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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长篇历史原创连载小说《玉之觞》第二卷<玉之炼>强势开新贴,每天更新[第3页] |
作者:宣娇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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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魏犨立功 自魏犨出征以后,重耳便如坐针毡一般,每日只盼着前方的战报。这日重耳正与胥臣商议军情,忽然接到贾佗从绛城写来的信,重耳拆开来看后,长叹一声,愁眉紧锁。 胥臣问:“看公子愁眉不展,可是前方军情有变?” “那到不是,是太傅贾佗从绛城寄来的信,其中是非曲折一言难尽,先生拿去看了就明白了。” 胥臣拿过信,原来上面说的是一件绛城新近发生的骇闻,大意是申生奉诏到宫城面见晋候,呈献祭肉和祭酒,不料竟在酒肉中下毒。晋候大发雷霆,要捉拿申生,申生遂逃回曲沃,如今动向不明。 信中末了又道:正是多事之秋,公子远在边邑,更应小心行事,多加保重。 胥臣看完,将书信放回案上,道:“公子如何看持申生下毒一事?” 重耳连连叹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大为蹊跷,哪有人会行此愚蠢之事,岂不是枉送性命?可叹我那兄长仁孝忠悌,将这一弑君逆上的罪名硬加到他身上,岂不是要毁他一生英名,骊姬用心何其歹毒。唉,我离开绛城不过半年有余,君父竟昏馈至此,任骊姬等人闹出这等事来,只怕晋国不久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怎能不让人悲叹?” 胥臣道:“在下曾在世子门下效力过,知道世子虽为一介谦谦君子,但未免仁懦有余,果敢不足,手下又无杰出之人辅佐,此次骊姬应是有备而来,对世子痛下杀手,必欲除之而后快,恐怕世子此番凶多吉少。” 重耳摇头道:“世子虽常年忙于协助君父料理国事,少于和我宦游交集,但他身为兄长,一向宽待于我,对弟妹们也爱护有加,所谓兄友弟恭也不过如此。可惜他一生为世子身份所拘累,很多事身不由已,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国难兼顾,何况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难免有失足的一日。” 胥臣叹道:“世子能得公子这个知已,也不枉他对兄弟姐妹平日的一片爱护之情。在下想,以世子的为人,恐怕他即使为难自己,也不会做出违抗君命的举动。” 重耳点头:“我也正为这个发愁,我这个做兄弟的虽是无能,此刻也需设法救他一救才好。” “在下到是有个法子,只是恐怕公子会因此得罪于骊姬。” “先生但说无妨。” “公子若写信去规劝世子离开晋国,他必婉言谢绝,不如公子写一封书信给申生,借口狄人举大军进犯蒲城,蒲城危在旦夕,向绛城求救又恐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火,而曲沃兵多将广,距离蒲城快马不过一日就到了,请世子火速赶来救援。想来世子护弟心切,不会不来。等世子到了蒲城,公子再以良言相劝,若能劝得世子离开晋国便罢,他若不听,公子就将申生强行软禁起来,不让他回曲沃,如此既保全了你们手足的情谊,也能救申生一命,只是骊姬若知道是公子从中作梗,只怕会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公子头上。”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兄长要紧。” 重耳让旻拿来笔墨,铺下绢布,匆匆写好了信,让人立刻快马送到曲沃去,务必亲手交给申生。 |
