼,我给他来了个铁桶阵,哪知其中一个人身上带着刀,我追到他身后冷不防他回头一攮,幸好我拿手背挡了一下,否则这一下就扎肚子上了。”我关注的除了老爹还有那两个贼:“抓住他们了吗?”老爹说:“都抓到了,已经移交给大盖帽了。这两小子是附近农村的,据他们交代已经来偷过五六回了,原来厂里也不当回事,结果一重视就给逮住了。”老妈忍不住絮叨:“你在家好好休养,过几天上班时把这个副科长给辞了,谁爱干谁干。”老爹苦笑一声:“只怕我想辞也未必辞得了呀。” 老爹的预感是正确的。听闻老爹受伤以后,木材厂特地委托杜厂长来看老爹,给老爹送来了麦乳精、芝麻糊、罐头,还特地把一张大红烫金奖状交到老爹手里。一番客套话说完之后,老爹无法再开口提调换工作的事,只能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伤好了之后老爹继续回保卫科上班,每隔几天仍免不了要加班,我也渐渐习惯了老爹不在家里吃晚饭的日子。这一天老爹仍旧没回家,我和老妈草草对付了两口,正要收拾碗筷老爹匆匆进门,老妈说给他现做,老爹说他收拾一下还得走,单位又丢东西了。只不过上次丢的是木方,这次丢的是报废机器的零件。老爹恨恨地说:“肯定是拆下来卖废铁了,我要真抓住这家伙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老妈忙说:“你可别打人家,打坏了咱还得赔医药费。”老爹说:“你放心吧,我们刚学过厂里的保卫条例,这些事比你清楚得多。” |
(正文) 不巧的是那偷东西的贼似乎也了解厂里的动向,老爹他们看得紧他便蛰伏不出,一但稍有松懈他便从暗处钻出来。木材厂方圆好几公里,不可能每个地段都安排人值守,而且这个贼每次偷的东西也不多,不仔细还真就看不出来。如此一来老爹肩上的压力日渐增大,我好几次看到他起草给厂长的报告,可每次写了几行就放下笔。我很理解老爹的处境,这案子没有进展,报告就是再润色也难以写得漂亮。我见他发愁就忍不住凑过去出主意:“爸,你不如给他来个引君入瓮,故意装作放松,然后秘密安排人手,来个人赃俱获。”不想老爹直接把我轰到一边:“你这主意我们早都试过,那小偷狡猾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抓到!”我虽然被老爹呵斥一番,但并没有灰心丧气,我想这小偷本事再大也有行迹可寻,总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燕子李三那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我找到了象斗叔,他却两手一摊:“何哥没开口和我说,而且这是公家的事,我怎么好贸然插手?不过你可以去废品回收站看看,那小偷总归是要把东西脱手卖出去的。”我说:“老爹他们早都找过了,各大回收站里都没有。”象斗叔说:“肯定还是找的不细,要是细心一些多半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我央求他说:“我一个人不方便,还是你陪我去吧。”象斗叔瞟了我一眼,还是应承下来。 这天下午学校布置大扫除,然后就直接放学了。我约上象斗叔一同来到家门口的废品回收站,这回收站面积有二百来平米,进门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前方和左右均是存放废品的平房。院子里分门别类的堆着废铜线、旧轮胎、硬纸板,几个工人忙忙碌碌地把踩扁了的易拉罐装进编织袋里。大概是看我们不像卖废品的,自打进院子开始就没人招呼我们。我依稀记得老爹说过的零件样式,但这回收站太大了,要从哪里入手呢?象斗叔看出了我的为难:“还是我来吧。”他让我简单描述了零件的特点,然后找到了一个工人,说自己家缺这么个零件,想在这里碰碰运气。工人师傅说道:“这几天收来的零件都在仓库里,你们自己去翻吧。”我们硬着头皮来到二号仓库,可这仓库里的东西着实不少,而且摆放杂乱无章,我们两个人翻来找去也没有能对得上榫的。 |
(正文)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跟着有人说道:“老板,您给开个价,这些东西看值多少钱。”这嗓音听起来很年轻,估计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我和象斗叔都情不自禁地转回身。二号仓库没有窗,但我们进来时把门敞开了半边,可以看到说话的是两个和张浩年龄相仿的半大小子。他们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一绺绺粘在额头。两人身前有一个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分量不轻。这回收站的老板和工人着装也没多大差别,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扒开编织袋:“还是这种东西,不值钱,两毛八一斤上秤吧!”一只手拎住编织袋刚要往地秤上抡,其中一个男孩伸手拦住了:“老板,上次可还有三毛钱呢,怎么这会就变成了两毛八?”老板指着袋子说道:“你们瞧瞧,这些东西也不是纯废铁,上面又是油泥又有橡胶,我们收回来之后还得加工打磨,上回那些东西刨去了四五斤分量,我们可都亏了!”那两人相互瞅了瞅,看样子也不愿再往别的地方拎:“行,两毛八就两毛八,称吧!”老板一过秤,说道:“十九斤八两,算五块五毛钱的!”那两人说:“不能吧,这玩意儿老沉了。”老板单手把编织袋拎下来:“那是你们没劲儿。