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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太平(纯父子 君臣)[第6页]

作者:ltq19890925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慢慢摇头,有些失望的道:“虽然你说的不差,但你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回去再想想吧,萧某希望你八日之后再来时,能给萧某一个满意的答案。”
    徐青大惊,见左右要上来搀扶,一步抢上前,跪在了我的脚边,急急道:“徐青真的没想到自己还犯了什么其他的错误,求军师指点。”
    我挥手屏退了左右,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下:“青儿,你敢说自己没有在避重就轻?”
    徐青的眸子猛的收缩了一下,脸色有了一丝变化。我懒懒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轻摩擦着他的发梢,笑道:“青儿,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存了死志吗?别用家国天下那些废话敷衍我,我没说你不忠,但你心里的小九九可不是那么单纯?”
    徐青的目光有些游移,似不敢与我直视,我强行将他的下巴扣了回来,一字字道:“因为你知道我开始在意你了,所以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也要让我难过,让我心痛,是不是?!你敢说,你拼命为我批阅公文,不是为了让我失去你的时候悔不当初,你敢说,你用生命交换图志,不是为了让我日后行军打仗时时难过,你敢说,在某个意外的时候,我不会发现你意外留下的信函,从而一生愧疚,难以自拔。徐青,你告诉我,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我说到最后,已是怒不可遏,狠狠的将书简摔在了地上。
徐青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似有泪光在眼里闪过,但转眼间,便是一脸倔强之色,一瞬不瞬的与我对视:“军师既然已经明白的清清楚楚,还问徐青做什么!军师不是谋无不应,算无不中吗?何不将计就计,不后悔、不愧疚、不难过,让徐青死不瞑目,就是到了天上,都输的一塌涂地!”
    我“啪”的一个耳光将他抽到地上,冷笑道:“徐公子端的好计谋,让萧靖自愧弗如。可惜,萧靖当时反应慢了一瞬,居然还为徐公子英年早逝扼腕叹息,没的让公子耻笑了去。”
    徐青捂住泛红左脸,目光微微闪动:“军师,您可太妄自菲薄了。徐青千算万算,不也没算到关键时候,您居然也会头脑发热,冲动的放弃了图集,却选择了满腹诡计、大胆悖逆的徐青?赫赫战功如您,也会见不得死人吗?英明果断如您,也会对徐青这样卑贱之人,产生怜惜之情吗?!那么,徐青也想问您一句,在您心中,徐青到底算什么?”
    我心里慢慢冷静下来,闻言轻嗤一声:“我道你一直在别着什么劲?原来是这个。那萧某今日索性与你说个明白,省着你日后想东想西,没个消停。”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看着他已是波涛翻涌的眼眸,“萧某视你如刀、如剑、如手足。剑锋若利,可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刀锋若寒,可上决浮云,下决地纪,外匡诸侯,内定乾坤。似你这样的宝刃,心冷如萧某都不得不心生怜爱,明白了吗?”
徐青沉默良久,似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徐徐道:“承蒙军师青睐,徐青,幸甚。”
    “但是……若这宝剑已心生灵气,难以驾驭,萧某只好弃之不用,请他另谋高就了。”我不无遗憾的淡淡一笑,眸中隐隐有水华转动,“徐公子,你说这剑,萧某现在,是能用得还是用不得?”
    徐青微微苦笑了一下,压下眼里无尽的复杂情绪,拱手道:“‘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此剑虽寒,终不敢弑主,但有寒锋伤体之处,徐青已然知罪。请军师重责。”
    心里泛起了一丝欣慰,我眼里这才真正有了点笑意:“既已知罪,就要拿出知罪的态度来,不痛不痒的说上两句,如何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徐青顿首道:“徐青这就去军中领罚,军师请静候。”说罢,便要拂衣起身离开。
    “慢着!”我清喝一声,点了点脚下方寸之地,“就在这里,不用劳烦军中士卒。”
    徐青微变了脸色,忽的抬头,扬声道:“军师,徐青与您无父子之名,您怎能用萧家家法处置徐青?!!”
    我微微一笑,眉尖微挑:“就算你不是萧某的儿子,总归是萧某的宝剑。萧某的宝剑,萧某自会好生打磨,岂容得下,他人染指?!!”
啊啊啊啊啊~~~~~~
终于考完了!!!!微积分,真是靖儿人生的一个噩梦啊!!!!!
    徐青面上顿时浮起了羞愤之色,咬牙瞪视我片刻,终是强忍了,跪在了我的脚下,低头低声道:“请……军师……责罚……”
    我看他半晌,淡淡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聪明人,没想也是个不开窍的。我萧家家法是什么规矩,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一句话落下,徐青的脸上几乎燃烧了起来,连耳尖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他压住微微发颤的声音,轻声道:“求军师宽恕,给徐青留些体面,徐青纵万死,亦感军师今日之恩。”
    我扯了下嘴角,随手捻起本《兵经百篇》,靠在椅子上从第一页开始翻,直读到中卷法部,“军之兴也,唯上善任,唯将辑兵”一段,还不见徐青动弹,不觉也有些不耐烦了,淡淡道:“萧家的家法自来就是如此,徐公子若是觉得羞辱,门就在前面,自可直行出了这帐就是。日后,也不必与萧某说‘请罚’二字了。”
    徐青眸中泛起丝酸楚之意,慢慢解了衣带,将下裳扯至腿根,涩声道:“徐青不敢,徐青……”后半句话已是羞得说不出口。
    我这才慢慢起身,在帐中环顾了一圈,见尚方宝剑旁悬了对金鞭。这金鞭本是做装饰,用来震慑邪佞,烘托主帅威仪,此刻倒是个趁手的工具。我走过去,取下一条,轻击在指尖试了试,上面的钝刺摩擦皮肤,顿时疼的我倒吸口冷气。甩了甩生疼的手指,我回到徐青面前,用金鞭轻点下他的后腰,口中喝道:“裤子往下褪褪,腿分开,趴好了!”
