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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浊阳(警匪卧底文)[第7页] |
作者:偏执狂的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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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卷女瞥了鹏飞一眼,从彭子怀里站直,大声骂道:“艹艹的,真没审美!懂个球啊!”骂着伸手把脑袋上的金色假发摘了下来,一头毛寸绒绒的罩在头上,嘎妹随手把发套扔在了地上,摸蹭了一把自己的毛寸,笑眯眯的抛下自己老公窜到鹏飞旁边挤着:“哎,大飞哥,听说你出来以后这势力是嘭嘭嘭的爆表啊,艹艹了,我这手里还有两家桑拿是从小毒药手里坑来的,你不会拿我祭祖吧....” “嘎妹,正经点。”彭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了两步拽着嘎妹离开鹏飞:“这么多小弟看着呢,你像个老大样么你。” “管得着么你!度蜜月让老子戴假发套跟你玩COSPLAY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彭子,你别以为跟你领了证我就跟你了啊!艹艹的,这不是因为飞哥喜欢嫩仔,不好姑娘么,不然轮得着你么啊!” “彭子,来来来。”鹏飞瞥了嘎妹一眼,依旧拧巴着脸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冲彭子招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冲着耳朵小声说:“彭子你他妈不是性无能吧?这嘎妹度完蜜月回来怎么他妈的一脸求艹?” “艹!”嘎妹大骂一声,冲鹏飞竖了中指:“我可是听见了!” “嘎姐真是够嘎的,现在敢冲飞哥开骂也就是嘎姐了,牛!”一个大拇指头冲着嘎妹就竖了起来。嘎妹踩着高跟鞋故意低头看着地面,还弯着腰瞪大眼找着:“哎,你们听见没?我怎么好像听见矮鹰的声音了,人呢?艹艹的肯定是太短了,我怎么找不见呢?” 鹏飞揽着彭子强忍憋笑,盟鹰是傲天各堂里势力最弱的一个,为人胆小怕事,圆滑周到,一直不受嘎妹待见,尤其是那一米四五的半残身高,见一次被抨击一次,百用不烂,不过矮鹰也从不介意,跳了两下摇着手上的礼品袋:“嘎姐嘎姐,新年礼物!这呢这呢!” 嘎妹连看都没看就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收了你们分。” 矮鹰把礼品袋递上去然后又从小弟手里接了两个,递给鹏飞和彭子:“飞哥彭哥,来来,新年快乐啊,这一年劳两位操心照顾,不客气不客气啊!” “发礼物啊?没我的?”小三北一边搂着一个女服务员就箍着拖了过来,然后扭脸冲绿毛那桌自己的小弟骂道:“残了?不知道叫人?” 一桌十几个小弟早就没敢坐下,慌张列了一排鞠躬道:“三北哥!” “叫他们啊!叫他们!”小三北伸手指向另四位堂主,只想找个坑钻进去,人家小弟个个精干,自己这的怎么这么蠢? 小弟们急忙再次把腰弯成九十度:“飞哥好!彭哥好!嘎姐好!鹰哥好!” “好了好了。”小三北招手让小弟起来,伸手就冲着四位:“红包红包,小的们都问好了,给点给点。” “小三北,不知道的以为你接替了大庆成丐帮了。”彭子冲自个小弟示意,将早前就备下的红包递上去还不忘笑话一句。 “那是啊。丐帮地盘飞哥吃了,丐帮名头当然就成我的了,你以为摩托车比白面好卖啊?”小三北箍着两个服务员一人扭头冲脸上亲了一口,狠狠道:“穷得我都快泡不了妞了。” “小三北,话可不能乱说。”彭子听得出小三北嘴里对鹏飞迅速做大的不满,张嘴道:“你也不差啊,我手底下货车上路全被你在路中间截了过路费,自家人都不松嘴。” “哎呀,做生意嘛!”小三北耸了耸肩正欲再说什么,一扭脸看见了走进包厅的陈傲,立马松了抱妞的手,满面春风的叫道:“傲爷好!” “傲爷~”“傲爷!”“傲爷。”其余三位堂主纷纷低头打了招呼,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鹏飞面带笑意的扫过众人,咧嘴笑言:“啧,这年会就是不一样,一他妈要算账人就来得够齐的!” 陈傲点了点头,率头向最中央的大桌走去,老痞和鹏飞相随其后,彭子、嘎妹、小三北和矮鹰也一并跟着往前走。纷纷站起的小弟们都冲着中间这一行人低着头,无一人乱动,场面颇是震撼。如此仅是饭厅内部,外面排排而停的商务车、面包车几乎堵了整条街道,几个交通骑警正一辆辆抄着罚牌。另分堂的杨老三,负责安防,吩咐好自己小弟才一路小跑进了饭厅包场。许国斌在隔壁旁街的监控车里揪起对讲机吩咐道:“各单位注意,人全了,看好大头,不要轻举妄动。” 陈傲是给许国斌送过年会邀请卡的,很简单,因为每一年傲天的年会都会办的轰轰烈烈,这一天成了警局固定加班日,许国斌的人每年都会在外面守到天明直到年会散场才作罢,几年前陈傲便开始年年给许国斌送邀请卡,所谓‘警民一家亲’。 酒过三巡,小弟们都喝的嗨了起来,整个包厅喧闹非凡。唯独中央这桌,大家说辞分外客套,各夹各的,直到来晚的陈少雄像模像样的自罚了一杯,早就憋不住的小三北才来了一句:“大少爷这就不对了,咱们谁跟谁啊,罚什么罚,傲天会都是你家的!”小三北一眯眼冲陈少雄挑了挑下巴:“客气啥?” 矮鹰刚夹了一筷子猪蹄被小三北一句话给吓的掉在了碗里,他急忙拿纸擦了擦,扭脸笑道:“三北哥喝多了吧?” 陈傲不语只静静坐着抿酒,彭子要劝上几句,鹏飞暗着抬了抬手拦住,就看小三北接着说道:“看看大少爷这一身穿金戴银的,我小三北混的不成,连炮钱都出不起了。知道外面说啥,说傲天得罪了政道,又顶风作案整了外省,条子下了千把的卧底进来,开什么玩笑?让不让活了?”小三北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我现在就敢说这大厅里就坐着十个以上的条子!” 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人人都看向了最中间,小三北却一点没有收敛的样子:“傲爷,我也就是今儿借个酒劲问一声,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啊。”小三北又灌了口酒压低了声音说道:“傲天会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干事的时候能给弟兄们留点余地不,我被压的连过路费都得偷摸的收,我容易么?啊?” 各堂主纷纷放下了筷子,盯着三北不做声,三北瞅了一眼骂道:“都看我干什么?你以为你们身边没有?”小三北说着指上鹏飞:“大飞哥那个,什么遗孤,多他妈出名一条子,黑白两吃香!还有那个...”三北本身其实并未醉,却晕晕乎乎装的像样指上老痞:“痞哥!痞哥是真牛,多少年前就说你是卧底,你他妈自插喉咙证清白,你绝了!我给你...对,给你赞!”小三北伸着大拇指指过去,然后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挥手指上四周坐着的小弟们:“还有你们,啊,你们,别他妈让我知道谁敢出卖老子,我....唔唔唔!唔!” 小三北还要说话就被彭子一把摁住了嘴,彭子冲着耳朵低骂:“闭住你的狗嘴。” “哎呦哎呦,两位大哥别动气别动气,都是一家人嘛,好说好说。”矮鹰也急忙搀和了进去。 陈傲看了鹏飞一眼,鹏飞轻点了头,站起身走了两步一把扯过小三北在胳膊下面,捶了小三北胸口:“走走走,飞哥帮你醒醒酒。” 鹏飞和彭子连拖带拽的把小三北架到了洗手间,砰的一声反锁了门。厅堂中央的陈少雄还尴尬的站着,陈傲摆了摆手:“坐了。” “知道了,爸爸。”陈少宇死后,陈少雄接手社团生意更多了些,但大部分是已经洗白的正道,黄赌毒还是接触甚少,可他对陈傲的态度却比之前更加低卑。陈傲看四周依旧安静的小弟们便冲老痞抬了抬手,老痞点头示意后冲中央周围一圈桌子的小弟点头,这一圈都是陈傲和老痞的人,几大堂主的小弟都安排在较远的位置,这才在刚才起了微小不欢时没哪个不长眼的小弟出来护主子。周围小弟起身从老痞那接了红包,四散出去给大家分发着,刚才还安静的大厅哄的又热了起来,领钱啊,谁还顾得上自家老大喝多了没,当然,近身头马除外。 小三北的头马刀头在混乱中偷偷起身,跟着往洗手间走,刚站在门口,女卫生间里就冒出了一堆穿着暴露的妖艳姑娘你推着我推着你就是不许刀头往里靠,刀头心里更急了些,这些女人是谁的人还看不出来吗,傲天唯一的娘子军嘎妹的,而嘎妹是谁,绑了自己老大小三北的其中一个彭子的媳妇! 要说鹏飞和彭子把小三北整死在年会场上还是没什么可能的,刀头也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他并不知道这另外一件事,男卫生间里的三人早就纷纷心知肚明。 “你小子演技派啊!影帝啊!”彭子撸上小三北的头,小三北笑眯眯的搭了彭子肩膀,低声说道:“天天泡妞泡出来的,我告诉你,我现在三秒钟就能哭出来,你看你看,就这样...”小三北说着还眨巴着眼睛示范了起来:“咪咪,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有苦衷的,你要原谅我,我的苦衷就是...”三北一抹眼泪,瞬间恢复了冷脸,拍了拍彭子的脸:“咪咪,我就是这么喜新厌旧!” “去你妹的。”彭子一巴掌扇开小三北,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两天注意点,把毒瘾戒戒,刀头都被买通了你再碰毒找死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小三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飞哥,你知道的,我可一直都在你这边。” 鹏飞咧嘴笑着点了点头:“我懂。” “哎!懂就成,你知道啦,摩托车不挣钱了,这小药丸啥的,陈傲是只给亲近人,我连个货苗子都看不上,你只要给我这路子,你放心,你和陈傲掐起来我一定帮你。”小三北拍了拍鹏飞的胸口:“咱们,自己人。” “好,这煽动造势就麻烦你了。”鹏飞大力的回拍了小三北,然后冲彭子示意,彭子点头后送了小三北出去。 鹏飞靠在水池边歪着脖子,发出咔咔的轻响,他解开西装外套扩了扩胸,胸口青龙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七年牢狱之灾磨去了太多的东西,出狱后的鹏飞本不打算抢傲天也不愿几次三番冒头,只想保住自己这边就行了,可陈傲先是用光标之死给他扔了除掉两个异心堂主的事情,又迫他在和外省帮的对垒中一战而起,现如今陈傲再次让他一起去斗大老板。陈傲将对鹏飞的利用从前到后发挥的淋漓尽致,鹏飞自愿或非自愿的靠着自身一路向上搏到这个位置。鹏飞说得清楚明白,这江山他不想分,是陈傲硬逼着塞给了他。年会场合,陈傲点名要求鹏飞参加就是要让鹏飞在大家面前扛了这责,赢是陈傲,败是鹏飞,陈傲一贯的路数。 外省帮虽才被清除,可大老板和陈傲的对抗却早就开始了,一夜之间四面楚歌的卧底传言绝非一日之功,鹏飞完全相信当徐辉徐朗那对蠢兄弟用视频去威胁大老板帮助他们的时候,大老板就知道这副本一直在傲天手里。如果自己估计的没错,那空降而来的书记正是半月之前到来,恰是徐辉徐朗接任的时候,那么这书记一定是大老板派下来负责这次灭傲天的,或许一起要灭的...还有所有看过视频或接手过当年黑幕的人,那就不难理解这打黑永远和反贪连在一起。这些人里有鹏飞知道,也有鹏飞不知道的,但毒药一定是最无辜的一个,鹏飞只希望自己把他送走的速度足够快,这可不是和对家砍人,看谁刀把子硬,这是政府高位,是给你扣了罪名让你连嘴都不用张就定得了罪的势力。 送完小三北回来的彭子冲鹏飞点了点头,轻手关了门,靠在厕所墙壁上双手摆胸问道:“飞哥,你真信外头有那么多条子?要来这出?” 打黑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卧底取证,许国斌多年来送进傲天的卧底也得有百十个分散各堂,再加上现在大老板加的把力,传闻有千个卧底线人在外头鹏飞是真不意外。鹏飞咧嘴笑着耸了耸肩:“不确定,但咱们是他妈混黑道,什么都要讲证据还混不混了?”鹏飞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彭子的肩,低声道:“于其他妈的到时候被人分裂,倒不如现在就靠着小三北把噱头传出去。走了,戏做够了出去喝酒。”那一夜和彭子在洗手间内鹏飞有一句话没说透,但他和彭子都明白:只有傲天先自揭弱点,才能在以卵击石的立场上获取生机,以软博硬,以退为攻。 鹏飞先推门走了出去,歪脖咧嘴摸了一圈光头,哈哈哈的上前就扑在了正要上厕所的矮鹰身上,一副死皮的样子:“哎呦,老子他妈的喝多了,矮鹰!你妈的给我红包了吗?” “飞哥!压死了,压死了...” “艹,老子有那么重吗?啊?矮鹰你虚了!” 鹏飞嘻嘻哈哈的生是把还要上厕所的矮鹰拖回了正桌,他举起桌上酒杯,突然停了笑冲着全场厉喝一声:“傲天!” 小弟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举了杯扭过头对着中央这桌,齐喝着:“杀!杀!杀!” |
因为‘喝多’而被提前送走的小三北晕乎乎的倒在汽车后座上,还不断哼着小曲。开车的刀头不断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小三北,却看不出任何异常。本以为今日能靠着小三北闹事抓人的刀头,拽了拽衣领,一边开车一边捂着嘴巴轻咳了三声:“咳,咳,咳。” 小三北醉汹汹的撑起身,撸了把刀头的头发:“刀仔啊,病了要记得吃药啊!三北哥,咯~~”一声酒嗝打断了三北的话,他迷蒙着眼睛拍着刀头:“三北哥活着你就有肉吃!三北哥死了,你你,三北哥也有遗产给你买药!啊!” 刀头急忙把手拿下来,单手拉着小三北往后躺:“三北哥,你歇着,回去熬汤解解酒。” 小三北也没再乱动顺着躺倒后面假装睡着,可刀头再看向三北的眼里那种愧疚不安却越来越浓,三北嘴角勾笑。小三北那句看似柔情的表白可不是刀头理解的它字面意思,那是在说不论自己死活,刀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监控车上的许国斌看着一个个标注着卧底名字的显示屏回复信息,黑了脸,冷冷的拽起对讲机说道:“收队。全武行演不了了。” ‘砰砰’的轻声敲响车门,警队技术员愣了愣,扭头看向许国斌,许国斌看了眼监视屏便吩咐开了门。车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晨和郑川文。 凌晨通红的双眼张嘴第一句话便是:“许局长,凌晨申请归队。” 一天前。 凌晨坐在监控车内翻开了王大鑫保险柜中的文件,除去正常的合同原件还有一份记录详尽的账单,从具体年月到账户和数目都细致的记录着,这账单厚厚一沓,是从六年前便已经开始记录,且未曾断过。 凌晨因为在半空跳下半边身体都已经摔的青紫,勒过铁丝的左手凝着血痂,幽闭的狭小车身里亮着微光。凌晨微蹙着眉头用左手摁着账单,右手握着铅笔在一旁的废旧报纸上记录着什么,鬓角已被冷汗染湿。电视屏幕荧光下凌晨专注而仔细,哪怕废掉的右手仅是握着铅笔也在微弱颤抖,哪怕憋闷的空间里汗水缓慢渗出,王大鑫每一笔记录过的数目凌晨都对照着算过,翻散的合同原件凌乱的堆在一边。凌晨用铅笔圈出没有合理缘由进行金钱往来的三个账号才深深的出了口气,他放下铅笔,将账号用手机短信发送给了郑川文。 发完短信,向后靠着车身休息的凌晨抬起左手捏上眉心,刚一使力,已经干硬的血口便崩开,撕裂感从手掌心发散。凌晨‘嘶..’的轻声吸气,这才看了一眼被铁丝勒透肉的左手,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什么时候弄的,摇了摇头,探身取过矿泉水染湿衣角蹭净手心的污脏,翻了纱布一圈圈绕上手掌。当凌晨正用牙咬着纱布一角系紧时,车门外响起了迪露是声音:“警察弟弟?警察弟弟你在里面不?” 片刻后哗一声轻响,凌晨将车门从内拉开,走了下去。已经脱下百褶裙的迪露又换上了破洞的渔网袜,爆炸头上还留着马尾辫的扎痕,她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挤开凌晨就坐上了车里,拽过凌晨扔在车里的衬衣褂子就披在了自己身上:“外面冷死了,老娘找你容易么!不过我聪明吧,看你没回家就知道你肯定在这破烂地方!” 凌晨愣了愣:“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啊!”迪露回答的理所当然,她抓着爆炸头连看都不看愣在门边的凌晨说:“没事不能找你?” 凌晨看着迪露半响,认输的转了身靠在车身外面,问道:“有烟么?” 迪露打量过乱七八糟的车内,几个捏扁的烟盒扔在角落,迪露撇撇嘴把自己胸口塞着的三根烟掏了两根出来,万分舍不得递了一根过去,巴巴的嘱咐了一句:“弟,我就剩三根了,你慢点抽...”说罢把剩下那根抿在嘴边,叠腿靠坐在车内点了烟,又把火机递了过去,夹了烟在手里,颇为认真的指着凌晨说着:“自从遇见你这个衰神,老娘都多久没开张了,看你长得白白嫩嫩的,结果钱包跟脸一样白!一百万也完了,没了,大牛哥也完了,没了,老娘这朵美丽的交际花就摧残在你手里了!” 凌晨轻吐了烟气,被包着纱布的左手夹起烟尾垂在身侧,扭头看了迪露:“你这么有空来数落我,你妈妈回去了吗?” “....”迪露突然尴尬的一僵,想起在医院自己那般打扮被眼前的小男人看见就觉得臊的慌,刚才数落的劲一下就没了:“咳...我妈,回,回去了。” “你那么穿,挺好看的。”凌晨看出了迪露的尴尬,淡笑着说了一句便扭回了头,用夹烟的左手揉了揉眉尾,小声说:“有成人夜校,去读一个吧,学费...我有。” “老娘也有,老娘可比你有钱多了!”迪露耀武扬威的鄙视了回去,可耳根还是烫烫的,心里不知是什么味道,总觉得想笑,还是忍不住那种,笑弯的嘴巴依旧不留情的叨叨着:“喂,弟弟,你是不是看上姐姐了?姐跟你说,姐对你这种忧郁小青年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 迪露正说得起劲,凌晨扭身坐回了车里,一挑眉就接了迪露的话尾:“大牛哥那种?” “噗!”迪露正要出口的周润发就那么噎了回去,险些被呛死,一胳膊就推上了旁边的凌晨:“我去!我靠!我呸!!” 凌晨并未被迪露推动,他坐在迪露身旁低了头,垂下的刘海搭在额间,忍笑的嘴角终究大方向上勾起。迪露看着一愣神,伸手去戳了戳凌晨脸:“你会笑啊?” 凌晨躲了躲脸,瞥了迪露:“谁能不会笑啊。” “等一下。”正要追过去再戳一下的迪露突然停了手,急忙收了回来,看着微笑的凌晨一个激灵:“我靠你个小男人你调戏老娘!还以此为乐!” 凌晨两眼一白,不准备理迪露,叼上香烟腾出左手去取扔着的手机, “你以前是不是老用这招?就知道你这种上学也不是好东西,肯定是那种做运动旁边有递水的、做作业旁边有膜拜的、天天收情书巧克力还出门就全扔了那种——极品王八蛋!” 凌晨拿手机的动作一滞,迪露说得还差不多全对了,但现在听起来和梦没有任何区别,就连当初那个递水的萧柔都已经变成他人之爱,凌晨拿着手机收了手回来,淡淡说道:“我就是个小混混,连小警察都不是,离极品王八蛋差很远。” “喂,弟弟,那我问你啊,那次我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女医生,就说是你朋友的那个,她...” ‘哗’的一声,迪露说着话凌晨看了眼手机突然探身上前在乱遭的文件堆里拿起一沓账单,紧紧攥着,蹙眉不发一言。被凌晨甩下在旁边的亮着的手机显示着郑川文刚刚发回的短信:你发来的三个账号分属许国斌、陈傲、李斌。 这样便解释的清楚,那些账目是王大鑫帮助陈傲借李斌职位之便进行洗黑钱的记录,每月一笔,由陈傲打入王大鑫账头,再由王大鑫转存李斌名下进行银行正常的存款引进,继而通过贷款形式重归王大鑫,回入陈傲手中。那许国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为什么收着王大鑫大额的钱款? ‘嗡嗡’几声震动手机明亮闪烁了起来,迪露不知发生了什么,讪讪的捡起手机递过去:“弟弟,电话响...” 