来,五块五毛钱拿好,下次再有东西还来我这。”那两人不大开心,拿了钱走了。 象斗叔一拽我的衣角:“走,出去看看。”我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就跟着象斗叔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板。象斗叔说:“我们想找个零件,里面没有,不知道这袋子里有没有合适的?”老板把袋子一推:“你们找吧,找到了告诉我。”象斗叔把我推到前面:“你来看。”我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两个零件,从老爸的描述上看,这两个零件很相似。老板过来瞅了一眼:“两个零件一块钱。”我有些吃惊:“这一袋少说也有几百个,居然卖这么贵?”老板说:“这不一样,一个是买一个是卖,再说了我们要养这么多人,不赚点怎么行?”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直接拍出一块钱给他,拿了零件出门。象斗叔悄悄地告诉我,刚才卖这零件的都是本校六年级的学生。我惊疑不定:“他们哪里来的零件?”象斗叔说:“这就要问何哥了。” |
(正文) 我把零件拿回家中,老爹正巧也在,一见之下立时认出这就是他们厂里丢失的零件。他惊讶地问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详细说了经过,老爹叹道:“象斗果然识见过人!既然知道是什么人干的那便容易多了。”我问道:“你是要通报学校吗?”老爹说:“仅凭手里这两个零件不算真凭实据,就是摆在面前他们也可以百般抵赖,所以捉贼见赃,肯定得拿到证据。”我有心参与其中,但老爹偏偏不给机会,以后发生的事是我听老爹讲的: 当天晚上老爹在保卫科做了周密的布置,几乎把能分派的人手全安排了下去,还特地在报废的机器前扯了一条绳子。绳子一端连在报警器上,只要一挪位置立刻就会发出蜂鸣。不过前半夜厂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米有。保卫科的几个小队在大院来回巡逻,渐渐也都乏了。有个小队长向老爹请示,说让大家轮着休息一下,免得白天干活打不起精神。老爹否决了他的提议,说小偷没准在暗中盯着我们,咱们一松他就进来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小队长虽然有些不服但也只能照办。没过多大一会后院果然冒出两个黑影,蹑手蹑脚地向存放零件的地方靠近。有队员报告老爹,老爹说:“别惊动他,待他偷东西时再动手!” 那两小偷在院子里熟门熟路,不仅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龙门吊和架索,还避开了堆放锯末和木头碎块的废料堆。老爹他们潜伏在厂房背后,看着这两个黑影灵活地翻越障碍,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眼看两个黑影快到地方,那个矮个子却留在了原地,转动脑袋左右张望,看来是要为同伙放风,只有那个高个子仍鬼鬼祟祟地向前摸索。待到他来到废旧机器前,从身后取下一个大袋子,正准备拆解零件时,报警器红灯亮起,蜂鸣声刺耳地在厂区回荡。这家伙吃了一惊,撇下手中的袋子转身就逃,六七支手电筒光柱已牢牢地把他锁定。老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去抓时这人身形一晃,居然躲开了老爹。这人分明用的道门术法,老爹吃惊不轻,脚下四象步旋即跟了上去,两个起落扯住这人胳膊,抓住他的腕关节向后一拧,将他牢牢压在身前。其他队员蜂拥而上,把他双手拧在背后捆了起来。待到这人转过脸,老爹才看到这是张年轻的脸庞,最多不过十三四岁。老爹觉着面前这张大饼子脸有几分眼熟,正待问他姓名年龄,那人却已抢先叫了出来:“何叔!” |
(正文) 这么一叫老爹立时回忆起来,过年时在余书记家中见过,依稀记得余书记说这是他的外甥。余书记来木材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久在局里工作,各科室的头头脑脑都认得一些,若是得罪了他以后怕不能善了,思酌再三老爹决定先带回办公室再说。几个保安队员押着曲京京到了老爹办公室,稍顷在外放风的那小子也被带了进来。这人头脑没那么灵活,见到保安队员抬腿便跑,结果被地上的下脚料绊了个狗抢屎,进屋的时候顶了一头锯末。老爹把其他队员打发走,分别询问曲京京和他那同伙,总算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曲京京战胜了大老周之后,一群头脑活泛的小子相继投靠,曲京京私下里创建了一个“十三龙帮”,自任帮主,并且给其他人都封了官衔。今天和他一同过来的便是帮里的神机护法。他们在学校里尝试勒索低年级同学财物,可惜小学生没多少零花钱,远远应付不了帮中开支。曲京京因为寄住在余心慧家,对木材厂的情况比较了解,几次侦查下来动了歪脑筋。老爹上任之前厂里纪律松弛,曲京京他们每次都能如愿以偿。只可惜上得山多终遇虎,今天他们还是栽了。事情经过倒没多复杂,但老爹却感到有些棘手。按照他们偷盗的次数和金额来统计,送进少管所也绰绰有余,但老爹不能这么干。他让这两人去水龙头旁边洗了把脸,和颜悦色地教育了他们几句,就放任他们回家了。 次日一早老爹碰见余书记时隐晦地说了一句:“您外甥昨晚上休息得还好吧?”余书记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明白老爹话中有话,应付了两句就过去了。老爹再次碰到余书记时他主动开展自我批评:“这孩子是我姐托付给我的,咱这儿教学质量比他们家好嘛!但这小子也太皮了,出来没几天净给我惹事!也是我平时疏于管教才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放心,等他回去后我非得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妥当,单位其他同事没啥意见吧?”老爹说:“你外甥还是未成年人,他们能有啥意见?回去好好上学吧。”余书记也赞同:“他这个年纪真到社会上啥也干不了,读书才是正事。” |