重耳这里还在等申生的消息,忽有军情来报说晋狄两军在蒲城以北八十里地相遇,魏司马大破乌儿答,斩获狄人三千余人,掳得马匹两千余头,如今乌儿答已率领残兵逃回本部,魏司马也准备率军撤回蒲城。 重耳听了大喜,亲自到城外迎接,一面急修书信,派人向晋候报告战果。重耳又在公子府备了庆功酒,请魏犨、先轸和颠颉等众多有功将领宴饮。 宴席上,魏犨手持酒杯,向重耳跪道:“承公子不杀之恩,末将才能将功赎罪,侥幸打了胜仗回来,今后一切但凭公子吩咐,末将愿意誓死追随公子。” 重耳上前扶起魏犨,“司马不愧为将门之后,以少胜多,一战就令狄人大败而归,我重耳若能得司马相助,今后何愁不能成就大事。” 魏犨一口饮干了杯中酒,回到席上,与众将领一一敬酒。重耳见他与颠颉称兄道弟,尤其亲密,一改往日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模样,心里暗暗惊讶,便将先轸叫过来,询问所以。 先轸笑道:“这里面是有缘故的。”遂和重耳详细讲了经过。原来乌儿答此次领兵前来原是为了报前番受袭之辱,他本就因魏犨暗中勾结外敌而轻视于他,又听说魏犨此次只带了二百辆兵车,共计一万多人马前来应战,更是笑他不自量力。 乌儿答野心勃勃,想要一举全歼晋军,并趁势夺取蒲城,所以也不讲什么战法,带领两万狄骑,气势汹汹直扑蒲城而来。 魏犨打探清楚狄军的动向,先寻了一处开阔地排好阵形,以一辆兵车配备七十二名步兵甲士为一作战单位,二百辆兵车交错分列而战,列成一个棋盘阵。 中原诸候国作战与夷狄不同,通常是双方先列好阵形,将帅互通名号,然后奏起三通战鼓,双方士卒跟随主帅的战车一齐冲锋上阵,所以排兵布阵犹为重要。而戎狄等蛮夷国家都是一人一骑,在马匹上厮杀作战,来去迅猛,并无固定阵法,虽较诸候国的车战威力稍逊一筹,但更灵活机动,适合各种地形。 乌儿答与魏犨两下相遇,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也不答话,一声号令,各自带兵冲杀上来。 魏犨乘坐的戎车率先冲出,魏犨亲擂战鼓,指挥兵车上的弓手一齐放箭。一通密集的箭雨后,狄骑的先锋部队纷纷坠马,狄骑冲势稍缓,虎狼之势却仍不减,不待晋军第二轮放箭,乌儿答已率军冲到晋军阵前。 晋军以兵车为前锋,车右居高临下,先用一丈多长的长戟,连勾带刺,将冲在最前的狄骑戳下马来,步甲随后赶上,手执短戈,以兵车为掩护,与狄人厮杀在一起。 魏犨的戎车冲在最前,左右厮杀,所到之处,狄兵落下马来无数,令晋军士气大盛。魏犨的车右也是一名骁勇无比的力士,手执二丈长,百斤重的大铁戟,却似手到捻来一般,将长戟使得随心自如,或扫或劈,或勾或刺,四周的狄人一时不敢近前来。 乌儿答见狄兵伤亡惨重,一心要拿魏犨,亲自提了长刀向魏犨的兵车杀来,力士挥戟来拦,乌儿答假意举刀去挡,不待力士再次提戟,乌儿答虚晃一刀,勒马已绕至兵车左侧,举刀向御手砍去。 那御手正拉着八根缰绳,控着四匹马儿在战场上转圜进退,以配合车右的攻击,不想乌儿答突然转到自己身边,一刀向自己砍来,躲闪不及,正中颈肩,登时一头栽倒在车上,死前双手还攥着缰绳不放。 坐在车中的魏犨大怒,也顾不得擂鼓挥旗,拾起长矛与乌儿答战在一起。两人才战了两个回合,拉车的马儿因失去了御手的控制,又受到兵刃交击的惊吓,失蹄奔跑起来,中间的两匹服马和两边的骖马各自使力,四散而跑,车子一时失控,颠踣不止,眼看车厢就要倾覆,正带领步甲与狄人厮杀的颠颉几个大步上前,一声大吼,伸出双臂,一双铁爪抓住车厢后面的后辕,连拖带拽,硬生生将车子拽停了下来。 乌儿答紧随其后,正想趁车子倾覆之际将魏犨斩下车来,不想马车刚刚稳住的瞬间,魏犨已站稳身形,举起长矛向乌儿答斜挑过来,乌儿答用长刀格挡开去,那力士的长戟又横扫过来,乌儿答堪堪低头避过,魏犨的长矛已追及面门。 乌儿答虽然仰身躲过一击,魏犨的长矛却贴着头皮擦过,挑下一缕头发来,乌儿答惊得一身冷汗,调转马头往后退开,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哪里走?” 乌儿答听出是颠颉的声音,浑身一哆嗦,冰冷的铜锤已贴着脸颊飞过,乌儿答只觉耳边一热,半爿耳朵已被割了下来,乌儿答不敢再战,转身就逃,这里狄人见狼主逃跑,也纷纷向后撤去,魏犨指挥晋军又砍杀一阵,见狄人跑远了,才下令收兵。 先轸道:“他们这一番联手作战,打退了乌儿答,两人也成了患难兄弟。” 重耳听后,到也佩服魏犨的勇武,决定还是让魏犨当都司马,并让其主持蒲城的城墙修建事宜,限期在两年内完工。 魏犨也欣然应允,为感谢重耳的再造之恩,又发下誓言,表示今后愿意驱逐夷狄,忠心护主,不敢再有二心。 众人推杯换盏,痛饮了一番,颠颉和魏犨相谈甚欢,两人愈发亲近,互报了年庚,颠颉虚长一岁,遂称兄长,魏犨自称小弟,两人相约要选了吉日,结拜为义兄弟。 |
