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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铁舆天书》 皇极生象术传奇再现[第5页]

作者: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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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不料这时靖帆扬的妈妈眼泪汪汪地说:“你也是靖帆扬的同学,就算帮阿姨的忙好不好?只要能治好靖帆扬,你要什么阿姨都给你买。”我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再想到靖帆扬的事本就和我有关,置身事外的确不大合适,就留了下来。但我也和老太太约法三章:“要我帮忙可以,不过不能让我干不愿意干的事情,否则我抬腿就走,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嘶哑空洞,有几分像是夜猫子在叫,枯树皮一样的老脸上皱纹更深了:“瞧不出你这小子脾气还挺大,你放心,不会让你干不愿意干的事儿。”我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依旧感觉很不舒服,当下走到院子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尽量离她远一些。

    老太太从布袍袖筒中拿出一根长骨做的法器,法器一端镶着几颗深绿色的石头,外面还箍了两个银光灿灿的金属圈,另外一端则挂了两个巨大的铜环,看起来颇为华美。老太太拿住镶石头的这一端,用力摇了两下,铜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当当颇为悦耳。她向我招了招手,我只好朝她走了过去。老太太把法器递到我手里,叮嘱我说:“一会儿你要摇动法器,前后共有三次:第一次在我与天神说话的时候,你要猛烈地摇;第二次在我中途停下来的时候,你要摇两下停两下;第三次在我昏迷在地即将醒来的时候,你要徐徐摇动。时机一定要把握准,否则便会出大乱子。”说着又让我依次试验。我在大爷爷的指点下对音律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这法器声音单调,运用起来毫不为难,老太太说了两遍我就记下来了。

    须臾老太太一切准备停当,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还一边摇头晃脑。我距离她虽然很近,却也听不清她究竟念了些什么。渐渐地她手足舞动,而且出现了间歇性的抽搐。我看着她在那里尽情表演,感觉有几分滑稽,忍不住便想发笑。但看到靖帆扬的家人全都神情肃穆如见神祗,我硬生生地把笑意憋了回去。过了片刻她抽搐变得更加强烈,口中呓语连连,我一看这是和天神说上了话,把手中的法器哐啷啷来回晃动。老太太似乎有挺多话要说,我晃了五分钟还没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多少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看在靖帆扬因我出事的份上,我还是卖力地摇着。后来老太太絮叨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正摇着法器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烦恶,跟着神智就有几分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飞走了。老太太的声音这时也停了,我还记着老太太的吩咐,摇一阵停一阵,再往后我迷迷糊糊,勉强摇晃法器直到老太太苏醒。我只感到身心俱疲,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文)

    这会儿其他同学陆续都从外面进来了,徐大治等人围在老太太身旁问长问短,只有翟小佳来到我面前:“呀,何方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还想在她面前逞英雄:“没什么,歇一会儿就好了。”她说:“那你也不能坐在地上呀!我去搬把椅子。”说着把角落里的椅子挪了出来,扶我在椅子上坐好。我全身虚软无力,勉强冲翟小佳笑了笑,说了一句谢谢。翟小佳很是担心:“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我摇摇头:“我要听她都说了些啥,等会儿再走。”

    老太太此时正享受着贵宾级别的待遇,她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攥着靖帆扬妈妈刚买来冒冷气的汽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靖帆扬的家人紧张围在周围,一个个像等待圣旨一样。老太太喝下去半瓶汽水,方才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见到了管事的丙灵正神,他说你家孩子得罪了下凡的大罗天女,被收走了二魂六魄。我和丙灵正神说这孩子只是一时顽皮才惹出了这等祸事,他本性并不坏,也不能就这样一棒子敲死。”靖帆扬的家人都频频点头,很认可老太太的说辞。老太太说到这里却故意停下不说,直到有人催促才继续说道:“丙灵正神说了,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不惩戒他跟上面也没法交代。”靖帆扬一个亲戚问:“这神仙还不是最大的?”老太太很不满有人打断:“那是当然!就像你见到林业局局长,觉得局长挺大了吧?可是局长上面还有厅长,厅长上面还有林业部呢!丙灵正神是专管这事的,要办事就只能找管事的,县官不如现管嘛!”旁人都附和着:“对对,是这么个理儿。”老太太有几分得意:“我在丙灵正神那里也有几分薄面,为了这事跟他反复讨价还价,他答应放回来一魂三魄,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效果。”靖帆扬妈妈急了:“这么说我儿子还不能全好?”老太太说:“得罪了大罗天女,哪有那么容易好?我这还是好大面子呢。”靖帆扬妈妈苦苦哀求,就差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了:“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我儿子今年才十岁,人生的路还很长哪!”老太太摆摆手,把汽水瓶往旁边的茶几上重重一顿:“这我可做不了主,你们当神仙是那么好求呢!”靖帆扬的家人一看都急了,有拉老太太袖子的,有凑到老太太跟前说好话的,还有人从身上掏钱往老太太手心里递。老太太把这些钱全都推了回来:“这不行,丙灵正神已经开过一次口了,哪能再让神仙开一次口!”靖帆扬的家人惊惶无措,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抹眼泪了。靖帆扬的妈妈声泪俱下:“求您开开恩吧!咋地也得给我家儿子一条生路啊!”
    (正文)

    我们这些同学见他们家内外都乱了套,也有上前开解的,也有求老太太的,唯独翟小佳抱臂观瞧,完全置身事外。这时靖帆扬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妈!”跟着又叫了一声:“温太爷沟!”他家上下人等立时就围了上去,盼着靖帆扬能多说两句话。只可惜靖帆扬再不肯开口,仍是那副呆愣愣的表情。不管怎么说,他比之前的确有所好转,靖帆扬家人半忧半喜,转过头来继续求老太太。老太太半晌不答,待靖家人催得紧了,才吐露一句话:“要想救这孩子也行,须得答应我两件事。”靖帆扬的妈妈拭去泪水:“别说两件,二十件也行!”老太太诡秘地笑笑:“话可别说的这样满,第一件需要打点各路神仙,你们家要准备五色元宝十只,上好云锦两匹,鲜活大公鸡一只,你们能办得到吗?”靖家人面面相觑:“咱们这里是小地方,云锦是南方的特产,这上哪儿弄去?还有啥是五色元宝?”老太太说:“五色元宝就是神仙所用的元宝,分为金、赤、玄、素、苍五种,常人是见不到的。”靖家人说:“我们别说见过,今儿才头一回听说。您既然道法深湛,想必有办法得到五色元宝和云锦,我们全家能凑多少钱算多少钱,请您务必伸一回手,出面求上仙开恩。”老太太喟然长叹:“也罢,瞧你们心诚,这件事我就勉为其难了,不过需要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手指头比了一比,瞧那神情便知绝不是三百块能打发的。普通人月薪也就两百块左右,三千块基本就是掏空家底了。靖家人为了治好靖帆扬,这么苛刻的条件也答允了。老太太又说:“还有第二件事,这件事你们不要求我,去求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小孩,要他答应帮我做法事。”说着指了指我。众人皆是大为惊讶,有人问道:“一定要那个小孩吗?”老太太神色不容置疑:“对,就是他,别人没有慧根,就是跟着我也没用。”靖帆扬全家上下立即蜂拥而出,围着我百般恳求,连我那帮同学也来帮腔。

    翟小佳心里有气,忍不住出声斥责:“你们没看他刚才就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忍心苦苦相逼?何方岐,咱们走!”我腿脚酸软,勉强站起身仍觉头重脚轻,正待要走面前被靖家人堵住了,他们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求老神仙帮忙,就差你这一头了,你总不能看着我家靖帆扬一直是这个样子吧?”一时间人声嘈杂,只听得我晕头转向,我摆摆手,不愿和他们多说。靖家人仍拦着不放,翟小佳从人群中伸出手拽我出去。徐大治在后面叫道:“何方岐,你不讲义气,我要到班级里告诉同学,让全班同学都笑话你!”
    (正文)

    我脑子里昏昏沉沉,也不反驳他,被翟小佳牵着向外疾行。靖家人跟出门外,不停招呼我的名字,有两个年轻人快步越过我们拦在面前,把路挡得严严实实,看那意思我不答应他们不打算放我回去了。翟小佳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敢胡来我喊人了啊。”那两人不出声,但也不肯让开。

    双方在路上僵持片刻,象斗叔拎着一瓶酱油过来了,他大声问我出什么事了。翟小佳口舌便给,又和象斗叔熟识,叽叽呱呱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象斗叔拉着我的手细一端详:“那老太太绝对有问题!走,我帮你们回去理论理论!”不由分说带上我折了回来。我生恐连累翟小佳,叫她赶紧回家,翟小佳却说:“你这是什么话?看不起我还是怎地!”我虽然被她呵斥了两句,但心里却暖呼呼的。

    象斗叔带着我们两个一进门,靖家众人多少有些错愕。靖帆扬的妈妈试探着问道:“何方岐,你这是想通了吗?”象斗叔看出她是主人,朝她略一点头致意,也不多说话,径直冲那老太太走了过去:“你对我侄子做了些什么?赶快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老太太故作惊讶:“我干才只不过让他帮忙摇了一会儿法器,可没从他身上拿一星半点的东西,这里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可不要诬赖好人呀!”象斗叔说道:“你的偷天换日瞒得了别人,可怎么能瞒得过我?你实话实说,那个小孩的灵魄是不是从我侄子那里挪过去的?”老太太从鼻孔哼了一声:“从哪里挪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向丙灵正神求来的。”象斗叔见她一味胡说八道,也不禁动了怒气:“你这样信口开河,到底还讲不讲道理?”说着反手抓向老太太的手腕。也不见老太太如何动作,那根长骨做的法器竟一跃而起到了手中,她用法器朝象斗叔点了两下,象斗叔微微一晃随即稳稳立住,忽然暴喝一声,一直提着的酱油瓶哐当一下砸在法器上。这酱油瓶本是厚实的玻璃做的,却在剧烈的碰撞下四分五裂,里面的酱油四下飞溅,老太太身上和法器都沾了不少,旁边围观的众人也都跟着遭殃。趁着众人愣怔的工夫,象斗叔冲我们喊了一声:“快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翟小佳拉着跑出门外。靖帆扬家人可能也懵了,竟然没再追出来。
    (正文)