(正文) 我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没敢揭余心慧的伤疤,毕竟这事太不光彩,说出来余心慧没准会发疯。自然班级里的其他同学我也没说,因为他们压根就不认识曲京京。不过曲京京却是个狼崽子,他一点也不念及我们父子的大恩大德,反而恨上了我,一天放学时带着大老周等几个人把我堵住了:“何方岐,今天该和你算算总账了!”我一看又是他,不客气地说道:“算啥总账?你去木材厂偷东西当废品卖,我没拆穿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好意思提?”曲京京把三角眼瞪了起来:“谁叫你爸不识好歹非得抓我?父债子还,我抓不着你爸就抓你算账!”旁边大老周发话了:“大哥,别跟他废话,我一个人就能收拾得了他!”说罢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虽然平时不欺负人,但也不肯被人欺负。大老周没正经练过武,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我连脚步都懒得抬,扯住大老周的胳膊顺势一带,大老周脚步踉跄,扑通一声栽在地上。曲京京的那些爪牙一齐鼓噪,有几个人当时就要冲上来。我说:“你们几个比我大这么多,对付我一个也不害臊。” 曲京京手向身后一挥,恶狠狠地说:“我自己来!”他向前迈了两步,到我身前两米开外站定,先是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而后五指箕张,使出一个潜龙探爪式,直愣愣地抓向我的心口。我早知道他的虚实,脚步一晃太阳变少阴,只眨眼间抢入他怀中,刁住他的手腕顺势向上一举,曲京京身不由己被我带了半个圈,我左手化作鹤嘴,不轻不重地在他腋下啄了一下,他登时半身酸软,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这时我原本可以痛打他一番出气,但我不想与他结怨,将他手腕向内圈转,再顺势向外一推,他脚下收势不住,歪歪斜斜地向外闯出好几步。总算他练过建除歌诀,察觉不对左脚踏定建位,右足跟着踏出半步化解冲劲,才没有像大老周那样狼狈倒地。旁边那些人尽皆肉眼凡胎,哪里分辨得出我使得精妙招数,看到曲京京受挫一时俱都呆了。不料曲京京却不领我的情,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仍旧死缠烂打:“给我上,我不信拾掇不下他!”他的那些爪牙相互望了望,正要往上冲却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喊叫:“表哥,叫他们住手!” |
(正文) 三十、敌手 这个喊叫的人不用说正是余心慧。她奔到近前,责怪曲京京:“哥,不是和你说过吗,别和何方岐过不去,他现在是我同桌!”曲京京哼了一声:“我看他就不顺眼!”余心慧说:“哥,你忘了在家里怎么和我爸做的保证了吗?再惹出事来我可帮不了你。”曲京京嗫嚅两下嘴唇但没出声。别看他在人前挺横,但在余心慧面前温顺的就和小绵羊一样。余心慧冲我挥手:“何方岐,你走吧,没事!”又对大老周他们说:“你们也走吧!少给我哥添麻烦!”她本长相出众,口气中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那些男生居然无一反驳,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到学校后余心慧笑咪咪地问我:“你拿什么感谢我?”我明知故问:“谢你做什么?”余心慧说:“要不我拦着,昨天你免不了一通皮肉之苦!”我说:“你说这个事啊,他真要打我还得赔医药费,赔到倾家荡产!”余心慧说:“你别不识好歹。跟我哥那几个人我都认识,个个都不是善茬子,你要是把他们撩拨急了有你受的。”我正告她:“第一,我从来没惹过他们,都是他们先找的我;第二,就算他们找上我我也不怕。”余心慧摆摆手:“你别第一第二的,真要是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我哪里会把她的提醒当回事,冷笑两声算是答复。 没过多久天气渐渐转暖,地上积雪慢慢消融,操场上但凡有大的地方都是一片泥泞。象斗叔和我商量去温太爷沟的事,我说要和翟小佳商量一下。之前我和她有过约定,不方便的时候可以到停车棚说话,于是就跟她比划个手势,中午径直来到停车棚。才说了几句话远处影影绰绰地来了几个人,我抬眼一瞅就认出了其中的大老周,我对翟小佳说:“这几个人来者不善,我看我们还是改日再说。”我让翟小佳先走,但她没走多远就被大老周截了回来。大老周狞笑着看向我:“姓何的,这小姑娘跟你关系不错吧?我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她吗?”我大声申斥他:“你有本事就冲我来,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算什么事?”大老周脸上一红,但随即恼羞成怒:“这是我们帮主的命令,要我们天天盯着你准备收拾,你要是跪下来给我们一人磕两个响头就放过你们,否则,哼哼!”他说着去腰间一摸,居然拿出一把弹簧刀,我微微一惊,但很快发现这刀尚未开刃,只是一个样子货。我呵呵笑出了声,大老周莫名其妙,正待发问我突然脚步错动,转眼抢到他身前,大老周抬手舞刀,没想我我早已按在他手腕的阳池穴上,他手上一麻,弹簧刀立时落地。他还要俯身去捡,却被我手疾眼快踩住刀刃。 |