凌晨接了过去,就听那边郑川文说道:“小朋友,你碰不到的那部分分属纪检的警队文件我查过了,有一点我觉得你有权知道。”郑川文顿了顿,低声说道:“当年你父亲的贪污行为虽然物证齐全,但警队方面无人出面作人证,内部审查一直在继续,直到许国斌局长主动出面成为当年唯一一个人证才正式立案。” 凌晨握紧耳边的电话,不顾掌心被铁丝勒透的地方已经再次殷出血来,渗着纱布红了一片,郑川文在电话那头继续说着:“刚才你让我调查的账号中,属于许国斌的那一个,在你父亲出事前六个月中断断续续收到由李斌和王大鑫汇入的金钱,当年他调上局长前纪委是做过检查的,那份钱款的说明项所填为:亡妻遗产。” 电话那头长久的安静让郑川文不由问道:“喂?凌晨,还在听吗?” “.....”凌晨手掌因为紧握已经滴滴答答顺着胳膊流下鲜血,他深吸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郑书记,带着文件原版到废工厂找我。” 郑川文那头停了一秒,复道:“你不信我?” “我不信任何警察。” 一个小时后,站在郑川文面前的凌晨正捏紧那些确切文件,一个字也没说,但满脸的愤怒让握着文件的手不停颤抖。 “弟弟...”迪露舔了舔嘴唇,挠着爆炸头试探的上前拽了拽凌晨的胳膊:“我,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事情总有办法的对吧...” 凌晨因为忍耐而起起伏伏的胸口在凉风下紧绷,他看着面前的郑川文,一字一字的确认道:“我父亲的事情上,陈傲、许国斌、王大鑫,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你是警察,做事情要讲究证据的!”郑川文蹙着眉头严厉指证道:“不论现在的情况多么恶劣,你都不可以凭一己之意评断整件事情,要证据的,凌晨!” 凌晨红着眼睛盯着郑川文半响,然后大力的点了点头:“好,证据!”凌晨把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撞开站在面前的郑川文,大步往工厂外走。 “凌晨!”迪露追着要一起走,郑川文却伸手拦了她:“小姑娘,你帮不了他什么的。” 迪露步子一顿,扭头看向郑川文:“你能吗?” 郑川文将地上的文件收拢后站起身:“当然。” 迪露拽紧身上披着的凌晨的衣服,往后走了一步正对上郑川文,瞥着郑川文说道:“你是救世主吗?”郑川文还没答话,迪露伸着中指就杵到了郑川文眼前:“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郑川文看着杵到面前的中指一愣,迪露已经小跑着往外追去。郑川文深深叹了口气,将文件上摔到的灰印用手打了打。凭借几份文件的确可以推出许国斌被王大鑫买通,作伪证将凌天华陷入贪污恶局,而同年王大鑫通过李斌行贿在职法官,凌天华巨额贪污案已极快的调查速度终结,在被押往看守所的路上凌天华脱逃,直至自杀于水库而结案。但这一些都只是一些金钱往来和时间上的巧合,离定罪立案还差的太远太远,郑川文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一边转身往工厂外走一边低声汇报道:“副秘书长,打黑反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这里真的有太多黑幕,我会一一调查清楚。” 政务院副秘书长正坐在办公室中批注着文件,他冲着内线电话回应道:“好,我们是法制社会,要让这些危害人民群众的权利蛀虫和黑恶势力受到惩治!小文,好好干,这次行动成功后会被立为全国典型配合宣传。” “好..辛苦...好。”又应了几句后副秘书长便摁掉了电话,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诡异的勾了嘴角。 郑川文追上凌晨的位置便是傲天年会酒店的门口,他吩咐司机停了车,跟上凌晨,凌晨并未对他解释什么,一路同行找到了许国斌的监控车,敲响车门,待许国斌开了门,凌晨第一句话便说道:“许局长,凌晨申请归队。” 与此同时站在空荡荡的保险箱前的王大鑫,气的鼻子都在冒烟,他手抠着书柜边沿,半响砰的一声把保险柜门甩住,又瞪着眼睛输入密码,深吸口气后突然拽开门,依旧空无一物的保险柜让王大鑫脚上一软,险些没能站住。应酬结束的王大鑫酒气熏天,就要招标的公路建设突然被内定给了别人,打电话给大老板却被开会搪塞推开,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让王大鑫想要再次确认自己收藏的账单是不是还在手里,似乎握着那份账单就像握了保驾护航的平安符。 而听到王大鑫回家冲进书房的崔蓉,小心翼翼的从卧室出来,她不知凌晨是偷走了什么东西,却隐隐不安的一定想要看看,控制不住的偷站在书房门前往里看。崔蓉手推着门边闭着气观察着王大鑫,一旁房间刚刚做完作业走出房间的凌夕揉着眼睛奇怪的问道:“妈妈,你在看什么啊?” 书房里的王大鑫听着声音急忙转了身,一眼就看见了探在门边的崔蓉。因为醉酒还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让崔蓉被瞪的一慌,慌张转身捂住凌夕的嘴往旁边走,王大鑫脑子里一转,突然三步并两步的扑上前一把就扯上了崔蓉的头发:“臭娘们你是不是动了我书房的东西!” “啊!”崔蓉一声尖叫,穿着拖鞋的脚腕一崴便倒在了地上。王大鑫愤怒的撕扯着崔蓉的头发不撒手,大力拽着往书房里拖:“我的东西呢!我的文件呢!我给你钱给你养孩子你他妈还偷老子东西!贱货,说!我的文件在哪!” |
因为‘喝多’而被提前送走的小三北晕乎乎的倒在汽车后座上,还不断哼着小曲。开车的刀头不断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小三北,却看不出任何异常。本以为今日能靠着小三北闹事抓人的刀头,拽了拽衣领,一边开车一边捂着嘴巴轻咳了三声:“咳,咳,咳。” 小三北醉汹汹的撑起身,撸了把刀头的头发:“刀仔啊,病了要记得吃药啊!三北哥,咯~~”一声酒嗝打断了三北的话,他迷蒙着眼睛拍着刀头:“三北哥活着你就有肉吃!三北哥死了,你你,三北哥也有遗产给你买药!啊!” 刀头急忙把手拿下来,单手拉着小三北往后躺:“三北哥,你歇着,回去熬汤解解酒。” 小三北也没再乱动顺着躺倒后面假装睡着,可刀头再看向三北的眼里那种愧疚不安却越来越浓,三北嘴角勾笑。小三北那句看似柔情的表白可不是刀头理解的它字面意思,那是在说不论自己死活,刀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监控车上的许国斌看着一个个标注着卧底名字的显示屏回复信息,黑了脸,冷冷的拽起对讲机说道:“收队。全武行演不了了。” ‘砰砰’的轻声敲响车门,警队技术员愣了愣,扭头看向许国斌,许国斌看了眼监视屏便吩咐开了门。车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晨和郑川文。 凌晨通红的双眼张嘴第一句话便是:“许局长,凌晨申请归队。” 一天前。 凌晨坐在监控车内翻开了王大鑫保险柜中的文件,除去正常的合同原件还有一份记录详尽的账单,从具体年月到账户和数目都细致的记录着,这账单厚厚一沓,是从六年前便已经开始记录,且未曾断过。 凌晨因为在半空跳下半边身体都已经摔的青紫,勒过铁丝的左手凝着血痂,幽闭的狭小车身里亮着微光。凌晨微蹙着眉头用左手摁着账单,右手握着铅笔在一旁的废旧报纸上记录着什么,鬓角已被冷汗染湿。电视屏幕荧光下凌晨专注而仔细,哪怕废掉的右手仅是握着铅笔也在微弱颤抖,哪怕憋闷的空间里汗水缓慢渗出,王大鑫每一笔记录过的数目凌晨都对照着算过,翻散的合同原件凌乱的堆在一边。凌晨用铅笔圈出没有合理缘由进行金钱往来的三个账号才深深的出了口气,他放下铅笔,将账号用手机短信发送给了郑川文。 发完短信,向后靠着车身休息的凌晨抬起左手捏上眉心,刚一使力,已经干硬的血口便崩开,撕裂感从手掌心发散。凌晨‘嘶..’的轻声吸气,这才看了一眼被铁丝勒透肉的左手,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什么时候弄的,摇了摇头,探身取过矿泉水染湿衣角蹭净手心的污脏,翻了纱布一圈圈绕上手掌。当凌晨正用牙咬着纱布一角系紧时,车门外响起了迪露是声音:“警察弟弟?警察弟弟你在里面不?” 片刻后哗一声轻响,凌晨将车门从内拉开,走了下去。已经脱下百褶裙的迪露又换上了破洞的渔网袜,爆炸头上还留着马尾辫的扎痕,她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挤开凌晨就坐上了车里,拽过凌晨扔在车里的衬衣褂子就披在了自己身上:“外面冷死了,老娘找你容易么!不过我聪明吧,看你没回家就知道你肯定在这破烂地方!” 凌晨愣了愣:“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啊!”迪露回答的理所当然,她抓着爆炸头连看都不看愣在门边的凌晨说:“没事不能找你?” 凌晨看着迪露半响,认输的转了身靠在车身外面,问道:“有烟么?” 迪露打量过乱七八糟的车内,几个捏扁的烟盒扔在角落,迪露撇撇嘴把自己胸口塞着的三根烟掏了两根出来,万分舍不得递了一根过去,巴巴的嘱咐了一句:“弟,我就剩三根了,你慢点抽...”说罢把剩下那根抿在嘴边,叠腿靠坐在车内点了烟,又把火机递了过去,夹了烟在手里,颇为认真的指着凌晨说着:“自从遇见你这个衰神,老娘都多久没开张了,看你长得白白嫩嫩的,结果钱包跟脸一样白!一百万也完了,没了,大牛哥也完了,没了,老娘这朵美丽的交际花就摧残在你手里了!” 凌晨轻吐了烟气,被包着纱布的左手夹起烟尾垂在身侧,扭头看了迪露:“你这么有空来数落我,你妈妈回去了吗?” “....”迪露突然尴尬的一僵,想起在医院自己那般打扮被眼前的小男人看见就觉得臊的慌,刚才数落的劲一下就没了:“咳...我妈,回,回去了。” “你那么穿,挺好看的。”凌晨看出了迪露的尴尬,淡笑着说了一句便扭回了头,用夹烟的左手揉了揉眉尾,小声说:“有成人夜校,去读一个吧,学费...我有。” “老娘也有,老娘可比你有钱多了!”迪露耀武扬威的鄙视了回去,可耳根还是烫烫的,心里不知是什么味道,总觉得想笑,还是忍不住那种,笑弯的嘴巴依旧不留情的叨叨着:“喂,弟弟,你是不是看上姐姐了?姐跟你说,姐对你这种忧郁小青年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 迪露正说得起劲,凌晨扭身坐回了车里,一挑眉就接了迪露的话尾:“大牛哥那种?” “噗!”迪露正要出口的周润发就那么噎了回去,险些被呛死,一胳膊就推上了旁边的凌晨:“我去!我靠!我呸!!” 凌晨并未被迪露推动,他坐在迪露身旁低了头,垂下的刘海搭在额间,忍笑的嘴角终究大方向上勾起。迪露看着一愣神,伸手去戳了戳凌晨脸:“你会笑啊?” 凌晨躲了躲脸,瞥了迪露:“谁能不会笑啊。” “等一下。”正要追过去再戳一下的迪露突然停了手,急忙收了回来,看着微笑的凌晨一个激灵:“我靠你个小男人你调戏老娘!还以此为乐!” 凌晨两眼一白,不准备理迪露,叼上香烟腾出左手去取扔着的手机, “你以前是不是老用这招?就知道你这种上学也不是好东西,肯定是那种做运动旁边有递水的、做作业旁边有膜拜的、天天收情书巧克力还出门就全扔了那种——极品王八蛋!” 凌晨拿手机的动作一滞,迪露说得还差不多全对了,但现在听起来和梦没有任何区别,就连当初那个递水的萧柔都已经变成他人之爱,凌晨拿着手机收了手回来,淡淡说道:“我就是个小混混,连小警察都不是,离极品王八蛋差很远。” “喂,弟弟,那我问你啊,那次我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女医生,就说是你朋友的那个,她...” ‘哗’的一声,迪露说着话凌晨看了眼手机突然探身上前在乱遭的文件堆里拿起一沓账单,紧紧攥着,蹙眉不发一言。被凌晨甩下在旁边的亮着的手机显示着郑川文刚刚发回的短信:你发来的三个账号分属许国斌、陈傲、李斌。 这样便解释的清楚,那些账目是王大鑫帮助陈傲借李斌职位之便进行洗黑钱的记录,每月一笔,由陈傲打入王大鑫账头,再由王大鑫转存李斌名下进行银行正常的存款引进,继而通过贷款形式重归王大鑫,回入陈傲手中。那许国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为什么收着王大鑫大额的钱款? ‘嗡嗡’几声震动手机明亮闪烁了起来,迪露不知发生了什么,讪讪的捡起手机递过去:“弟弟,电话响...” 凌晨接了过去,就听那边郑川文说道:“小朋友,你碰不到的那部分分属纪检的警队文件我查过了,有一点我觉得你有权知道。”郑川文顿了顿,低声说道:“当年你父亲的贪污行为虽然物证齐全,但警队方面无人出面作人证,内部审查一直在继续,直到许国斌局长主动出面成为当年唯一一个人证才正式立案。” 凌晨握紧耳边的电话,不顾掌心被铁丝勒透的地方已经再次殷出血来,渗着纱布红了一片,郑川文在电话那头继续说着:“刚才你让我调查的账号中,属于许国斌的那一个,在你父亲出事前六个月中断断续续收到由李斌和王大鑫汇入的金钱,当年他调上局长前纪委是做过检查的,那份钱款的说明项所填为:亡妻遗产。” 电话那头长久的安静让郑川文不由问道:“喂?凌晨,还在听吗?” “.....”凌晨手掌因为紧握已经滴滴答答顺着胳膊流下鲜血,他深吸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郑书记,带着文件原版到废工厂找我。” 郑川文那头停了一秒,复道:“你不信我?” “我不信任何警察。” 一个小时后,站在郑川文面前的凌晨正捏紧那些确切文件,一个字也没说,但满脸的愤怒让握着文件的手不停颤抖。 “弟弟...”迪露舔了舔嘴唇,挠着爆炸头试探的上前拽了拽凌晨的胳膊:“我,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事情总有办法的对吧...” 凌晨因为忍耐而起起伏伏的胸口在凉风下紧绷,他看着面前的郑川文,一字一字的确认道:“我父亲的事情上,陈傲、许国斌、王大鑫,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你是警察,做事情要讲究证据的!”郑川文蹙着眉头严厉指证道:“不论现在的情况多么恶劣,你都不可以凭一己之意评断整件事情,要证据的,凌晨!” 凌晨红着眼睛盯着郑川文半响,然后大力的点了点头:“好,证据!”凌晨把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撞开站在面前的郑川文,大步往工厂外走。 “凌晨!”迪露追着要一起走,郑川文却伸手拦了她:“小姑娘,你帮不了他什么的。” 迪露步子一顿,扭头看向郑川文:“你能吗?” 郑川文将地上的文件收拢后站起身:“当然。” 迪露拽紧身上披着的凌晨的衣服,往后走了一步正对上郑川文,瞥着郑川文说道:“你是救世主吗?”郑川文还没答话,迪露伸着中指就杵到了郑川文眼前:“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郑川文看着杵到面前的中指一愣,迪露已经小跑着往外追去。郑川文深深叹了口气,将文件上摔到的灰印用手打了打。凭借几份文件的确可以推出许国斌被王大鑫买通,作伪证将凌天华陷入贪污恶局,而同年王大鑫通过李斌行贿在职法官,凌天华巨额贪污案已极快的调查速度终结,在被押往看守所的路上凌天华脱逃,直至自杀于水库而结案。但这一些都只是一些金钱往来和时间上的巧合,离定罪立案还差的太远太远,郑川文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一边转身往工厂外走一边低声汇报道:“副秘书长,打黑反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这里真的有太多黑幕,我会一一调查清楚。” 政务院副秘书长正坐在办公室中批注着文件,他冲着内线电话回应道:“好,我们是法制社会,要让这些危害人民群众的权利蛀虫和黑恶势力受到惩治!小文,好好干,这次行动成功后会被立为全国典型配合宣传。” “好..辛苦...好。”又应了几句后副秘书长便摁掉了电话,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诡异的勾了嘴角。 郑川文追上凌晨的位置便是傲天年会酒店的门口,他吩咐司机停了车,跟上凌晨,凌晨并未对他解释什么,一路同行找到了许国斌的监控车,敲响车门,待许国斌开了门,凌晨第一句话便说道:“许局长,凌晨申请归队。” 与此同时站在空荡荡的保险箱前的王大鑫,气的鼻子都在冒烟,他手抠着书柜边沿,半响砰的一声把保险柜门甩住,又瞪着眼睛输入密码,深吸口气后突然拽开门,依旧空无一物的保险柜让王大鑫脚上一软,险些没能站住。应酬结束的王大鑫酒气熏天,就要招标的公路建设突然被内定给了别人,打电话给大老板却被开会搪塞推开,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让王大鑫想要再次确认自己收藏的账单是不是还在手里,似乎握着那份账单就像握了保驾护航的平安符。 而听到王大鑫回家冲进书房的崔蓉,小心翼翼的从卧室出来,她不知凌晨是偷走了什么东西,却隐隐不安的一定想要看看,控制不住的偷站在书房门前往里看。崔蓉手推着门边闭着气观察着王大鑫,一旁房间刚刚做完作业走出房间的凌夕揉着眼睛奇怪的问道:“妈妈,你在看什么啊?” 书房里的王大鑫听着声音急忙转了身,一眼就看见了探在门边的崔蓉。因为醉酒还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让崔蓉被瞪的一慌,慌张转身捂住凌夕的嘴往旁边走,王大鑫脑子里一转,突然三步并两步的扑上前一把就扯上了崔蓉的头发:“臭娘们你是不是动了我书房的东西!” “啊!”崔蓉一声尖叫,穿着拖鞋的脚腕一崴便倒在了地上。王大鑫愤怒的撕扯着崔蓉的头发不撒手,大力拽着往书房里拖:“我的东西呢!我的文件呢!我给你钱给你养孩子你他妈还偷老子东西!贱货,说!我的文件在哪!” |