    我们一口气跑出了半里多地,象斗叔示意我们停下。翟小佳见象斗叔面色冷峻,开口问情况如何。象斗叔连连摇头:“好厉害的老妖婆!我看出来她有些本领,但也没太当回事,只想着先把她制住,再逼她交出方岐的灵魄。哪想这老妖婆的法器十分厉害,我皇极生象术尚未展开便已落了下风,若是走得迟了只怕我也得陷在那儿。我只好使了个无赖招法,用酱油暂时破去法器,趁乱逃了出来。不过那老妖婆吃了大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赶快回家求我爸帮忙。”我脑子里已是混沌一片,象斗叔说什么便是什么,当即和翟小佳随同象斗叔到李旷爷爷家。

    李旷爷爷闻声从屋内出来,见到象斗叔手中空空如也,身上又有不少酱油的痕迹,再瞧瞧我和翟小佳,心下已明白三分:“象斗,酱油不会是你故意弄洒的吧?”象斗叔说:“也差不多。”把事情经过约略说了一遍,李旷爷爷也有几分惊异,又反复问了那法器的形状特点,而后沉吟道:“百年前有位道门高手,擅长使用人皮鼗鼓,以气机转化扰人心神,屡屡与介阳子祖师为敌,后被吴祖师设计翦除。这老太婆所用法器虽与人皮鼗鼓有异,但理数并无二致,没准是这位高手的嫡传。我观方岐双目无神正气不御,灵魄确实已被移走,如果拖延久了只怕道基有损。”象斗叔说:“是,孩儿也这般想。只是那老妖婆本领高强,孩儿不是对手。您快些带我们过去,把方岐的灵魄夺回来。”李旷爷爷掐指默算:“老太婆已经离开那户人家了,眼下想找她不太容易。不过当务之急是方岐的事,我想个办法把灵魄收回来。”他凝神思索片刻,把正在写作业的象石叔喊出了屋,叫他去后山采几株山芝麻回来。象石叔也没问为什么,飞跑着去了。李旷爷爷又叫象斗叔到柜子中取一炷香。象斗叔拿着香不解地问道:“这香也不见特异之处,您准备用它做什么?”李旷爷爷说道:“这香里掺了遁魂砂、元灵散,平常时可安人魂魄,治疗惊悸诸症,偶尔也可用作指路之用,方岐灵魄还需此香归位。”
    (正文)

    说话间象石叔已经抱了一捆山芝麻回来了。李旷爷爷接过来之后把山芝麻依次插进地里,从门外一直排到小院。它们之间距离长短不一,有一米远近的,也有两三米的。李旷爷爷问我:“那户人家在哪个方位?”我反应有些迟钝,倒是翟小佳机敏地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差不多有二里地。”李旷爷爷不再多言,把那炷香立在小院正中的矮几上,随手一划香头燃着,很快化为一个小小的红点。青蓝色的烟气在空中袅袅上升,一股馥郁的香气迅速在小院中弥散开来。这种香气有些类似中药薄荷脑,却又没那么张扬,吸进鼻中令人神智为之一清。李旷爷爷朝正东拜了三拜,郑重其事地说道:“苍天在上,非是我要动用三奇引魂术,实乃后辈儿孙被奸邪所诱失去灵魄,为他人所窃有。我以此术收回灵魄,不敢妄作他用,祈请上闻。”说罢转回身剑指朝靖帆扬家的方向刺出,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几株山芝麻都微微颤动,院子中的落叶也被卷了起来,如蝴蝶般在空中曼舞。李旷爷爷不待树叶落地,剑指化爪回抓,靖帆扬家上空须臾升起几道颜色极淡的气旋,彼此追逐缠绕渐渐成为一体。我虽然迷迷糊糊,但也知道这便是我被吸走的灵魄,当下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灵魄的行止。李旷爷爷催动三奇引魂术,那灵魄渐渐离开靖家,向着我们飘了过来。翟小佳自从燧尘珠一事之后眼力大有精进,也能看见灵魄飘动,张大嘴巴半天难以合拢。象石叔微微点头,还向我以目致意,我从他的表情中明白大局已定,自有几分欣喜。

    眼看灵魄离我们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忽然间灵魄在空中一顿,竟而调转方向又向来路飘去。李旷爷爷轻轻噫了一声,对此也没预料到。他五指微微一用力,灵魄又转向我们而来,但只向我们飘了不远又再次放缓,似乎对面有高手正与李旷爷爷角力。象石叔面现忧色,想要上前帮忙,李旷爷爷左手成爪不动,右手冲他一摆,示意不必帮忙。灵魄在空中晃荡了两下,李旷爷爷蓦地身形下挫,右手食指压在中指上,快捷无伦地在左臂合谷、阳溪、偏历、温溜等处穴道依次点过,我在旁边看得分明,这些都是手阳明大肠经的穴位。李旷爷爷点过这些穴位之后,三奇引魂术的力量有所增强,灵魄虽然偶有止歇,但飘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对方似乎很不甘心,屡屡设法予以阻隔,但李旷爷爷终究棋高一着,那灵魄最后还是摇摇而降,直落到门外插着的山芝麻上。
    (正文)

    那株山芝麻被镰刀斩断已有一段时间,叶片多少有些萎蔫,灵魄注入后整棵植株一下子挺立起来,叶片上涌动着鲜活的绿意,瞬间恢复了蓬勃生长的姿态。李旷爷爷举轻若重,左臂稳如磐石,五指一收一放,灵魄便在异香的指引下到了下一株山芝麻上。先前的山芝麻立时耷拉下脑袋,比之前更加无精打采,而注入灵魄的这株山芝麻却呈现出勃勃生机。如此反复收放,灵魄在山芝麻间逐次传递,直到来到矮几前的最后一株山芝麻上。李旷爷爷眉宇间红光一闪而没,叫声“着”!灵魄应声从山芝麻上升起,我只感到一阵凉风拂面,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头脑中一下子清明了许多,疲惫感也消失了。

    李旷爷爷双手下压,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开口问道:“方岐,你感觉如何?”我高兴地说道:“这下彻底好了,多谢李旷爷爷!”李旷爷爷却没我想象的轻松,他说:“你和你同学先回去,这两天没有事别随意走动。”我隐约猜到他的担忧:“您要去找那老妖婆吗?”李旷爷爷道:“不是我要找她,而是她来找我们。如今我们在明处她在暗处,只要她想对我们不利肯定能找到机会,得想个万全之法才行。”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答应着和翟小佳退了出来。

    我回家之时已经错过了饭点,妈奇怪地问我去哪里了,我不敢说实话,只说和同学在路边玩了一会儿,才耽误了时间。妈嗔怪地说道:“早都和你说过要按时回来,你怎么总是不听?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她一边唠叨一边给我端来了饭菜。我在靖家折腾了许久也确实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饭还没吃完门外有人招呼,我向窗外探头一望,见是靖帆扬的妈妈带着几个亲戚大包小包地过来。我赶忙对老妈说:“别让他们进门,我烦他们。”老妈奇怪地问:“你认识他们吗?大白天的也不能不让人进门呀。”说着起身去给靖家人开门。我伸手扯住老妈袖子:“你别去,让他们招呼。”正在午休的老爹听见声音疾步从里屋出来:“你小子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只得把去靖帆扬家的前因后果说了。老爹大皱眉头:“臭小子,你这祸可闯得大了!本来我们何李两家隐姓埋名,就是为了避免世事纷扰,你这一下可好,别人都知道了!”我说:“李旷爷爷已经在想办法了。”老爹说:“他想办法有什么用?那老太婆一定会报复咱们,咱们家看来是永无宁日了!”我说:“那我去找大爷爷。”老爹斜睨我一眼:“大爷爷哪里会管你这些破事!”我不能说出大爷爷传授我本领的事,只嘀咕了一句:“大爷爷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文)

    这会儿敲门声更剧烈了,靖帆扬的妈妈大声叫着:“有人在家吗?我们进来了啊。”说着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推门就闯进来了,那些亲戚紧随其后,老妈见状只得出门招呼。靖帆扬的妈妈拉着老妈亲热地说道:“大姐,咱以前在学校门口见过面!有一回下雨,你去接何方岐,我接靖帆扬,咱们不还唠了两句吗?早就想过来看看,这一直也没得着机会。”老妈耐着性子,听她讲完这番话,然后说道:“你是为靖帆扬的事来的吧?那老太婆一做法,我家小岐就心烦意乱,这是坑一家肥一家的事,甭管出多少钱这事我们不干。”

    妈不给好脸色,靖帆扬的妈妈却不死心,仍在想办法劝说:“你看何方岐不是好端端的吗?吃饭啥的都不影响,我家靖帆扬就不成了,之前也就好了那一会儿,刚才又彻底糊涂了,也不认人也不说话。我们已经求老神仙开恩,就让何方岐去摇一会儿法器,那能有什么呀?”妈已经很不高兴:“既然没什么你们自己去摇法器吧,我们也不会干这个。”靖家那帮亲戚不乐意了:“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儿子刚才找来一个野小子,泼了老神仙一身的酱油,连法器都弄脏了,老神仙说至少得把法器养个四五日才能恢复灵力。你儿子做下这等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妈一摆手:“我们家不欢迎你们,都从这麻溜地出去!”说着把他们往外赶。靖帆扬的妈妈还想挽回,可惜妈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靖帆扬家里很有几个愣头青:“出去也行,我们就在门口等着,你们不答应我们不走了!”妈也放出狠话:“你们愿意等就等,我们还就不答应了!”跟着砰地关上了大门。