(正文) “何方岐,不许动!”背后忽然传来猖狂的喊叫,我扭头一看翟小佳被人抓住了,那人是个黑脸瘦子,得意地问我:“何方岐,你投不投降?”没想到翟小佳忽然伸出左手,抓住他大拇指向外一折,那人哎呦一声,身不由己地转了半个圈。翟小佳低喝道:“你们都给我散开,否则我就拿他练手!”这一下变故陡生,旁人均无预料,大老周眼珠乱转,似在思考对策。我说道:“你别想耍花招,赶紧让他们都走!”大老周眼见我们两个人不好对付,连连拱手:“对不住,我这就走!”十三龙帮的这些人属于能惹事但又不扛事的,见状只得灰溜溜地离开。翟小佳松开左手,那个黑脸瘦子抚着受伤的大拇指,心有不甘地走了。等人散去之后我问翟小佳:“你没什么事吧?”翟小佳看着自己的左手:“没想到我这手还真管用,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制服了。”我说:“这也算是上天对你的另一种补偿吧!”我们接着说周末去温太爷沟的事,翟小佳问大爷爷是否同去,我说这不确定,大爷爷一向自在无碍,他要去哪里不是我能置喙的。 从这之后连续好多天我都没见过曲京京,余心慧在我旁边愁眉不展,我一问才知道曲京京离家出走了。我心说这家伙走了最好,省的在这里多事,但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周六一大早我们就分头从家里出发了,象石叔和象斗叔有了经验,提前订下三轮车在半路等我们,我和翟小佳一到三轮车就立刻上路。不过路上比较难走,在三轮车上颠簸了大半天离修车铺还有好长一段路。翟小佳忍不住说道:“今天也太慢了,都半个钟头才走到这里。”坐在前面的司机听到了:“那也没办法,谁叫这路上全是泥!要是全干了估计还好走一些。”刚说到这儿,三轮车的前轮猛然一顿,跟着发动机就停了下来。司机连叫晦气:“完了,陷在泥里了,挣你们这钱可真不容易。没办法,你们下车去推吧!”象石叔和象斗叔不待他吩咐已跳下车,我也跟着来到车后,翟小佳也想帮忙被象斗叔拦住了:“你在车上帮我们看着点方向,别推歪了!”翟小佳也知道象斗叔有意体谅她,坐在车上不会把鞋弄脏,否则回家非挨训不可。她感激地看了象斗叔一眼,但却没把谢字说出口。 |
(正文) 我们三个人先对三轮车前的淤泥少做清理,而后转到车后喊着口号一齐用力。别看三轮车体积不大,行驶在路上东摇西晃似乎没多少分量,陷在淤泥中仿佛凭空增加了数百斤,我们三个人的鞋子全都被淤泥吞没,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车子推出深坑。期间司机尝试了好几次,但发动机就是运转不了。司机皱着眉检查一番,对我们说道:“有可能线圈烧了,你们今天一定要上去吗?”象石叔说:“那是当然!在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能行?”司机说:“那你们派个人回镇里喊个电工过来,还得带上万用表。”象石叔看了看我和象斗叔:“还是我回去吧,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好生歇着,一会赶路还挺累。”象斗叔深为担忧:“哥,你这来回一趟距离可不近啊!”象石叔拍拍衣兜:“没事,我兜里有钱,要是能搭车我就搭车了。”说着顺着大路向南而行。翟小佳在车上唤我们坐着休息,我看到鞋上全是淤泥就和她说:“我们在车下等一会,象石叔回来了再说!”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无聊,我就倚在三轮车上东张西望。别看眼前这条路泥泞不堪,可来往行人还是有一些的。他们一个个艰难地挪着步子,人人脸上都写着无奈。没过多久一辆牛车也重蹈覆辙,半个车轮都没入淤泥之中。拉车的老牛哞哞直叫,但车身已是前重后轻,它纵使四蹄用力也难以把车拖离泥淖。象斗叔见状一拉我:“走,故偶帮个帮!”我们和车把式一同想办法,总算让牛车脱离苦海。车把式感激地向我们道谢,并问我们是否往上走,他可以捎我们一程。我说我们还得等同伴,暂时不能挪地方,让车把式赶车先走了。牛车刚刚离开就见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地开了上来,我们怕身上被溅上泥水有意避让,不曾想面包车嘎吱一下停在路边,跟着车门拉开,一张大饼子脸探了出来,嚣张地冲我喊道:“何方岐,不要走!” 我一看居然是曲京京,心说这家伙怎么到这里来了,嘴上却不肯饶人:“我在这儿等人,走什么走?”象斗叔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这人有恃无恐,别大意!”话音未落曲京京跳下车,跟在他后面另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两人头挽道髻,身穿湖蓝道袍,脚下蹬着六耳麻鞋,竟是玄门正宗打扮。看这两人相貌十分相似,均是面如银盘眉目清秀,不用说肯定是双胞胎。不同的是前面这位左耳上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痦子,比后面这位身量略高,不然还真难分辨清楚。曲京京对这两人说道:“清平师兄、清泰师兄,这个何方岐就是作恶多端的妖人,他在我舅父家投放机关,妄图谋害我表妹,幸而未出大事。我有心为师门出力惩治此人,奈何我学艺不精,不是他的对手,反而屡次被他折辱,只好有劳二位师兄了!”他说话的时候两人目光一直在我和象斗叔身上游移,看得出他们对曲京京的话并未深信。 |