第十章 一场梦境 这里大家正在兴头上,门人进来禀报说,绛城来了使者,要求见公子。重耳大喜道:“我数日前才将战功报上去,不想君父这么快就派了使者前来,此番若得了赏赐,定要好好犒赏全军将士,也不枉大家苦守蒲城这么多年。” 重耳传令让使者进来,那使者大摇大摆地走进堂来,重耳忙走下来,请使者上坐。使者向众人环顾一周,傲然道:“坐就不必了,公子可知晋候身体有恙,早已下令,全国民众不得歌舞饮宴,公子却在这里大摆酒宴,这是公然蔑视君令吗?” 重耳道:“君父有疾在身,即使不下君令,我这个做臣子的也不敢开设酒宴,只是众将士们刚刚打退了狄贼,大胜而归,大家高兴,所以饮宴一番,以示庆功之意,还请贵使见谅。” 使者冷哼道:“有功没功,是晋候说了算,你们私下设宴庆功,晋候知道了可是要降罪的。” 重耳再三向使者解释,使者才道:“也罢,这原也不是我的份内之事,我此行只为传达晋候的书信而已。” 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重耳双手接过,打开来看,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只听使者道:“公子既已看过书信,想必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没有别的事情,在下也要回去告差了。” 重耳这才缓过神来,拱手将使者送出堂外。 众人原来见绛城来了使者都颇为欢喜,满以为是打了胜仗,晋候前来赏赐众人的,不想这一番对答,让大家听得莫明其妙。 颠颉最是急躁,待使者一走,就上来将放在案上的帛书抢过来看,却忘了自己是不识字的,又将帛书交给先轸,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那使者这般耀武扬威的?” 先轸接过帛书,念了出来,原来上面写的并非是嘉奖重耳克狄之语,而是责问重耳为何不趁胜追击狄人,言语中颇有责怪重耳不尽力之意。信中末尾还敦促重耳早日出兵,消除狄患。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若不是碍着重耳,颠颉早就破口大骂了。 魏犨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末将本以为立了些微末功劳,晋候今年会让末将解调回绛城,看来又是无望,末将今生恐怕是要老死蒲城了。” 众将领都闷闷不乐,喝着美酒也只觉索然无味,重耳也就让大家早早散了。 |
重耳回到书房,又拿出那封帛书,仔细观看,见上面字迹刚劲,一提一勾分明是晋候一惯的笔法,书信末尾还赫然盖着晋候的玉章,重耳只是诧异,为何明明是君父的字迹,却一字一句冰冷无情,似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在叙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 重耳枯坐良久,觉得胸中沉闷,遂起身出了书房,到庭中随意走走,其时已近夜深,又是深秋时分,北风乍起,寒虫都已停了鸣叫,蛰伏起来,夜晚显得格外的凄清。 重耳踱到后院的上房附近,见几间屋子都黑着,想来众门客都已睡下,只有北边一间小耳室内还微微亮着烛光。 重耳走近耳室推门进去,见赵衰正举着盏油灯,趴伏在案几上,仔细读着案上的一册书简。 重耳咳嗽一声,赵衰才惊觉有人,急忙起身,放下竹简,将重耳迎进屋来。重耳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册竹简,见是古书《五典》中的一篇,笑道:“如此凉夜,赵兄弟怎么还在这里禀烛夜读?” “让公子见笑了,在下原是一介武夫,耍些刀枪棍棒之类还过得去,诗书经文却是一窍不通。在下跟着公子来到蒲城后,见公子治理城邦,教化百姓,无不明理端方,让在下好生敬佩,所以在下找了些圣贤君王的著述来看,不过为了略长些见识,明白些道理而已。在下怕扰了臣兄安睡,所以躲到这里来看书,这一看,不知不觉就过了头。” 重耳拉着赵衰面对面坐下,笑道:“赵兄弟这一番话,就已经比别人明白许多。不瞒赵兄弟,我今日为着一事心神不定,思量半日也不得结果,只得出来走动走动,却正好遇见了赵兄弟,不知赵兄弟能否为我拿个主意?”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在下见识粗陋,请勿见笑。” 重耳便将晋候给自己的那封帛书从袖中拿出,交给赵衰道:“依赵兄弟看,这封书信是否有可能是他人伪造的?” 赵衰仔细看了半晌,向重耳道:“在下并不能确定此书信是否出自晋候之手,但依在下愚见,是晋候写的也好,不是晋候写的也好,并无什么差别。” “哦,此话怎讲?” “若的确是晋候所写,说明晋候已决定立奚齐为世子,将二公子和三公子谴至边邑不过是为了削弱群公子的力量,为奚齐顺利成为世子做下铺垫罢了。朝中早有臣子提议要立公子和夷吾为世子,惹得骊姬不快,所以公子此番战胜了狄人,在晋国一时名声大噪,风头更是盖过奚齐去,违背了晋候的初衷,晋候岂能再奖赏公子?