    妈进屋后仍然余怒未消:“我瞧这些人都流里流气的,一个个不像是好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同学,还跟他们在一块玩?”我叫起撞天屈来:“我哪里和他玩了?他脑子坏掉了,有同学说跳大神灵验,我觉着好奇今天去瞧热闹了。”老爹说:“啥也别说了,一天天地净给我们添堵。他们要是老在这里不走你出门还挺麻烦,万一把你抓到那老太婆面前我们找都找不着。”我说:“那你去把他们赶走。”老爹说:“人家又没进你家门,你有什么理由赶他们走?”这一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老爹看了看表:“下午我还要去上班,你们娘俩就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听见没有?”我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老爹推门上班去了。
    (正文)

    十五、诱敌

    老爹上班之后我躲在屋里写了一会儿数学作业,但心思都在李旷爷爷那边,压根没法写好。后来我索性扔下钢笔,悄悄出屋看了好几次,每次都看到靖家人在门外高谈阔论,时而出言不逊。到了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买了一盒沙丁鱼罐头和几个馒头,边吃比议论靖帆扬的病情。我看见他们大有安营扎寨的意思,不由十分恼怒,但我人小力弱,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我躲在门里观察片刻,看到他们并没注意到我,忽而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我溜回自己房间,找出过年时剩下的鞭炮,把外面的硬纸一层层剥开,再把内里银灰色的药粉倒在一张白纸上。单独一只鞭炮所藏药粉有限,但我手里有整整一挂鞭炮,只拆了半挂药粉已有小半把。我小心地把白纸折起来做成一个药包,悄悄地溜到大门背后,从木板的缝隙里一点点把药包塞了出去。那些人只顾聊天,药包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完全被忽略了。我心中暗喜,对着药包运起先天火诀,只顷刻间药包哧拉一下燃着,放出耀目的光芒,背对门坐着的那人身上的衣服立时也被引着,火苗在他身上一下子蔓延开来。靖帆扬那些亲戚一个个都傻了眼,有人叫道:“快打滚!”那人依言在地上反复滚动,因为火苗初起,很快就被扑灭了。虽然如此这人身上穿着的外套已被火燎了个大窟窿,里面的毛衣也烧坏了。我心情大快,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那人惊魂未定地问道:“这火怎么起来的?”旁人均未看清,一时众说纷纭。靖帆扬的妈妈毕竟是女流之辈,被这团火弄得疑神疑鬼:“该不会是我们这样做老神仙不高兴吧?”其他亲戚说:“不能吧,我们都答应给老神仙钱了,老神仙帮我们还来不及,怎么也不会向着这小子。”靖帆扬的妈妈说:“我觉得在这里坐下去也不好,不如先回家去,其他的事后头再说。”这件事毕竟是以靖帆扬家为主,旁人只是来帮忙的,见她这么说众人也不好强求,纷纷站起身来。不过有人说道:“白白放过这小子实在不甘心,等哪天把他逮住交由老神仙发落,老神仙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众人在议论声中远去了。
    (正文)

    待他们走远了我终于抑制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出声。妈听到笑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我一指门外,示意她那些人已经走了,然后跟她说自己要去大爷爷家看看,李旷爷爷肯定在那里。妈不同意:“他们家肯定盯着你,你一出去等于自投罗网。”我说:“你要是不放心就陪着我去。”妈说:“我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哪有工夫陪你出去!”我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让她松了口,条件是必须在四点前回来,若是半路遇到了靖家人,别和他们啰嗦扭头就跑。这些条件我一一答应,径直出门朝大爷爷家狂奔。

    一路上我倍加小心,不过并没有看到靖家人,估计他们也猜不到我会出来。到大爷爷家李旷爷爷果然也在,老哥俩正低声商议着什么。大爷爷冲我招招手,我连忙凑了过去,叫了一声大爷爷,又说给您添麻烦了。大爷爷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说起客套话了!不过这次局面凶险,需要你仔细应对倒是真的。”我听出了话外之音,忙问他:“您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大爷爷说:“刚才我和老李商量的结果是,由你出面把那个老太太引出来,然后我们暗中出手让她再也不敢为非作歹。”我立时大惊失色:“那我岂不成了引鱼上钩的鱼饵?这我哪里做得来?”

    大爷爷回身从箱子中取出一件类似马甲的衣服,它看起来质地粗糙颜色灰暗,我好奇地摸了一下,衣服外表有些扎手,穿在身上定然不大舒服。大爷爷示意我套在身上,我虽然不大情愿还是照做了。说来也真奇怪,虽然这衣服看着肥大,但穿在我身上竟然不大不小,一点儿也看不出臃肿来。大爷爷介绍说:“它名叫暮晴铠,是我根据你太爷口授仿照吴祖师的镜心铠所制,内里按天地人三才和九宫数理编织经纬,几年前一个晴天的傍晚我把它做出来,所以就起了暮晴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你就穿着暮晴铠,那老太太绝对伤不了你分毫。我再传授你一个口诀,你依照口诀调整脉息,那法器就算晃起来你也没事。”接着让我记下口诀。我还是很担心:“可我也不知她住在哪里,怎么把她引出来啊?”大爷爷说:“她收了人家不少钱,自然会来找你。到时你不要惊慌,我们自会出手。”我似懂非懂,但出于对大爷爷的信任,还是点头答应了。
    (正文)

    接下来的几天都平安无事,我每天照常上学放学,什么蹊跷的事也没碰上。徐大治等人悄悄在背后议论我的不是,我只当做听不见。后来他们编了个顺口溜在讥讽我:“何方岐,西瓜皮,出门绊个狗啃泥!”结果被班主任马老师听见了,马老师一向严厉,当场训斥了他们,这几个人以后也不敢乱说了。

    转眼就到了周四下午,放学之后我尿急,急匆匆跑到厕所放水。正提裤子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同时有人发问:“你就是何方岐?”我扭头一看是两个不认识的学生,个子比我高大半头,多半是高年级的。徐大治在厕所门口张望了一下,很快就缩回了脑袋。我顿时明白了,肯定是徐大治把我出卖了。我坦然说道:“对,我就是,你们找我什么事?”那两人说:“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着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了中间,我不得不跟他们一起走出厕所,徐大治远远在前面带路,和这两人只以眼目示意并无交谈。我们出了校门就朝镇里主街方向走,路上碰到了翟小佳,她见状大惊失色,我却朝她挤了挤眼睛:“没事,你替我把书包捎回家便成。”说着凌空把书包抛给她。翟小佳嗫嚅了两下嘴唇,看样子还想说什么,我身后那人却没好气地推了我一把:“别说话!赶快走。”

    徐大治从主街拐入一条小胡同,那两人也推着我进了胡同。这条胡同只能容纳两人侧身通行,两边的房屋低矮破败,不少门板上油漆斑驳,看着有些年头了。徐大治在胡同最靠里的一扇门停下了脚步,轻轻叩了叩门,门里有人立即把门敞开放徐大治进去,我也被那两个人推进了门里。我一进院子就看见靖帆扬表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他那帮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在,众人全都表情肃穆鸦雀无声,没有了往日的嘈杂,看样子事前是得了什么人的嘱托。徐大治和带我来的两个人把住了大门,很明显是预防我逃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喊道:“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靖家人默然不语,倒是屋子内传出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孙猴子哪能翻出如来佛的掌心,你今天还是乖乖帮我做法吧!”我立时认出这便是那个老妖婆,登时热血直冲脑门,大喝道:“你那天可把我害苦了,我今天正好找你算账!”
    (正文)

    老太太从门里转了出来,手中仍然握着长骨做的法器,法器一端的绿色石头比之前更见剔透,灵力估计已完全恢复。她桀桀怪笑:“你还要找我算账?今天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法器朝我一点,我顿时感觉一阵恶风袭来,仓促之间不及反应,被这恶风吹个正着。然而我身上的暮晴铠无风自动,于间不容发的一瞬挡住了法器的进攻。我暗暗掐了一下指尖的十宣穴,感觉血脉运行毫无异样,这才确信老太太的法器果然奈何不得暮晴铠,登时信心大增,叫道:“老妖婆,你的法器不灵了!”那老太太见我居然毫发无损,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喊道:“小子别逞强,看我这招你如何抵挡!”说着当啷啷晃动法器上的铜环,铜环摆动忽快忽慢,碰撞声也时高时低,颇为嘈杂难听。但我得了大爷爷的口诀,心念所动依音律随高就低,听起来便和普通铜环没什么两样,只是感觉暮晴铠越来越热。院子里的其他人却都听不得铜环声音,一个个双手按住耳朵,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靖帆扬的妈妈嘶声叫道:“老神仙,受不了啦!求求你别摇了!”老太太却不答话,面上现出阴狠之色,手中的法器越摇越是剧烈,看样子非把我拿下不可。靖家人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脸上表情异常扭曲,看着都很吓人。忽然靖帆扬的妈妈眼皮一翻往后便倒,竟而晕了过去。其他人也扛不住铜环之声,先后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唯一的例外就是靖帆扬,他痴痴凝视着大门,完全不受法器的影响。