    徐青面上又是一红,咬紧牙将裤子褪到膝弯处,又依言分了腿,跪伏在地上。我用金鞭撩起他的上衫,在空中打了个响花,照着他裸露的臀峰一鞭挥过去,“啪!”清脆的一声,白皙的臀部便留下道血檩,然后,就有血从那伤口处爬了出来。徐青险些趴倒在地上,汗水如开了闸一般往下淌。
    我冷哼一声:“二十下,自己数着。错了一下,重来。”说着又一声清厉的脆响,与其交叉印在在了臀上。徐青浑身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双手死握住我座下的椅腿,方颤声道“一。”
    “啪啪啪”金鞭在风中尖锐的呼啸,击打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迹蔓延的血网,每一次刮过,又生生翻出道模糊的血肉来,徐青痛的几乎用额头狠撞在地上,手指生生将椅腿的木雕抠出一个洞来,眼泪断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偶尔才能呜咽出一声:“二、三……”
    我一连打了十几下,见他只报到了五,暗暗叹息一声,一边重重抽打,一边寒声接道:“六、七……”
    金鞭已完全变成了一根血鞭,略略一扬,便有血珠四溅,甩到我的手腕衣角,温热的血水在手腕游走那一瞬,不知怎的,心突然狠狠疼了一下,像被人掐过一般。这温热的,“啪!啪!啪!……”这鲜活的,“啪!啪!……”这娇艳欲滴的血色,也是曾从我身上淌出去的啊……脚下这聪敏、博学、倔强、毒舌,此时却无声泪流满面的少年,也是我的骨肉啊……虽不是江婉嘉的,却是我的,我的……
    这样想着,手中的金鞭便不觉移了一寸,劈到了徐青的身侧,顿时将结实的泥土地劈出一道裂痕来。徐青狠狠抖了一下,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抬脸看我,口中声声轻唤:“军师,军师,军师……”没有一字相求,然而满是泪痕脸上已尽是哀凄之色。
    “军师!军师!军师!!”他这样一句句唤着,哀哀的唤着,拖着一地的血。蓦然以手掩面,哭得声声压抑,声声绝望,声声苦极又哀绝。只是军师,只能是军师,终究只是军师啊……
    手中金鞭颓然落在了地上。我苦笑了一下,徐青,我萧靖也不得不服你了。一句军师,就能喊得这样悲烈凄凉,一句军师就能唤的这样哀苦决绝,一句军师,就能让萧靖连一根鞭子都拿不稳,连一把剑都使不动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柜前,取出盒金疮药,递到徐青面前,叹息道:“萧某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徐青慢慢抓住了药,渐渐止住了泪,用低哑氤氲的声音轻轻道:“谢军师。”说完,又颤抖着身子,慢慢道,“徐青直至今日……方知‘军师’这两字含义之深……”
嘴角勾起抹极浅的苦笑,他幽幽道:“军师视徐青如手足,徐青……却视军师如腹心……原来,是君臣。”
    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
    原来。是君臣。
    我说不出话来,只缓缓走出了大帐,细雨微拂,似也染上了轻愁。
把我自己也给虐住了。
要是大家要求十分强烈的话,靖儿可以考虑让萧靖半夜去“探监”,甜上一小段。
不过,就怕写的和人物的性格不符。
反正,过了这一段,暂时就没青儿的事了。得好好处理处理逸儿和小皇帝那边的事。
回复:408楼
会的~考完试了嘛~而且还没开学。
只要有思路,会一直更下去的。
    夜未央,滴漏滴答滴答的淌,微弱却又清晰。我躺在床上,头后枕着手臂,盯着中军大帐顶端湿润的羊皮,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是婉嘉如仙子一般步步生莲,向我微笑招手,一会事逸儿爬来爬去将墨打翻污了我所有的公文,一会是先帝抱着宁王,小皇帝却一人在角落里哭,一会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云蔚乐愬身陷敌手,面南自尽而终……最后……我突然握住了自己的右腕……已经没有血了吗?怎么总感觉,有流不尽的血珠由上面滚落。滚烫滚烫的,全是青儿的血。
    “白雨……”我叹了口气,唤道。
    隔壁的呼噜声突然大了起来,仿佛向我抗议,诉说着他的不满。我微微摇摇头,起身扯过件青衫穿上,又加了件披风,将头发用发带简易束起,拉开帐帘,呼的一阵大风吹进,将帐内的蜡烛尽数吹灭。
    我在帐口站了片刻,负手走入风中。为了方便公文往来,徐青的军帐离我并不远,约莫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便看到了他军帐里隐隐有烛光透出。想是伤的重了,也睡不下吧。我靠上前去,犹豫了一瞬,抬手拨开了他的帐帘。
    徐青正趴在床上看书,腰上盖了层单被,单薄的中衣下隐隐还有血迹透出,我这一进的工夫,便有寒气窜了进去,然而他不知看什么看得入神,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我走上前,见是一本《离骚》,不觉笑道:“小小年纪看什么屈平,越发的老气横秋了。有那闲情,倒不如多读读《稼轩长短句》,同样是忧国忧民,却是词格清峻,立意高远,胸襟不知开阔了多少。”
    “军师!”徐青一惊转身,恰好碰到了伤处,不禁闷哼一声,露出痛苦之色。我坐到了他的床边,按住他:“伤成这样就别扭来扭去的了,好好趴着就是。”
    徐青闻言便不再动弹了,只闷闷道:“只恐对军师不敬。”
    我轻笑一声,替他拉了拉被子:“你不敬我的地方还少了?还差这一次?”