若此信不是晋候写的,则说明晋候体弱智昏已久,朝政已被骊姬等人掌控,只怕他们杀了世子后,对公子也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公子不管做什么,他们都能找出不是来。恕在下直言,公子既已远离绛都,恐怕很多事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从此信上就可见一斑了。” 重耳默然片刻,“赵兄弟所言有理,我到不曾想到这一层。” “公子是聪明人,哪里会想不到,只是公子身在局中,当局者迷罢了。” “我这两日也正是为长兄担忧,此前派去的信使已去了两日,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曲沃已经生变?” 重耳将自己写信给申生,想借申生来蒲城之际,婉言劝解申生离开晋国一事说了,赵衰道:“在下曾在骊嫱跟前侍奉过,对其为人略知一二,骊姬貌美而心狠,外慈而内忍,她既已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世子置于死地,恐怕世子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赵衰将当日自己在章含宫当禁卫时,骊嫱设计烧死摇风,毒害耿姬等事略说了几件,重耳听了惊道:“如此说来,骊姬姐妹专擅后宫,胡作非为已非一日两日,君父受其蛊惑已深,恐怕难以自拔。” 赵衰叹道:“《五典》上说,无所畏惧又不遵从任何道义,是毁亡的开始,骊姬虽然正当极盛之时,纵然能一手遮天,又岂是长久得了的,但对晋国而言,只怕又将掀起一场旷日迟久的腥风血雨。” |
两人都叹息一回,听得外头的更鼓已近三更,才各自回房睡觉。重耳和衣上了床榻,迷迷糊糊才要合眼,忽见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有人站在门外朝他招了招手。那人一身白衣,风姿蹁然,不是申生是谁。 重耳欣喜之下忙翻身下床,“兄长总算是来了。” 申生却并不答话,转身往外走去。 “兄长这是去哪?” 申生快步前走,重耳只得跟在后面,这一路好赶,也不知走了多久,到得一处屋所前,申生才停下,招呼重耳过来,伸出一只手,向前指去。 重耳并不识这是什么地方,顺着申生所指的方向,只见一间烛光昏暗的屋内,一女子正怀抱着一小儿在床榻上睡得正酣,那小儿咬着手指入睡,口中发出喃喃的呓语声,十分憨萌可爱。 重耳不解其意,就听申生道:“我与贤弟十分相投,知道贤弟重情重义,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将要事托付。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希望贤弟能善待她们孤儿寡母,不致孤苦流落一生,我就从此无憾了。” 重耳疑惑,正要发问,申生忽拉起他的衣袖,带着重耳前绕后转穿过几重堂室,一路昏暗也辨不清所在,忽然眼前一亮,重耳环顾四周,竟到了晋国的朝堂之上,朝堂内空无一人,只有晋诡诸常坐的金丝蟠龙坐榻旁,那尊青铜香炉内还袅袅地燃着青烟,似乎朝臣们散去还没多久。 申生道:“我这一生为情字所束缚,陷于孽情而难于自拔。贤弟是贤明之人,万望引以自戒,凡事以国家大业为重,不要步我的后尘。贤弟若能帮助我完成心愿,我愿祝贤弟一臂之力。” 说完申生将重耳用力一推,重耳一跤跌坐在晋诡诸的坐榻之上,重耳大惊,急忙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床榻上,原来刚才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
第十一章 同甘共苦 重耳见天色已微亮,也没了睡意,正待起来洗漱,旻进来说派到曲沃的信使已经回来了。重耳忙让信使进来,那人进了门,扑通一声跪倒,泣道:“卑职辜负公子重托,还没将信送到世子手中,世子他已经自裁身亡了。” 重耳愣了半晌,问起事情经过,信使道:“小的星夜赶路,不过一夜就赶到曲沃,求见世子,适逢绛城有使者来,召世子前去相见,小的在府内等了半日,后来听说世子回来了,却什么人都不见,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不许让人打扰,再后来不知怎得合府惊动起来,说世子上吊自杀了,小的只得回来向公子报信。” 重耳连声叹息,“可惜我还是迟了一步,终究没能救得长兄。”