(正文) 我立刻出言反驳:“曲京京,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去木材厂偷零件被我爸抓到,然后就把怒气撒到我身上,打不赢我又来搬救兵。”曲京京见我揭了他的老底,咬牙切齿地说道:“二位师兄,别听这小子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是拜过木禽祖师的,哪能违背入门十戒呢?”个子稍微高一点的清平终于开口了:“何方岐,你可曾用不光彩手段对付过我师弟?”他的眼眸犹如隐藏在深谷中的寒潭,有一种叫人无法逼视的力量。我转过头一口回绝:“没有的事。”清平并不肯放松:“那我师弟说他表妹的事又是怎么个经过?”我说:“我和他表妹是同班同学,不过是跟她开了个玩笑,曲京京这纯属大惊小怪。”曲京京在旁冷笑:“玩笑?差点没出人命好不好?师兄,别和这小子多费唇舌,快把他拾掇了好给我出气。”一直沉默不语的象斗叔开口了:“二位同道我说一句。我这侄子并不是歹毒心肠的坏人,他自己刚才也说了没有恶意。曲京京如此搬弄是非未免小题大做,还望二位同道不要听信谗言。”清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他的叔叔?那你更应该明事理。我师弟受人欺负岂能就这么算了,我看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曲京京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对,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建除宗的厉害!” 送曲京京他们过来的面包车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反倒是三轮车司机坐不住了:“哎,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吵什么吵!”曲京京三角眼一瞪:“老东西,这里没你的事,哪凉快上哪去,否则连你一块收拾!”这话司机可不爱听,揎拳撸袖就过来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怎么那么没教养!”曲京京踏上两步,左掌倏地一翻,使出一式夜叉探海,用上了建除黄黑道相辅相成的法门,司机不及防备,跌了个四仰八叉,后背全陷进淤泥之中。清平见状有些不悦:“师弟,你看这人骨相粗鄙,灵根未萌,不跟他一般见识也就是了,何必出手给他难堪!”曲京京一躬身:“谨领清平师兄法旨。不过我原本没打算收拾他,是他主动找罪受的。”司机从泥坑中爬起身来,他也看出这几个人有些古怪,对象斗叔说道:“对不住,我不能送你们往上走了,我得先回家。”象斗叔问:“那车怎么办?”司机说:“反正这车也开不走,等明天我雇人来修吧!”说罢他撇下车子径直走了。 |
(正文) 翟小佳悄然来到我身边,她在车上对事情经过早已瞧得一清二楚,轻轻说道:“这几人难缠得很,咱们也回去吧!”没想到这句话却被清泰听见了,他踏上一步:“小姑娘你说什么?”我见状挡在翟小佳身前:“这事跟她没关系!”清泰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双掌一错轻飘飘地向我拍来。他用的心法和曲京京毫无二致,但精微之处远在曲京京之上。我见他这一式暗含三才变化,有鹤鸣在阴之象,便以皇极生象术的元会之数相应。哪知他这一式才到中途忽然变招,掌中三才迭次变化,自阳晶守政化为阴毳权衡,我眼前但见掌影飞舞,只觉身处繁花阵中,处处皆是混沌,竟不知虚实所在。待到混沌散去,我全身经脉陡然一震,宛似被大锤重重敲打了一下,低头看见清泰白皙的手掌自我胸口移开。他打了我一掌,脸上却现出惊诧的神情,很明显他不明白我为何毫发无损。我却知道若非暮晴铠护体,这一下滋味定不好受。 象斗叔伸手一拉,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我被震得说不出话,只微微点头。象斗叔质问清泰:“亏你还是有道之人,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伤人?”清泰目光冷如玄冰:“你不服也上来,看我怎么教训你!”象斗叔面现愠怒,他对清泰说道:“这么一身本事,只怕别被人利用才好!”清泰大吼一声,合身向象斗叔扑来。象斗叔微一侧身,脚下踩着禹步,在掌影中分毫不乱。清泰攻势如同钱塘江潮,一浪高过一浪,但象斗叔牢牢护住周身要害,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清泰将十二黄黑道循行一遍,象斗叔毫无损伤。清泰渐渐焦躁起来,出手愈加凌厉。象斗叔等得就是这样的机会,皇极生象术讲究制敌机先,敌未动己先动,在门宫之上克制对手。清泰招数虽然猛恶,忽而似鸷鸟击空,忽而似饿虎扑食,但却不出皇极数的范畴,他越是求快破绽越多。忽而象斗叔低喝一声:“着!”