    徐青垂下长长的眼睫,避开了我的排揎,低声道:“不知军师半夜至此,有何要事?”
    我瞥他一眼:“你这是在撵我走呢?哼,萧某是怕打的重了,把你打死没人给我干活,又怕没把你打死,让你怀恨在心,半夜捅我一刀,落得和你一样半死不活的下场。”
    徐青抽了下嘴角,淡淡道:“军师放心好了。您只要别大半夜自己送上门来,徐青想进您的军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愣了愣,好笑的看着他:“你这口气也太长了吧,到现在还没消呢?就是子如,我也不是没这般责打过,谁也没像你这样棘手。我是你的长辈、上级,按你的话怎么说的来着?算‘君父’吧?教训你一次,值得你这样记恨?!”
    徐青叹了口气,趴在枕头上:“军师言过了。徐青岂敢记恨军师,军师请让徐青一个人静静吧,徐青也有些乏了。”
    我轻轻哼了一声,拍了下他的后腰:“我要真放你一个让你在这静着,只怕你明早就挺尸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连药也不上,真等着见你娘呢!”说着,便要撕扯他的裤子。
    徐青的面颊蹭一下绯红一片,往里一缩,拦住我的手道:“徐青自己会上药,不敢劳军师费心。天色不早,还请军师早日回帐中歇息,徐青明晨就去给您批折子。”
    我用手指轻敲下床:“少废话,要么,是你自己乖乖趴过来我给你上药,要么,是我把你绑过来给你上药,二选一,自己决定吧!”
    徐青的眼睛忽的眨了一下,小声道:“仗势欺人。霸道横行。”话虽这样说着,身子却万分不情愿的挪了过来。
    我眉头轻扬,拿起床头的伤药,抹了些在手上,笑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有权不仗、权不可久,有势不用、势不可长,萧某就是有权、倚权、仗权,恃强凌弱又蛮不讲理,偏你却是没辙!”嘴里这般说着,手指却轻柔的拉住徐青的裤腰,慢慢往下褪,许多血肉早已和下裳连在一起,这轻轻一带,便刮下层皮肉来,徐青顿时痛得呜咽一声,冷汗直流。
    我见这血肉模糊的惨状,心里微微一紧,冷笑一声:“现在可知道疼了。若有下次,再让萧某见到你任意使性不肯上药,打完你,让你光着身子回来,看你还敢不敢作弄自己。”
    徐青立刻对我怒目而视,接着被一声轻微的撕拉声,疼的倒吸口冷气,气势又弱了下去。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到我们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才算是把这裤子给扯了下来。起身打了盆清水,清洗净伤口,然后用指尖蘸了点伤药,从四周像中心徐徐抹了过去。
    徐青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被角,不吭声,眸中波光粼粼,不知又再算计着什么。我手法娴熟的擦完药,替他盖上了被子,见到他一脸是汗,便伸手用毛巾擦了擦,猛一看到那张和徐玉儿一模一样的脸蛋,手指不觉僵了一瞬,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怅然和遗恨。
    “青儿,你若是婉嘉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多好啊……”我无意识间,捋起了他的发梢,轻轻怅叹。
    徐青愣了一下,咬紧了下唇。我看了他半晌,突然有些犹豫道:“青儿……要不,你就认婉嘉做娘吧,你若是婉嘉的儿子,萧靖一定千万般珍惜你,就如同……珍惜逸儿一般。”
    徐青忽的瞪大了凤眸,盯了我良久,冷笑一声:“军师,您可真是困糊涂了,这么离谱的主意,亏你也能出的出来。江婉嘉于军师虽有千万般好,可于徐青不过是陌路之人,徐青就是再可怜,也不稀罕靠出卖母亲,从您那获得一点微薄的怜悯和宠爱!”
    我震了一下,目光如出鞘的剑一般,瞬间褪去了柔和迷惘之色,变得犀利凛冽。徐青仰着头,眸中摇曳出千万靓影,他微微勾了唇,又笑道:“军师,我娘是徐玉儿,也只能是徐玉儿。早晚有一天,您会明白,徐玉儿,她不是您的丫鬟,不是您的过错,而是您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妻,是为您一生痴恋、值得永世怀念的妻……她不是江婉嘉,却和江婉嘉一样的平等尊贵,因为,她有徐青,为她守孝!”
    我看着少年因微微激动而显得光彩照人的脸,不知怎的,心里居然没有气恼,反而漫上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微微笑了一下:“好。萧靖就在这里看着,看看徐玉儿生养的儿子会带给萧靖怎样的惊艳,值得萧靖从心底,尊重这个女人。”
帐外,夜色正浓,月正明。
回复:420楼
谢谢谢谢……
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看到你的文呢~
顺便,靖儿是文科生啊文科生~
为什么会给很多人带来理科生的错觉呢?