重耳又想起昨晚做的梦,想来竟是申生的魂魄来与自己决别的,重耳心中哀痛,旻端上早膳来,重耳哪里吃得下,想起往日与申生的点滴,忍不住拿袖子拭泪。 此时先轸进来道:“弟兄们一早都聚在花厅,有要事请公子过去相商。” 重耳定了定神,就和先轸过来花厅,见众门客都已到齐,卻氏兄弟,吕甥,栾枝,赵衰,胥臣和颠颉俱神色凝重,见了重耳一齐起身,请重耳上坐。 卻溱先道:“公子,在下刚刚接到曲沃传来的消息,申生已经自裁身亡,我们听说曲沃城中有传言,骊姬亲自到曲沃面见申生,并拿出晋候的手谕,责问申生,申生被逼不过,只得自杀。在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喊了弟兄们一起,和公子商议此事。” 重耳问:“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在下有个卻氏的本家族兄,在曲沃当城务官,平日也是可以出入世子府的。他探听确切了,才派人向我报信。” 重耳道:“可恨我还是迟了一步,被骊姬害了去,只怕我晋国又将掀起一场旷日劫难。” 先轸忿然道:“骊姬果然歹毒,她借着晋候之手,逼死申生,让全天下人以为申生是因为下毒弑君不成,才畏罪自杀的,她的奚齐便可名正言顺地当上世子。” 卻縠道:“如今再说这个已是无益,申生已死,横亘在奚齐和世子位之间的就只有公子和夷吾了,而且两位公子素来与骊姬不睦,接下来如何,公子还需及早应对,以防不测才好。” 吕甥道:“听说夷吾在屈邑招兵买马,修筑城墙,大有屯兵备战之意,咱们何不效仿夷吾,以蒲城的实力,也不是轻易就能被击破的。如果公子再和夷吾联起手来,足可与绛都一较上下,公子如果愿意,在下可以去屈邑,面见夷吾,先打探一下他的口气。” 重耳道:“我重耳虽然德行浅薄,但也知道孝亲人伦之道,身为臣子,不能为国尽忠,身为儿子,不能为父尽孝,已是惶愧之极,我这个不忠不孝之人,怎能再行造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以后此话万万不能再提。” 众人一时都缄默不语,先轸道:“难道公子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重耳道:“为今之计只有先打听清楚绛城的动向,才能做别的打算,贾佗是我的太傅,必会全力相助于我,只是君父有令,驻防在外的公子不能和国中的朝臣联络,此事只能有劳胥先生亲自去绛城一趟了,我修书一封,请胥兄弟交给太傅,太傅必会关照胥先生的。” 先轸道:“臣兄一个人势单力孤,我先家也是朝中的大族,眼线耳报都灵通些,不妨让我和臣兄一起去绛城,我回去向家父求个情,或许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也不定。” “如此也好,只是请两位早去早回。” |
重耳又向吕甥道:“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长兄已死,小公孙是他唯一的血脉,需要保全才好。吕先生曾经去过曲沃,就请前往曲沃走一趟,接了隗小君和小公孙同来蒲城,以免再生不测。” 吕甥也答应下来。 三人约定了,事成之后,可先到绛城的唐家酒楼会面,再一起到蒲城来。重耳又叮嘱大家小心行事,便各自散去。吕甥俄延半日,见众人都走了,才过来向重耳道:“公子,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吕先生但说无妨。” “申生既已自裁,晋候必定给他定一个谋逆不成,畏罪自杀的罪名。晋候若顾惜往日的父子之情,或可不追究其他人等的罪责,若晋候受人挑唆,一时起意要灭了申生的亲族,小公孙和隗小君便是首要重犯,即使晋候现在放过他们,难保日后又念起旧恶来,要治他们的罪,公子若将他们接到蒲城来,岂不是惹火上身?” “我之前因为不曾亲自去曲沃面见长兄,致使长兄遭了骊姬毒手,已是后悔不迭,怎可再如此畏首畏尾,若他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岂不令我悔恨终生。事情紧急,还是先将他们母子接到蒲城再计议吧。” “公子如果执意要救他们母子俩,不如找人将他们送去秦国,一来秦国偏远,骊姬想要再加害她们也是鞭长莫及,二来秦夫人是小公孙的姑母,申生已遭不测,秦夫人自会妥善照顾他们。” 重耳摇头道:“此去秦国路途遥远,我目前又离不开蒲城,不能亲自护送,万一他们孤儿寡母途中出了意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长,还是请先生按原计划办吧。” 吕甥无奈,只得辞了重耳,打点了行装,往曲沃去。胥臣和先轸也往绛城而去。 