“妈妈!妈妈!”凌夕被眼前的阵势吓坏了,连哭都顾不上就追着扑上去拽着被拖在地上的崔蓉,不管不顾一口咬上了王大鑫的手:“你放开我妈妈!” “滚开!”王大鑫手腕被凌夕大口咬上,凌夕尖利的虎牙轻而易举就刺透了皮肤,破肉的痛感激得王大鑫松了手,却反掌就一耳光扇在了凌夕脸上,大力让自己几乎身体不稳往后一退,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喝多的王大鑫重心一偏,脚下滑着便摔在了地上,啤酒大肚都颤了两颤,跌痛屁股的疼感让王大鑫皱紧了脸,他一手揉着屁股一手还指着崔蓉:“文件交过来!不然等你死了你休想你女儿能有半毛钱!妈的!你敢偷我东西!” 崔蓉头发被拽下了一大把,凌乱的散在地上,满脸泪水的崔蓉苍白着脸爬向凌夕,紧紧抱在了怀里,轻手揉上被扇肿的脸颊:“小夕,小夕,疼吗?妈妈在这...” “妈妈...”凌夕摔倒在地,被抱进崔蓉的怀里便僵住了,她看见崔蓉扑爬过来的短短距离里散落了大把大把的发丝,凌夕未顾得自己疼,而是伸手碰上母亲的头发,那没有整齐束缚的头发发黄而纤弱,轻轻一碰就往下掉。 崔蓉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伸手碰了一下头发,本未使力的轻手触摸就带下了一小把,她慌张的把手在身上抹了两下,蹭去发丝,然后努力冲着凌夕笑道:“小夕,乖,你先出去。妈妈和爸爸有事情要说。” “妈妈....” “出去!”突然黑了脸的崔蓉一声厉喝,女人尖利的大叫让凌夕僵了一下,哇的就哭了出来,崔蓉也并不理,站起身拽着摔倒的凌夕细嫩的胳膊就往门口拖,不管不顾,指甲划白了嫩肤,掐出了紫痕却不停。 揉着屁股才勉勉强强再次站起来的王大鑫,低头看向地面找到了刚才踩在脚下导致一软便摔倒的东西,他探身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扭曲变形的粉色发卡,王大鑫瞪向门口的母女二人,大喝一声:“站住!” 凌夕被吓的浑身一抖,红彤彤的半边脸颊已经明显亮着指印。崔蓉也是一颤,她推了把凌夕急忙扭过了身对着王大鑫堵住了门,大喊道:“小夕,别在家!出去!” “原来是她!老贱人生出来的小贱人,谁指示的!谁让你来偷老子文件的!”王大鑫捏紧手中的发卡,也不顾摔痛的屁股便冲上前去。崔蓉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推着王大鑫死挡在门口就是不肯让开:“不是她偷你的文件!不是她!” “不是她?”王大鑫盯着崔蓉看着,两手掐上她的肩头:“是谁?是你?是不是你!你想害死我,我给你钱你他妈还想害死我,你!” “不是!不是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书房里有什么!”崔蓉被掐的生痛,却不再流泪,手死死抠着门沿挡着王大鑫走出书房,尖声嚷着:“你在外面有那么多女人,谁知道你喝多了说出去什么!你的文件不是我们偷的!不是!” “好好!好!”王大鑫喘着粗气松了手,踉跄着步伐冲到书桌前揪起电话就要拨:“老子现在就找私家侦探来查指纹,让我查到是谁,我一定杀了他!” 崔蓉这才软了劲,手抚上门把喘着气,听到指纹一说突然滞住,手扶在门把轻轻抖动了两下,她昨日进来书房时并没有戴手套,王大鑫的电脑上窗沿上全都是自己的指纹,如果要查...如果查到的话... “喂!老马,你给我找人....” “是凌晨!”崔蓉一声大叫打断了王大鑫的话,她扑上前摁掉了刚刚接通电话,看着王大鑫说道:“是凌晨来偷的,我看见了,就是他...” “凌..晨..”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王大鑫明显慢了半拍,他喃喃一声后才突然掐上崔蓉的脖子把她摁在了办公桌上:“你那个野种儿子!他想干什么!你俩是一伙的想来整死我!” “不...不是的...”崔蓉被掐住脖颈说话变得异常困难,她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我..我可以把凌晨叫出来..你..你就可以问他文件在哪..了...不然,不然你一定..一定骗不出他....” 穿着睡衣推门逃跑出去的凌夕捂着发烫的半边脸颊,呜呜的低声哭泣着一路奔跑,却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步履越来越慢,她躲进路边公用电话亭里想给哥哥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哥哥的电话,她拿起公用电话只想起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李蒙的。 “喂?谁啊,小爷刚睡着,扰了朕的春秋大梦赔得起吗...”李蒙全裸的趴在双人床上,身子下面压着长条的抱枕,接起电话闭着眼睛哼唧着骂道。 “呜..呜呜...”话还没有说出口,凌夕便哭个不停,手紧紧攥着电话。 “....”李蒙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思虑了一秒,猛地就蹦了起来,全裸的站在床上:“凌夕?凌夕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啊,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呜呜...”凌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在..在一个电话亭...” “电话亭!电话亭...”李蒙揉着炸毛就往床下跑:“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找你!” ‘哗塌’一声把房门大开的李蒙才突然感觉到一阵凉爽,他浑身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还裸着,他一边安抚着凌夕不要扣掉电话一边跑回床边随便套了衣服裤子就往外冲。 “臭小子!”刚进门的李斌被往外跑的李蒙撞了正中,险些没扶稳摔倒。 李蒙慌慌张张扣掉了电话,些许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眨着眼睛说道:“爸,我我,我有事!” “有什么事!回去睡觉!”李斌明显对儿子没有什么耐心,粗鲁的推了一把就指向了楼上:“滚上去,休想跑出去胡闹!” 李蒙咬了咬牙,一跺脚就往前冲:“不行!我一定要去!” 被李蒙这种举动惊到的李斌下意识的就一把抓上李蒙,一推就让瘦瘦的李蒙向后摔在了地上:“你干什么!” “你打我!”李蒙瞪大了眼睛,也不顾疼挣扎的爬起来,伸手就去摸手机:“我要告诉我妈!” “你敢!”李斌上前一步一耳光就扇掉了李蒙刚拿起来的手机,他拽着李斌推搡着扑在了茶几上,一把扯下李蒙的裤子,摁着一巴掌就扇在了屁股上:“反了你了!我是你老子!” “啊!”李蒙蹬着腿大叫一声,使劲扭着腰:“不许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不就是靠着妈妈才当行长吗!我要告诉妈妈!” “你再说一句!”李斌被目无尊长还大放厥词的儿子气的够呛,厚重的手掌不停的扇上李蒙嫩白的屁股,啪啪的脆响不停,李斌自己都觉得手掌发烫的厉害,那肿起巴掌印的屁股一颤一颤,突然有些舍不得的下不去手,摁着李蒙的手就那么放松了一下。 李蒙眼珠子一转,也不提裤子,借着李斌放松的一下赶紧窜起身,推了一把李斌拎着自己裤子飞快的跑出了家,还不忘扭头冲被意外推倒的李斌说了一句:“我要报警!” 步子虽然跑的飞快,也拎着裤子系了起来,可屁股蛋后面的肿痛却随着奔跑越来越严重,李蒙越跑越委屈的竟红了眼圈,他愤愤的抹了把眼睛,咬着牙往凌夕家的方向跑着。不知跑了多久,李蒙觉得自己快把几年体育课的热身都跑够了的时候,一抬眼看见了缩坐在街边的凌夕,兴奋之下他不知哪来的胆子,跑过去一把就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喘的不停还说着:“小爷...小爷来...来救美了...” 这么一抱,担惊受怕的凌夕顿了一下,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可吓坏了李蒙,他慌慌张张松开手:“别...别哭,我就是抱一下,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死...”李蒙不顾屁股上的伤,蹲在地上,探着身使劲抬头希望看到凌夕的脸:“我会对你负责的!真的,我发誓!” “呜..谁要你负责了...”凌夕抹了抹眼泪,把脸扭去另一边:“我,我才不要你负责!” “啊!凌夕你的脸...”李蒙这下可是看清了凌夕的脸,五指印印在脸上肿肿的看着李蒙一阵心疼,伸手就去拉人:“谁打的!小爷带你报仇去!谁的女人都敢欺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 凌夕任李蒙拉扯着站起身,低声说道:“我爸爸...” “我...”李蒙还没结束的高谈阔论就这么被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步子一停,扭头看了凌夕一眼:“我,我岳父啊...那...”李蒙当下就把方向掉转了,他拉着凌夕往另一面走去:“走,我们报警去!” 摔坐在书房老板椅的王大鑫盯着书柜里空荡的保险箱,卧房那边崔蓉倒在地上无力的软着,手紧抠着小腹说不出话。王大鑫盯了一阵,转脸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李斌,出事了。” 当正准备出门寻找儿子的李斌听完王大鑫的叙述便彻底停在了原地,他几乎压抑着嗓子沙哑着说道:“你再说一遍,你把什么丢了。” 王大鑫也很慌,他只能强作保证的说着:“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回来!绝对不会出事的!李斌,我把这事第一个就告诉了你可是把你当了亲兄弟啊。那东西上头记着咱们的命脉,但咱们内部不要出差错就没有切断命脉的刀,你可不能窝里哄。”王大鑫生怕李斌不站在他这边,又补充道:“这事让陈傲知道了还得了?他可不是以前的地痞流氓,他现在是地下皇,弄死咱俩跟捏蚂蚁似的,他们混黑道的可从来不怕谁。那许国斌更不用说了,他一直就不乐意跟咱们一伙儿。我只有你,李斌,你得帮我找回来。” 李斌一边听着一边开车到了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李蒙每次挨打都来这报警,小警员都已经认识了他,一见李蒙来了连笔录都不做直接就联系了李斌。李斌站在派出所窗外,正好看见李蒙端水给凌夕,他顿了顿问向电话那头的王大鑫:“你说,不是崔蓉偷了就是崔蓉的那个儿子,是吗?” “对对,就他俩,没别人了。” 而在年会外场,因为郑川文在旁许国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看了凌晨一眼便点了头。凌晨所立功绩早该正当表彰,却被许国斌从中压下,本是要等着凌晨贩毒被抓好正当的推他再回黑道的,可如今的申请让许国斌摸不着头脑,无奈不好发作,他微蹙眉头看了凌晨一眼便转回了头安顿警局人员收队。 郑川文自教堂打黑一案后便算是和副局长搭上了路子,拿着大老板政务院副秘书长的文件接手了打黑事宜,虽然部署指挥还是许国斌的事情,可局里的人都知道郑书记是上头空降下来的真正领导人。许国斌上次在医院给郑川文吃了瘪,这次可不能了,收队结束后他竟邀请郑川文坐同一辆车回局,郑川文客套的回绝了。许国斌倒不强邀,他一边拿车控器摁开门锁一边看都未看一眼的吩咐道:“凌晨。” 郑川文就那么看着凌晨听话的跟上许国斌一并上了车,继而绝尘而去。 许国斌开着车却并没有返回警局,而是一路开上了外环停在了水库边上,他把窗户摇下去,看了一眼随风波动的水面,毫无感情的冷言道:“你父亲是在这里自杀的还是再前面?” 凌晨咬着牙只看着马路前面并不侧头去看吞了父亲的水面。许国斌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搭手在车窗沿,指着水面接着说道:“他的身手在冰水里挣扎十几分钟不是问题,也许是二十分钟,也许挣扎了半个小时才失去知觉。你觉得他死前痛苦过吗?” 凌晨手紧握拳头,盯着前方不转头,努力忍耐许国斌的话。那日自己沉下水底时呛入口鼻的冰冷如刀割锋利,寸寸刻骨,冰凌划过血管,明明没有流血却满喉咙的腥液被卡着,吐不出咽不下,父亲也曾那般痛苦过,他如何不知。 “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捞到,是被鱼群啃食了还是浮肿溃烂的漂在了哪?他一出事你就被抓了,都没个儿子替他立块墓碑!”许国斌说的义正言辞,他转脸看着不肯扭头的凌晨说道:“不过,凌晨,被至亲抛弃的滋味好受吗?被你母亲、被你父亲,或者还有鹏飞,明明是你绝望边缘最亲近的依赖,却在你需要的时候一个个抛弃你,不好受吧。” 凌晨的拳头捏的紧紧的,他咬牙不吭声直直看着前方,心里却被许国斌的话一刀一刀戳着。许国斌嗤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你决定自私的活着,只顾你自己,不顾你母亲和妹妹的安危,想回来警局受人尊重。还记得你以前求我让她们能干净,看来现在你也不在乎了。” 凌晨不知道涉嫌伪证栽赃父亲的许国斌是怎样一句一句将这些话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来,他只觉得浑身的冰凉麻木,紧缩的心脏连跳动都带着阵痛,他一无所有,不需要别人提醒他记得。 “凌晨。”许国斌伸手拍在了凌晨的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施力捏摁:“你求过他们吗?求他们不要抛弃你?应该求过的吧,可是都没用。” |
水库岸边哭泣着哀求父亲不要跳下去的画面,高速路上跪着连手都不敢抱上去的依在飞哥腿边的画面,满目期望的看着母亲问着是否记得自己生日的画面,随着许国斌带着轻笑的音调一幕幕放映在脑海中,凌晨喉头一涩,抬手扣上门把,挣开许国斌的手就扭身下了车,沿着马路往回走着。 冷风吹过,凌晨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拳头,再在车上待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忍住不动手,他承认自入狱混黑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一直在变,变得越来越相信拳头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大口吸着潮腥的空气压下胸口涌上的冲动,一遍遍说服自己,不能,不能把许国斌就这么杀了,要证据,要让他死得身败名裂,要让所有参与的人都付出应当付出的代价。 许国斌跟下了车,立在车边喝道:“走?!不想归队了?!” 凌晨前进的步子顿住,就那么迎风站在路边,染着点滴血污的衬衣随着风向后扬着,胸口肌肤露了出来,红绳垂着的玉观音躺在肌肉沟壑处,褶皱的疤痕零零散散的刻在胸膛。许国斌缓步走上前来,他伸手搭在凌晨肩头:“怎么?不替父亲报仇了?” 凌晨微闭双眼深吸了口气,紧握的拳头僵了两下缓慢伸开,他扭身对上许国斌轻声说:“对,我不报仇了,我只想有尊严的活着,我很自私,我只顾自己,不想顾妈妈和妹妹,让我归队....” ‘啪’的一声大响呼啸在风中,许国斌因为训练而厚重粗糙的手掌毫不留情的扇上了凌晨的脸,凌晨踉跄半步把脸扭了回来,伸手摸过嘴角,声音低低沉沉:“只要让我归队,你随便抓她们吧。” 许国斌一把揪上凌晨的领口将他拽了过来,抬手又是一耳光劈头盖脸,凌晨毫不躲避的任他将自己扇在地上,猩红鼻血顺着鼻腔流过嘴唇,红了整个下巴。凌晨坐在地上擦了一手的血,却轻笑了起来:“局长,你的卧底很多,不缺我一个,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能真的活两天吗?” 许国斌皱紧了眉头,他自己大概也想不明白如此逼迫凌晨亲手毁掉傲天的欲望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此刻深深的愤怒和失望让许国斌大步走上了前,扯着领子将凌晨推搡到围栏边冲着宽广水库,厉喝道:“给你父亲跪下!” 撑扶在围栏上的凌晨一滞,他抬眼看向波澜不止的水面,拽着衬衣起来马虎擦净鼻血然后砰的直挺跪在了地上,他喃喃:“爸,我错了...”错在不该任人宰割,错在为仇人拼命做事,错在愚蠢了几年,不要生儿子的气,儿子会还你一个清白,亲手还你清白! 许国斌站在凌晨身侧指着水面问道:“告诉你父亲你要放弃,你为了自己不愿再为他报仇!” 凌晨跪的笔直,他相信父亲能够明白他的苦心,有了郑川文的帮助那些他没有办法触及的高度都可以撼动,靠许国斌无法做到的事情靠郑川文都能够做到,他必须要回到警队,因为他要对付的人不只是黑帮的陈傲。凌晨直挺跪着张了嘴:“爸,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帮你报仇,我....” ‘啪’,后背一道火辣的刺痛透过骨脊渗入神经,凌晨急忙闭了嘴,后背再次大力抽甩上的警用皮带就叠落了上去,警用皮带夹着风凌厉如刀割般抽在背上,凌晨望着眼前水面紧紧咬住了牙后跟,不能哼不能呼痛,父亲...在看着。 许国斌擒着皮带头高扬起皮带瞄着凌晨的背上又是一抽,随风鼓起的衬衣被黏在了皮肤上,浅浅褐色透了出来。许国斌不停的再次扬手,嗖嗖的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从上到下凌乱没有规章的鞭笞让后背僵肿着动弹不得,道道高鼓的淤痕破皮后在衬衣上摩擦嫩肉。不知抽了多少下,凌晨跪直的身体开始轻轻发颤,随着每一皮带毫不减轻的抽落,本就没有太多肉的后背变成了声声脆响,击在骨头上的凌厉搅动着五脏,冷汗渗了一头。 没有湿水的皮带远没有那般强的柔韧,坚硬似棍的抽在后背,皮带都裂了细纹。衬衣彻底黏在了后背,或黄或褐的印记蹭在衬衣上,许国斌又是一皮带甩了上去,撕拉裂开的衬衣迅速被染了一层的红迹,没了衣服的遮挡,许国斌才看见凌晨后背已经被抽的红凄凄,他手捏着皮带停了停,问道:“你要归队?” 满头冷汗的凌晨低声应道:“...对..” ‘啪’的一声大响,皮带击在高肿的后背上,崩裂的肿痕皮肤绽裂着卷退在两边,黑色皮带的侧边像刀锋一般割透嫩肉,深陷在肉层里又迅速被拽离,扯起蒙蒙一片血雾。凌晨‘恩’的闷哼着被抽扑向前,他手掌撑在柏油路面上,胸口起起伏伏不停喘息。 许国斌握着滴血的皮带,冷冷命令着:“跪起来,冲着你父亲跪起来!” 凌晨咬着牙,手撑着地歪斜着肩膀慢慢直挺起身,活动中挣裂的肿痕湿湿腻腻顺着脊梁往下流着,他眼睛一直看着面前与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的水面,跪的更加直挺。 “你要归队?” “对。” 随着语落急促的划破空气声随之而来,皮带击打在无处下手的肉上,叠落中的叠落让凌晨第一下便撑手在了围栏上。但他却再没弯腰,直挺的脊梁被皮带抽出血口,肿痕上凹陷的血口抖动着滚落血珠,凌晨的脸上更加苍白了几分。又是一击,许国斌手中的皮带啪的一声飞出去半段甩在了不远处。 许国斌这才停了手,把剩下的半截皮带扔在了一边,低头看了跪地的凌晨惨不忍睹的后背,心里却有着难以解释的憋闷。想着伸手拽凌晨起来,却意外看见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许国斌捻起被冷汗浸湿的绳体看到那悬挂着的玉观音,和凌天华曾是亲密的师兄弟,这观音他是见过的,他讽刺道:“你父亲的?就你现在这种样子,你还配挂在脖子上?” 凌晨撑着围栏喘息不止,就听着轻声的砰,许国斌将玉观音从脖子上拽了下来,细条的勒痕横在脖颈上泛着青紫。许国斌在手上掂了掂,突然一把将玉观音扔向了水里,噗咚一声沉入水面的声响很快就被下一波水纹隐去。一直跪地不动的凌晨突然蹭着往前跪了一步,不顾后背的伤口起身翻过围栏去追着玉观音,杂乱的石头崴到了脚,他身子一弯就滚下了斜坡停在了浅水滩上,后背的腥血被石渣划成小口,扎进肉里的细粒陷在血腥里。凌晨拧巴了脸,几乎动不了身体,浅水不断盖过脸庞的冰水冲刷着鼻腔里的残血,他手撑在一旁,努力了几次才费力的在浅水滩跪了起来,双手不停的摸找着。 不光是因为郑川文在盯着,就单算凌晨不是自愿违纪,那么许国斌在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将警局功臣无理由停职的。看着在水中跪着寻找父亲遗物的凌晨,许国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仿佛看到多年前在烧成灰的废墟里,自己寻找亡妻残体的模样... 妻子是名门大家,却偏爱了自己这么一个永远被凌天华压在第二位的小警察。凌天华打压当地黑帮,树仇无数,那些没有规则没有良知没有人性的黑帮曾进行过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报复,而妻子就是那么被活活烧死在家中。凌天华反省自己的决策,终是明白不该如此偏激的进行反黑,但他的收敛却成了许国斌眼中的同化,丧妻之痛让许国斌坚信自己尊敬的师兄因为曾与黑帮老大的交情而故意不去调查亡妻的事情。 他开始固执己见,而正是这时,大老板找上了门,不仅通过王大鑫等人给了大笔的金钱,最重要的是答应许国斌会在凌天华下台后推他上任局长。警察局局长,多么充满诱惑力的权势,是啊,成为局长他就可以不被压制,可以不顾忌凌天华的缓兵之计,可以将傲天所有人抓进监狱。许国斌收了那些钱,说了那些话,但他从未料到会因此害死凌天华...也许就是这种始料未及,让许国斌对自己的怨恨在一年年里发酵,变成了固执的针对傲天,变成了逼迫凌晨卧底,也许到最后许国斌都不会明白,他对凌晨的这份固执是因为他把对自己应该还给凌天华的愧对强加在了凌晨身上。他要凌晨,替自己赎罪。 许国斌无言的看了凌晨一眼,转身走上了车,发动着离开了水库。