回复:422楼
不仅仅了高数,而且靖儿已经凄惨的学过了微积分1,2,3,概率论、数理统计、线性代数、运筹学……
果然是时代发展了吗?
回复:430楼
靖儿哪敢不理寒儿呢?
寒儿每日都来签到,一天没落,靖儿感谢寒儿还来不及呢~~
靖儿打算送给寒儿一篇番外,作为礼物~~寒儿你点人吧!只要是这个小说里存在的人,哪怕是贾公公和传令兵,靖儿都能给你写出来%
回复:432楼
谢谢啦~~
靖儿一会和朋友出去玩,下午五六点钟才回,所以晚上一定多更一些。白天就没有啦。
寒儿你太客气啦~靖儿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其他的自然是你作主
青儿的番外
    我叫徐青。我没有父亲,却有一个天底下最美丽温柔、才气纵横的母亲。我生来就知道我的母亲是不同的,在我们住的那个东市的贫民窟里,我的母亲就如同泥水里开出的莲花,清而不媚、娇而不妖。每当她挽着长发徐徐而过的时候,我都能看到那些讨厌的男人们如饿狼盯肉一般的眼神,每当那温婉流畅的字迹在她指尖流淌时,我都能看到隔壁的杨秀才嫉妒又厌恶的脸色。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我的母亲是不属于这里的,所以我,也是不属于这里的。
    我没有父亲,别的孩子因此就欺负我,将我娘缝给我的新衣撕碎扔在我的脸上,将小胖养的蝈蝈踩死然后归在我的头上,将我辛辛苦苦凑钱买来的笔墨纸砚挂在高高的树上,看我慢慢爬上去,再掉下来摔断腿的样子。可我,从来没有真正和他们生过气,我记得我娘曾经说过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暗暗告诉自己,他们,连燕雀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蝼蚁,而我徐青,才是睥睨九天的雄鹰,我会堂堂正正的练武,堂堂正正的做人,然后,带着娘,走到一个全新的、广阔的天地中。永远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是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武枪弄榜,我自己曾偷偷磨了一把木剑,悄悄的练,看风刷刷的在剑尖上飞,无限落花染满大地,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欢喜。可是娘就是不喜欢,她从没说过,可我还是看的出来。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老和尚,他来到我家,对我娘说,青儿是个练武的好料子,若是读书,那就可惜了。我那时心里是无比雀跃,可是娘却低着头,默默的落泪。最后,我跪在娘的脚边,对她说:“娘,青儿不喜欢练武,青儿最喜欢读书了,娘教青儿念书吧。”我从来没见过娘那么高兴,一下子眉飞色舞,眸子明亮的如天上闪耀的星辰。那老和尚失望的离开了,而我,在第二天便将木剑埋在了房后的土地里,我对自己说,徐青,忘了那风、那崖、那剑吧,娘这一生太苦了,我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从此,我就开始了我漫长又艰苦的读书生涯。我的四书五经都是娘教的,她能将四书五经尽数默写下来,然后一段段的讲给我听,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天下最最有才华的人了。直到,她提起了她的公子,她说,她的书都是和公子念的。她说,她的字都是模仿公子写的。她说,她连公子十一的才气都不如难怪让他喜欢上了别人。她说,青儿,你一定要像公子,一定要让公子喜欢。
    我那时很糊涂,我怎么可能像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呢,我又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人喜欢呢,还是一定?但娘说这话的时候,很难受,所以,我拉着她的手说:“娘,你放心吧,青儿一定会让公子喜欢上的。”
    我不知道公子到底喜欢什么,但从娘的眼神里,我看的出来,公子一定喜欢读书好的孩子。可我真的没有读书的天赋啊,一本书,要学上很久很久。娘常常抚摸着我的头发,笑夸,我们的青儿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只是勤奋罢了。每日读十个时辰的书,日日不息,夜夜不辍,只要不是傻子,大抵都能学的不错吧。
    在我八岁的那一年,娘憔悴的回了家,我永远忘不了她那一刻的眼神,那样悲痛、绝望,好像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我见她在床上大哭,就害怕的抱住她,哭道:“娘,你不要吓青儿,不要吓青儿呀。”
    娘喃喃的道:“青儿,你知道吗?江婉嘉死了,江婉嘉死了!!”我心里说不出的奇怪:“娘,江婉嘉是你的亲人吗?让你这样难过。”娘流着泪告诉我:“江婉嘉是公子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明白,便问:“娘,你不是喜欢公子吗?江婉嘉死了,公子不就也喜欢你了吗?娘为什么要哭呢?”可是娘却凄苦的笑了:“江婉嘉说着,娘还有一线的希望。可现在,她却死了。娘怎么能和一个死人争?娘怎么争得过一个死人啊!!”