    老太太见我毫发无伤,法器简直晃得和拨浪鼓一般。不料她摇着摇着,身体突然一晃,跟着脸上变了颜色,似乎察觉出不妥。她定了定神,不甘心地咕哝了一句,把法器抛到半空,对着我念念有词。法器上幻出一道黑死之气,向我当头罩下。与此同时暮晴铠仿佛气球一般鼓胀起来,在我身周的延年、生气、天医三个方位显出八卦之形,那黑气虽然来势凶恶,但在距离我五尺之处便被尽数挡下。那老太太皱紧眉头,手足舞动状如疯癫,不断催动法器,黑死之气向内逼近两尺,但随即又被弹了出去。老太太咬牙切齿,一咬牙法器高速旋转,黑气如高压锅一般突突向外直喷。暮晴铠的温度越来越高,已经有些让人难以忍受了。我心说大爷爷怎么还不出手,再过一会儿您侄孙该变成烤乳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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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门外传来悠扬的竹笛声,音调转换若合符节,跟皇极生象术所讲的黄钟大吕一模一样,我一听就知道大爷爷来了。竹笛声音一起黑死之气便如沃汤泼雪般纷纷消散,只顷刻间空中被涤荡一空,法器虽然仍不断喷吐黑气,但力量已经越来越弱,旋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老太太脸色由红转白,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站立不定。跟着那法器叭地一声在空中断成两截,毫无生气地坠落在地,上面镶嵌的石头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

    老太太伸手扶住矮房的外墙,嘶哑着嗓子说道:“何方高人坏了我的好事,不妨出面一见!”大爷爷并没回答她,那竹笛声再次吹起,悠扬婉转一如刚才,却已是渐行渐杳,直至淹没在主街的喧嚣之中。老太太摇摇晃晃想逃出门去,但她每走一步就吐一口鲜血,连吐七口血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靖家人这时先后惊醒,他们看到老太太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一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我看见徐大治倚靠在门背后,睁圆了牛眼瞪着我,忍不住走到他面前说道:“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徐大治面现惊恐,抖成一团筛糠,看来的确是被吓破了胆。我又来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匍匐在地,蓦地伸出干枯的手指扯住我的裤腿:“小子,你告诉我,门外吹笛子的是谁?”我白了老太太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我摇摇头:“你总想害我,如今遭了报应也是咎由自取,就现在这个样子还想继续害人,我劝你省省力气吧!”说着向后一退,脱出老太太的掌控,在靖家人复杂的目光中推门而出。

    我走出小胡同迎面遇上了老爹,原来翟小佳把我的书包送到家里,老爹不放心就出来找我。可他并没打听到我究竟去了哪里,只能在大街上来回打转。他看见我立时一把抱住,眼中隐隐有泪光:“老儿子,你这是去哪里了?”我心中一热,却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爸,我这么大了哪能走丢,你不用担心我。”老爹声音都有些哽咽:“我哪能不担心?听说你被人劫走我都想报案了,后来想想还是先自己找,我觉着你就在这一片,没想到还真找对了。”我问老爹:“你刚才听见吹笛子了吗?”老爹摇头:“没听见,谁会在这里吹笛子?”我一下子明白了,大爷爷肯定走了另外一条路,没有和老爹碰上。老爹唯恐我走丢,一只手紧紧拽着我,边走边和我讲大道理。可能是我今天心情比较好,对老爹的说教也没那么抵触,不停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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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上课徐大治的座位也空着,班主任的说辞是徐大治生病了需要在家静养。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趁课间悄悄告诉了翟小佳原由。翟小佳说:“徐大治可真不是东西,这不是明摆着坑你吗?”我点头:“幸好我大爷爷早有预料,否则这一下可惨了。哎对了,那本笔记你看过没有?”翟小佳说:“我看过了。笔记的前半部分写得工工整整,逻辑也很清晰,讲了一个类似神话的故事。后半部分笔记潦草,就和《自然》书上一样,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我说:“那你快说说故事都讲了什么?”

    我刚说完这句话上课铃就响了,马老师和以往一样夹着教案进来了。这节课继续讲授课文《爱迪生》,马老师讲完课文话锋一转:“《爱迪生》这篇课文同时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大家要向爱迪生学习,勤于思考勇于创新,为建设四个现代化而奋斗!接下来的时间交给大家,哪位同学也能给大家讲一个和课文相近的故事?”大家上课前均无准备,一时面面相觑。马老师见没人举手回答,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们平时都挺活泼的,不让说话也说,怎么到该说话的时候却说不出来了?”她这话意有所指,估计是科任老师跟她说过班级纪律不好。全班同学一被批评更蔫了,一个个都垂下头去。马老师正想继续训话,却看到班级前面有人勇敢地举起手。马老师眼前一亮喊出名字:“翟小佳!”翟小佳说道:“报告老师,我可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马老师点点头示意她站到前面讲台上来。

    翟小佳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讲起了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咱们这一片有兄弟二人,他们以打猎为生。有一天他们又带上干粮斧头弓箭上山打猎,不过这天他们运气很差,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只打到了一只野兔,像狍子、马鹿、野山羊这些动物都没碰见。他们有些扫兴,就准备下山回家。不料走到半路山上下起了大雨,他们只好到山洞里避雨。后来雨停了,山上雾气却没消散,他们看到天色不早,不敢在山上停留,凭着记忆往山下走。他们原本对山上的路很熟,但大雾遮挡了视线,他们对方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走着走着哥哥发现不对,两人又掉头往回走。眼瞅着天快黑了他们也没找到平常走的那条路。正在着急的时候大雾里突然钻出一头壮硕的黑熊。等到哥俩发现时黑熊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两个是猎户出身,对付猛兽都有自己的办法。哥哥立刻拿起斧头,弟弟则抓起弓箭,利用树林与黑熊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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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俩与熊搏斗的时候才发现这头黑熊有些不大对劲。黑熊会用嘶吼给自己助威,面前这头黑熊却总是不声不响;黑熊一般皮糙肉厚,但也没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可斧头砍在黑熊身上如同落在地板上一样,震得人手生疼却不见一点儿伤口;弟弟的弓箭从未失过手,但今天用光了箭壶里的箭支也没能射中黑熊。哥俩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渐渐心里着慌,只能一味闪躲。冷不防黑熊一巴掌拍下来,哥哥斧子一挡,人倒是没事,却把斧头震落在地。哥俩一看也别和黑熊兜圈子了,赶紧想办法逃走吧。可黑熊对地形十分熟悉,再加上天色昏暗不辨方向,他们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被黑熊迎头堵住。慢慢地他们也发现黑熊不是要把他们吃掉,而是往一个特定的方向驱赶,心里都充满了恐惧。可他们完全不是黑熊的对手,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这样被黑熊赶入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这个山洞黑漆漆的,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里面又有很多岔路,他们根本搞不清方向。黑熊驱使他们进入一个比较大的岩缝中,他们以为毙命在即,心中都充满了绝望。不料黑熊却没伤害他们,一转头搬来两块大石头堵在岩缝洞口,不让他们逃走。他们在黑暗中静静等了一会儿,听见黑熊哼哧哼哧的喘气已经远去,这才从身上摸出火石火镰,小心地引火照明。这个岩缝深处山腹,头顶和两侧都是坚硬无比的整块岩石,根本无法挖动,唯一的出口就是被黑熊拿石块堵住的。可这两块石头体积巨大,两个人一起用力也难以撼动分毫。而且岩缝里面空空如也,一件趁手的工具也找不出来,他们想逃出去难以登天。好在哥俩身上还带着干粮,此刻就着清水勉强还能果腹。不过填饱肚子之后他们并未轻松多少,黑熊纵使无意伤害他们,他们所携带的粮食清水毕竟有限,时间一长也必定活活饿死。”

    翟小佳越说越是兴奋,两腮都泛起了桃花一样的红晕:“他们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夜,直到很久之后外面才再次传来黑熊沉重的呼气。借着岩缝一角漏下的天光,哥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不料那黑熊并未搬开大石,只从大石的缝隙中扔进来一个粗麻编织的口袋。兄弟二人不知道黑熊要做什么,都不敢随意上前。却听黑熊在岩石背后呼了两口气,竟然掉头朝外走了。很久之后二人才战战兢兢地拿起口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团类似麻绳的粗线,每一股都有小手指粗细,旁边还有一块鞣制过的牛皮,牛皮上刻着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弟弟在家学过一些粗浅的缝纫手艺,看出来线条穿插是一种编织手法,就把这个想法和哥哥说了。兄弟二人商量了一会儿,觉得黑熊是让他俩按照图例把这些线编在一起。他们在岩缝中无事可做,索性就研究起来。这团线看似并不多,但涉及的编织难度并不低,他们琢磨了许久才渐渐有了一些心得。于是弟弟担负起编织任务,哥哥从旁辅助,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终于把牛皮上的东西编成了。还没容他们喘口气,黑熊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岩缝背后,伸出爪子搭在缝隙上,朝他们要织好的东西。哥哥把麻袋递了过去,黑熊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似乎很满意地晃了晃脑袋,而后从缝隙里扔过来几个拳头大小的野果。这些野果颜色鲜艳,且有淡淡的香气,但兄弟二人从没见过。他们试着尝了尝,果子水分十足甘美可口,吃完也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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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一早黑熊又来了,这次仍然用麻袋给他们带来了一团粗线和一块牛皮。牛皮上的图案和昨天大不相同,哥俩努力干了一天才勉强完成。黑熊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他们才干完活黑熊就出现了,这次仍然给他们带来了几个野果,拿着麻袋离开了。黑熊走后哥哥跟弟弟商量,说黑熊这是把我们当成苦力了,得想个办法逃出去。等明天它再把爪子伸进来的时候,你用弓弦绞住它的爪子,咱们干掉它。不成想黑熊反应极为敏捷,弟弟的弓弦尚未落下黑熊已缩回爪子。这一天黑熊没给他们麻袋,也没给他们送野果。哥俩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吃完了,饿得头昏眼花,忍不住相互埋怨起来。然而埋怨也没用,还得想办法活下去,他们尝试过种种办法逃出去,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到了后来他们眼冒金星,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动了。”