第二日卻縠和卻溱来见重耳,要求辞别了回绛城去。重耳奇道:“这是为何?” 卻溱道:“我俩刚刚接到家中寄来的信,说父亲病重,要我俩速速赶回,若天可怜见,或许还来得及见上一面。我俩出来这些年,不曾回家探望过,眼看又要到年关,想回去探望家中老小,还请公子谅解。” 重耳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是我拖累大家至此,连年节上也不得与家人团聚,你们回去后,可代我向尊翁问安。” 重耳让旻拿来金银百两,交给卻氏兄弟道:“你们回去绛城可代我拜访一下旧友,这些银两你们留着做见面礼用。”重耳又让人备下车辆,马匹,卻氏兄弟谢过后告辞离去。 卻氏刚走,栾枝也来向重耳请辞,称想趁着年节回去探望亲友,顺便把几个家眷一起带到蒲城来安置。重耳也给了不少财物,安排下车马,叮嘱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
众人这一走,府中便冷清了许多,只剩下赵衰和颠颉,颠颉是个好酒的,成日在酒肆里喝个烂醉如泥,这日重耳在后庭中独自踱着步,栾枝新造的园子果然别致,乍一眼看去,有几分象绛城的茨园,园中有了一方九曲池塘,四周种着高低错落的芦荻和香蒲,栾枝又用山湖石在门廊入口处堆叠成假山,半遮半挡之间,使人一眼不能穷目,为这不大的园子平添了不少的意趣。 园子美则美矣,重耳走在园中,却想起了往日在绛都的日子,心中生出无限的愁绪来。 头须此时过来,请示重耳,今年过年如何个办法,重耳叹道:“兄弟们大都在外,府里也没几个人,一切从简罢了。” 头须下去后,重耳踱到赵衰房中来,赵衰正伏案写信,见了重耳,将重耳迎入上坐。重耳见那绢书上的字写得刚正遒劲,道:“赵兄弟的书法越来越精进了,连我都自叹弗如。” 赵衰道:“公子过奖了,近来闲来无事,偶尔习练些笔墨,哪里敢谈精进两字。” “赵兄弟偶尔习练,已是胜过数十载寒暑苦练之人,如何不是精进?” “我只是在练字中悟了些心得,这写字如同练箭一样,动的虽然是笔,却需心眼身手神魂俱到,运力于笔时,蓄劲如开弓,发劲如破箭,刚劲于内,柔软于外,将刚柔运用至随心自如,万物存乎一心时,方能写出惊若游龙的书法来。” “赵兄弟果然是悟性极高之人,太傅以前常说,天下的学问本就是一脉相通,悟得其中一件,便可触类旁通,格尽万物之理。” 重耳顿了顿,问道:“兄弟们都回去过年节,赵兄弟离开家乡已久,为何不一起回去看看呢?” “家父也写了信来,催我回去,我想着家中有大哥和几位弟弟在,我这个闲人回不回去也无关紧要,所以写了封信,正准备差人送回绛城去。” 重耳知道赵衰是因为众位兄弟都离开了,自己不便回去,所以向家中找了个借口而已,重耳心中感动,却不便说破,叹道:“想来现在的宫城中,扫洒备牲,应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了吧。” 赵衰已看出重耳的惆怅之意,劝道:“公子不必太过忧虑,等过了年节,兄弟们就会回来的。” “如今晋国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骊姬害死申生,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和夷吾了,良禽择木而栖,他们就是真的一去不复返,我也不会埋怨他们的。” “兄弟们都是有情有义之辈,应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重耳叹一口气,“当初我从绛城被驱逐到蒲城,数百门客尽皆散去,剩下的不过八人随我来到蒲城,如今申生被杀,兄弟们又各自散去,唯有赵兄弟始终不离不弃,我重耳何德何能,能得赵兄弟这一知已。不瞒赵兄弟,我重耳生性放荡,根本无意于争夺君位,赵兄弟若是跟了我,只怕这一生难有作为,赵兄弟是人中豪杰,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大展宏图之处,若是赵兄弟要走,我一定送上金银百两,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赵衰赶忙行拜手礼,道:“公子说哪里去了,若不是当年公子冒险相救,我赵衰哪里能存活到今日,我赵衰跟随公子,并不为日后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公子豁达坦荡,情深义重,我赵衰深感敬佩,这一生不论生死贫贱,愿一生追随公子,,还请公子成全。” 重耳扶起赵衰,“我能得赵兄弟这一知已,当真是三生有幸,只要我重耳在世一日,就必与兄弟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