    那一晚,娘喝了无数的酒,酒盅打的满地都是。我见她酒醉,便偷偷问了心里藏了许久的疑问。直到这时,我这才知道,原来娘口中的公子,是青儿的爹。
    娘是与爹一起长大的丫鬟,却深深爱上了爹的满腹才华。娘将一颗芳心都扑在了爹的身上,但爹爹眼里只有那江婉嘉。九年前,爹爹和江婉嘉吵了一次大架,江婉嘉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留爹一个人在庭里喝闷酒。后来娘来了,两个人就对着喝,喝了整整一宿。等两人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床上了,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到底谁推到了谁,谁上了谁的床,不过是一笔糊涂账罢了。
    后来,听说爹爹特意为这件事跑到江婉嘉那向她谢罪,却吃了个闭门羹。于是天寒地冻的,爹爹在雪地里赤裸着双手,生生将雪在心口捂成了冰,然后雕了足足一千朵冰花,整整雕了三个月,听说爹爹身体不好,病根就是从那时落下的。直到将近春暖花开,爹爹终于将冰花尽数献在江婉嘉的窗下。然后着一身单衣,跪坐在雪地里弹琴,歌声悠扬,彻夜飞散:“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最后,江婉嘉开了门,两人挽手走了进去,娘从此黯然离开了爹爹,也是在那不久后,才发现怀上了我。
    那一夜,我知道了很多很多。我知道了我的爹爹是在朝廷做官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却做得绘声绘色,我还知道他现在正在西北打仗,听说打的很艰苦。我一直盼着他能回家见青儿,他终于回来了。
    以大夏军师、太子太傅的身份,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从京师正门慢慢走了进来。我藏在人群里仰头望他,肃穆庄严的盔甲中,他穿着一身青衣,就那样从千军万马间从容而过,说不出的儒雅风致,又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我看到了那个飞扬不可一世的云蔚将军在他的面前,笑的一脸谄媚。我看到那个阴沉似海的乐愬司马,在他的面前微微落了半个马身。
    娘也看到了他,笑的眼睛弯弯如月牙,拉着我道:“青儿,青儿,你看到了吗,那就是公子。我家公子,天生就是要出人头地,睥睨四方的。”我跟着娘一起笑,可是回家后,却一个人藏在房里哭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爹爹是那么高贵,那么优雅,又那么遥远,无法触及。我宁愿他只是军前的一个小卒,这样青儿去见他的时候,才不会显得这样渺小又卑贱。
    第二次见到爹爹,是在一个酒楼里,那时我正在里面帮着店家记账,为家里挣些小钱补贴家用。爹爹一身青衣走了进来,靠在窗边,点了壶清茶,几盘小菜,一个人默默的看着窗外。我心怦怦跳的厉害,悄悄打量着他的清隽的侧脸,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我想上去为他端菜,却被另一个孩子抢了先,他走到爹爹的面前,不知怎的拌了一跤,菜汤尽数洒在了爹爹身上。
    我想,爹爹那样尊贵的身份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没想到,他却扶起了他,关切的问了一句:“小哥儿,可有烫伤?以后倒水须得谨慎些。”声音温和,如江南的流水缓缓而过。却让我一瞬间就泪流满面。
    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孺慕思念之情,飞快的离开了他,跑回了家中,却看到了我一生难忘的一幕。一个禽兽正趴在娘的身上,撕扯她的衣服,而娘只是无力的哭泣挣扎。我跑到厨房,抓起一把刀,稳稳的捅入了他的后心,看他缓缓倒在了地上,听他血肉渐裂的声音,手心,却没有一丝颤抖。
    娘害怕的抱住了我,我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冷静的道:“娘,你不要怕,青儿会保护您的。”我看着她,又道:“娘,军师他不会爱上你了,你不要苦了自己,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娘愣愣的看着我,突然给了我一个耳光,斥道:“你在说什么混话。娘既然有了公子,哪里瞧得上这些猪狗不如的混蛋。”我叹了口气,道:“娘教训的是。”心里却在想,这些人再混,也是您的,军师再高贵,终不属于我们。
    我突然恨起军师来了,他不是我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认过我做儿子,我为什么要叫他爹爹。在我渴望父爱的时候,他在哪里,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在哪里,在娘饱受凌辱的时候,他在哪里。他是军师,只是军师,永远都只是军师。
    我回到房中,将四书五经撕的一干二净。娘,您错了,您大错了。像军师这样的人,永远不会青睐一个堂堂正正的青儿的,只有青儿足够的肮脏,足够的狠辣,足够的果决,才能接近他,让他从高位上重重跌落,让他在尘埃中正视您的眼睛,让他一生一世都后悔当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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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更,争取将青儿的番外更完,晚些时候会发上来。
是"琊"字。海宴写的。
靖儿看过,也很喜欢呢。
    最后,娘还是死了,死在军师的怀里,含笑而终。而我也因此得以在阳光下,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绚烂多姿的内心世界。
    我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极为大胆,大胆的翻阅他的折子,大胆的调动他的影卫,大胆的寻找他的印信。若是五年前的我,满怀孺思的我,是决计不会这样干的。但徐青已经不单纯了,我要用大胆的行为来掩饰我的野心和不轨。
    是的,真正的不轨,不是要杀了军师,不是要伤了军师,却是要毁了他所守护的一切。我知他深爱着大夏这片土地,更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主人,如果,我将这江山拱手送给了他人,军师,他那永远微笑的脸上会不会有一丝裂痕呢?他会不会看着我,由衷的说上一句了不起呢?