    “黑熊直到这时才又出现,它先扔给兄弟二人两枚野果,待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才又扔过来一个麻袋。哥俩打开一看,麻袋里还是以往那些东西,看来黑熊已经摸准他们的心思,就是要用这种手段逼他们屈服。兄弟二人明白了,如果不干活就没饭吃,为了活下去只能乖乖地干活。如此日复一日,黑熊给他们的牛皮上编织工艺越来越复杂,线也是越来越多,但无论如何黑熊都会在晚上把麻袋收走。如此日复一日,大约过了半个月,一天上午兄弟二人正在闷头干活,岩缝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们始终没放弃逃跑的努力,赶快趴到大石块上向外张望。猎户都有一双好眼睛,尤其在暗无天日的岩缝中住得久了就更是如此。他们看到山洞深处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女子正往外走,立刻大声呼救。女子听到了他们的叫喊,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们走过来。兄弟二人恳求女子放他们出去,女子隔着大石头和他们说:‘没有用,就算能搬开石块依旧也逃不出去’。兄弟二人不服气地问为什么。女子告诉他们,她名叫小娟,是三年前被黑熊抓来的。黑熊看她比较恭顺,就交给她一个特殊任务,每逢初五到山顶最高处,那里有一个石盆,冬天落雪夏天积水,她去石盆里舀一碗水回来,路上不能回头。但她每月也只有这一次走出山洞的机会,别的时候黑熊是不让她出去的。她也曾想过逃走,但黑熊好像未卜先知一样,总能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慢慢地她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浑浑噩噩地在山洞里生活。兄弟二人不死心,说我们只是寻常猎户,黑熊把我们留下就是帮它编东西,你就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吧。女子没有答应,但在二人的苦苦哀求下还是指点他们,说黑熊喜欢一些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若是对黑熊表现得足够恭顺兴许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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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哥俩看到了希望,决定按照她说的办。从此之后他们任劳任怨地给黑熊干活,黑熊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弟弟还发挥心灵手巧的长处,用多余的麻线编织出布偶送给黑熊,黑熊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两个多月以后,一天早上黑熊搬开石块,示意弟弟跟它出来。哥哥也想跟着走出岩缝,黑熊却又把大石移回原位,让哥哥继续在岩缝中干活。弟弟不知道黑熊要干什么,心里也很忐忑,但黑熊不住扭头回顾,他也不敢磨蹭,只能跟在黑熊后面走出山洞。他长久以来窝在岩缝之中,一见到阳光立时刺得眼泪直流,他边走边暗暗记忆周围地形,心想出来一次不容易,兴许以后能派得上用场。走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来到一片亚麻地,黑熊从一块石头下翻出一把镰刀,示意弟弟用镰刀割取亚麻草。弟弟这些天以野果为食,身上没有力气,才干了一会儿就额头冒汗,黑熊适时地扔过来一些核桃松子,弟弟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吃完之后他继续干活,天快黑的时候黑熊让他停下,抱着一捆亚麻草回了山洞。转天早上黑熊让哥哥出来干活,把弟弟留在了山洞里。大概黑熊也知道这兄弟两人十分友爱,不肯单独逃生,所以让他们轮流出来干活。”

    “兄弟二人虽然天天给黑熊干活,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走。他们每晚回到山洞后都要用唇语交流心得,渐渐地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每逢初五黑熊喝完山顶石盆里的水之后,总要从他们身旁消失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短,很可能黑熊是去了哪个神秘的地方。他们猜不出黑熊在那里干什么,便想跟去看看。转眼又到了这个月的初五,这天轮到哥哥到山洞外干活,他还特意把一些动物油脂带在身上。当他看到黑熊喝了小娟打来的清水之后,就立刻在身上涂满了动物油脂,这样可以避免黑熊嗅到他身上的气味。他悄悄尾随黑熊前行,来到山谷间的一个清水潭旁边。这水潭面积不大,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注入,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镶嵌在群山怀抱中的宝石。黑熊绕着水潭转了一圈,忽地前爪在胸口一扯,跟着全身一抖,居然把熊皮蜕了下来。哥哥瞪大了眼睛一瞧,熊皮里居然是个彪形大汉,原来这黑熊竟然是人扮的,难怪它从来不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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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彪形大汉在水潭里洗了个澡,然后把熊皮套在身上,又蹒跚着转了回来。哥哥怕被黑熊发现,赶快回到了亚麻地,装出努力干活的样子。当晚回到山洞之后他把这个发现和弟弟说了。弟弟认为黑熊既然是人扮的,他洗澡的时候肯定防御最弱,于是哥俩商议出了一个办法。弟弟把弓箭拆成零件,每天出去的时候就带上一部分,然后趁黑熊不注意悄悄将弓箭组装好,藏在了亚麻地当中。弟弟的箭支早已用完,但还有几个箭头,他们就利用干活的机会收集树皮、鸟羽,在岩缝里做成箭支晾干,然后也趁着出门干活的机会带了出去。”

    “一转眼又到了初五,这天轮到弟弟出去干活。他和以往一样默默跟在黑熊身后,径直来到了亚麻地。亚麻地的亚麻早已收割完,在连续多日的阳光照射下剩余水分已经很少了。弟弟的工作就是翻动亚麻,不让它受潮发霉。过不多久黑熊又朝外走,弟弟趁黑熊不注意的当口,悄悄找出藏好的硬弓,又把箭支别在后背,一路尾随黑熊来到水潭边。黑熊没发现被人跟踪,仍和以往一样脱下熊皮,跳入水潭洗澡。弟弟悄无声息地取出箭支瞄准黑熊,趁他转身的工夫张弓搭箭,一箭没入黑熊的后心。黑熊只挣扎了两下就死了,弟弟赶快回到山洞,把哥哥和小娟都救了出来。小娟后来嫁给了弟弟,一家人从此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翟小佳讲完故事,长长出了一口气,全班同学都鼓起掌来。马老师对翟小佳的故事却不甚满意:“你讲的是童话故事,要是能讲讲科学家的故事就好了。”翟小佳有些窘迫:“一时没想到合适的故事,就只能讲这个了。”说着自回座位坐下。我在课桌下暗暗朝翟小佳挑了个大拇指,翟小佳微微点头,没多说什么。这时下课铃嘀铃铃响了起来,马老师刚宣布下课同学们就像小鸟一样冲出教室,我也想跟着出去,却被马老师喊住了,语气很是严厉:“何方岐,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转身就走。我小跑着跟了上去,问道:“马老师,找我什么事?”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等到了办公室再说吧。”我有些惴惴不安,猜不出她究竟为什么找我。而且看到她面色冷峻,也不敢再和她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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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师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其他老师大概都上课去了。她往办公桌后面一坐,把我召到桌子旁边:“何方岐同学,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件事,希望你实话实说。”我赶快保证:“我是个诚实的孩子,一定和您说实话。”她说:“那最好不过,昨天我去徐大治家家访了。”我说:“徐大治学习有困难,您去家访说明您对他关心爱护。”马老师瞪了我一眼:“少耍嘴皮子!徐大治说什么也不在咱班呆了,非得嚷嚷着转学。我反复问过他家里人,才知道和你有关系。还有的同学和我反映,说你和靖帆扬的事有关。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我支支吾吾说道:“马老师,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能不说吗?”马老师一口回绝:“不行!你刚才还和我说要讲实话,这一转眼又耍滑头。”我说:“不是我不想说,我说了您也不信。”马老师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合情合理我怎么会不信?”

    我无可奈何,就从去靖帆扬家看热闹开始说起,如何被那老太太哄骗,如何被靖帆扬家人胁迫,最后又如何侥幸逃生都说了一遍。马老师皱着眉头听完,表情似信非信:“你说的这些荒诞不经,那老太太只不过让你晃了几下东西,怎么可能把你的魂魄转到靖帆扬身上?”我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马老师继续发问:“如你所述当时有好几位同学在场,那老太太为什么会挑中你?”我说:“这我就更不知道了,老太太可没告诉我理由。”马老师连着审问了我半天,见上课铃响了才放我回教室。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美术课了,美术老师正在讲台前向大家介绍传统水墨画技法。翟小佳趁老师不注意,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悄悄递给我。我展开一看,原来是问我打听马老师都问什么了。我想了想,在纸上留了这样一句话:“问徐大治的事,别的我没说。”翟小佳看完后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课桌,没再追问下去。我却仍惦记着她讲的那个故事,想问她是不是从笔记本上看到的。可惜她专心听课,不理会我的小动作,我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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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下课后我才从翟小佳那里得知,她在课上讲的那个故事的确是从那本笔记上看到的,不过笔记上有些细节她没说。黑熊本领高强,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杀死的。弟弟是在小娟的帮助下,得知黑熊在山洞中藏了一本奇术,黑熊也正是修行了奇书上记载的法门才变得如此厉害。黑熊之所以让他们天天编东西,是想做一件罗天星斗仙衣,有了仙衣之后黑熊就能彻底恢复人形,不用再躲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在弟弟的劝说下,小娟找机会偷出奇书,弟弟看过奇书之后在编织时暗做手脚,最后仙衣织成黑熊披在身上神智错乱,这才被兄弟二人合力杀死。兄弟二人认为那册奇书是不祥之物,把它放进了一个皮匣子里,然后藏在了一个谁也不可能找得着的地方。我听完她的陈述之后有个疑问,孙武威的姐姐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故事的?翟小佳说笔记上并没说,而且笔记里的一些记载明显不合逻辑,比如兄弟二人既然是猎户,那文化程度肯定不高,怎么可能看懂奇书,而且还能按奇书所说做手脚?还有黑熊的来历也是个谜,它原本是熊还是人?我问翟小佳,你相信笔记的记载吗?翟小佳犹豫了片刻:“我原来也以为是假的,可一些细节的描写太过真实,只靠编恐怕是编不出来的。”