清泰身形一个趔趄,却是肩头被象斗叔以一式“斜月割昏晓”击中。这一式如同其名,乃是以丁奇之象击破对手防御,如倚天长剑划开铁幕,寻常人等万难抵挡。幸而象斗叔手下留情,否则这一下便能让他气血逆流,纵然不死经脉也受重创,不养个一年半载无法复原。 清平一直负手站立,看起来对乃弟信心十足,当看到象斗叔使出这一式时,脸色突然一变,伸手一格却已落空。清泰面如死灰,呆在原地不知所想,清平却已与象斗叔交上了手。清平刚才一直留心观察,看出象斗叔的皇极生象术体用观物无所不化,因此一上来就以快打快,妄图压制象斗叔。连我都看得出来,他的功力比清泰又高了许多,招式一发周身带起一道罡风,隐隐透出玄黄二色,仿佛苍冥之间最古老的印记附着其上。象斗叔也不甘示弱,使出垂列天象的本领,整个人恍如化身上古神祗,以筋骨为山岩,以血脉为大川,气息喷吐如云霓霞岚,流光激荡若星汉浩淼。两个人但有招式相接皆现出血红光芒,伴着连绵不绝的噼啪爆响。我和翟小佳立足不定,只得退后遥遥观看。曲京京本领尚不如我,已经缩身到了面包车的后面。可他仍不忘给清平加油助威:“师兄,狠狠地教训他,对,就这样!” |
(正文) 两个人激战多时,泥丸宫之上尽皆白气蒸腾,看来均已竭尽心智。他们脚下的泥地水汽蒸发,已经逐渐变得坚实。蓦地两人双掌相交,但听砰地一声炸响,两人身体摇晃,各自向后跃开。清平面颊通红,举手示意罢斗:“且住!你这本事从哪儿学来的,为何如此厉害?”象斗叔也缓缓收功,他没有正面回答清平的问题:“我原本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我大侄的事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你认为此事另有起因,咱们不妨调查清楚再做决定。”清平说道:“你这话有些道理。清泰,京京,咱们回去吧!” 曲京京急急从面包车后面转了出来,大声叫道:“清平师兄,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清平微有不耐之色:“据我看来,他们不像是坏人,有些事情还是等等再说。”曲京京鼻子一抽,竟然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师兄你不相信我了么?我刚才所言句句是实,只不过何方岐善于作伪,你莫要被他蒙蔽了!”他口齿并不灵便,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但清平竟然听得进去,居然征求起他的意见:“那你说该如何?”曲京京说道:“把他们抓住,好好惩戒他们依法女。”清平不大赞同:“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话音未落,曲京京突然如豹子一般灵敏地跳了出来,径直扑向翟小佳,嘴里还在念叨着:“清泰师兄,你不想报仇吗?”清泰一怔,旋即面现狰狞,单掌一立使出六出飞花,抢先占住黄道之位向我进攻。 象斗叔大叫道:“都是误会,你们别打了!”正要出手劝架清平挡住了他:“我师弟如此执着想必你侄子真做错了事情,不妨让我师弟问上一问。”象斗叔挣开了清平:“不行,你师弟这是搏命的打法,真伤了我侄子怎么办?”说罢身形一晃,抢入清泰布下的飞花阵中,以意驭气硬接了清泰一招,剑指斜刺清泰喉头,清泰迫得退后半步,暂时化解了我的压力。未及清泰反应过来,象斗叔身形一转,直取罪魁祸首曲京京。这当口曲京京仗着身强力壮,已经把翟小佳逼得步步后退,若不是顾忌翟小佳力大无比的鱼鳞手,他早已把翟小佳擒下了。象斗叔凌空拍出一掌,曲京京被打得一个趔趄,翟小佳趁机脱出了曲京京的掌控。象斗叔冲我们大吼:“你们快走,碰到我哥了给他报个信!”我有些犹豫:“那你怎么办?”象斗叔说:“你们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赶快走!”说话间清泰和曲京京已冲了上来,象斗叔使开皇极生象术与二人游斗,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能借助清泰之势反击。清平原本就犹疑不定,曲京京已经向他求援了:“清平师兄,快来呀!”清平叹了口气,上前和二人联手夹击象斗叔。 |
(正文) 清平本领不在象斗叔之下,清泰亦非易与之辈,再加上一个曲京京,象斗叔立时左支右绌落了下风。好在垂列天象法天而动,乃是普天之下一等一的防御术法,象斗叔一时倒也无虞。我知道在这儿多留无益,和翟小佳拽开大步向南猛跑。翟小佳边跑边担心地问我:“象斗叔不会有事吧!”我想到象斗叔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心头一酸泪水模糊了眼眶:“他……不会有事的。”我们这时不择道路,鞋上很快沾了大块泥团,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两条腿都酸得要命。但我们不敢停下来,甚至连大口大口地喘气都觉得是一种罪过。道路两边的街景恍似变成了胶片,在我们身边一帧帧地切换。额头的汗水沁进了眼角,我边跑边抬起胳膊拭去汗水,可仍有一些流进了嘴巴,咸苦的滋味在如同起火的嘴里久久不能散去。翟小佳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头绳不知掉哪里去了,柔顺的长发完全披散开,呲牙咧嘴跑动的样子像是一个女疯子。跑到最后她坚持不住了:“何、何方岐,离家还有多远啊?今天的路好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头。”