第十二章 借酒示警 眼见再过几日就到年节,若在绛城,此时人人都要置办年货,杀猪宰羊,烧香作傩舞、祭鬼神,早已是一派热闹景象。蒲城民力敝条,自然要简略许多,不过各家都备些祭祀物品,有钱的宰了猪羊,拿出存了一年的酒,从初一至十五在家中祭祀先祖,又在庙内烧几日香,祭各路鬼神。没钱的买不起荤腥,用粟面捏成了猪羊的模样,供在香案上祭祀先祖,也算是过了个年。 因重耳要求今年一切从简,凡是乡绅富户送来的贡奉一概不收,再加上诸多门客出去办事的办事,回家的回家,所以虽近年关,府内却冷冷清清的。 重耳想起往年在绛城时,晋候举行家宴时的盛大场面,公子王孙济济一堂,宾客仆从往来不息,那是何等的热闹,如今公子们贬的贬,死的死,自己独在这偏远的边邑,年节也不得回去探亲拜祖,重耳只得做了母亲的牌位,供在府内,朝夕祭拜而已。 这日重耳正掐算着胥臣和先轸等人回来的日期,门人说介子推前来求见。重耳命请进来,原来介子推是来拜谢前番重耳向蒲城令推荐自己为书吏一事。 两人互道几句问安的话,重耳又问了些府衙内的事,见介子推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件单衣,那单衣也是补丁上再打补丁,破旧不堪,重耳让旻拿来两件羔羊皮的袄子,并几吊铜钱,交给介子推。介子推却说什么也不肯收,重耳只得说是给他母亲过年节用的,介子推才勉强收了一件皮袄,拿回去给母亲御寒,别的却再也不肯拿了,重耳只得作罢。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重耳走出去看究竟,只见头须怀中抱着个酒瓮进来,颠颉拉住了问他要酒喝,头须不肯放手,两人拉拉扯扯地在那里纠缠。 见了重耳,颠颉道:“公子来评评理,他刚刚得了人家白送过来的酒,我要喝上一口,他却不肯。” 头须道:“公子明鉴,颠老爷说是喝上一口,谁不知道他若喝在兴头上,这一瓮都不够他喝的,小的哪里敢开这个头?” 重耳不觉好笑,只得道:“我不是说了不得收受他人的东西吗?” 头须道:“公子这就冤枉小的了,这瓮酒是个不相干的人硬要送我的,我原不要他的,他说了一通不着头脑的话,然后撇下酒瓮就走了。” 头须道了原委,原来今天一早有个汉子推着辆车子,在公子府前叫卖好酒,头须嫌他占着门前的道,不许他在这里卖酒。 那汉子道:“我这酒不比寻常的酒,一般人我是不卖的,但遇机缘相合的,就是送他也无妨。” 头须便问他的酒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道:“我这酒叫桃李酒,需要在煞热刚退的七月,熟的三枚李子取来,将洗干净了,倒入煮熟的饭米中,速度搅匀了,桃花四朵寻来放入,有八个月的等待光景,酒就大功告成了。” 头须因听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便要赶他走。 那汉子道:“罢了,我这瓮酒就送了你,回来别忘了帮我多吆喝两声。”说完放下酒瓮,推着车子就走了。 头须遂把酒瓮抱进来,门口正碰上颠颉,头须将刚才的事当成笑话讲了,颠颉听了当场就要揭盖开瓮,尝上一尝,所以有了前先那一幕。 介子推听了头须一番话,笑道:“不说按照这法子究竟能不能做成酒,就说那汉子的一番话,颇为可疑,即是七月,哪里来的李子和桃花,这分明是满嘴不三不四言,道尽七上八下语。” 重耳一个机灵,将卖酒汉子的话在心里又细细念了一遍,登时醒悟过来,忙让头须去把那汉子追回来。头须只得出府去追,去了半日才颓丧着脸回来道:“公子,小的把街巷上的人都问遍了,都说没见着有这么个人过去,小的也是奇怪,诺大个人,难道还能飞上天去?” 重耳连连顿足,众人都摸不着头脑,重耳道:“你们细想那汉子说的话,取每句话的头一个字,连起来是什么,不正是‘杀手将到,速逃,有救’吗?这酒又名为桃李酒,其意就不言自明了。” |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介子推道:“此人用这种法子向公子示警,必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可谓是用心良苦,公子需慎重应对才是。” 颠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老颠在这里,还怕他咋的?别说来个把杀手,就是带了千军万马来,魏犨手下的那五万士兵,也不是当摆设的。” 重耳让人将赵衰和魏犨找来,介子推见重耳这里有事,先行辞别。赵衰今日正在城门口巡守,魏犨在校场练兵,得了信便一齐赶来公子府。 