    十六、意外

    徐大治最终还是转学了,去了林业局最偏远的一个林场小学。那里师资力量有限,教学水平远远比不上我们学校,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了。七匹狼特别行动队的好几名成员都去送行,我后来听同学说,他认为所有事情的根子都在靖帆扬提过的温太爷沟,希望行动队的成员有机会去查一查。可行动队除了徐大治以外其他人胆子都不大,再加上有靖帆扬的前车之鉴,也没人敢再去温太爷沟冒险,这事也就搁下来了。不过徐大治也没那么善良,跟几个死党说了我不少坏话,导致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在班级的风评都很差。不过我对这些也不在乎,每天过得开心就好,剩下的管他呢!
    (正文)

    一晃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们考完了期中摸底测验,马老师给的学习压力小了很多,我们一下子就轻松了。老爹最近忙着他们六工组的事情,对我管教的时候不多,我就趁着这段时间去大爷爷家讨教疑难问题,偶尔也找象石叔、象斗叔玩,还去找翟小佳看过一回笔记。在学校门口我还碰到过张浩,那天他正啃着酥脆的炸鸡架,我和他打了声招呼正要走开,他却热情地喊住了我,又回头叫卖鸡架的小贩再拿两串。小贩手脚麻利地在油锅中翻动鸡架,然后撒上芝麻、孜然和辣椒面,我闻到香气不禁食指大动,张浩在旁边连说:“吃吧吃吧,专门给你买的。”见状我也不好推辞,道了声谢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老爹老妈时常教育我不要占别人小便宜,我和张浩虽然认识有段日子了,但终究非亲非故,所以隔了几天我也请他吃了烤香肠,两边算是扯了个直。如此一来我和张浩的交往自然也多了起来,偶尔他也到我家串个门。老爹有一回休班看到张浩,回头就和我说张浩懂礼貌又聪明伶俐,叫我多向他学习。我心里很不服气,特别想把张浩杀死水猴子的事讲出来,但一想这事牵连广泛,就忍住了没说。因为翟小佳讨厌张浩,我也从来不和她提张浩的事。

    这一天又到了周日,正好老爹休息,于是提议全家人上街赶集。我们镇中心的集市只有周日才有外地客商过来兜售货物,因此周日也就格外热闹。我当然举双手赞成,老妈本是无可无不可,见我高兴也就同意了。于是老爹推上他那辆“大二八”自行车,我当仁不让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向镇中心进发。老爹把自行车停在集市入口处,随手上了锁,牵着我向集市内走来。集市内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划价和熟人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真是热闹非凡。路两边摊贩次第相连,打前头是一片卖水果的:有红彤彤的大苹果、黄澄澄的大鸭梨、橙黄色的橘子,还有本地特产又甜又脆的苹果梨。老爹见我盯着苹果梨不走,索性买了五斤提在手中,老妈挑了一个大个的用纸擦了擦递给我,我就不管不顾地边走边吃,吃得汁水顺着嘴角直淌。再往前走就是卖各种副食的,什么咸鸭蛋、大面包、自制饼干、果脯蜜饯应有尽有,老爹老妈忙着挑东西付钱,我忙着把好东西往嘴里塞,还没走到一半我已混了个半饱。
    (正文)

    出了这片区域就是各色百货,锅碗瓢盆、锤子剪刀、服装饰品琳琅满目。老妈说老爹的裤腰带瞧着旧了,怎么也得换条新的给组里的工人看看。他们俩在挑裤腰带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热闹,身后熙熙攘攘的人流往来不歇,这些人手中大多提着东西,偶尔擦一下碰一下我也不在意。忽然间我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以为是熟人和我打招呼,急忙回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穿黑色棉服的背影混杂在人流中快步离去。这人头上戴着厚实的遮耳棉帽,我完全看不到他的长相。我以为他认错了人,继续看老爹老妈和摊贩砍价。老爹相中了一条牛皮腰带,偏偏那腰带贵得离谱,妈想尽了办法也只砍到八块钱,那摊贩说什么也不肯让步了。老爹连连摆手:“你卖这么贵我们没法买了,还得留着钱买粮食哩!”那摊贩道:“大哥,一分钱一分货,这话可没错!这是正宗的牛皮,美观大方又耐用,那些人造革的压根没法比!你信我一句话,买了绝不吃亏!”老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摊贩说动了,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就在这当口我突然感觉肩上一阵刺痛,好像被针扎过一样。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爸,你看看我肩膀怎么回事,好像特别不舒服。”老爹说:“你等一会儿啊,马上过来。”在这片刻之间肩膀上的疼痛更加剧烈了,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我叫道:“别等了,你马上过来。”老爹皱着眉来到我身边:“在哪呢?我看看。”边说边扯开我的衣领,一看之下登时大惊失色:“什么人拍过你肩膀?”我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忍着痛侧过头一看,肩膀上赫然有一个清晰地青色掌痕,我立时就想起了那个穿黑色棉服的人。我简要把情况说了一遍,老爹东西不买了,立刻就在集市上找那个穿黑色棉服的人,可这会儿距离事发已过了十来分钟,集市上人流如织,上哪儿找人去?片刻之后老爹垂头丧气地回来,跟六神无主的老妈说道:“你先别急,这是一种奇门掌力,咱们家有现成的膏药,贴上一副就好了。”当下我们也不买东西了,老爹背上我急匆匆地走出集市,招手拦了一辆面包车。这种面包车可比小三轮贵多了,可为了我老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正文)

    我们心急火燎地回到家里,老爹把我放在沙发上,立刻搬了把椅子到最高处的柜子里翻出几帖带有异香的黑色膏药。老爹叫妈烧了一壶开水,把毛巾浸在开水中,拧干后用力在掌痕上反复擦拭。我疼得五官都挪了位,不停地问好了没有。老爹说:“你忍着点,马上好了!”趁着皮肤温热啪地一下把膏药扣在了肩上。膏药上传来一阵沁凉,稍后疼痛缓解了一些。我和老爹说了,老爹轻舒一口气:“这是你太爷传下来的,也就剩这几副了,还得省着点用。”转瞬表情又严肃起来:“这个拍你肩膀的人你见过没有?”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最近基本上是在家和学校两头跑,再就是去李旷爷爷和大爷爷家,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老爹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这人或许是上次那老太太派来的。”李旷爷爷和老爹提起过老太太的事,所以老爹也清楚。我对老爹的判断却存有怀疑,那老太太吃了大亏,应该明白和大爷爷的本领天差地远,她还敢来捋虎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可那老太太现在不知所踪,我也没法证实自己的推断。老爹又说这人敢在暗中下手,委实非同儿戏,得尽快把他揪出来,否则下次还有可能中招。不过老爹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首先想的是去求李旷爷爷帮忙。我想起前几天听象石叔说他们全家这周末去市里走亲戚,要到下周一才能回来的事,就劝老爹别费力气了。老爹又不愿去求大爷爷,就和我说要不先等两天,反正你也没大碍。

    此刻我们谁也没想到,这大碍不是不存在,只是没有即时发作。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妈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我一看有我爱吃的明太鱼和猪头肉,禁不住胃口大开,连着吃了两小碗米饭。正当我准备向第三碗米饭发起冲击时,胃里面突然一阵翻江倒海,连带着两胁都隐隐作痛。我知道事情不好,撂下碗筷就往外跑。还没等迈过门槛在屋里就吐开了,稀里哗啦地呕了一地,连带着把早上在集市吃的东西也全吐出来了。妈赶紧跑了过来,给我捶了几下后背:“小岐,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东西吃得太急了?”她越捶我越是呕得厉害,肚腹之中传来阵阵痉挛,到最后都开始吐黄水了。老爹见势不妙,过来按压我双臂内关穴止吐。他这一按我才发现,我眼眶以下至口鼻、胸腹两侧乃至两腿外侧都隐隐作痛,这些地方都是足阳明胃经循行之处。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人把我的足阳明胃经震伤了。太爷传给老爹的药膏有功效不假,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对经脉的伤势全无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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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见我面色痛苦,沉吟片刻吩咐老妈:“快去煮些米粥来,焖得越软烂越好!”老妈慌了神:“煮粥至少得大半个小时,来得及吗?”老爹说道:“你真是笨,咱不是有小锅吗,放液化气上煮!”老妈领命而去,厨房里登时锅碗瓢盆响成一片。这头我胃里空空如也,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吐酸水,老爹轮番掐住我的天突穴和内关穴,可是并不太管用。

    隔了一会儿老妈把热气腾腾的米粥端过来了,这米粥中的大米晶莹洁白,米汤粘稠如浆,看着就很有食欲。老妈拿过小勺,放在嘴边吹凉了一勺一勺喂我。我强撑着说:“我自己来!”妈说:“你今天生病了,还是妈妈喂你,等你好了之后再自己吃。”我既感动又愧疚,不过心里虽然想喝,脾胃却不配合,才喝了两口,胃内突然排山倒海般一阵抽搐,米粥瞬间直蹿口鼻,我躲避不及一下子喷了老妈一身。老妈顾不得擦拭,急忙问我:“小岐,你怎么样?”我连声咳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事。妈求助似地看着老爹:“要不然送医院吧,这吃啥吐啥,拖延下去可了不得!”老爹苦笑道:“医院里的大夫只会开健胃片,这种伤他们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要去也只能去省城,可省城的火车明早上才有,要坐九个多小时,车上又没吃没喝,万一路上有啥情况还不如不去!”妈瞪了老爹一眼:“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词!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老爹倒还能沉得住气:“别急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话虽这样说,可他哪里有什么办法,只是坐着抽闷烟罢了。