我说道:“再坚持一下,应该快了。” 终于我们在泥泞道路的尽头看到两个小黑点,我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正是象石叔,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象石叔!”象石叔也看到了我们,遥遥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象斗呢?”我说道:“我们碰上了对头,象斗叔让我们先回来报信,他还在那儿想办法拖住敌人呢。”象石叔看见我们筋疲力尽的模样,冲身旁那人低声耳语几句,而后撇下那人健步如飞,径直奔向我们。我说道:“象石叔,我给你带路!”象石叔如风一般掠过我身旁,只遥遥丢下一句话:“不必了,你和小佳先回去,这边的事我自会料理!”我在后面追了几步,无奈腿上乏力,和象石叔的距离越来越远,只能黯然立住脚,双手扶膝喘个不住。翟小佳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想了想:“我去找大爷爷,只有他才有办法。”翟小佳目光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来到大爷爷家,不想内外空无一人,估计大爷爷不是去山上采药就是云游访友。翟小佳惴惴不安:“吴爷爷不在家,我们是不是去象斗叔家说一声?”我估计李旷爷爷在单位加班,不便贸然打扰,就说:“大爷爷掐指一算便知端的,真要有事他肯定赶过去了,咱们别麻烦李旷爷爷了。”翟小佳没甚主意,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
(正文) 象斗叔的境遇是我事后听他本人讲述的。我们离开之后他便打定主意边打边撤,不与这三人纠缠。他看得出清平并非有意与他为敌,出手尚留余地,清泰和曲京京则是倾尽所能,于是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清泰身上,适时地以攻代守作为反击。他刚才精神消耗过巨,其实已成强弩之末,但清泰对他颇为忌惮,生怕他突现杀招。曲京京仗着两个师兄在旁押阵,使出一派进手招数,可是他与象斗叔相差太远,象斗叔只随手点拨便能借势化解。曲京京见象斗叔的航迹生象术精妙招数迭出不穷,有如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不近催促起清平来:“师兄,你可不要手软啊!”清平听到这话略一思忖,掌上加力光晕吞吐,象斗叔也和之前的我一样,眼前但见掌影错动,恍如陷身百花丛中,远观近赏皆有不同。但象斗叔不为幻象所惑,只凭借垂列天象守住中宫,让清平无机可乘。不过如此一来,他被三个人走马灯一样团团围住,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清泰正杀得性起,猛然间空中传来金石破空的锐啸,他不敢用肉掌格挡,慌忙缩头闪避,但已迟了片刻。耳听碎金断玉的一声脆响,他束发的铁簪被击成两段,一头如墨乌发披散开来,恰恰挡住了视线。他慌忙捻定十干克应诀,倒踩七星步远远跃开,抬手将头发向耳后一撩,才看清三轮车旁又多了一个少年。此人面容质朴,穿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平淡无奇,手中却提着一个模样古怪的铁爪,想必刚才击碎铁簪就是他的杰作。清泰厉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背后出手偷袭?”象石叔回答道:“这是我的亲弟,我岂能任由你们围攻他!”清泰怪笑一声,正想与象石叔决个雌雄却被清平拉住了:“别冲动!听听他们怎么说。”象斗叔调匀呼吸,缓缓开口道:“哥,这两位道友是新到这里的,不清楚咱们的情况,只是一味听曲京京胡搅蛮缠。我刚才本已提议罢斗,可曲京京执意不肯,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他还没说完曲京京就大着嗓门喊了出来:“师兄,你们听听,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咱们今天趁着人多,正好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用何方岐来换!”清平实在听不下去曲京京的聒噪,板起脸来说道:“行了!你今天给我们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别再多说话了!”说罢转身朝面包车走去,清泰犹疑片刻,咬着嘴唇跟了上去,曲京京不甘心地落在最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但没人搭理他,他也只能讪讪地上了面包车。 |