凌晨就那么跪在水里不停摸索着,冰冷让手脚麻木,水底杂乱的锋利割伤了手指,血丝飘飘荡荡在水中。凌晨发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父亲死前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东西,这个通过妹妹得到的玉观音,是唯一的遗物。许国斌不会知道凌晨曾经在被打的站都站不住的时候还握着玉观音捧给鹏飞看,像个急于得到认同的孩子,是啊,没有人知道,他喜欢,他珍视,像生命一样。 哗啦一声,凌晨突然从水底伸出了手,被割满细口手上握着半块翠绿,就算只有半块他还是迎着清晨的日出咧嘴笑了。温暖的橘色柔光散满大地,路边已经渐渐有了人声,凌晨不能再在水中摸索,他握紧半块观音踉跄着起了身,路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他,他才低头看到自己的狼狈,他急忙加快了步伐在路边打了车。 被凌晨留在废工厂的迪露追上凌晨时被安顿回贫民区等着,一整夜迪露都坐在阳台上扒着围栏等着,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由自主的为她的小男人操心。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着围栏的迪露打着盹,窸窣的门响声一下就让她清醒了过来,她急急忙忙小跑到门前就看到了才回来的凌晨。 凌晨软软的依着脑袋弯腰靠在了迪露肩头,迪露一愣,却马上就气不打一出来,骂道:“老娘等了你一晚上你死到哪去了!你那么大火气的跑走谁能不担心出点什么事啊!”凌晨依着不出声也不动,迪露叉着腰就把自己的身体退开了:“少吃老娘豆腐....哎!凌一百!凌一百!” 失去迪露支撑的凌晨整个身子就摔倒在了地上,迪露惊叫着上前去碰凌晨,这一碰才感觉到凌晨身体上的滚烫和后背满是血渍的伤口。 迪露撑着凌晨拖着他躺到乱七八糟的钢丝床上,踢翻了脚边放慢烟头的方便面盒也顾不得,她摸上凌晨的脑袋,烧烫的温度让迪露吓的收回了手,慌忙中竟不知先投湿毛巾还是先处理那血淋淋的后背。迪露眨愣着眼睛想道,对,要买药!这小男人屋子里全是廉价药怎么能吃?对对,买药!这么想着迪露便跑着开了门,顾不得穿高跟鞋,蹬起凌晨的鞋就往外跑却险些撞上了正欲敲门的崔蓉。 “啊!富婆!”迪露张嘴就叫了出来,一看崔蓉脸色的变化才意识到太没礼貌,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探着脖子扭脸看了趴在钢丝床上没有动静的凌晨伸手拦住了崔蓉,挡在门前:“大..大妈啊!你有事吗?” 崔蓉皱着眉头看了迪露一眼,上下仔细的打量了好几遍,最终目光停在了迪露超短的裙子上,不对,在崔蓉看来那个长度不叫裙子叫内裤。迪露被盯的实在不舒服,往下拽了拽短裙,黑着脸又问道:“喂!大妈,你没事吧?看哪呢你?” 崔蓉脸上带了明显的厌恶,她退了一小步避开迪露,从名牌包包里掏出了丝绸方帕捂在了口鼻处,这才说道:“我来找我儿子。” “嘿!”崔蓉的动作让迪露一下就上了头,她正想着一把上去把崔蓉捂嘴的手绢扯下来,但手刚抬了一半想起来身后挡着的凌晨,巴巴的又退了回来,死皮赖脸就堵在门口:“哪来的你儿子?找错地了!” “让她进来...” 凌晨虚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迪露心有不甘,愣是装着没听见的样子一动不动。凌晨撑着身从钢丝床上爬起一点,探着头又叫了一遍:“迪露,让她进来...” “你!”迪露气的语噎,扭头蹬着凌晨大了好几号的球鞋嗒嗒的快步走进了里屋,摁着凌晨撑起的身子往下趴:“烧糊涂了你?你忘了她在家门口怎么把你赶走的?她都让你滚了你理她干什么?有句名言,你让老娘滚老娘滚了,你让老娘滚回来,老娘早滚远了!回不来!” 崔蓉脸色微僵的站在原地,听着迪露指桑骂槐的声音筹措的动了两下高跟鞋,却一不小心踏上了被踢翻的方便面盒,‘哎呦’一声踉跄着撑扶到了墙边。正在骂人的迪露被这一声叫的停了嘴,和凌晨一起巴巴的扭头看了一眼,迪露看了眼崔蓉漂亮的金色细跟鞋,有些酸味的哼道:“大妈,年龄这么大了就别穿12cm的跟鞋了,留给我们这年轻小姑娘多好啊!闪了腰多得不偿失!” |
“好了...你不是要出去买药么?”凌晨扭头看了迪露一眼,披着衬衣苍白的脸微笑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老娘欠你的啊!极品王八蛋!”迪露横横的骂了凌晨一句,知道凌晨是在让她先出去,嘴上骂着却还是乖乖的转了身往屋外走,可走了一半突然转了方向,停到了崔蓉面前,一双手就摊了过去,眨巴着眼说道:“大妈,这不是你儿子吗?我给他买药,你是不是应该掏钱?” 凌晨无奈的叫了一声:“喂...” 迪露却不以为然,摊手盯着崔蓉不动:“干嘛?你看你妈这一身行头,少说也得好几万吧!出点药钱怎么啦?不应该啊?” “......”崔蓉伸手到包里掏出了钱包一把全塞给了迪露,望着凌晨说:“现金不够还有信用卡,没密码,他缺什么,一次性全买齐。” 崔蓉整个一土豪气场让迪露一愣神险些忘了拿包,正要去接就听着凌晨的声音。 “放下!”凌晨还哑着强忍喉咙干疼喝道:“我不花王大鑫的钱!” 这下迪露可是彻底把钱包护在了怀里,扭头瞪了凌晨一眼:“傻啊弟弟?你不花,我花啊!”迪露不理凌晨,慌忙抱着钱包就小跑着往屋外面去,啪嗒啪嗒急促的球鞋踏在台阶上的声音慢慢散远。迪露说逃跑不是害怕是假的,凌晨生起气来迪露是会不由自主的怕,不知道是不是巷子里那个握着刀片浑身腥血的形象太刻骨铭心,迪露对凌晨有种畏惧。她一边撇着嘴一边加快了步子小跑着,自言自语道:“叫那么大声吓唬老娘啊...” 留在屋子里的崔蓉,干瘪的讪讪解释道:“那些,是妈妈的钱...” “有事么?”凌晨明显没了刚开始的耐性,冷冷的打断了崔蓉的话。 “哦,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还在睡啊?昨晚没休息吗?”崔蓉顿了顿,伸手掏到挎包里,捏紧了那包王大鑫给的迷药,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上前去:“那个,家里有热水吗?妈妈给你倒杯水...” “你走吧,行么?”凌晨趴在床上其实根本没有力气动弹,看着崔蓉在一步步靠近,他急忙捏着刚才慌忙盖在身上的衬衣衣角拉扯好又说了一遍:“没事的话,快点走吧。” “晨晨生妈妈气了?妈妈是有苦衷的,你要体谅妈妈,哪有一个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儿子呢?对吗?”崔蓉在墙边看到了暖壶,她走上前背对着凌晨倒了杯水,慌张得撒了些粉末进去,匆忙的将纸袋又塞回包里,端着水杯谨慎的往近靠:“晨啊,你也爱小夕吧?妈妈真的是不舍得她去受苦,她十岁就没了父亲...” “妈。”凌晨从床上扭了头,趴着看向了崔蓉,他不想露出伤口所以没再挣扎起身,手攥着衬衣衣角褶皱不堪:“我不怪你,我也希望你和妹妹能过的好,不管你觉得我的努力是不是有用,起码我没放弃过。王大鑫不只是一个富商,他...” 崔蓉一僵,手握着水杯边沿看向了凌晨:“怎...怎么会?他就是一个商人而已,你别想多。”崔蓉站在床前握着烧烫的水杯小心的坐在了床沿:“妈妈跟你直说吧,我想要小夕接受更好的教育,然后留在外面,再也不用回来。能做到这些的只有王大鑫,不管妈妈做了什么,你都要理解妈妈。” 凌晨顿了顿,高烧中有些微红的双颊,低哑的嗓音弱弱的说道:“妈妈?我十八岁没了父亲,同一年,我母亲也就不要我了。” 崔蓉端着热水的手因为凌晨话猛地一抖,满溢的沸水被晃出了杯体,未显浑浊的液体溅到了凌晨仅盖着衬衣的后背上。沸水迅速的殷湿了衬衣灼烫的浇在烂肉上,颤抖的肉粒刚凝住血痂又汩汩的涌出了血,凌晨兀的就抠上了钢丝床,拧巴了脸张着嘴巴,却硬憋着未叫出一声,颤着身子出了满头的大汗。 “对不起对不起,烫着了吧?妈妈看看...”崔蓉慌忙把水杯放在地上,去掀凌晨披在身上的衬衣,可当被烫的鲜红的伤口沾着污血赤裸的展现在崔蓉面前时,她再没动过一下。 凌晨忍着痛一把将衬衣从崔蓉手上夺了回来,半撑着将衬衣披挡在后背上,躲过崔蓉诧异的目光伸手去拿地上的水杯:“我喝,我喝了你就可以走了吧?” “等...等一下!”崔蓉突然去抢凌晨手上的水杯,哗塌一声水杯跌落在地上,冒着轻烟的热水浇了一地。崔蓉却没多看一眼,她小步上前试探的去碰凌晨强披上的衬衣:“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凌晨被崔蓉夺去水杯的手还僵在空中,听得崔蓉的话,他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微颤的收回了手:“不重,不会死。” “你坐着,我去给你找药。”崔蓉慌忙的转身往外屋走,不大的地方一眼就看得清楚,崔蓉就似自家一般熟悉的弯腰在柜子里找出了一大包的药,翻来覆去的看着才挑出两个可以用的拿着手里放去了床沿。 “你...”凌晨着实有些愣神,他手上抓着衬衣从床上歪歪斜斜的坐了起来,高烧让脑袋一晕,想制止崔蓉却只发了一个音便撑在床沿垂了头,皱着眉头紧咬住牙根,因为起身而滑落的血珠沿着骨脊向下。 “来,妈妈看看。”崔蓉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拧净了湿毛巾绕到凌晨身后,轻手去掀他的衬衣:“听话...” 凌晨刚要挣的身子顿住,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仍崔蓉轻扯下污脏的衬衣。赤裸的背部杂乱无章全是鞭痕一般的伤口,有些发白溃烂有些鲜红滴血,崔蓉张大了嘴手僵在空中连动也不知怎么动。 “很丑,别看了...” 而崔蓉的停顿却完全不是凌晨以为的那样,崔蓉无力的垂了拿着湿毛巾的手,颓然的模样在发白的粉底衬托下格外苍老,她轻声的说道:“你杀人,住监狱,吸毒,混黑社会,浑身的伤,还学着去偷东西,你后背这些是谁打的?在警局门口宣布你是他的人那个流氓吗?” “.....”凌晨完全愣住了,他抬起了头看向崔蓉。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和天华从小教育你的东西你竟然没有一点记在心里。”崔蓉伸手将发烫的毛巾摁在后背一道伤口上,使劲的搓着:“脏成这样还能干净的回来吗?许国斌告诉我了,你之所以现在还能有个警察身份是因为他给了你机会,但你却帮着黑社会干活,护着那些人,你父亲九泉之下该是怎么样的死不瞑目!” 粗糙的毛巾发烫的搓在嫩肉上,肉粒被蹂躏得发白,汩汩的红血殷进湿毛巾里,白色都变得粉红,凌晨僵坐在原地,后背的伤口碾磨一般的火辣的伤痛不断侵袭,他却没有动。崔蓉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传到他耳朵里:“我本来还不信许国斌的话,现在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凌晨低哑的问出了声:“他说什么...” “你做了黑警。” 崔蓉把手里沾着血渍的湿毛巾扔到了水盆里,瞬间殷红的液体泡着毛巾。崔蓉竟像是非常失望一般深吸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打散在地上的水杯,弯腰捡了起来摆在床头:“你已经受了伤,我不想再给你吃那些迷药,你主动跟我走吧。” 凌晨背对着崔蓉坐着,黯淡的目光盯着地面,他手指轻微动了动,扶着床沿站起了身:“王大鑫让你来的吧。” “是你偷了他的东西,他要你还给他,这不是很正常吗?” 凌晨没有回答崔蓉的话,反而转了身看着崔蓉问道:“妈,你相信我做了黑警吗?” 崔蓉眼神不自主的闪躲着凌晨,她顿了顿,咬牙说道:“凌晨,王大鑫抓了小夕,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出事。” 凌晨干裂起皮的嘴唇轻抿了抿,随即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他没有想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想崔蓉为什么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出事,甚至都没有怪过母亲的质疑,他只是弯腰捡起衬衣,连伤口都未来得及处理就披上了身,一粒一粒扣合扣子:“我不会让小夕出事,我跟你走。” “去哪?”掂着一大包新药的迪露刚刚推门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她探着脑袋往里看着:“走去哪?” “去救我妹妹。” 迪露眨巴着眼睛一愣,刚想明白就扔了手里的塑料袋,蹬着球鞋吧嗒吧嗒的跑上前一把扯住凌晨的胳膊:“去干嘛啊!你都这样了,谁去救过你了?!” “我没关系。”凌晨摇了摇头,松了迪露扯着自己的手,望着原地的崔蓉转正了身轻轻的鞠了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谢谢你没有让我喝那杯水。” 崔蓉避开了凌晨鞠躬,转身往屋外面走。凌晨直起了身,不理迪露的阻拦只是跟迪露说:“打开床底下那个收音盒,我走了之后你就拿着它去警察局找郑川文,一步也不要停,手里的东西必须亲自交给他。” 凌晨跟着崔蓉往外走着,在门口的小盒子里取了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铝片样物品快速的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沉重的脑袋让自己站不稳当,凌晨轻微的晃了晃头,扶了把墙快步走出屋跟上前面的崔蓉。 迪露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却还是气的够呛,把口袋里崔蓉的钱包愤愤的拿出来摔在了地上,还使劲跺了两脚。这才探身摸索出了凌晨说的收音盒,迪露不认识,只是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闪着绿色的小点。凌晨并未告诉迪露那个东西就是接收器,接收由窃听器发送回来的声音信息,她知道越少越好。 凌晨跟着崔蓉走出楼道时就看见了并排停着的两辆黑车,在杂乱拥挤的贫民区任何车辆都会变得醒目。崔蓉来敲门时,凌晨便透过窗户看到了楼下的两辆黑车,王大鑫找上门的速度比他预料的快很多,还没有准备没有安排,却又不能跑掉从而打草惊蛇错失机会,凌晨允了崔蓉进屋。他试图让崔蓉放过他,他让崔蓉走,可崔蓉没有,直到崔蓉提到许国斌的话和被抓走的凌夕,凌晨才意识到他已经是那个被注定放弃的人选,他没有任何筹码换崔蓉多容得他歇上一天,他唯一感谢的就是崔蓉没有把他弄晕,让他还有拼一把的机会。 王大鑫看到下楼的二人,急忙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见凌晨还能自己走动便骂了出来:“贱女人你造反吗?他...” 崔蓉急忙解释道:“他受伤了,他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不用喂药。” 凌晨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看也不看王大鑫。王大鑫却并不像崔蓉那般信任凌晨受伤就没了威胁,他伸手招下了车内的两人指着凌晨说:“把他身上所有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砰’的一声,凌晨便被粗暴的推扑在了车身上,后背的伤痛让他冒了冷汗。身后两人不停摸索着身上,但凌晨身上什么都没有装着,王大鑫狐疑的看着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吩咐把手绑了扔上车:“野种,你别耍花招,你妈和你妹妹都在我手里!” 坐汽车后座的凌晨手腕被束,就连眼睛上都被蒙了布条,感到汽车开动他才好笑的问道:“王总绑架吗?我可没钱。” 王大鑫早就憋着火气,丢失的文件是多少人的命脉,找不回来自己不用说住监狱被枪毙就活在外面也不会有人放过他,他一巴掌就扇在了凌晨脑袋上,胖肿的手扯起凌晨的头发来回晃了晃:“小野种跟我玩?”话音刚落,王大鑫砰的就将凌晨脑袋撞上了汽车玻璃,复又扯着头发拽起来,再一遍撞上玻璃:“我的文件在哪!” 砰砰砰的闷响让前座的崔蓉听得出了满身的冷汗,她不敢扭头去看,就听着撞上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大,再后来都有湿腻蹭响玻璃的尖利声,却独独听不到凌晨张一张嘴。崔蓉的手握着挎包不时抠着来缓解紧张,她干干涩涩的问道:“大鑫,凌晨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小夕你别碰她,她...她没事吧?” 王大鑫这才把凌晨滴着血的脑袋从手里松开,在凌晨衬衣上抹了把手,不耐烦的回答道:“你这个野种不把文件给我交出来,你们三个都别想过舒坦了!” “王大鑫。”被撞的根本无力再抬头的凌晨满脸血的靠在车背,他沙哑的说道:“文件在我这,想拿回去就放了她们。” 王大鑫一把拽着凌晨头发将他扯到中间,滴血的脑袋就蹭在司机座位的后背上,王大鑫大力摁着将他头从椅背上一路推到了地面,凌晨束在后背的双手捏成了拳头,因为脑袋朝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变大。臃肿的王大鑫兜着自己肥胖的肚子费力的才掰起自己的脚,好不容易踏在了凌晨脑袋上,累的竟冒了汗,他轻喘着说:“你...你分清楚形势!跟我玩,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张嘴!还..还威胁我!” 崔蓉听见声音就在自己身后,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转过身去,两手互相搓揉着满是汗腻。她故意转脸看向窗外无视后座传来的喘息声和空间里越来越强烈的腥血味。 王大鑫嗤笑一声,冲着前座骂道:“崔蓉,你现在扮慈母呢?来来,扭过来看一眼,看看你儿子在老子脚底下是个什么样!我告诉你,臭婊子,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