    每每夜深的时候,我都会提醒自己,徐青,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可相处渐久,我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被他吸引了,被他明亮的眸子,戏谑的笑意,被他儒雅的举止,捉摸不透的内心,拉的忽喜忽悲,难以自拔。当我知道他去宁王那赴死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会想要救他,当我看到他没有片言只语留给我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难过的想流泪。
    我悄悄的将我看到的资料布防图,做了手脚,递给了北方的跋魏汗,我没有想出卖大夏的疆土,有我的策划,跋魏汗最后一定会惨败。但这一仗,却可以吸引走大夏京师全部的主力,可以让宁王蠢蠢欲动,可以让朝堂沉渣泛起,可以彻底的震荡小皇帝的江山。
    我将那布防图传走后,心里却对军师开始愧疚起来,我愧对他的信任,愧对那双明亮的眼眸。半夜,我将夜宵送入中军大帐,见他在灯下看折子,烛火微弱,显得如此的消瘦落寞,我听到他一声声的咳,声音轻浅空虚,如他的生命一般摇摇欲坠,几点殷红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只是随手拭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到的尽是天下苍生。
    我突然冲出帐,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掩面而泣,徐青徐青,你真是个混蛋。你怎么敢拿苍生百姓开玩笑,你怎么敢与异域犬戎勾结以偿一己之恨。你如此堕落,如此肮脏,可对得起天地,可对得起母亲,可对得起自己?!
    于是,在那个磅礴的大雨中,当我知道跋魏汗攻来的消息时,我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记得那时,军师半个身子淋在雨中,对我道:“徐青,你若不是我的人,我真会杀了你。”我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他的直觉如他的计谋一样,让人心寒。
    但一切已经太晚太晚了,我决意用自己的性命让你难过而悔恨,我决意用自己的性命为丧失在战场的生命谢罪。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放弃图志来保全我,隔着茫茫大雨,我看的出他的焦急和不安。最后,我被他强救了出来,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和迷惘。我不断的冲撞他,是因为只有他生气的时候,才会那样鲜活活的存在,我不断的辅助他,是因为只有他喜悦的时候,才会那样逸兴遄飞,俊彩飞驰。
    我被他重重的锤楚,痛的生不如死,可是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既然做不了父子,那就做君臣吧,真正的君臣。
    夜半,影来到了我的床前,向我汇报在朝堂战场一切发生的事情,他是我借着军师的实力,发展出的属于我自己的影卫。没有想到,军师居然突然进来了,影慌乱间逃到了我的床下,我随手抽出一本书假装读了起来。
    他靠近我,居然笑着说什么《稼轩长短句》,词格高低,让我苦笑不已。因为直到听到他的声音落下,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看《离骚》。我想让他尽快离开这里,若是白雨一起跟了进来,那么影,是断断瞒不过的。许是上天在保佑我,直到他上药离开,他都没有发现我一丝一毫的异样。
    军师,您是儒门里的庄生,再怎么逍遥放纵,终是逃不出父子君臣的影子。可徐青不是,生长在贫民窟的徐青从不在乎是谁家天下,徐青不过是想向您证明自己的存在罢了。
    军师,您从来不肯踏足寺庙,众人皆说你不敬神佛,只有徐青知道,您是怕自己肮脏的手污了这佛门的清净之地,可您不知,比起您,徐青早就连心都脏了。
    军师,徐青恨您怨您,想拔去你布下的棋子,夺去这刘家的天下。
    军师,徐青爱您敬您,想将最好的东西献给您,博取您微微一笑。
    军师,如果有一天,您被徐青黄袍加身了,您是会喜还是会怒呢?多半是会将徐青活活打死吧。可那又如何,让您做了您最讨厌的事,却让您可有更广阔的天地一展头足,这就是徐青对您的爱和复仇!
    军师,我的父亲。您的心实在是太高太高了,高的徐青触也触不及,够也够不到,美酒佳肴不过是您眼中玩物,珍瑶珠宝不过是您过眼云烟。
    如果,徐青想许诺您一件心仪的礼物,
    那么,这座江山,够吗?!
回复:469楼
谢谢寒儿夸奖,这段把我自己也纠结的够呛,以后的文可真是越来越难写了。
    巍巍宫廷鳞次栉比,挺翘的宫殿四角平铺着鱼鳞一般的金瓦,在略有阴霾的空中,闪烁着水流一般的光泽。冰冷的汉白玉顺着高高的阶梯一路铺陈上来,似诉说着皇家的无上威仪。我静静站在已整修过的雍和殿门口,着一身素袍,持一本军折,等候小皇帝的召见。
    片刻,便见贾公公一边数落着一个小太监,一边顺着墙角转了过来,险些与正站在壁堂下的我撞了个满怀。这一惊可是不小,贾公公一个踉跄,要不是我及时伸手拉了一把,此刻只怕早在汉白玉雕琢的阶梯等着见先帝了。
    “军军军军……师,您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贾公公如见了鬼一般,结结巴巴道。我却没有笑,正容揖手道:“臣萧靖有紧要军情奏报陛下,烦请公公通报。”
    贾公公蹭的一步避开了我的行礼,赔笑道:“军军军师,您是在和小人看玩笑了。陛陛下早就用圣谕,太太傅您见陛下,只管敲门直入便可,不不需经下人禀报。军师既有紧急公务,那那就快请吧……”贾公公说着便要为我拉开殿门。
    我轻叹口气,只得再次拜道:“大夏总军师、吴州牧、兰陵侯萧静尘觐见陛下,恳请公公代为转达。”
    贾公公嘴角抽搐了一下,悄悄瞄了我一眼,估计是在暗骂,你小子哪次不是横冲直撞,推门进殿,这次又在做什么妖?嘴上却忙不迭的应下:“军师在此稍候、稍候、小人这就进殿禀报陛下。”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贾公公便一脸堆笑的出来了:“陛下已经恩准了,军师这边请。”
    我这才正正衣冠,走入已踏过千百次的雍和殿。一进殿门,我一眼便看到了装模作样、摇头晃脑读书的小皇帝,和像模像样、认真陪读的逸儿。当下撩起袍角,跪倒在地,道:“臣萧靖叩见陛下,祝吾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逸儿和小皇帝两人不约而同的,无声的张大了嘴巴,相视一眼。
    “逸哥哥,你说,朕又做错什么事了?”我隐约能看见小皇帝捅捅逸儿,身子微倾,凑到逸儿耳边小声问道。
    逸儿的小眉头全皱在了一起,一脸苦相:“肯定是你玩过头了,你看你书都拿倒了。”
    小皇帝撇了下嘴,小声嘀咕:“你袖子里的纸风筝不也掉在了太傅眼前吗。还掉!还掉!又掉了一个!”