    一家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外面有人招呼我的名字,我一听就知道是张浩来了。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对老妈说:“你跟他讲我今天不舒服,让他过几天再来找我。”哪知张浩听说后反而执意要进来,老妈可能觉得他很有想法,我们又是同龄人,放他进来也无妨,就让他进了门。张浩先向老爹问了好,然后转头看向我,惊讶地问道:“方岐,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脸色这么不对劲?”我叹了口气:“别提了,今天上街叫人给算计了。”老爹一向看重张浩,就把我被暗算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哪知张浩一拍大腿,说道:“那掌印是不是像印在肉里一样,指压也不变色?”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浩说道:“叔叔,我们家世代研究中药,我爸在几年前就曾遇到过一个病号,他是后脖颈被人拍了一下,也是留了一个这样的掌印,病人同样是吃啥吐啥。我爸用温补法对症下药,两服药下去人就好了。”老爹眼前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父亲现在方便吗?我想让他给小岐瞧一瞧。”张浩说:“我爸这会儿应该在三栋房的空地上和人下棋,我带你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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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家三口跟着张浩来到三栋房,这里都是本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公房,从外面看起来已经颇为老旧。在公房前面有一片不大的空地,有一些老年人搬了小马扎晒着太阳侃大山,另有一群人围在空地一角看两人对弈,张浩指着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那就是我爸。”我细一端详,这人眉眼与张浩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张浩眉毛修长鼻子英挺,这人却是短促眉塌鼻子,不仅称不上英俊,反而看起来有几分猥琐。我在心里暗想张浩他妈妈肯定很漂亮,要不然张浩也不会继承这样优良的基因。张浩挤进人群,喊了声爸,又指了指我,说有个好朋友想让您帮着看看。那盘象棋其实已进入到残局,张浩他爸站起身来:“我马二进四,卒五进一,你缺士少象,这盘棋输定了。”对面那人细一思索,还真找不着活棋,只能推枰认输。张浩的爸爸得意地笑了笑,老爹趁他挤出人群赶快上来和他握手见礼。张浩他爸一指空地一角的大杨树:“树下安静,我们去那儿说话。”

    在大杨树下张浩他爸盯着我的伤痕看了半天,一直看到爸妈都沉不住气了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上次我遇到过一个类似的病人,我方子都是现成的。张浩,你到我的药柜里甲字第十五号、乙字第八号分别取一钱药粉,用纸包好了拿过来。”老爹说:“我跟着去拿吧!”张浩他爸摆摆手:“叫孩子跑腿,他毕竟年轻嘛!”老爹见状只得作罢。隔了片刻张浩飞奔而回,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爸,乙字第八号的药粉没了,我只拿了甲字第十五号的回来。”张浩他爸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药没了也不早说,这不耽误事吗?”转头又向老爹致歉:“老弟,实在对不住,这药粉我得自己配,晚上你再过来拿吧。”老爹知道好多江湖异人不愿吐露药方,也没追问下去,只和他约定晚上八点到这里拿药。临别的时候老爹拿出一张“四伟人”塞给张浩他爸,但他死活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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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妈忍不住和老爹抱怨:“这个人也真不讲礼数,明明就住在旁边却不让我们上家里去,哪怕客套一下也好。”老爹却站在了张浩他爸这一边:“人家家里可能不方便,再说你是求人家的,管那么多事干啥!”妈被抢白了一通,这才不吭声了。

    晚上我自然是水米未进,肚子里空空如也不说,两胁也越发疼痛。可我不敢吃东西,只能眼巴巴地盼着老爹能早点把药拿回来。八点半过了两分钟,老爹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让老妈赶紧熬药。不大工夫药汤熬好,老远就闻到浓重的药草气味。刚刚晾凉我急不可耐地端起药碗,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这会儿我也顾不上计较药的苦涩,只要能治好病比啥都强。喝下去之后没多久肚腹隐隐作响,我冲到厕所就来了个一泻千里,比寻常的拉肚子可猛烈多了。排出来的秽物腥臭难当,我自己都差点被熏晕过去。才从厕所回到屋里,没过十分钟腹鸣如鼓,我只得再次来到厕所。如此反复三次,我走路都开始打晃了。妈赶紧端过来米粥让我喝,我吃了两口胃里条件反射似地又想呕吐,老爹却说道:“这药挺有效果的,看着就比中午强。”他这一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胃的感觉竟然消失了,我也没再呕吐。不过腹泻可没就此打住,一直折腾到快十点才稍有些好转。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感觉昏昏沉沉,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就和老妈商量今天不去上学了。妈爱怜地摸着我的小脑袋瓜:“你在家里安心养病,一会儿先把药喝了,然后我去学校给你请假。”我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今天不仅不用上课,连值日也免了。喝过药之后两胁痛楚大减,食欲也恢复了一些,我就喝了一碗粥,然后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妈匆匆赶去学校,不大工夫兴冲冲地回来了:“我今天去见你们马老师了,还给她带了一些水果。她问你今天怎么没来,我就说你感冒了,也不严重,歇一两天就能好。马老师还特地让我转告你,今天课文讲第十八课了,叫你自己好好看书,要是不懂的就带到学校问她。”我说:“碰见别的老师了吗?”老妈说:“还遇到数学张老师,她跟我夸你来着,说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在市竞赛里获奖,去个好初中不成问题。”我淡淡地说:“咱家门口不就有初中吗,我瞧着也不错。”老妈笑了:“也是,哎,到时候再看吧!你中午想吃啥?”这问题我早就盘算过,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吃红烧排骨!”妈笑容满面:“你好好在家呆着,妈这就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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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烧排骨做法很复杂,排骨要先腌制再过油,然后兑好酱汁放进锅里闷烧,所以妈一直在厨房忙活,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中午。我正陶醉在厨房飘来的香气中,猛然间大门响了,张浩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方岐在家吗?我来看你了。”妈赶快迎出门去:“张浩,多亏了你父亲妙手回春,小岐比昨天好多了,你快进屋看看吧!”张浩笑着说:“有效果就好,我父亲也是一直记挂着方岐,特地派我来看看,这下他就可以放心了。”他边说边走进我的小屋,我赶快支起半个身子和他打招呼。张浩赶快过来把我在床上放平:“你快躺着,现在正是养病的时候,别满哪乱动。”我瞟了一眼书桌上的石英钟:“这还没到十一点你怎么就放学了?正常不都是十一点十五吗?”张浩道:“咳,我们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今天我们练习跳鞍马,我原来练过,很容易就拿到了优秀,老师特批我自由活动。”我称赞道:“你这一看就是体育健将,老师没什么东西可教你了。”

    张浩晃晃脑袋,故作谦虚地说:“你这可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运气好,有些东西比较好上手罢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瞅了一眼正在厨房忙活的老妈,压低声音问道:“ 午我路过你们班,好像听说班级出了挺多怪事?”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是最近,都挺长时间了,一个莫名其妙地疯了,一个转学了。”张浩问道:“我怎么听说那个转学的还和你有关?”我也不避讳:“咳,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们班靖帆扬不是疯了吗,有个巫婆就说从我身上移走灵魄可以救靖帆扬,那个转学的就为虎作伥,借机害我,结果没能成功。”张浩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转学估计是因为没脸再见你。”这话倒是大得我心,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张浩又问:“那个疯了的同学又是咋回事?”我对张浩毕竟还抱有戒心,没向他吐露实情,只说这人平时太调皮,大概是被吓到了。张浩却有些不信:“吓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肯定是另有原因。”我附和着说道:“大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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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会儿门外传来翟小佳脆生生的声音:“阿姨,何方岐是生病了吗,我们班同学委托我做代表过来看看。”老妈说:“他在床上躺着呢,也没啥大事,你进去吧。”翟小佳礼貌地敲了敲门,我这时再想让张浩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翟小佳一推门,立时看到了张浩,口气很不友好:“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浩脑瓜很活络:“啊,我今天也是顺道来看看。你到这里坐,我还得回家吃饭先走一步。”说罢潇洒地站起身,抬腿出门去了,老妈忙不迭地跟着出去。翟小佳忍不住出声抱怨:“你这个人一点记性也不长,又和他搅合在一起!”我说道:“你先别怨他,这次我受了伤多亏他伸以援手,否则现在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翟小佳瞪大了眼睛:“你不是生病了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受伤了?”我苦笑一声,给她看肩上贴着的膏药:“你同桌我一向身体康健,这会儿又不是三九寒冬,哪有那么容易生病!我是昨天上街被人拍了一下,回来之后就呕吐不止,学校是没法去了。可我总得找个理由请假啊,干脆就说生病了。不过现在我已好了七八成,大概明天就能回去上课。”翟小佳也想到了去靖帆扬家的老太太:“会不会是她动的手脚?”我摇摇头:“不会。那老太太个头极矮,就算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来。我虽然没看见拍我那人的正脸,但他怎么也得有一米七以上,还是个男的,老太太可假扮不来。”翟小佳喃喃自语:“那这事也太可怕了,这人混杂在人群中,冷不防就给人一下子,谁能逃脱他的毒手?”我说:“是呀。张浩他爸之前就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我估计下手的是咱们本地人。”翟小佳关切地说:“那你更要当心一些。”我说道:“那是自然。这人来路不明,你也要注意。不过这事暂时别扩散,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翟小佳表示理解。临走前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其实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我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她失落地望着窗外:“马老师撤了我的学习委员,把余心慧换上去了。”其实班级里早有风传,大家也都看出来马老师对翟小佳不满,只是没人想到她的撤职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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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小佳自言自语道:“你说是不是我上次那个故事讲错了?”我赶紧劝慰她:“你别多想,马老师真想把你拿下来你说啥都没用。不过你也用不着太难过,我这么多年无官无位,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也没少吃也没少穿。”翟小佳白了我一眼:“你这是不求进步,书上都说了,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那每个士兵都能当元帅吗?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想想吧!这种想除了自寻烦恼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还是看开点吧,等下次换新班主任你再当学习委员。”听我这么说她心里好受了一些:“嗯也是,下次我好好努力,谢谢你啊。”跟着和我挥手告别,回家吃午饭去了。