“王大鑫,你问不出文件的下落,跟我和女儿没有半点关系!你别说话不算话!”崔蓉皱着眉头扭过身来,自动无视了被踏着的凌晨,指着王大鑫说道:“到了地方我就要看见我女儿,你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带我女儿走!” 王大鑫看着崔蓉却突然乐了,他揉着胖肚子,抬着大腿踏了两下脚底的脑袋,好奇的问道:“崔蓉,你心够狠的啊,你是真不把他当儿子?” 崔蓉一僵,看着被踏在脚下的凌晨,是她把他带出来的,她甚至都没有费力,只是一句救你妹妹他就跟着出来了,他一直是那个微笑着说以后要娶一个像妈妈一样的老婆的孩子。崔蓉突然一阵心酸,他真的很像凌天华,不求回报的付出着,为爱的人原谅所有的错误包容所有的瑕疵,却最终只能被放弃:“对,我只要我女儿。” 本还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突然静了下来,被踏着脑袋的凌晨连呼吸声都隐去了,没有开口没有疑问没有动静,低着的头颅让腥血流到鼻尖,再卟滴卟滴的坠在车上,直到被王大鑫的人连拖带拽的从车里弄了出来都没有再说话。不知开了多久停车后,凌晨被一把推在了地上,翻滚的摔着额头的血渍沾上地面的污秽,双手被缚着动弹不得变干脆就那么躺在地上,他明确的知道这地方一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还废什么力气。 “王大鑫,小夕在哪?”跟下车的崔蓉焦急的问着。 王大鑫却明显不急:“李斌那呢,一会儿就给送来,不过,那是在你们两个都听话的前提下。” “王大鑫你说话不算话!”崔蓉瞪大了眼睛扑上前去拽扯着王大鑫的衣服:“我已经把儿子给你了,你把我女儿给我!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滚一边去!”王大鑫一把就推开了崔蓉,他指着崔蓉骂道:“你别来挑战我的底线!我告诉你,文件就算是你那野种偷的,你也逃不了关系!” “王大鑫!”倒在地上的凌晨深吸口气才勉强大声喝道:“想知道文件在哪是吗?来!你过来!你过来问我!” “问你?”王大鑫扭脸看向凌晨,走了几步上前,突然一脚跺在了凌晨身上,看到凌晨身体应激的一缩兴趣更大的连着跺上去:“问你你能告诉我?你当我傻啊?”很快王大鑫就发现了凌晨后背的旧伤,他脚脚都跺去了背上,凌晨躬在地上紧紧咬着牙,却还是‘恩..’的低声哼出音。 王大鑫这才满意的停了脚:“我可不是流氓,想让你张嘴我的方法不血腥不暴力,我就不信你不说。” 凌晨拧巴着脸,忍着后背成片的痛苦,一字一字说道:“你来试试。” “挑衅我?你当我不敢?”王大鑫很容易的就上了道,招手让跟来的人把凌晨拖拽着跪在了地上,跟来的人是王大鑫平日跟随的保镖,坏事做的不少,王大鑫可不是不怕死,这些保镖让王大鑫花了重金他们自然二话不说听从金主安排,几下就拉扯着凌晨跪了起来。 凌晨挣扎着不愿跪地,却被更大力的摁回了地上。王大鑫拎了条棍子走上前去,又随手指了一把:“崔蓉,站那去给我好好看看,仔细想想你有没有碰过老子的文件!” “王大鑫你要干什么?”崔蓉看着那腕粗的棍子也晃了神,却被保镖推搡到了王大鑫所指的位置,这一看才发现正对着跪地的凌晨,她下意识的就想往旁边退却被保镖箍在了原地:“王大鑫你...” “你们俩个谁碰过我的文件赶紧说,也给我省个力气!”王大鑫根本不理崔蓉,走上前撸了袖子,将凌晨堵着眼睛的布条扯了下来,指着崔蓉在凌晨耳边说:“看看,那是你妈,我敢打赌,我就把你打残在这她也不敢出来拦我,你只要告诉我文件在哪,我就让她跪这来,怎么样?” 凌晨的眼睛适应了几分后清晰了过来,他顺着方向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崔蓉。很明显,王大鑫错误预计了凌晨的感情,凌晨低沉的笑道:“让我看看,你怎么把我打残在这。” “装!你还装英雄!”王大鑫被讽的脸色一黑,拎起那粗重棍棒,不知是不是不会揍人,王大鑫竟用着打高尔夫的动作,双手握着那棍子,前后轻摆了两下,猛地掀上了凌晨的臀肉。凌晨一口咬上嘴唇,半声都未发出来,只是那击肉的脆响生生在空荡的库房里响了两三秒。 得不到想要的反应,王大鑫更觉得不爽,他不耐烦的指着一个保镖说:“给我把他裤子扒了,什么也别留!我倒要看看这棍子能不能把他打折!” 凌晨束住的双手捏紧却强忍着不做反应,直到裤子被人连着生拽下来他都一动不动。崔蓉捂着嘴后退了一小步,凌晨低着头偏向了另一边,不去看面前的母亲。双肩轻微的颤抖,是在这无比屈辱里强烈压制的反应。 王大鑫拿着棍子在凌晨臀肉上戳了又戳,看着刚才那一棍已经变得青紫的肿痕使劲碾了两下:“崔蓉,你这野种屁股上挺多疤的啊,怪不得不怕我,这贱骨头经常挨吧?难不成凌天华有家庭暴力?” “王大鑫...”各色盯看的目光不止落在凌晨身上,也落在崔蓉身上,崔蓉切齿的吐出几个字:“要打就快打。” 偏头的凌晨忽的扭头对上了崔蓉,眼里的诧异一瞬便暗了,他扭开了头,没了布条却自己闭起了眼睛。他也会痛会耻辱会羞愤,可他咬碎了牙一言不发的只往肚里吞。 王大鑫双手握在木棍上找了舒服的位置,兜着风砰的砸了下去。凌晨身子随之一晃,鼓起的肌肉绽裂了后背的伤口,没几下就已经满头的冷汗,从臀腿延伸到后背都油泼般火辣烧灼,棍子砸落下去,皮肉都似要从骨头上剥落。 第一声轻叫竟是崔蓉发出来,她捂着嘴却依旧叫出了声,一棍棍砸下的地方叠落着高肿的淤黑,凌晨抖的越发厉害,湿潞的发丝混着血水黏在额头,他一直闭着眼紧紧咬牙,崔蓉叫出声,那一棍凌晨突然像撑不住一般向前一倒,肩膀顶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突然觉得很恨自己,飞哥手上的力气远重过王大鑫,那么多次自己都抗的下来,为什么这一次会捱的这么难过,不过几棍子就倒了...凌晨蹭着膝盖,颤栗着使力跪直起来,他终是睁开了眼睛追在了崔蓉身上,崔蓉看到他冲着自己微微张合嘴巴无声的说了一句‘别看...’。 身后王大鑫的棍子一棍棍接连的砸在肉上,破骨断筋的硬棍像斧子一样凌厉,错乱的打法更是不可避免的重复叠加,凌晨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再扛不住的扑倒了下去,狠狠咬着牙克制呜咽,他只怪着自己不该这么娇气,却忘了自己泡了一夜的冷水发着灼手的高烧。 王大鑫毕竟是个臃肿的胖子,打了这么一阵累的满头大汗,把棍子往旁边一扔,就呼哧呼哧的喘着抹了把汗水,踢了踢地上的凌晨:“野种,看见没?你那个妈,她根本不打算拦我,你告我文件在哪,我就给你报仇。” “你过来...靠近来...” 王大鑫兜着肚子,松了裤带才好不容易蹲在凌晨旁边侧着头:“告我,我的文件在哪?” 凌晨双手缚后,只得用肩膀撑着身子勉强立起一点,他冲着王大鑫的耳朵道:“在..经侦队的办公桌上...” 经侦队,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王大鑫心头一抖,险些没蹲稳,慌慌张张站起身,指着凌晨喝道:“你敢诈我!” 凌晨苍白着脸笑了起来:“怕?” “怕?我想你是不知道我靠山有多大!”王大鑫推开摁着凌晨的保镖,冲着腰身就踹了一脚:“老子帮傲天洗钱最多是个从犯,经侦局能把我怎么样?!” 凌晨脸上的笑更明显了些,耳朵里的窃听器正将王大鑫此刻的豪言壮语一字不差的传送到接收器上,不出意外,迪露已经将它送到了郑川文手上。他说道:“呵,那上面,恐怕涉及的不止是经济犯罪...” 王大鑫脸上的肉褶子一僵,他凑上前去:“你都知道什么?谁派你来的?大老板、陈傲还是许国斌?” 凌晨不急不缓的说着:“你帮陈傲洗钱,你贿赂许国斌作伪证,除此之外你还和李斌亏空银行资产...” 王大鑫听到这突然一挑眉,凌晨没提到大老板,看来他根本不知道事实完全是在诈着自己,他兜着肚子站起身,往后走了一步用脚蹬上凌晨肿透黑红的臀部,一道道棍痕已经可怖的黑紫黑紫,王大鑫语气里带着讽刺笑道:“崔沛就是死在你这屁股上的吧?” 凌晨的身子一僵,崔沛是崔蓉的表哥,也就是凌晨的舅舅。 崔蓉一听这个名字,使劲挣着旁边保镖拉扯的手大叫道:“王大鑫!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大鑫一笑:“看看,刚才把你打成什么样了你妈一个字都没说过,一听崔沛的名字,就给我叫唤起来了!”王大鑫扭脸冲着崔蓉‘嘿’了一声,蹬着凌晨伤重的臀肉跟崔蓉说道:“你不知道吧?你那个表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死前是想着猥亵你儿子的!崔沛那么恶心的双性恋,你知道我为啥结婚到现在我都不跟你睡吗?因为那双性恋碰过的我恶心啊我!” 崔蓉推开保镖的手,瞪着眼睛一字一字说道:“王大鑫,你说什么?!” “我说你个婊子跟自己表哥有一腿还他妈生了个闺女!”王大鑫毫不避讳的指着崔蓉的脸:“我要是凌天华被你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早把你赶出去了!” “王大鑫你疯了!”崔蓉扑上前推着王大鑫:“你别发疯!” “你给我起开!”王大鑫一把推开崔蓉,拽着地上的凌晨起身,拍着凌晨苍白的脸颊说道:“别说叔叔不跟你公平交易。你自个想想,你当年杀了你舅舅你妈这仇记了多少年?都是儿女她为什么就在乎那闺女?把我的文件交出来,我给你爸还有你报这个大仇!” “小晨...晨晨...”崔蓉白着脸摇头,却避过凌晨的目光,只是一遍遍的叫着凌晨的名字。 凌晨通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瞬间老掉的女人,王大鑫手一松,他便无力的跌跪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没问出一个字,反而低低的对王大鑫说道:“文件在我这。让我妈和妹妹走,我带你去找文件...” “好!”王大鑫乐极,手拍在凌晨肩头:“小子有点眼力劲。” 王大鑫的人拉扯着凌晨走出库房的时候,正碰上李斌搭着凌夕的肩膀从车上走下来,凌夕正吃着一根棒棒糖,一看满脸污血的哥哥当下就愣住了。李斌望着凌晨上下打量过也是一愣:“王大鑫,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王大鑫有些怪罪李斌来得这么迟,小声横道:“敢情那东西露出去你能活似的。” “哥哥...”凌夕扔了手里的棒棒糖,搓着小步向前一点,愣愣的看着虚弱的凌晨:“哥哥,你...” 崔蓉生怕凌晨在凌夕面前说出点什么,慌慌忙忙的冲到前面来一把抱住凌夕:“小夕,小夕,妈妈在这,妈妈带你回家。” “那...”凌夕依旧未能反应过来,她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哥哥问向崔蓉:“妈妈,哥哥跟我们一起回家的吧?他受伤了,一定很疼...” “小夕...” “他犯错了!这是他应该挨的!”凌晨刚开口崔蓉便容不得打断了他,抱着凌夕不停说着:“他是坏哥哥,你忘记妈妈怎么告诉你的了吗?他是混混,什么坏事都干,迟早有一天会缺胳膊少腿的横尸街头,你忘记了?” 凌晨僵了僵,主动动步向车上走,错过了拥抱着的凌夕和崔蓉,一个人走向王大鑫开来的车。后身的伤口在裤子上不断磨蹭,火辣辣的每动一步就似刀割般难忍,额角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落着。 车辆并排的开走。崔蓉拉着凌夕的手站在原地,她搓了搓胳膊,揽着凌夕往反方向走,自我安慰般低喃:“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回家。” “哥哥呢?他们带哥哥去哪了?”凌夕不停的扭头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妈,哥哥怎么办?我看到他们好凶,哥哥好累好疼的样子...” 崔蓉不知该怎么回答凌夕的问题,她紧紧攥着凌夕的手强忍心里的酸涩,崔沛是叔父捡来的孤儿,从小相依相伴成了崔蓉最亲近的人,这感情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味道,嫁给凌天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凌天华的温柔体贴曾让崔蓉度过一度幸福的家庭生活,可这一切都在崔沛几年后的一次出现时改变。醉酒的放纵,偷情的刺激让习惯了平淡婚姻生活的崔蓉似打了强心剂一般觉得亢奋,凌天华公事上的繁忙渐渐变成了崔蓉眼里的疏远,她怀了崔沛的孩子,却报复一般的自私的隐瞒所有人生了下来。 |
崔沛是个标准的纨绔公子,嘴里甜言蜜语哄得女人神魂颠倒,在温柔乡里呼风唤雨,这种魅力在崔蓉眼里更甚于其他人,她开始觉得自己爱他,在生下凌夕后更加的爱他。与凌天华一次次的争吵,终究得到了离婚的结果,她迫不及待带着凌夕去找崔沛相认,却还没来得及说上那一声,崔沛就死在了凌晨手里,这让她恨透了凌家,包括自己给凌家生下的这个儿子... 可她从未怀疑过崔沛的心,她没曾想过失手杀死舅舅的凌晨曾被猥亵,她还记得缩坐在崔沛尸体旁边的凌晨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本是扑进怀里,而自己当时扇了他很多的耳光,推着他摔倒在地上,毒舌的咒骂他,亲手送他住进了监狱。崔蓉不记得在儿子眼睛里看到过多少次的哀伤和祈求,她只是一遍一遍的责备着他诅咒着他利用着他逼迫着他,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可理喻。 风中的崔蓉泪流满面,却抓着凌夕的手没有回过头。她不知道依在车里的凌晨一直在看着倒车镜里她和妹妹瘦弱的身躯越变越小,没有一刻为他停留。 凌晨闭了闭眼,他没有空悲伤,他有太多事要趁这次机会去做:“我偷文件没有人指使,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去找文件...” 王大鑫和李斌对视一眼,王大鑫张嘴道:“凌天华?我告诉你,他是得罪了大老板,大老板当然要除了他。” 王大鑫撇撇嘴看着凌晨通红的眼睛说道:“我们可都不是你的仇人,你真正要报仇的人你连个毛都碰不上。你以为凌天华为什么死的那么快?警局没有证人,许国斌成了证人;法院需要审理时间,所有案件就都给凌天华案让道;他都跑了,还是被黑社会逼死在了外头。这根本就是一套的事情,大老板联系政界负责让他下台,雇佣黑帮让他死于‘意外’,我和李斌就是送钱的桥梁罢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文件给我还回来,不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大鑫兜底兜的太快,李斌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听完当下就蒙了:“王大鑫,你他妈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放心,我都搜过了!干净的很!”王大鑫倒是很放心凌晨这种小孩不能在自己手里折腾出多大的花。凌晨不动声色的依着车身,这下,足够了,死还是活,也就无所谓了。 李斌按着凌晨所说的方向竟一路开到了水库,凌天华自杀的水库。往外看了一眼,王大鑫就问道:“文件在哪?” “就在这。” “哪?” 凌晨淡淡的看了王大鑫一眼,一字一顿道:“我的脑子里。” “你玩我?!”王大鑫大怒,砰的下了车,拽着凌晨就往车下扔,一路踢打拽到了水库面上:“我再问你一遍,文件到底在哪!” “你猜呢?” 噗咚一声,王大鑫摁着凌晨的头就淹到了水底,汩汩上冒的冰水侵进鼻腔,酸涩的感觉从喉呛一直到后脑,呛鼻的辣感让人无法呼吸。王大鑫拎着头发将凌晨从水里拽了出来,稀稀拉拉的冰水顺着流下去,凌晨‘咳咳’的咳嗽着,还不得多吸上一口王大鑫便又摁进了水里,这小子比他想象的难啃的太多。 “行了。”李斌跟上前来拉了王大鑫一把:“行了行了。” 凌晨的头被冰水包裹,液体不断涌入耳洞里,带着电的窃听器刺啦刺啦的尖锐作响,入水后漏电的击打在耳洞最深处,噼啪一声就见一道血迹顺着耳沿流了下来。王大鑫再次将凌晨脑袋拽出来,正欲再次下摁,李斌急忙又拉了一把:“行了!你看他耳朵里是什么!” 王大鑫一愣,急忙把凌晨拽上来,掰着脑袋看向了耳朵,伸手进去拽出了一小块铝片,他递给李斌,李斌一看就眯起了眼睛。 凌晨湿潞的倒在地上,瑟瑟发着抖,已经昏沉的快要没了意识,像极了浑身伤痛的小兽。李斌伸手示意王大鑫不要开口说话,左右看了一眼,除了站在马路上等待的几个保镖,路上并没别人,李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注射器,他伸手扒拉开凌晨的头,针尖在脖颈比划了比划就猛地刺了进去,将满满半管的东西注射了进去,然后拔出了针头扔进了水里,用脚踹着在地上辗转抽搐的凌晨滚入了水库里,拖着王大鑫就往车上走。 “喂,李斌你干什么了?你...” 李斌眼镜后的目光尽显阴辣,他拽着王大鑫上车:“你不是说他吸毒吗?来之前我就没打算让他活,他死了,文件就算找不回来,咱俩也能不认!” 李斌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波澜的水库水面,转头骂着王大鑫:“你倒好,张嘴就把什么都抖出去了!结果被人窃听,打电话联系陈傲和许国斌,不然谁也活不了!” 王大鑫也是吓出了满身的冷汗,钻进车里慌慌张张摸出电话往外拨着。 正带着耳机细细听着动静的郑川文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刺啦声刺激的拧了眉头,一把拽下了耳机揉着耳朵,迪露站在一边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郑川文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技术人员,见人冲自己摇了摇头,噌的便站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外走。迪露扭头看向放在技术台的‘收音机’,转身慌忙追上郑川文,不知为何心里砰砰直跳,很是不安。 因为凌晨失踪,郑川文录下的监听不能贸然传出,也没人谈论那日技术科听到了什么,就像一切都未发生一般。几日中,郑川文带领警队进行了大规模撒网式搜索,却没有任何凌晨的消息,迪露团身睡在警局大厅的座椅上,脑袋一歪一歪。 郑川文再次带队折回警局,看到了睡在椅子上的迪露,上前推醒了她:“迪露,回家休息吧,有凌晨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不行,我就在这等!” 而同时,小三北在傲天年会说的话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傲天吞并外省的轰轰烈烈仿佛一瞬间就被傲天得罪政道的确切消息代替,前几天还挤破脑袋想要跟在傲天门下的年轻人这几日便再也没有登门了。 蚂蟥接手申强原先的片场后一直干的有声有色,自年会后却日日入不敷出,因为卧底线人遍布身边的原因,不少蛇头都缩回了洞里,没人再敢明日张胆的散货,最高利润的生意被迫暂停,按摩女因为在场子里拿不到便宜的药丸都转投他人店里,蚂蟥看着手上的报账单就火往头上冒,砰的拍着桌子骂道:“哪个按摩女再敢跑就抓回来打断腿!” 阿明接替了毒药的地头,原分属大庆的几家歌厅和地下赌场冷清的都积了层灰,每天就剩几个学生仔来唱K,连酒都不点一瓶。本有关系的不少政府内员都拒绝了来赌球的邀请,极尽可能的避免和傲天接触。渐渐萧肃下来的场子,连打架闹事都省了,看场小弟百无聊赖的翘腿在桌子上打着盹。 不光鹏飞的堂口是这样,整个傲天都陷入了沉寂。这便是鹏飞要的效果,依靠小三北夺人的演技,傲天彻底坐实了得罪政道的谣传,在大老板远还没有直接出手前就把傲天扮成了外强中干的模样,枪打出头鸟,了解当年事情起始和知道视频的不止傲天,那么大老板要过河拆桥的人就不止傲天,傲天不能去挡第一枪。 那些日子,黑白两道面上毫无动静,却没人不明白这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外面的蠢蠢欲动紧张气势完全被隔绝,趴在床上睡觉的毒药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直到浑浑噩噩觉得饿了才揉着眼睛清醒了过来。他摸着床沿爬起来,反正这屋子里连个人气也没有,毒药连衣服裤子都懒得穿,兜着条小三角就扶着墙往外走。路过走廊窗户时只是冲外看了一眼,毒药便扭回头转身往楼下去。他不是跑不出去,他是不敢。 已是黄昏,昏沉的光线只能勉强照清屋子里的摆设,毒药没开灯,摸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往下走,身上的伤正在恢复期,不动弹都瘙痒发痛,这一活动更是新鲜肉筋摩擦着扯痛,下完楼梯冒了一身的汗。毒药走到茶几处翻起了鹏飞给留下的吃喝,这些天下来,这能生吃的就剩下一个西红柿了,他叹了口气,歪伏到沙发上啃着西红柿。 嫂子生前住在这里,但自从嫂子去世这栋房子便再没人来住过,电视机连有线信号都收不着,毒药摸着遥控器摁开电视,影碟机自动运作了起来,屏幕上开始放着嫂子爱看的琼瑶剧,稀里哇啦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毒药啃着西红柿,面无表情的拿遥控器玩着放大音量哭一会儿放小音量哭一会儿的游戏,但很快极度的无聊又一次包围了他。 毒药从沙发上爬起来,低头看了自己小腹,原先明显的腹肌现在都瘦下去一圈了,倒不是吃的不好,鹏飞这给买的什么都有,可没人气毒药总记不得按时起来吃饭,想起来吃一顿想不起来就不吃了。不过有一件事毒药天天记得,那就是锻炼身体做恢复训练。 毒药双手握拳撑地,两脚搭在茶几上,电视屏幕上的男女正在说着情话,毒药一弯手肘将整个身子沉了下去,再一使力撑起。