    逸儿瞪他:“我是他的小儿子,生下来就是来当‘执垮’子弟的,你怎么能和我一样堕落,难怪我爹他不高兴了呢。”
    小皇帝反唇相讥:“太傅真要默许你当纨绔子弟,你也不用每月跑到朕这来偷朕的九香玉露丸和断续生肌膏了。”
    逸儿小声哼了一下:“要不是你把它们藏在太监的臭鞋里面,我用的着去偷吗。你这么小就这么抠门,将来要是长大了,还不得把天下百姓都逼的抹脖子上吊呀。”
    小皇帝瞪他:“那可是朕背着太傅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买的,你都偷了,朕用什么。难道让太医下人都知道朕常常被太傅打,膏药用的比冲到第一线的敢死队还多吗?”
    “文儿……”逸儿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怯怯的开口。
    “怎么了?”小皇帝奇怪的看他。
    “咱好像忘了件大事。”“是吗?朕怎么不知道呢。”
    逸儿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的看着他:“我爹,他还在地上跪着呢。”
    “……”
    小皇帝瞬间变了脸色,一步蹿到我的面前,左顾右盼道:“哎呀呀,太傅怎么会在这里?你瞧,贾公公也不和朕说一声,回头朕就狠狠责罚这个奴才,给太傅出气!太傅快快请起,朕不是说了吗,在这雍和殿里,太傅不必向朕行大礼。”
    旁边的贾公公一脸委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天地良心,奴才这些年就和陛下可禀报了这么一次,奴才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我没有起身,而是微微仰头,正色的看着小皇帝:“谢陛下恩典。但臣此番前来,不是以太傅的身份教导陛下,而是以军师的身份,向陛下请罪。”说罢,双手将军折递给小皇帝,深深叩下头去。
    小皇帝诧异的接过军折,翻了翻,“啪啦”一声差点将军折失手摔在地上,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慌:“太傅,太傅,这是怎么回事!!”
    我直起腰,平静的道:“正如陛下所见,云蔚将军带领的京师精锐,在临河首战大败,士兵死伤三万有余,云将军受箭重创,生死不知。”顿了顿,接着道,“云蔚乐愬均是臣一手提拔,今蒙惨败,臣身为三军统帅,有不可推卸之罪责,特此请自贬一级,罚俸三年,请军杖五十,戴罪立功,以安军心民心,望陛下恩准。”
    小皇帝渐渐镇定下来,慢慢将折子合上,走到龙椅旁,缓缓道:“朕,虽不通军务。亦知胜败乃兵家常事,仅一战胜负,岂能论统帅功过得失。况军师远在京师,如何能处处预料前线之福祸缓急,朕若重罚军师,只怕让前线将士心寒。”
    我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陛下心存仁爱,乃臣之万幸,三军之万幸,然胜败虽是兵家常事,兵家却不敢以胜败为常事,况朝中还有宁王之流蠢蠢欲动,陛下总不好表现的过于偏私。”
    小皇帝微微皱起眉,手指用力握了握龙椅的扶手,良久方道:“如此,就贬军师为兵部尚书,暂代三军统帅,领……领军杖二十,代他日立功,朕再为军师褒奖!”
    我闻言微微一笑,道:“谢陛下。”
    小皇帝见我露出笑容,才小小松了口气,笑着将我扶起来:“太傅请起,太傅方才却是将朕吓到了。说起来……朕记得云蔚将军打仗打的很厉害呀,不是还有乐愬司马的辅佐吗,怎么会说败就败了呢。”
    我这才起身,苦笑道:“陛下您自己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世上又哪有常胜将军。云蔚到了临河以南后,收拢残部,将永宁、怀柔、昌平一线连结驻扎,紧拉防线,又派出三千军士绕过临河,秘密抵达北岸,佯攻江邑,取下了颍阳,然后围城打援,拿下了虎牢关,最后千里迂回,绕到跋魏汗的后方定水,突袭其粮草马匹,重创贼寇,使其不得不从临河沿岸收回到阴平、燕云……”
    我见小皇帝明明一脸茫然之色,却装作听的津津有味,而逸儿搭着脑袋,早恨不得将纸叠出花来,这才恍然自己说的太快也太专业了些。于是,我靠近桌案,抽出一张纸,几笔勾勒出大夏的北疆边防简图,又画清了边防重镇,一边指点着纸面,一边转头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请看,云蔚将军的本部人马就是驻扎在这里,临河以南五十里的显彰,此处三面环山一面河,背靠的卧锡山,险拔千里,关隘重重,难以穿行,而凭临的流溪河,又湍急汹涌,极难强过,云蔚将军将此处通往外界唯一的驿道派重兵把守,可谓是万无一失了。可他就是在这里败的。”
    小皇帝凑近了图纸,看了好半晌,喃喃道:“显彰这地方朕以前也听父皇说起过,只要守好驿道,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道那跋魏汗的人马真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逸儿捏了会纸,无聊的很,见状也凑了过来,眨着大眼睛道:“文儿真笨,人马怎么可能从天上飞来呢,云将军堵住了前头,自然可以被从后面捅上一刀,指定是那贼子穿过了那什么什么山,把云将军吓了个半死。”
    我惊讶的望了眼逸儿,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懵上的,还是真有这种敏锐的军事直觉。小皇帝却不服气的道:“那卧锡山有一千多丈高,自古就是我中原和戎狄的天然屏障,山上处处有兵马防守,且无一条可以通畅的大路,那跋魏汗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在短短半月内就绕过所有兵防,直达我临河南岸呢?”