    翟小佳刚走没多久大门又响了,我以为是老爹回来了,不料一转眼就听妈在厨房招呼:“大爷,您怎么过来了?”我不由一怔,大爷爷来了?我赶快从床上爬起身,一抬眼大爷爷却已站在面前,三根指头按在了我脉搏上:“你别动,我来看看。”他沉吟半晌没有开口,我急急地问道:“大爷爷,怎么样?”大爷爷说道:“震伤你的这个人功力深湛道法精纯,不是寻常鼠辈。他所用的掌力形似上次那老太太的奇门倒转,不过心法可是大有差别,看来是有人想故意嫁祸,转移咱们的注意力。”我一下子听明白了:“这么说震伤我的不是老太太的同伙?可我最近也没得罪人,犯不着他们下这样的死手。”大爷爷叹道:“此中关节我也没想清楚,不过依你脉象来看,体内元阳潜生,应该是服下了对症的药物,是公骏自己配的吗?”我忙摇头:“老爹没这个本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爸爸懂医术,之前也治过类似的病例,特地给我开了这个方子,没想到还挺管用。”大爷爷十分惊讶:“咱们这里还有如此高明的大夫?这事儿也很古怪,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下午我去找他看看。”我不明白大爷爷为何对张浩他爸如此感兴趣,但还是说了张浩家的大致位置。大爷爷没多说什么,只留给我一张纸,上面有四句口诀,叫我按照口诀修习,尽快恢复足阳明胃经的循行,然后飘然而去。妈追出门外,说饭马上就好,公骏一会也回来了,吃过午饭再走。大爷爷却说等改日吧,终究没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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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大爷爷告诉我,他从我家出来直接就到了三栋房,在那片空地上碰到了张浩他爸,大爷爷借着看棋的机会挤到近前,趁势蜷起手指在他后背大椎穴上方轻轻叩了两下。但凡道门中人修行离不开坎离交媾阴阳融合,大椎穴是督脉上的重要穴道,若道基初有小成穴道上便会结成一个极其细微的气旋,倘若道法精进,气旋则会重重旋进,有如洛书九宫数顺序相生一般。大爷爷为求仔细才特意以手相试,不料什么也没感觉到,看来此人并不懂道法。待到他下完棋站起身,大爷爷仔细打量,发觉此人目光昏沉,根本不像有道之士。大爷爷假装病人和他探讨病情,张浩他爸虽然也能说出几个名词,但却全然驴唇不对马嘴。大爷爷由此断定,之前给我开的方子肯定不是面前这个人开的。我对此还有些不相信,跟大爷爷说张浩家学渊源,他的本领我都亲眼见过,他爸只会更高,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庸人。大爷爷说道:“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你对张浩要小心一些,免得吃亏上当,但也不要表现出来。”我对张浩的确有些戒心,当下点头领命。

    转天我身体基本恢复正常,肩上的掌痕也完全消失,没有理由在家里继续赖下去,就背上书包去上学。今天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路面又湿又滑,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学校。一进教室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何方岐,听说你昨天生病了,没事吧?”我笑着说:“没啥事,让大伙儿跟着操心了。”他们说:“你昨天没来躲过一劫,还真是命好。”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仔细点,我完全不明白咋回事。”他们把事情经过一说,我才知道昨天下午下第一节课后班级里突然来了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摞纸钱,进门二话不说就往地上撒,从教室门口一直撒到过道,尤其是我座位上扔得最多。我问他们:“你们就没把他赶走吗?”他们说道:“怎么没赶?我们当时就往外推,可那小男孩力气很大,两个人都推不动。后来还是班长拿着笤帚,连打带吓才把他弄走了。”我说:“弄走了就完了呗,这也没啥呀?”他们说:“你没来不知道,小男孩不是咱学校的学生,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他走了之后学校里就流传这些纸钱谁踩上谁减三年阳寿,谁拿过纸钱谁就倒霉。咱们班好多同学都碰过纸钱,当时全班女生哭成一片,我们劝都劝不住。最后马老师过来了,二话不说把纸钱全扔进垃圾桶,又把大家批评了一顿,这事才算了结。”我转头望望,果然发现班里很多女生眼睛还有些红肿,只有翟小佳面色如常,完全不像流过眼泪的样子。我觉得事有蹊跷,在同学们相继散去之后悄悄询问翟小佳。翟小佳不屑地撇撇嘴:“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小男孩,但觉着这就是一个阴谋,是在咱们班级制造恐怖气氛,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也深以为然,对这事没往心里去。
    (正文)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雪已经积得很深了,有同学提议踢一会球再回家,立时得到了七八个男生的赞同。每逢冬季室外的娱乐活动不多,足球就成了几乎所有男孩的共同选择。此刻大家从教室的角落里拿出闲置了许久的足球,一窝蜂地涌到了操场上。不料四年级的同学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比我们到得更早,只是手里没有足球。十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大家决定踢全场,按年级划分队伍。我们三年级虽然多一个人,可四年级的同学明显更高大壮实,两边就算扯平,也不计较细节了。

    很快足球比赛拉开大幕,我们也不讲究战术,遇到球就奋力拼抢,哪怕栽倒在雪地也在所不惜。混战之中也不知谁把球塞到我脚下,我一看机会来了,低头带球就往前冲,此举很快吸引对方注意,三四个人从前方包抄过来,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横在面前好似一堵墙,我左冲右突也难以杀出重围。正在着急横刺里杀出一道人影,从我脚下断了球就往前带,从进攻方向上看和我是队友。此人速度太快,我压根没看清楚是谁。等到他带球前冲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穿的是一件蓝黑相间的羽绒服,头顶扣着灰色帽子,我不记得班级里今天谁穿了这么一身衣服,一拉身边匆匆跑过的同学:“哎,那人是谁呀,是咱班的吗?”旁边同学先是摇头:“好像不是……不对,是靖帆扬!”我仔细一看,好像还真是这小子,只见他快速晃过好几个对方球员,一脚直通通地把球捅进球门,球进了!我们都很惊诧,且不说他是如何出现在球场上的,但就身体素质来说他虽然也不错,但绝不至于如此灵活,我们这是大白天见鬼了!

    我们几个同学喊着靖帆扬的名字冲到前场,可他却充耳不闻,只顾专心致志地抢球。对面好几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轮番上来围堵他,却被他左躲右闪轻易化解。只刹那间他又杀到球门前,如有神助一般抬脚抽射。球在雪地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再次洞穿对方球门。对方守门员压根就来不及反应,他搔搔后脑勺把球开出来,足球在己方球员脚下转了几个回合再次回到靖帆扬的脚下,他也不给其他同学传球,仍是固执地一个人向禁区冲杀。没过多久他再次攻破球门,我们班的其他同学什么都不用干,就看着他一个人表演。他的身手灵敏快捷,他的攻势不可阻挡,他用一个人就完成了战胜对方一群人的壮举,不到十分钟打入五个球。后来对方连连抗议,我们不得不冲到他身边,硬生生把他拖离球场。靖帆扬梗着脖子,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雪野,瞳孔里是一片刺目无垠的白。他一直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挣扎,任由两名同学扶他坐在花坛外侧的水泥台上。他下场之后双方重新开赛,这下两边势均力敌,踢得有来有往,不过踢了半天谁也没有破门。
    (正文)

    踢到这个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大家也都有些疲乏,我正想和他们说歇场回家,忽然听到斜上方传来一声形同野兽的嘶吼,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们抬头向上一看,人人都大惊失色,靖帆扬不知何时爬到了教学楼楼顶,正站在西侧一角张开双臂大喊大叫。我们的教学楼是八十年代兴建的,虽然仅有四层,但楼顶有一定坡度,今天又落了雪,站在上面无疑十分危险。我双手拢成喇叭冲他喊道:“靖帆扬,你快下来!”其他同学也纷纷劝说,靖帆扬对我们的话全然不理,反而在楼顶跑了起来。他边跑边摆动双臂,好像一只巨大的飞鸟。但楼顶哪是奔跑的地方,他还没从西侧跑到东侧,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跪在楼顶的斜坡上。这种跪立的姿势只持续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只一转眼他就从楼顶滚落,形同一只折翼的孤雁,呼啸着向地面俯冲下来。

    十七、纸条诅咒

    我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靖帆扬大头朝下栽在了雪地上,脑袋下方有一小片殷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强烈地冲击着所有目击者的视网膜。人生经验告诉我他已经断了气,可我好久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我看到有同学惊慌失措地跑去传达室叫门卫,还有些人冲进办公楼喊值班老师,而我却盯着靖帆扬久久没挪动脚步。他已经退了学,今天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更蹊跷的是他怎么会突发奇想爬上教学楼顶的?他的死会不会和去温太爷沟有关?

    我正陷入沉思,旁边一位同学忽然推了我一把:“快看,教学楼三楼有人。”我抬头一看,三楼中间有个窗户背后人影一闪而没,大致方位就是我们教室。但玻璃上有霜,从外面可看不清是谁。这会儿距离放学已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老师和学生都不会留在教学楼中,这个人的出现一定有问题!此刻门卫和值班老师都守在靖帆扬尸体旁边,一面阻止好奇的学生上前围观,一面准备报警求援。我来不及告诉他们,和那个同学撒腿向教学楼跑去。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很显然那个人试图逃走。我喊了一声:“快!”几个大步跃上二三楼之间的平台,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一个人影飞速掠过,正向另外一侧的楼梯跑去。我大叫:“你给我站住!”他哪里肯停,跑得反而更快了。等我踏上三楼,他已冲到楼梯口了,看背影是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男孩。我赶快回头指挥那位同学:“你到那个楼梯口堵他!”那个同学立刻折返下楼,我则从后面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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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9 10:21:30  更:2021-06-29 10:2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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