肩膀上的伤口油泼一般开始炸痛,刚长住的嫩皮在撕扯中灼烫,额角渗出冷汗,鼻翼微微颤动,毒药再次沉身,大臂的肌肉已经鼓起,他咬着牙继续撑起身。一起一落中,地面已经聚了小滩汗水,影视剧里的世界不为生计只求恩爱,讽刺的是电视机前的毒药要为了活下去强迫着自己一次次突破极限。 双臂已经颤抖的不像样子,毒药拳头指节已经发了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肩头伤口带来的痛感已经变得麻木整只臂膀,只觉得这胳膊早都不是自己的了。毒药屈肘沉身下去,却已经酸乏的没有力气再次撑起身躯,他深吸口气,‘恩啊’一声叫着才把身体撑起来,两条胳膊全抖个不停。 黑暗中只有电视机不断的台词声,毒药轻移着已经青紫的拳头就听着身后低沉一声:“这才几下,抖什么抖?” 毒药“啊!”的一声大叫,胳膊被吓的发软直接摔下了地,团着身子肩膀跟断了似的,拧巴着脸满是冷汗,慌慌忙忙往起爬。鹏飞拿起自己的烟盒子就砸了过去:“给老子继续撑着!” 毒药后背整个都被吓得阴凉,心跳砰砰的,他借着电视机的光线瞟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鹏飞,便巴巴的把脚搭回了茶几,两手掌扒着地,心里欣喜的不得了,嘴上说着:“飞哥,飞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电视声音开太大了都没听到,飞哥,飞哥...” 鹏飞脱了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随手就捡了地上打扫房间的鸡毛掸子走上前来,嗖的就抽在了毒药胳膊上,鹏飞喝道:“拳头!” “嘶..”毒药倒吸口冷气却不敢缩胳膊,已经发青的骨节再次弯成拳头顶在了地面上,脸上却神采熠熠满是笑容:“飞哥,飞哥你今天不走了吧?” 鹏飞却不答毒药的话,擒着鸡毛掸子扒拉着毒药两条胳膊:“你他妈分开点,不知道怎么做拳卧撑?再给我分开点!”转脸又扒拉着腿:“蹬地上来!” “哦...”毒药低回头努力蹭着两拳头分开,又把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趴着还没顾上找好位置,腰上一沉,鹏飞就坐了上来,毒药急急忙忙挺直胳膊,腰背使上力气,一头大汗比刚才出的还要多。 鹏飞坐在毒药腰上,还舒舒服服翘了个二郎腿,他手指搓了搓眉头,顺势上去拍着光头问道:“毒药啊,这两天自个饭吃的怎么样啊?” 毒药一愣,耳根就发了红,老老实实答道:“不太..不太好。” “那你他妈等什么呢?” “....哦..”毒药抿了抿唇,知道鹏飞指的是什么,当下就往下缓慢的沉了身子,已经脱力的身子晃晃悠悠,再次撑起变得十分费力。鹏飞却没放松自己压在毒药身上的力气:“有人进来都他妈感觉不到,想什么玩意呐?” “....”毒药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就没感觉到飞哥进来,这一想才回忆起来那时候困累的脑子里只嗡嗡的响,啥也听不见,就麻木的起落了。抖着胳膊答道:“我...我没想到飞哥会来...” 鹏飞点了点头,起身,扭过来拿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嗖的就抽在了毒药只穿了条内裤的屁股上:“你他妈身子养好了穿这么少?” “啊!”毒药感觉到鹏飞这不是生气的样,这么多天没见早想着要亲近,装模作样的就大着胆子叫了出来:“疼,飞哥,疼...” “疼?!你他妈还疼?”鹏飞喝了一声,手上嗖嗖就抽了下去,全都责在屁股上,白色的内裤被打的都似腾起薄灰。毒药撑着胳膊呲牙咧嘴的叫着,却不敢躲一下:“疼,真疼,飞哥!飞哥,飞哥我穿衣服...我这就穿衣服...” 鹏飞拎起的鸡毛掸子就那么顿住了,毒药讨饶的嘴还张着,心尖就突然一抽,他害怕,毒药抿了抿嘴,撑着胳膊更直的挺起身,克制着颤动小心翼翼的说道:“飞哥,我错了,你别不打我...” |
“哈”的低笑鹏飞就乐了起来,见过求别打的,还没见过这求着让打的,他拿着鸡毛掸子扒拉了扒拉:“小毒药,你这是他妈的挺该打。” 毒药急忙点了点头,对鹏飞表示了认同:“恩,毒药该打。” 鹏飞的笑容里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带着股心酸,他咧嘴弯腰撸了把毒药汗湿的白毛:“该打是吧?楼上跪着去。” “知道了飞哥。”毒药撑着地爬起来,巴巴点了头就往楼上走。鹏飞立在原地看着毒药扶着楼梯扶手上楼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落了回来,他把他当亲孩子养,打得再多罚得再狠也不忍伤了心,可此刻与自己相处谨慎小心更甚从前、些许都不敢忤逆的崽子,是真的伤过心了。 黑暗里毒药跪去了卧室旁的书房,书桌上什么都没摆着,毒药眨巴着眼仔细看着,自己还没有跟飞哥的时候,飞哥就是坐在这里做事的吧。毒药没见过嫂子,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温婉的女人,只是听阿明提起过,飞哥在嫂子面前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唯一一次就是带着弟兄们挥着砍刀在滑梯旁边大吼着求婚,那场面,毒药觉得一定很震撼。可不论怎么转移注意力,膝盖上细密的酸痛还是透着骨骼钻进来,毒药咬着牙跪直身子不晃不动,窗户外头扫过光线他就一慌,飞哥不会走了吧?不会...不会的吧? 而此刻楼下的鹏飞正半熟练的切着胡萝卜丁,他左手摁着胡萝卜条,右手操着菜刀,嗒嗒嗒切得不算迅速,但不一会儿也就切了一小堆。他伸手又拿了火腿一并切好,和着胡萝卜丁扫进了小碗里。取了空碗,磕进鸡蛋,手指夹着筷子拌散蛋液。 鹏飞这辈子进过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唯一会做的扬州炒饭还是陈课儿威逼利诱下才学会了的。陈课儿说不会做饭以后会饿死的,但显然鹏飞不会做饭他也饿不死,不过他还是学了这么一道炒饭,自课儿死后搬离了这栋房子,也就再未做过一次。 鹏飞的宽厚手掌捧着小碗拌鸡蛋很是不协调,而他也显然拌的有些吃力,上身隐隐冒了汗,他放了碗,将锅内倒了一层油,拧开煤气打着火,等了一会儿将切好的胡萝卜和火腿倒进锅里,几秒后再将蛋液绕着圈倒入锅内一同炒拌。 鹏飞记得课儿说这个时候需要加大火候,这样鸡蛋才会很松软,也不易炒糊,他放了铁勺,伸手去拧煤气。‘轰’的一声,因为拧的太过,火焰突然染了溅出来的油点,锅里当时就冒了火。鹏飞骂着‘我艹’后退了一步,上身当胸盘腰的青龙被火光映得发红,似飞腾缠绕着。他摸了把光头,探着身把一小盆大米倒了进去盖住了火苗,才再靠近拿起铁勺炒了几秒,闭了火,盛到了碗里。烧焦的黑块被鹏飞用筷子挑了出去,他端着一碗卖相还不错的炒米走上了楼。 毒药跪的有些摇摇摆摆,一听走廊的脚步声便慌忙克制晃动。鹏飞开了门,顺手摁开了灯,借着灯光毒药没看到拎上来的鸡毛掸子,只看到一碗炒米,本就只吃了个西红柿的毒药肚子很和适宜的‘咕’的叫了一声。鹏飞把碗放在书桌正中,绕到旁边椅子就坐了上去,指着毒药骂道:“少他妈的晃悠。” 可怜毒药肚子饿的直抽抽,面前的炒米香喷喷冒着味,自己连碰都不能碰。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毒药只觉得跪的更加难忍,冷汗簌簌的往外冒,千只虫蚁沿着骨头缝往上爬,想一动不动根本不可能,他紧紧捏了拳头,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往炒米上瞟。 “哎哎哎!”毒药还没敢正大光明的看鹏飞就指了上来:“看哪呐?怎么罚跪还不会?” “会,会会。”毒药赶忙点头,收了目光,咬着牙把身子跪直,目不斜视。 鹏飞起身走到了毒药身后,刚才拿着鸡毛掸子时就看着了这崽子臀腿上还没愈合的粉嫩伤痕,自己在医院里冒火怪他不听话拿着皮带狠抽的都成了印记留在了身上,一层叠过一层,那时已受重伤又挨了自己的打,他得有多疼。鹏飞只让毒药上楼跪着,没让穿衣服,毒药现在还只是兜着个内裤,感觉鹏飞在身后不停盯看的目光,毒药这大小伙子红透了脸,实在忍不住哼道:“飞哥...看,看什么呢?” “你他妈管老子看什么!”鹏飞骂咧了一句,转身出了门到隔壁拿了毒药脱在床头的褂子回来,扔在了头上:“穿衣服,滚来吃饭。” 毒药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听着鹏飞出门生怕再把鸡毛掸子给掂来,衣服扔在头上才赶紧套上身,扶着地往起站,却不想早就跪麻的腿一个踉跄差点扑翻,鹏飞嫌弃的骂了一句:“饿死鬼?” 毒药傻笑着稳住身巴巴看着那碗炒米:“飞哥做的啊?” “不是。”鹏飞往椅子上一坐,就手点了根烟,瞥着毒药道:“外头买的,你试试好不好吃?” “哦...”毒药虽然明显有一丝失望,但还是马上便兴高采烈地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米粒,塞了两口突然顿住了,他抬眼望了鹏飞一眼,减缓了咀嚼的速度,拧着脸把那口咽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不好吃?” “飞哥...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这个味道...” “味道怎么了?你他妈一次性把话给老子说完!” 毒药憋笑的脸在鹏飞骂出这句时彻底笑开,他捧着碗,巴巴站在书桌前拿筷子使劲往嘴里塞着米,一边含含糊糊说道:“你看,我就知道飞哥做的,你还想诈我!” 鹏飞也被毒药哄笑,懒得跟他计较,笑骂一句“臭小子。”便静静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吃饭。这种平静,让人贪恋。 毒药还没吃完,鹏飞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毒药突然就吃得慢了起来,鹏飞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有事要走了,有些心疼,任手机并没打算接。倒是毒药咽了米笑道:“飞哥接电话吧,帮里有事怎么办...” 鹏飞看了毒药一眼,掏了手机出来应了:“说。” “啊...那个那个...我是,我是...不对不对,飞哥好!” 听筒那头稚嫩声音让鹏飞一挑眉,歪了脖子。李蒙紧张的声音都在打颤,手捏着手机满是汗水:“飞哥?飞哥...我是,我是李蒙,您,您记不记得我?” 鹏飞被李蒙结结巴巴的劲弄得很不耐烦,冷问了一句:“有事?没事别他妈烦我。” “有!有有有!”李蒙急忙应道:“飞哥,我女朋友不见了!” “......”鹏飞深吸口气压着自己的火,伸手就要扣电话,却听着李蒙再那头又喊了一句:“还有我姐夫!晨哥,晨哥也不见了!” 鹏飞要扣电话的手一顿,重新把电话拿回了耳边:“你他妈的三分钟给我解释清楚!” “是!”李蒙噌的就站直了,拿着电话躲在学校男厕所最角落里低声道:“那天我爸爸打我,我就离家出走了,我去找了凌夕,凌夕说她爸爸打她妈妈和她,我就带她去警察局报警,后来我爸爸就去了,我爸居然没有打我,还对凌夕特别好,说要带凌夕去找她哥哥,然后就把凌夕带走了!我爸爸从来没说过他认识晨哥,他怎么能带凌夕去找晨哥呢?” “李...李蒙是吧?”鹏飞晃着脖颈,手指在书桌上一敲一敲:“我再让你说两句话,你说不清楚就他妈不用说了。” “....”李蒙眨愣着眼睛,吐了舌头,急的满头大汗,在心里纠结了十几秒的措辞才精辟的总结出两句话:“我觉得我爸爸绑架了凌夕和晨哥,已经好几天了!飞哥你快去救他们吧!” 另一边,接到王大鑫和李斌的电话,陈傲和许国斌出乎意料的反应一致。陈傲与大老板开战已是定局,他不介意文件和音频外流会不会对傲天造成任何影响,尤其是在矛头并不直指自己的时刻。而许国斌自上任局长后就自诩清官,一心打压傲天,除凌天华案做伪证一事,坚决不再与他人同流合污,这次又怎会任王大鑫和李斌就此威胁。 二人同时的不作为,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如今王大鑫同李斌已是摆在明面上的靶子,陈傲和许国斌没有一个人会傻到去抢靶心的位置让人命中自己。但这可急坏了王大鑫和李斌..... “早知道陈傲和许国斌那两个混蛋不能信!他们恨不得马上落井下石!”王大鑫坐在书房里恨恨的说着:“你说那野种录下来的音频到底是传给谁了?不会就是陈傲或者许国斌吧!” 好几天都未有任何动静也让李斌摸不着头脑,他指着王大鑫的肿脸:“王大鑫,我迟早得被你害死!” “怕啥?他不都死了么,只要他不出庭作证,政府就拿咱们没法!我就怕是陈傲和许国斌要在背地里阴咱俩!”王大鑫抹了把油乎乎的厚唇,眯眼低声道:“那野种在傲天混过,也在许国斌手底下当过警察。哼哼,他俩现在一个是地下皇,一个是局级干部,巴不得赶紧抹掉咱俩这种活把柄!” 李斌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摇了摇头:“陈傲不可能,他想收拾你我根本不会费这么大力气。至于许国斌,他的目标一直是傲天,他不可能突然转到我们身上。”李斌顿了顿,扭脸道:“你知道空降的那个纪委书记吗?他的嫌疑最大!” 王大鑫转了转眼珠子点头表示了认同:“恩,说的是。” “所以...”李斌看了王大鑫一眼,压低了声音:“凌晨的尸体一日没有出现,我们就不能放松警惕。他只要死了,我和你动些手段,都能洗脱那些罪名。那书记毕竟是外人,说难听点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李斌,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王大鑫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这半年我的生意经常被截胡,只要是政府审批的我就没份,这事...能和大老板没关系?” 李斌脸色更加阴郁:“如果是大老板,我们就得准备后手了。看好凌晨的母亲和妹妹,如果他真的没死,就用他妹妹和母亲。” “放心,都在呢!崔蓉那傻女人以为我真的给她女儿在国外买了房子建了学籍,正天天等着我送她女儿出国呢!不过那小丫头片子嘴巴没个准,我已经给她在学校请假了,地下室锁着呢!半个字也给我传不出去!” 而同时警方对凌晨的搜查范围越扩越大,郑川文自然知道如果没有凌晨的人证,这些证据根本不够,他一边带人搜寻着一边开始按音频所录的方向搜集其余证据以备后用。许国斌得知凌晨失踪后,也积极投入了搜寻,不过他更多的重点却是在郑川文身上,事到如今郑川文已经可以说是彻底接手了当地打黑反贪的局势,许国斌一步步被夺权架空,让他不得不谨慎对方真正的意图是谁。 鹏飞在接完李蒙电话后,便吩咐下去找人,但他找得不是凌晨,凌晨有条子在找,而李斌和王大鑫才是鹏飞的重点,警局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去碰的人,鹏飞有得是方法。只是鹏飞没料到的是,当下就回报消息的竟然是小三北。 街边摩托车厂里,小三北蹲着身子,正拎着扳手修着重机,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问道:“飞哥啊,听说你在盯李行长啊!” “怎么?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前几天才见了,我找他开户头,你知道啦,我这最近不景气,我倒腾点钱花花。”小三北拎着扳手敲了敲重机车胎,另手握上手机站起身往里屋走着:“他托我给他弄了点东西。” 鹏飞抬手示意阿明停车:“什么东西?” “飞哥你忙吗?” 小三北不答话却来了这么一句,鹏飞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咧嘴笑了起来:“不忙,我去找你。” “哎!成!我在摩托厂等飞哥!” 鹏飞命阿明开车到达三北摩托厂的时候,厂门正紧紧闭着。小弟探头探脑看着鹏飞,才打开了门锁。三北待在最深里封闭的房间,刀头守在门外面,鹏飞看了一眼就知道小三北在里头干什么,他皱了皱鼻子,指了一把刀头,找了椅子坐下:“进去把你们堂主叫出来。” “飞哥...”刀头有些为难:“我们堂主在‘溜冰’,不让我们随便进。” “溜冰...”鹏飞嗤笑一声,小三北惹上这毒瘾已经有些日子了,年会时告诫过他要注意分寸,但显然他根本没当回事。明知道刀头是警局安插的线人,还敢缩在屋子里头‘溜冰’,他真当条子是吃素的。 “成,我去请。”鹏飞起身拍了拍裤子,动步往屋子里走。门锁刚刚打开,内里淡香就飘了出来,小三北神情恍惚的捏着注射器往自己胳膊上扎着,他瞟了鹏飞一眼,哼道:“飞哥来啦,等我一下啊,来,等我...”他伸手摸索上注射器,猛地将剩余毒品注入肌肉,短暂即逝的快感让三北浑身一抽,大张着嘴巴急促得吸着气:“呃啊,呃啊...” 鹏飞回手关了门,一并反锁。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晃了晃脖子,待小三北睁开双眼拔了注射器才咧嘴笑道:“爽够了么?” |
毒品随血液进入脑子,三北变得极度亢奋,再次睁开的眼睛里似乎都闪着绿光,他站起身神清气爽般跳了两下:“爽!”话语刚毕他就窜到了鹏飞身边,一伸胳膊揽住鹏飞:“飞哥,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赚钱!舒坦!”他偏头冲着鹏飞耳朵压低声音拖长了音调:“欲仙欲死~” 鹏飞笑笑:“小三北,傲天这个关头全部货路都他妈停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小三北皱着眉头重重的点了下头,他看向鹏飞说:“所以啊,缺!缺货啊!飞哥,你知道外头这种烂东西都炒到多钱了?”小三北窜起来捡起地上的注射器晃道:“这纯度,连个屁都不算,我不用注射连个味都尝不上!但它的价钱,是一个月前百分之六十纯度的价!百分之六十纯度的价!” “飞哥,年会那场戏可是大大的断了兄弟的财路。”小三北在毒品作用下变得非常话多,几乎不等鹏飞开口就继续说道:“但是!我相信飞哥是不会真正让弟兄们没饭吃的!当初演戏前飞哥答应下给我小三北一条货路,是不是这么说的?”他伸手指着鹏飞,大笑着说道:“给我一条美金的货路!哈,美金!” 美金,道上对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的毒品的行话,一克值千金。鹏飞打开了小三北的手指:“这就等不及了?小三北,你他妈缺钱缺傻了吧?” “我不缺!我手底下没纯的,也有些垃圾货色能卖!”小三北瞪着眼睛摇了摇头,扭回身从沙发底下摸索出一小袋白粉,跟鹏飞炫耀道:“这里头,我加东西!一包子能加出五包卖!我可是为了傲天的名头,那些无良的奸商都在里头加石灰粉,我在里面加啥?加阿司匹林!”小三北乐呵呵的说了三个字:“治发烧!” “李斌来找我买药面的时候,我就卖他这个。”小三北伸出五个手指头:“5位数,我卖他,掺了半管阿司匹林!挣钱啊!飞哥,我不要美金的路了,你现在给我开条水路,我们...” 小三北还在说着,鹏飞猛地就站了起来,他一把推开还要继续畅谈挣钱大计的小三北,足足黑了十几秒的脸才再咧开了嘴,他上前揽过小三北笑道:“小三北,你说你卖给李斌一管子?” “昂...”小三北不知所以的应了一声。 鹏飞呵的乐了,他歪着脖子手就摸上了光头:“三北,别怪飞哥没提醒你,这个时候你他妈的再倒货出去卖,谁也救不了你。” 刀头还站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听着里面的动静,鹏飞就开门走了出来,他冷冷的看了刀头一眼,一个字也没说就走出了摩托车厂。小三北蹙着眉毛望向鹏飞背影,将目光落回到了刀头身上。 “刀头。”小三北叫了一声:“来,帮三北哥到沙发底下拿包货。” “好。”刀头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来弯着腰探头看向沙发底下:“三北哥,在哪呢?” 小三北手里拎着铁扳手站在刀头身后,猛地一挥,‘砰’的一声刀头的脑袋就被敲下去一个血洞,小三北舔了舔嘴唇,一手拎着扳手又是一砸,噗的溅出的腥血糊了三北满脸:“在地狱。” 