    逸儿辩不过他,就撅起嘴巴:“你不信就算啦,反正要是逸儿的话,就抓几个当地的百姓,让他们给逸儿带路,你自己不熟悉道,还不许别人熟悉了?!”
    我见小皇帝气的跳脚,便微微一笑,拦住了他,道:“陛下,这次却是逸儿说中了。那跋魏汗真的是越过了卧锡山,打了云蔚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这带路的人未必是当地的百姓罢了。”说到这,我认真的盯着小皇帝的眼睛,慢慢道:“其实,臣此次前来,还有另外一项谏言,请陛下斟酌采纳。”
     小皇帝闻言略微不安的挪了下身子:“太傅但说无妨。”
    我退后一步,长身一揖,朗声道:“臣恳请陛下大婚。”
    小皇帝忽的变了脸色,急道:“太傅,您前几日不还答应朕,只要朕勤政爱民,努力向上,每日多加两个时辰的功课学习,太傅可以让朕晚几年再成亲,慢慢挑选自己中意的人吗?朕这么相信太傅,感激太傅,太傅您怎么能食言呢?!!”
    我嘴角泛起丝苦意,微微笑了一下:“不错,臣是食言了。因为当日臣并未预料到局面会发展到像今日这般难以控制。”
    “不就是打了场败仗,损失了一些人马吗,那贼子现在肯定正得意着呢,爹爹偷偷换个主帅,派人也捅了他的老巢,将他痛扁一顿就是了,干嘛非要让文……让陛下成亲呢?”逸儿在一旁忍不住帮腔道。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逸儿嗖一下缩到文儿后面,大眼睛眨呀眨,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我没工夫和他计较这点琐事,转头看向小皇帝,却见他垮着脸,说不出的沮丧:“太傅担忧的不是跋魏汗,而是宁王,是吗?可是……”小皇帝一下子仰起头,“太傅不是已经做了好久好久的准备了吗。宁王要是现在反了,太傅就无能为力了吗。”
    我疲倦的坐到椅子上,用手轻轻揉着疼痛的头,强打精神,温和的小皇帝道:“若是只有宁王反了,那臣求之不得,臣在其身边布局良久,岂会因一场败仗便束手无策了?可臣担心的其实不是宁王……臣是觉得……”说到这里,我有些犹豫。
    小皇帝吓了一跳,追问道:“太傅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慢慢抬头,看着他,淡淡道:“臣觉得,在宁王背后,还有第三只手,想要颠覆陛下的江山。”
    无视小皇帝和逸儿双双惊骇的表情,我拿起手边一把扇子,轻轻抚摸上面的羽毛:“陛下以为那跋魏汗如何穿的过卧锡山呢?不,绝不是普通百姓带的路,若是普通人家,躲得过明哨,却不可能躲得过臣布在卧锡山,从未露面的暗哨。除非……除非跋魏汗已经得到了卧锡山的兵马布局详图。”
    说到这,我站起身,声音有些低沉:“那么臣就在想,跋魏汗得到的真的只是卧锡山的图纸吗?会不会是整个北疆的,会不会是整个大夏的?是谁给他的图,这图又有几分真假?陛下……”我叹了一声,“这些日子臣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为此,将姜琇败北的详情全部抽调出来,仔仔细细的推演了一遍,然后发现,此次跋魏汗进攻的路线实在是太妙,太妙了。完全不同于往日横冲直撞的风格,几乎招招都击在了我大夏的软肋上,他知道阴平太守姜琇的野心,他知道虎牢、颍阳、江邑太守的私心勾连,他知道北疆各镇的派系纷争。陛下啊,我的陛下,这已经不是区区探马能得来的情报了,他的手已经伸到了我大夏的腹心。”
    小皇帝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的干干净净。
    “由此,臣就只能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跋魏汗帐下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第二,我大夏信赖的高层中有人叛变。或者说……”,我伸出手,一根根将羽扇上的毛拔了下来,“……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轻轻瞄了小皇帝一眼,最后重重道:“臣素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在臣尚不能除掉这后患的时候,宁王,他绝不能反。只要陛下娶了许王的女儿静芸郡主,以宁王现在可进可退的犹豫心态,必会后退一步,坐待时机成熟,而臣,才可以借此之际腾出手来,为陛下扫清江山。臣非是不肯为陛下谋划,实在是,臣太需要时间了,望陛下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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