重耳将赵衰,魏犨和颠颉三人唤进书房,先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担心的事还是来了,绛城恐怕已经派出杀手,前来蒲城,虽不知究竟是骊姬还是君父的主意,想来总是因申生之事而起,有人想借题发挥,要将我一并除去。这个向我通风报信的人,虽然不知受何人指使,必是得了可靠消息才来的,依你们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赵衰道:“当初在下任禁卫令时,就知道内廷司有数位高手,其中一个叫伯鞮的,武功相当了得,号称晋国第一高手,替晋候办事,从来没有失过手,若是晋候派了他来,咱们更需仔细应对。” 颠颉道:“咱们既已得了消息,事先投下埋伏,再多来几个高手又怕他咋的?” 赵衰道:“恐怕不妥,公子若正面与来人冲突,便多了个违抗君令的罪名,只怕下一次晋候便可堂而皇之地领兵前来攻打了。” 魏犨道:“晋候此番并没有直接派大军前来讨伐,说明晋候对公子并不是全不顾惜,而且如此机要之事,已经有消息泄露在外,说明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依在下看,公子不如先到外面暂避,等晋候的怒气消了,申生之事平定下来,再做打算。” 重耳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重耳的容身之地呢?” 魏犨道:“如今齐国为中原诸候霸主,有不少诸候国的公子都前往齐国避难,齐小白都一律予以收留,还赏赐车马田宅,十分优渥。公子是大国宗亲,姬姓后裔,若去齐国,必能得齐候庇护。” 重耳道:“事情紧急,也容不得细想了,那就去齐国罢。你们若愿意与我一同去的,收拾了行装即刻出发,若不愿意去的,我也绝不勉强。” 颠颉和赵衰当即起身作礼道:“公子待兄弟们情深义重,我等愿意毕生追随左右,并无他念。” 魏犨道:“公子是深明大义之人,我魏犨得遇良主,本应誓死追随,只是末将身为都司马,奉命驻守蒲城,有君命在身,不敢渎职,还望公子见谅。” 重耳点头道:“你我职责各异,但都同为国家效力,为晋候尽忠,司马有自己的志向,本公子也不勉强,只希望司马今后以国家社稷为重,以蒲城百姓为念,方才不负魏家先人创下的丰功伟绩。” 魏犨向重耳行礼允诺,颠颉和赵衰去安排车马。三人去了以后,重耳又唤进头须和旻,让他通知家臣,简略地收拾些行李物品,准备随时动身,留几个行动不便的老奴看守公子府即可。 重耳又修书一份,交待下人自己走后将信交给蒲城令,无非是说自己暂时离开蒲邑,让蒲城令好生管辖蒲邑,不得惰怠云云。 忙活了半日,赵衰和颠颉进来说,车马已备齐,准备了大半个月的干草和粮食,足够支持到齐国的,问何时动身? 重耳道:“吕甥去曲沃已有两日,想来也快回来了,等隗小君和小公孙都到了,咱们就走。” 重耳要离开蒲城的消息很快传开去,以柳午为首的一众乡绅族老听说重耳要远行,都备了衣物干粮前来送行,重耳一一与之送别,一直忙到近黄昏,送行的人才散去,那介子推又上门来拜别。 重耳请介子推进了书房,彼此寒喧几句,介子推道:“在下一介庶民,本是极微寒之人,蒙公子厚爱,荐入县衙当了一名书吏,让在下可以奉养亲老,不致学无所用,在下不胜感激。听说公子有急事要离开此地,前往齐国,在下没有什么送别之物,公子若不弃,在下愿跟随公子去齐国,在下虽是一介文弱书生,身无所长,但为公子驱车赶马,侍奉汤水还是当得的。” 重耳听后颇为感动,道:“介先生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还有两件事要烦扰先生留在蒲城,一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还请先生帮着照看府第,二是前几日有几个出去办事的门客,不日就要回来,到时还请先生将这里的情形告之,并让他们速来齐国找我。” 介子推答应下来,待介子推去后,旻在一旁问:“公子,咱们如今仓促出奔,正是急着用人之际,介子推既然愿意跟随,何不让他一起去齐国呢?” 重耳叹道:“他并不详知我此次出奔的内情,说是前去齐国,其实是仓猝逃亡,这一去路途多有凶险,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本是一介寒士,好不容易得了个安稳谋生的职事,我何苦再去拖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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