刀头被砸得浑身是血,瘫软在地不停抽搐。小三北把扳手往旁边一扔,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往外走。听到动静跑来的小弟都聚集在房门口,看到溅了一脸血的小三北都纷纷下意识往后退,小三北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刀头,转脸喝道:“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们还有谁是条子收买的,啊?” 寂静的人群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小三北因为毒品已经变得异于平常的暴躁易怒,小弟们都低着头不言语。小三北满意的笑了笑,指着绿毛说:“绿毛,把刀头扔去喂鱼。” “啊?”绿毛一愣,巴巴点头:“是是,知道了三北哥。” 小三北跺着脚底下的地,扫过一众小弟:“这地方,归我管!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似的被条子几个线人弄的束手束脚!” 如果三北能知道一天后,刀头的尸体就会摆在警局停尸房里,他今天就算溜了再够劲的冰也不会借着劲突然对刀头动手。可现实往往容不得后悔,当那个在年会现场海聊傲天线人的绿毛从屋子里抬走刀头尸体时,小三北的命就开始了倒计时。 身着警服的许国斌站在停尸房拍了拍绿毛的肩膀:“节哀。” 绿毛抬手打开了许国斌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整个脑袋都已经变形了的刀头,回头望着许国斌:“许局长,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们这种蚂蚁为任务死几个都不是事?” “把刀头收集到毒品买卖的证据上交,由我亲自去申请批捕令。” “.....”许国斌一句话说得绿毛一愣,他没想过许国斌真能这么利索的开始行动。动傲天可不是小事,许国斌筹备了将近七年,从折了鹏飞到现在他一直在积蓄力量已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七年来从不轻易去碰堂口大佬,可想这之中利益复杂牵扯,今次突然这么干脆让绿毛疑惑:“批捕令?你确定?” 许国斌认真的看了绿毛一眼:“我确定。” 留下一句‘有空替我去看看刀头家属’就转身走掉的许国斌,让绿毛更加摸不着头脑。绿毛当然不会知道,现在动手的许国斌不是有了必胜的把握,而是因为郑川文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在自己下台前,加快撼动傲天的步伐,以报丧妻之仇。 凌晨一直不肯放弃追查父亲的死因,在滑梯旁就提到了怀疑王大鑫,又在毒药病房前说不会再出国时,鹏飞就知道凌晨要干什么了。在鹏飞眼里,这个孩子一直很好懂。鹏飞试过阻拦,也试过推离,是凌晨的坚持才换了鹏飞一句‘好好干’,他不拦了,可这不代表他不管了。从知道李斌在小三北手上买了毒品,鹏飞就猜到了李斌对凌晨下手是一定的,要找人得靠李斌,他不愿在关头上闹出太大动静,便在学校门口等上了放学的李蒙。 双手插兜戴副墨镜靠着车身而站的鹏飞,单套着的西装外套里露着大块肌肉和青色纹身,不时招来路人侧目。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从学校里跑出来,看到鹏飞一下就闭了嘴,瞪着眼睛好奇的探着。鹏飞抽出一只手抬起来晃了晃,咧嘴笑道:“你们好。” 小姑娘们吓得纷纷低回了头,倒是后面追出来个小子还在喊着:“王子语!你等等我!你到底见没见过我们家凌夕?我昨天不是让你去她家找她吗,你见上没有啊,她瘦了胖了?她为什么不来学校?她生病了吗?她...” “哎呀!李蒙你烦不烦!”小姑娘中间个子较高的扭头看了李蒙一眼,小声横道,横完还偷偷又看了鹏飞一眼,拽着身旁的朋友,小声道:“快走快走,我觉得那不是好人...” 李蒙顺着小姑娘的目光往前方一瞟,突然‘啊’的一声兴奋大叫,推开前面的女同学就往上扑,慌慌张张停在鹏飞面前,两手贴紧了裤缝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飞哥好!” 小姑娘们看着李蒙竟然认识这个社会上的人,都惊在原地小声叨叨着什么。放学路上越聚越多的学生有不少认识这个在学校里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富二代李蒙,他总骗人说自己认识黑社会大佬,可从没人真的见识过,这下可好,都纷纷停住步子往鹏飞这边看着。李蒙瞬间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乐得脸都通红通红,腰弯的更低了些。 鹏飞左右看了一眼人群,僵着脸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顺带拉扯了李蒙一把:“起来,地上有钱?” 李蒙扬着嘴角就乖乖把身子直了起来,手掌还贴在校服裤子上紧紧的,他眨巴着眼仰头才能看着鹏飞的脸:“飞哥,您,您来学校有事吗?找校长吗?这学校是不是惹您了?您别一般见识,大不了给它砸了!” 鹏飞被李蒙说得一愣一愣的,墨镜后头的眉毛都跳了两下,他伸手搭在李蒙肩上:“那个,李....” “李蒙!我叫李蒙!” “对对,李蒙啊,飞哥接你去见你爸。”鹏飞揽着李蒙就转身准备上车,阿明麻利的替二人开了车门,鹏飞小声冲阿明吩咐了一句:“他妈的赶紧走。” 李蒙傻乎乎的被鹏飞揽在怀里,心跳砰砰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些:“好啊!” “等一下!”下班刚刚走出校门的叶紫远远就看到了聚集的人群,好不容易挤上前就看到了自班的李蒙,急急忙忙就跑上前去:“等一下!” 鹏飞顿了顿,扭头回去看了一眼:“你是?” “飞哥!”李蒙拽了拽鹏飞的西装袖子:“飞哥,这是我们班主任!您别吓唬她,我都能把她吓哭,胆可小了。” 叶紫一眼就认出了鹏飞,在游乐场门外他踢打凌夕哥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慌忙就伸手去拉李蒙:“这位先生,我们学生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的,您得到家长的允许了吗?” 鹏飞墨镜后的眼睛连眨也没眨,拽了一把李蒙的胳膊就冲叶紫笑道:“当然。” 叶紫下意识的抬眼去寻找白毛,她记得那个在医院警察眼皮底下跑掉的流氓就是这个飞哥的手下,可扫了一圈并没发现,急忙拽着李蒙另一只手不放:“不好意思,能让我再跟家长确认一下吗?” 鹏飞顿了顿,咧嘴笑道:“如果老师这么不放心,那跟着我一起去,正好我们要去找李蒙他爸。” “哎呀!小叶老师,你能不能别乱操心?”李蒙觉着在校门口这么多人注视的情况下被班主任拦住真是丢人,脸色当时就不好了:“我乐意跟飞哥走,你还干涉我人身自由啊?小心我报警!” “报他妈什么警!”鹏飞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李蒙脑袋上,他看了阿明一眼,阿明利索的摁着李蒙就上了车,叶紫‘哎哎’的想拦,被鹏飞宽厚的胸膛挡了个严实:“叶老师是吧?你听到了,李蒙是自愿的,你拦着可说不过去,不过你要真不放心,你跟着我去。” 叶紫皱紧眉头看了鹏飞一眼,弯腰探头看到车后座的李蒙正一边揉脑袋一边嬉皮笑脸冲自己做鬼脸,实在不能放心,她一咬牙伸手扣开了前座车门:“那就一起去!” 鹏飞看着上车的叶紫咧嘴笑了笑,摸着光头一屁股坐回了车里,阿明给关了车门,小跑着回到司机位置上,摁着喇叭驱散人群往路上拐着。李蒙笑眯眯的坐在鹏飞的座驾里,使劲从窗户外头的同学招手,一脸的得意劲,可当他听见前座叶紫问出一句‘李蒙,你的书包呢?不拿书包怎么写作业?’的时候,脸色就瘪了,干巴巴的坐回位置上,偷瞟着鹏飞的脸色,竟乖乖哼了一声:“明天早点来学校就能写啊...” 鹏飞可没兴趣管李蒙写不写作业,他摁开手机摄像头冲着李蒙,笑着说:“来,照个相。” “恩!”一听鹏飞说话,李蒙赶紧就扭过头来,望了一眼手机,了然的点头,使劲拽了拽自己头上炸上天的毛,比了个V。 当李斌手机上收到自己儿子照片的时候,他噌的就在会议室站了起来,四周人员纷纷看了过来,他苍白着脸一边拨回给鹏飞一边往外走。 鹏飞看着手机上不停闪烁的来显,轻勾了嘴角,他拿着电话应了起来:“李行长,你太忙,只能我帮你接儿子。” “鹏飞!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 鹏飞冷冷打断了李斌:“你就什么?” “你!”李斌快步走回自己办公室里反锁了门,大喘几口气,知道鹏飞向来杀人不眨眼,白着脸压低了声音:“飞哥,飞哥,我们好好说,祸不及妻儿。” 其实鹏飞根本没打算对李蒙做什么,此时他正伸手搭在李蒙炸毛上扒拉着,咧嘴笑了笑,冲电话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李斌那边足足静了半分钟,鹏飞也不催就静静等着,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李斌轻声的话:“水库,我只知道他最后去了水库,飞哥,放了我儿子...” 鹏飞抠着电话的手紧了几分,脸上笑容更大:“水库?去钓鱼啊?” 李斌咬了咬牙:“他...吸毒,然后他一个人去了水库,对,他一个人去了水库。飞哥,我真的不知道了,别逼我。” 鹏飞仰脖歪了歪,手从李蒙脑瓜上移了下来,李斌只有一根独苗,他嘴里不可能不说真话,但这真话有几个字,假言又有几个字鹏飞心里有数。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银行大楼,示意阿明停车,冲手机道:“李行长,下楼接儿子。” 叶紫仔细听着鹏飞电话的内容,却只能听见鹏飞说了什么,想来想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一看还真到了李蒙父亲工作的地方,她扭身看向后座:“好了,李蒙,我们下车。” |
“啊...”李蒙不甘的哼着调,他扒拉着鹏飞问:“飞哥,我,我上次给您打电话说的事您还记不记得?我女朋友...” “他们都没事。”鹏飞拽开了李蒙的手,捏了把脸:“放心,明儿记得去他妈的好好写作业!” 李蒙一听没事乐开了花,急忙点着头:“嗯嗯嗯嗯!” ‘咔哒’一声被突然拽开的车门险些闪了靠在门边的李蒙,李斌一把扯着胳膊就把李蒙拽出了车,脸色黑的吓人,手紧紧攥着李蒙的小胳膊,迫得李蒙直呲牙咧嘴。叶紫一愣,急急忙忙跟下了车。车内的鹏飞探身看了李斌一眼,咧嘴笑着点了点头:“不客气。” “哎呀!疼!你拽着我疼!”李蒙在父亲面前远没有在鹏飞面前的乖巧劲,几哩哇啦的叫唤着:“老师!你看,他家暴!” “李先生...”李蒙的夸张叫法让叶紫在一旁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直到鹏飞的车开走,李斌才稍微松了点手,叶紫急忙上前去拉李蒙。 ‘啪’的一声脆响,叶紫刚碰上李蒙,李斌的耳光就冲着李蒙的脸扇了下去,李蒙几乎被耳光扇得摔在地上,亏是叶紫在拉着才没倒下去。他摔依在叶紫怀里,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愣愣的摸上自己半张脸:“爸...” “李蒙!为什么甩掉我安排的司机!”李斌一声大喝,几步上前拽着李蒙就从叶紫怀里摔了出来,扬手又是一耳光劈头而下:“玩玩闹闹我可以不管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啊!”李蒙滚摔在地上,鼻子滴滴答答流出鼻血,两巴掌就扇着白嫩的小脸高肿了起来,他满目的委屈却恨恨的咬着牙从地上往起爬。 “李先生!”叶紫伸手挡在了李蒙身前挡住了上前的李斌:“李先生,你冷静一下!” “你为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爬起来的李蒙不知收敛反而气更胜的红着脸冲李斌叫道:“你有什么权利打我!” “就凭我生了你!”李斌被李蒙气得直上头,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不知道是自己教育的好还是教育的失败。李斌一把拽开了叶紫,扯着李蒙就往办公楼上拖。这一拖李蒙不知是不是真的怕了,梗着脖子叫唤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你放开我!你..你放开我!” 追上去的叶紫被李斌伸手吩咐下的保安拦在了办公楼外,虽然保安也都一脸八卦的看着李斌教育儿子,可毕竟是行长,小保安们还是不敢擅离岗位把叶紫放进去,但他们偷偷告诉叶紫可以从地下车库直接上楼,保安说着:“打得真狠,李行长还没这么凶过儿子呐!你是老师吧,赶紧看看去!” 李斌一路不停的拽着李蒙进了电梯,李蒙伸手要去摁按钮往外跑,李斌拎着校服就拽了回来,一脚就踹上了大腿,李蒙扑在电梯壁上还没回神,李斌又是一脚直接踹在膝窝,李蒙当下就缩在电梯角上腿抖个不停,站也站不住。李斌却像看不见一般,电梯门刚一开,他就拽着李蒙往外拖,李蒙腿发着抖明显蔫了下来:“你...你别生气...” 李斌听着平时耀武扬威的儿子示弱的声音也是心里一疼,可抵不过的是今天的担心。他拽着李蒙扔进了办公室,扭身关门前瞪了周围好事的同事退开,才‘砰’的摔了门,扭脸看着瑟缩站在一边的李蒙喝道:“为什么跟鹏飞在一起?” 李蒙一边往后蹭着一边小声说:“他...他去接我的...” “他去接你你就上车?!”李斌扬起的手掌又要往下落,看见儿子使劲闭紧的眼睛才生生忍住:“李蒙,从明天开始学也不用去上了!我安排你出国!” “什么?!”李蒙一下就瞪了眼,李斌提出国留学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就是因为李蒙的反对才一直搁置。李蒙可不想出国留学,他出国了他的凌夕怎么办?他在学校的一众好兄弟怎么办?一想到这李蒙大着胆子冲李斌嚷嚷道:“不行!我答应我兄弟要一起考大学!” “由得你选吗?!”李斌喝道:“我只是通知你!你别不知道好歹!” “不行!”李斌的态度更让李蒙觉得委屈,他肿着脸颊顶上去:“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我有我的追求有我的梦想!你就算生了我你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你再给我说一句?!” “说就说!你生我的时候问我的意见了吗!我签字了吗!我....啊!” 皮带抽在胳膊上的火辣让李蒙的胳膊噌的就躲到了后背,他看着面前拎着皮带抽向自己的父亲只觉得看到了暴君,看到了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人,他一把推上李斌,带着哭腔骂道:“你只知道打我!凭什么打我!你又没有教过我!连一加一都是老师教的!老师都比你好!” “你!”李斌几近气结,他拎着皮带的手都在颤抖,几乎不加思考的就猛地将皮带抽在了面前少年的身上,每一道都用着足力,只一下李蒙就摔在了地上团起身子。李斌不知道李蒙咬着校服领子缩在地上任皮带肆虐,倔着脾气连叫痛都不肯再在父亲面前叫一声,他只知道这个任性的儿子置身危险却浑然不知,却不知道嗖啪嗖啪的尖锐声响夹杂着李蒙呜咽的哼叫让办公室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皮带接着一皮带的抽甩,李蒙惨白着小脸伏在地上抖个不停,冷汗湿漉漉的惹得炸毛都耷拉了下来黏在额上,他却依旧倔着哼道:“我不走...唔,就不走!”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筹措着敲响了李斌的门,清了清嗓子叫道:“行长?刚才会议...省行那边还在等着呢。” 被打断的李斌高举着皮带足足三秒才颓然的垂了下来,他捏着皮带胸口上下起伏着,看了一眼缩在地上发抖的儿子,实在说不出任何的话语。他扔了皮带在一旁,努力深吸了口气,便转身开了门,扫过各色盯看的目光,强自笑道:“没事,走,我们继续开会。” 咔哒上锁的办公室门紧紧闭着,没了人,李蒙伏在地上眼泪才大颗大颗的往外掉,浑身都是皮带抽出的火辣阵痛,他咬着拳头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叶紫找到李斌的办公室却打不开房门,紧闭的百合窗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她转脸就站去了会议室门口,李斌在正中看了一眼,偏头跟秘书说了几句,从会议室出来的小秘书小跑着给叶紫递了把钥匙,说是李斌让老师进去劝李蒙听话的去留学。 当叶紫打开房门时,明显看到缩在角落的李蒙浑身一抖,哭肿的眼睛害怕的抬起来往过看。待看清是老师,才慌慌张张低了头使劲蹭着眼。 “李蒙...”叶紫快步走上前去,冲着李蒙半跪下轻手抱进了怀里:“老师在这里,乖,没事的...” 僵了一阵,原来学校里那个张牙舞爪的李蒙柔软得竟往叶紫怀里拱了拱。叶紫听见他小声说:“小叶老师...我爸爸不让我去学校了...” 叶紫抱着怀里瑟缩的孩子,裸露的胳膊上一道一道交叠的红肿让叶紫心疼不已,她柔声安抚着:“不会的,老师问过你父亲了,他说是送你出国留学,这是好事情,小孩子要多多见世面啊...” “不是的...”李蒙吸着鼻子摇了摇头,眼泪不停的往外流,带着哭腔像蚊子哼一样说道:“他们总不回家...我犯多大错他们都不回家...现在,他们要把我送走...他们不要我了...” 站在马路边望着水库的鹏飞伸手扯开了西装扣子,撑扶在围栏上。沿着水库分散着不少小弟在叫着‘晨哥’,寻找的人群从天亮一直找到了天黑。收到消息的许国斌比郑川文来得还快,他将车停稳在路边,走到了鹏飞身旁,看了眼水面:“他在这?” 鹏飞呵的就笑了,大胳膊揽上许国斌的肩头,大力拍了两下:“局长,警察局怎么他妈连自己人都看不住?有些人呢,看不起我们这做社团的,但有事还是得我们做!” “鹏飞。”许国斌顿了顿:“我还做警员的时候,你大飞哥的名头就人人皆知了。光天化日你就敢在闹市区举枪毙了你们大佬上位,六枪,全打在脑袋上。当时我去现场,我第一次出现场,满地的血脸上全是窟窿,惨不忍睹。那时候我就发誓,这个案子我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鹏飞笑着道:“年少不懂事,那时候国内太他妈乱,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啊!” “我们都知道,陈傲才是幕后指使,你只是替他干活。”许国斌看了鹏飞一眼:“杀老大,拼上位,收场子,稳局势,你和陈傲简直不把国法看在眼里!凌天华的打黑以为给了你们威慑,可陈傲做了什么?血洗社团,清卧底扫线人,大肆报复打黑警员,弄得人心惶惶。你们还记得傲天手上有多少条警员家属的人命债吗?” 许国斌脑海中闪过自己被炸成粉末的家,墙上属于妻子的血点和手边残碎的烂肉,胸口轻微起伏,他咬了咬牙才再次开口:“你替陈傲顶了所有的罪名入狱,不管我们有没有确凿证据你都认,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年我不调查反而让你全部顶包,你会被判死刑,陈傲当年就是要让你去替死,你不会不明白。” 鹏飞懒得听许国斌又一次的拉拢,他咧嘴笑着看向许国斌,手指指着自己胸膛直白得拒绝道:“许国斌,我这条命是陈傲给的,我要是帮你,我鹏飞还他妈是个人么?” 许国斌黑了脸,一字一字道:“鹏飞,给陈家做事靠讲义气没用的!” 鹏飞又如何不清楚,可不论他和陈傲之间的恩怨怎样,让鹏飞将陈傲出卖给警局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每条路上走着的人都有每条路上的规矩,决不能越界,站在对立面上的人永远成不了一伙。他拍了拍许国斌的肩,转身沿着水库往前走,冲小弟们喝着:“你们他妈的找见没有?磨磨蹭蹭的等死啊?” 许国斌看着鹏飞的背影实质上并没有太过愤怒,鹏飞会这样说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他试图拉拢鹏飞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这回将会是最后一次了。就算没有鹏飞的帮助无法彻底压死陈傲,许国斌也不能再等了,他拨回警局吩咐道:“动手抓江三北。” 小弟们沿着水库分散着向下游找去,连个尸体都没有影,鹏飞叉着腰晃动着脖子,只要没有尸体,就是好的。 “飞哥!飞哥,那边有个要饭的!”阿明小跑着上前来,指了不远处的桥洞:“有认识的弟兄说他经常从水里捞人,只要没死就弄到黑市卖器官,会不会....” 鹏飞看了阿明一眼,伸手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交谈几句后,便转身往车上走,吩咐一句:“在巷道。” 阿明父母所在巷道是出名的灰色医疗区,不属傲天地盘,单独由东哥罩着。鹏飞与东哥见过几次,却并不相熟,医疗不是傲天利润点,没有竞争自然就少了纷争,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按道理傲天的权势,东哥绝不会不卖鹏飞的面子,可现在可不同了,傲天被警察盯死,哪来的面子? 东哥提拉着人字拖坐在凳子上,冷冷看了面前鹏飞:“飞哥应该知道规矩,你要的那人我给治了四五天,身上还能用的地方我可都订出去了。” “呵呵。”鹏飞咧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谨慎围着自己的东哥小弟,大方敞怀露出前胸:“我他妈身上也有能用的地方,东哥来挖?” 东哥一听这意思就站了起来:“飞哥,你是不想好好谈了?” “谈!当然好好谈!”鹏飞大大的点了点头,喝道:“阿明!” “飞哥。”阿明推开围圈的东哥小弟挤上前递给鹏飞一个黑色皮箱。鹏飞打电话知道凌晨真被东哥从打捞人那买了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人不好要,路上就安排阿明去拿了现金。鹏飞拎着皮箱上前,咔哒的开了锁,往开一掀,粉红现钞整整齐齐叠了一箱子,鹏飞拿起一叠晃了晃,故意大喝着:“东哥,卖个面子!” 东哥瞥了一眼,明显不屑一顾:“飞哥不知道现在行情,你这箱子的钱就够在我这买个眼角膜。” “啧啧。”鹏飞撇了撇嘴,拿着红钞的手搓了搓眉尾,嘿嘿笑道:“嘿,看老子这脸都他妈不值钱了呐...”话语刚毕鹏飞猛地掀起皮箱就砸上了东哥的脑袋,哗啦啦散落一地的红钞洋洋洒洒,砰的一声大响,东哥眼前一黑慌忙稳身,鹏飞咧嘴笑着手上又是一砸,噗的溅出鲜血洒在现金上。鹏飞这才把手上的皮箱扔掷在了地上,踢散了地上堆着红钞,一把扯着领子把东哥揪了起来,笑着又冲着东哥耳朵大喝道:“东哥!卖个面子!” |