(正文) 那面包车的司机始终没下车,曲京京上车后随手关了车门,面包车转个弯径直朝镇里开去。象石叔轻轻吁了口气,转头问象斗叔详细经过。象斗叔说道:“我和这两人交过手,他们确系玄门正宗,看起来他们的师父应该是个得道高人,至少也不会比咱爸差。可这样的高人居然会收曲京京这样的无赖做徒弟,倒也是天下一奇。”象石叔也猜不透其中原因,索性不去想内中关节,他问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他们以后还会来吗?”象斗叔说:“这也很难说。那个清平心胸还开阔些,清泰却是脾气暴躁,有个火星子就能点着,再加上曲京京挑拨,很有可能会再次对方岐动手。但这两人本领未臻极致,迟早还要再回山修炼,只是不知时日远近。”象石叔道:“我明白了,咱们还是找吴大爷商量吧!” 他们三人回来时我和翟小佳尚未离去,双方把前后经过一说都有些满怀愁绪。曲京京就像一个非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啥时候就原地爆炸,目前唯有找到解决清平清泰二人的办法才能摆平此事。可惜大爷爷一直未归,家中也未留下字条,我们也不知是否该等下去。翟小佳爱干净,就趁这段时间把鞋上的淤泥刷掉,这样看起来会好很多。又等了一会,象石叔决定动手做饭,虽然大爷爷家只有米面和一些粗粮,但好在房前屋后都有一些小菜,生菜长得翠绿欲滴,小葱在田垄中排列成行,茼蒿也长了有一拃多长,正是入口最嫩的时候。我去菜地里挑选了一把茼蒿,又去折了几根生菜,去清水里洗净择好,象石叔那头已把火烧上了。翟小佳原本打算回家,象斗叔挽留她说:“既然到了这里就在这吃,都不是外人。”翟小佳犹豫片刻,还是在我的迭声劝说中留了下来,帮助象石叔淘米做饭。米饭焖好之后,象石叔把锅洗刷干净,倒入食用油和大酱翻炒茼蒿。别看象石叔练了多年术法,做饭水平却没多大长进,只限于把饭菜做熟,至于好不好吃那得另说。酱炒茼蒿端上来之后,我一尝比老妈做得差得远,但因无菜下饭,硬着头皮吃了一些。吃完饭后翟小佳抢着去洗碗,然后几个人就大眼瞪小眼了。 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大爷爷推门进来了,他好像早已知道我们的心事一样,开口就问道:“遇上难事了吧?”翟小佳嘴快,抢着把事情经过说了。大爷爷又听象斗叔描述了清平清泰所用术法,一言断定二人的出身:“他们肯定是紫芝道长的徒弟,我与他倒还有些渊源。”我们几个细问端详,大爷爷说道:“前几年隔壁的滑石镇一小流行猩红热,紫芝道长和我均赶往学校义务诊治。他所用的方子虽然备极精妙,但医治效果还差了些。我为他添了两味化湿去毒的中药,最后医治好了不下五十人。紫芝道长感念恩德,与我时常有书信往来。我去面见紫芝道长,他一定会约束徒弟,你们也就无事了。”我问道:“若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再来挑衅怎么办?”大爷爷说:“你们可相机决定,象斗会把这件事安排妥当的。” |
(正文) 三十一、访友 大爷爷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卷在包袱里担在背上去滑石镇了。紫芝道长并不住在镇上,而是在深山中参悟玄机,要找到他并不容易,所以大爷爷出门前便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四个小孩一直把大爷爷送到大路上,眼见大爷爷的背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由都有些怅惘。大爷爷走出一段路看见我们还立在原地,就冲我们挥挥手,那意思是你们回去吧。象石叔想了想:“象斗,你把方岐送回家里,我去送小佳。”我明白象石叔的心思,当下也没推脱。四个人兵分两路,象斗叔沿路对我说道:“曲京京上次已被学校通报批评,他应该不敢再在学校作恶。唯一可虑的就是上学路上,你们两个和我们一块走,谅他们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经此一事我感觉出了和象斗叔的巨大差距,感喟道:“要是我能有你的本事就好了。”象斗叔说:“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慢慢提高的。” 周日一整天我在家中没有出门,自然也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周一的时候我约了象斗叔一同上学,路上也并没碰见曲京京。见到余心慧后我有意打探曲京京的消息,余心慧皱着眉问我:“你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我哥回家后没说你一句好话。”我佯装惊愕:“你哥回来了?他不是离家出走了吗?”余心慧白了我一眼:“我哥都见过你了,还装什么装?”我强笑道:“你哥是自己回来的吗?”余心慧说:“那当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我家吗?”我再想细问端详,余心慧却不肯说了,看来清平清泰这两个小道士没去她家。他们在这里应该没别的熟人,会到哪里歇脚呢?我立刻想到了镇子外的破庙,他们没准就住在庙里。我把这想法告诉象斗叔,他低声警告我:“别惹事!”说实话我只是对这两人有些好奇,远远没到想惹事的程度,听了这话也只得作罢。 回头再说大爷爷。他自从离家之后,一路晓行夜宿,第二天上午便已抵达滑石镇。大爷爷并不知晓紫芝道长的行止,随手掐算片刻,认为紫芝道长在巽宫辰位的可能更大,便投东南而来。滑石镇繁华热闹之处皆集中于西北,东南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群山,越走路上行人越稀。渐渐地脚下连羊肠小径也断了,只剩挖野菜的行人踩倒的成片野草可供行走。大爷爷走到中午时分,不觉有些口渴,忽见山间清泉潺潺枕石而下,就用随身携带的大葫芦接了些泉水。尚未直起身体,身后隐隐传来踩踏草木的窸窣声响,似是着意克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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