东哥头上稀稀拉拉流着血,他微喘着气伸手止住要上前的小弟们,使力挣开鹏飞,踉跄的扶着桌子站稳,抬手捂着脑袋上的口子道:“鹏飞!傲天不讲江湖规矩还想在道上立身么!” 鹏飞抹了把光头,看向东哥冷笑:“我鹏飞,在道上就他妈没讲过规矩!” 东哥在自己地头被鹏飞这么吓唬当然气不过,伸手就招呼自家小弟:“把他给我砍了!” 阿明挡在鹏飞前面,围堵的小弟们纷纷抄起东西就要往进冲,鹏飞面无惧色的扫过一眼,慢慢伸手斜插入西装里,刚要往外,许国斌就冲了进来,举枪喝止着:“别动!都放下武器!” 鹏飞看了阿明一眼,把手从西装里拿了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握。阿明是怎么被收买的鹏飞不想知道,但阿明已经被收买了却是板上钉钉的事,许国斌第一时间跟到水库来就是证据,而此刻就是证据之上的证据。他搭上阿明的肩头,低声说道:“阿明,飞哥真不想给你机会。” 阿明身体一僵还不待反应,正要动手的小弟分开两边,许国斌举着枪就走了进来。东哥捂着脑袋站直,随手抹了把血,迎了上去:“许局长?这么有空来我巷子里溜达?” 许国斌看也没看东哥,直接走到了鹏飞面前:“鹏飞,人在哪。” 鹏飞耸了耸肩,随手扯了个凳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笑骂:“东哥!这他妈警察哥哥问你呐,人在哪啊?” 东哥道‘什么人’还欲装傻下去,鹏飞就扬手打断了:“东哥,你刚才不卖我面子,现在连局长面子都不卖?那可是人家的小警察,不是我的小弟咯。” 东哥思索了片刻,给自个小弟使了个眼色,人迅速的退出了房子,不一会就拖来了凌晨。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医治过,只是依旧很是虚弱,该是严重脱水,唇干舌燥,苍白的肉皮起在嘴唇上,眼窝凹陷,勉强被人架着。因为要保证器官供给体器官健康,所以很少通过暴力手段或喂药手段来控制非自愿的供体,而促使供体缺水是一种最简单可操作的控制法。 人将凌晨一推,凌晨便踉跄着往前摔,许国斌抢在鹏飞前面伸手拉了一把。扶着凌晨就往外走。鹏飞也不多待,起身打了打裤子就跟着一并向外,跨过地上堆着的红钞冲东哥说了一句:“医药费,别客气。” 东哥看着人退出自己巷子愤愤的将椅子踹倒在地,骂道:“傲天太不像话了!”他伸手摸出电话拨了几个号出去,傲天此刻树敌绝非智举,道上不知多少家小社团等着在政府之后给傲天分尸,东哥就是其中一个。 许国斌推着凌晨上了自己的车,根本没打算跟鹏飞交代半句话就绝尘而去。鹏飞歪了歪脖子,伸手去开车门,身后的阿明跟了一步叫道:“飞哥...” 鹏飞没有转身,冷冷道了一句:“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滚。” 阿明筹措几秒,突然跪在了地上:“飞哥,我父母在做非法医药,我不能让他们出事,我没有做过别的,飞哥...” “阿明啊,你是不是觉着跟我时间长了我就下不去手了?” “飞哥,我知道答应许国斌那一刻起我就该死,阿明...阿明也知道瞒不过飞哥。”阿明深吸口气冲鹏飞重重的叩了头:“飞哥,你杀了我吧。” 鹏飞打开了车门,笑道:“见得人多了,越他妈喜欢狗了。”语罢上车自己发动了车,一脚油门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阿明。 凌晨依在车座上,缺水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面前的许国斌竟不知是一种什么心情。死而复生的感觉让心脏彻底累到麻痹,死都死不了,是因为这世界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吧。这几日恢复清醒后就被关在地笼里,没有光线不知时间,只有每日按时前来身体检查的医生能让自己觉得还活着,可没有庆幸没有愉悦,是深深的痛苦,何必,还活着。 许国斌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凌晨毫无生气的眼睛,蹙眉问道:“王大鑫和李斌你掌握了多少?” 凌晨看着窗外明显不是回市区的路,越来越人烟稀少,他扭回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示意许国斌他渴,太过于渴。许国斌慢下了速度伸手拿起自己喝剩的半瓶矿泉水递向了后面,正要再把纸巾递过去。脱水情况下不可以直接喝水,他以为凌晨该是知道的,哪知凌晨撑着身上前接过矿泉水,当下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强烈的反噬感刺激着喉底,凌晨扑向一旁开车门,许国斌急忙一脚刹车停住,凌晨就扑着往外呕吐着。 许国斌黑着脸喝了一句‘干什么?!’,便急忙停了车从车上下来绕到后面去扯凌晨。正在呕吐的凌晨看到走上来的许国斌,突然使力一把扑倒了毫无准备的许国斌,横肘就砸上了许国斌的脸,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准备下的布条缠上了许国斌的脖子,猛地一紧,指节都发了白。 被勒住的许国斌一脸的难以置信,大力挣脱着。毕竟身体远胜于此刻的凌晨,许国斌反手扣上凌晨的手腕就往下别,凌晨右手射穿的地方被许国斌大力扭着,刚长出的细嫩筋条不断拉扯反转,他咬紧牙根,冷汗却依旧大颗大颗往下掉。颤抖的手腕在许国斌的手掌下渐渐脱力无法紧握着布条,许国斌的脖子些微有了空隙,他便反身一拳砸上了凌晨的脸,标准的擒拿术扣着凌晨的手就要往地上摁。 凌晨抬起左手一挣,连滚带跌的摔向另一边,他撑地爬起来,踉跄着往反方向走。喉咙连带心肺的干涸一阵阵得催起呕吐的欲望,洒下的矿泉水殷湿了胸口大片的衣衫,他用手拽起潮湿的衣服护在口鼻中,喘息着濡湿干裂的嘴唇。 许国斌站起来扯掉脖子上勒着的布条,瞪眼望着往远处快步走的凌晨,他知道自己没打算来救他,他知道自己是要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关起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这种认知让许国斌心里愈发没底,他突然转身回到车上掏出自己的枪套取出配枪,咔哒上了膛直直对着凌晨的背影,喝道:“凌晨!” 凌晨前进的步子一滞,空荡的马路上消瘦的身影在刚才奋力的争斗后瑟瑟颤着,冷汗浸着发丝黏在头上,他回头看着黑洞的枪口直直对着自己,伸手摁着轻咬了一口潮湿的衣衫,丝丝水液滑入喉呛,凌晨放了护着口鼻的衣衫,勉强发出声音,干裂嘶哑带着颤抖:“那是佩枪...你杀了我..解释不了。” 许国斌手握着枪柄往前走着:“站着别动,不能杀你,我也能阻止你不能再动。” 凌晨两手慢慢的举了起来扭回身对着许国斌,若有若无的勾着唇:“你知道...我从王大鑫那听到了什么...对你的证据不够多...还这么急着把我送走么?”话刚说完,隐忍的咳嗽声就压在喉咙里,似小刀划过喉咙尖锐辣感让凌晨眼睛红丝更多,他看着许国斌靠近:“咳..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许国斌蹙着眉头道:“作伪证的事情我很愧疚,但你同样不清楚你父亲做了什么!有因有果,我为什么作证你无权质疑!”许国斌走上前将枪口顶在了凌晨眉心:“你不能现在去给郑川文当人证,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让你出来,王大鑫和李斌跑不了,我也会去自首。” 汽车压在马路上的窸窣由远而近传到僵持着的二人耳朵里,许国斌用枪直指着凌晨毫不在意,他蹙眉盯着凌晨没有波澜的双眼,低声道:“你现在,还不能出现。” 远处的车急速行驶上前,叱的一声急刹,熄火在路边,许国斌手上的枪直接就转了方向,这条路因为是未经整修的省道,没有监控没有路灯没有人烟,从听到汽车响声的时候许国斌就意识到这人就是追着来的。果然鹏飞悠然的下了车,咧着嘴快步往许国斌方向走,丝毫未俱许国斌手上的枪,伸手就从自己西装里头掏出把手枪,咔哒上了膛,脚下不停直接抬手就对上了许国斌的枪口,笑着道:“来,你一枪我一枪,谁开的慢谁死!” 凌晨一愣‘飞哥...’,麻木的心脏突然注入一股暖流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哭出来,他红了眼圈,手指微颤了两下,抿着唇从左手袖口里滑出把刀片顶上了许国斌的脖颈动脉,哑着嗓子道:“是你说的..我做了黑警...” 凌晨并未在水中待多久,打捞人自听到那噗通声时就准备着捞人,就指着这事挣钱他可利索的很,而李斌的过量的毒品因为小三北阴差阳错成了搀和了阿司匹林的镇痛药,算是不幸里的大幸。在东哥地牢里恢复意识后的凌晨,虽然是被锁在笼子里无法动弹,可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过,化脓的皮带口子连烂肉都被抠了干净缠了纱布。 没有时间概念,可凌晨能感觉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前来检查上药的医生。他做不到等死自杀,所以活着的时候就要做好活着的事,他隐约从交谈里弄清了这是一家什么样的机构,进行着什么样的勾当。将近一周医生的仔细处理让凌晨身体缓缓在恢复,虽然缺水让他依旧很是虚弱,但已经恢复些许行动力,他借着从笼子里放出来接受检查的功夫顺了医生的刀片藏在袖口,一直在等待着机会逃出去,可没想到却等来了鹏飞和许国斌。 看到刀片的许国斌才知道,凌晨在用布条勒住他脖子的时候就能够一刀解决了他,可凌晨没有,那种恍然大悟让许国斌叹出了声,他轻声道:“刚才为什么不杀我?” 凌晨捏着刀片的手被割开了小口,血珠细密得渗出来,他一字一字说得极尽费力却无比认真:“因为...我要让你死在阳光下面...” 听到凌晨的答案许国斌先是一愣,随后缓缓垂下了拿枪的手臂,自嘲的笑道:“派你做卧底这么久,没想到现在你居然比我还像警察。” “基因好啊许局长!”鹏飞乐呵的看许国斌放了枪,伸手拽了凌晨到自己怀里,举着枪歪了脖子:“如果当年不是你把凌天华整下去,傲天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一手遮天!你不是被他压制做不了局长,是你他妈的根本就不如他。” 许国斌看了鹏飞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怒意,再次表了自己的决心:“傲天,活不久了,我一定整垮你们!” 鹏飞不再答话,撇嘴耸了耸肩,揽着凌晨往车上退,枪口一直对着许国斌,直到二人上了车掉头离去。许国斌黑着脸转身往自己车上走,他拿出自己的电话拨出去命令道:“我是许国斌,江三北招了吗?...带他到特审室,我亲自去审!...对!现在!一分钟也别耽误!” 而坐在车上的凌晨用湿毛巾吸着水珠润湿喉咙,到能小口喝进水去,才放了水杯扭头看着鹏飞,没说话。鹏飞大胳膊伸过去揉了两把头发,笑道:“看什么呐?” “飞哥...”凌晨沙哑着叫了一声。 “恩。”鹏飞点点头,一把方向转上大道,自顾问道:“送你去警局还是找那个什么书记?” “.....”凌晨愣了愣神,张了嘴却没说出话来,移开了目光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 “呵呵呵。”鹏飞瞥了一眼转了头的凌晨笑出了声,探手摸了摸凌晨脑门,东哥靠着健康器官挣钱,这医生还挺负责,起码没缺水到发低烧。鹏飞收回手放回方向盘,踩下了油门直接就压着黄灯闯过了十字路口,一路冲着陈课儿生前的别墅而去。 鹏飞道:“回家,毒药等着呐。” 鹏飞在接到李蒙电话后并没有告诉毒药发生了什么,外面现在的混乱不适合养伤的毒药去瞎操心,虽然毒药很想得到鹏飞批准结束软禁生活,可还是忍着没张嘴,自己的身体现在跑两步依旧会喘,没底气去提。 毒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扭头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吃完炒米却没舍得洗的小碗,叹了口气,双手叠在脑后想着飞哥现在在干什么,傲爷又在干什么,外面在发生什么,还有...小晨怎么样了。越想就越不安,他突然坐了起来,翻身下床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吸允几口让脑袋清新了很多,哪知再一睁眼突然看到楼下闪过一个人影在黑暗里模糊不定,毒药一愣,快走了两步一把摁灭了房间里的灯光,贴着墙面走到走廊,细听着楼下窸窣声响。 门锁细微的咔哒被打开后重新锁上,没有人开灯,楼下隐隐传来的脚步声也很轻微,毒药蹙了眉头,贴着墙面站直,握了拳头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楼梯上嗒的响了一小声,楼下人似乎也在寻找毒药的动静半响未在跨上更高一阶,毒药闭了气贴墙不动,才听得又一声‘嗒’。 那人踏上二楼,微颤着声压抑了轻咳,手扶在扶手上没动。毒药向右侧身便看得到黑暗里那人隐约的轮廓,他抬步轻向那人移动,脚下步子刚落,猛然一道目光就追了过来,那人直直就快步上前来,毒药暗骂一声当下就抬拳去迎。 |
拳风在耳边划破空气,那人侧脸躲过,折肘顶开毒药胸膛,举拳挥去。毒药不躲不闪反而一把拽上那人领子就往地上拖。黑影没料到毒药居然不闪躲,慌忙收了力气,踉跄着被毒药拖着失去重心,摔在地上还没反应毒药一把就挣出翻了身,那人腰背随着翻滚被重重得压在地上,当下就低哼了一句:“恩...” 毒药摁着人钳在地上,提着膝盖骨磕着喉结不动,却听得那声呼痛时就泄了膝盖力气,愣了愣问:“有伤?” “是啊...”地上的凌晨拧着眉毛推了一把毒药,沙哑着道:“毒药哥..你重了...” “胡说八道吧,我受多重的伤啊!”毒药膝盖还是压在凌晨前胸不移不撤,昏暗里伸手捏了把肚子:“都瘦的没肌肉了。” 凌晨倒在地上两眼一白,抬手推着毒药膝盖,直白的表述道:“起来...” “等会儿,你先告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毒药死皮赖脸压着不动:“来就来啊,晨哥你还偷偷摸摸的。” “我是因为....” “我艹他妈的,你俩在上头有完没完了?”站在楼底下的本来打算看场好戏的鹏飞终于忍不住了,他走了两步把大灯摁开,指着楼上喝道:“你俩挺他妈和睦啊!让打不打是吧,来,滚下来,到我这打!” 灯光一晃,凌晨和毒药都微微眯了眼,听到鹏飞的声音毒药先是一滞,转脸望向身下压着的凌晨,半响张嘴不发音的说出一句:就知道是他... 凌晨点了点头肯定了毒药的说法,推开压着自己的毒药,撑着地半坐移开压着的旧伤,刚才被毒药摔摁在地上那下,背上刚长出嫩肉的伤口被摔得火辣辣的,他缓了一会儿扶着墙站了起来,冲毒药递了手,毒药伸手拽了过去,依着力气也一并站了起来,看了眼楼下的光头,默默舔了舔唇。两人都没敢磨蹭,乖顺的麻利下了楼,纷纷背手站在了鹏飞面前。 鹏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胳膊往沙发背上一撘,就看向两个崽子,这一看就觉得上头,没一个抬头看着自己的,他呵的咧嘴一笑,指了毒药:“毒药,来,抬起头来,有人进来你他妈不弄死等什么呢?” “.....”毒药利利索索就把脑袋抬了起来却没想出要怎么答,张了张嘴:“这...这不是...” 鹏飞突然停了笑,喝了一句:“掌嘴!” 毒药一愣,低回头抬起手就赏了自己一巴掌。鹏飞转脸看了旁边另一个,装着颇为奇怪的样子探脑袋问道:“小晨,毒药一拳你就他妈拦不住了?” 凌晨在车上喝的水还远远不够这几日的缺水量,偏头咳的轻咳了两声,抬头看了鹏飞干干涩涩叫出一声:“飞哥...” 鹏飞耸耸肩,摊手看向凌晨,一副怎么交代的模样。凌晨望了鹏飞一眼,抬起左手扇了脸,然后把手收回后背背好。 鹏飞‘嘿’的一声就乐了,伸手摸了摸光头,搓了搓脸站起身绕到二人身后,啧啧啧的打量了半天,骂道:“你俩是他妈要跟老子对着干啊?” 毒药知道鹏飞什么意思,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飞哥,我俩感情好,就没掐过架...” “让你他妈说话了?”鹏飞蹙着眉喝了一声,抬脚就踹上了毒药膝窝。毒药两腿一软,摔跪在了地上,呲牙咧嘴冒了浑身冷汗却没敢再哼出声。鹏飞抬脚扒拉着毒药的跪姿,在身后巴巴的来了一句:“怎么他妈没打过?该打的时候不打不该打的时候瞎打。” 毒药本还以为鹏飞是生气了,这一句才听出来,大着胆低头揉膝盖往起站,嫌弃道:“飞哥..我伤着呢...” “妈的!打一个!”鹏飞果然也不再吓唬毒药,伸手揽了凌晨在怀里指着毒药,怂恿道:“打一个打一个,我乐意看你俩打架,那他妈的跟俩狗崽子似的满地滚。” 在路上鹏飞就撺掇着让凌晨偷摸进屋和毒药打一架给他看,没想这凌晨进去没两分钟两人就开始在地上聊起来了,鹏飞拽着站起来的毒药一并揽进怀里,完全无视了他俩对于狗崽子形容的表情,两手分搭着拍了拍大臂,不甘心的又问:“最后一遍,打不打?” 二人对视后都摇了头,鹏飞更大力的拍了两人的大臂,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记住,今天你们是怎么选的。” 凌晨和毒药不知道鹏飞是什么意思,鹏飞却没打算接着说什么,乐呵的松了手就一人拍了一巴掌往楼上赶,还指挥了一把:“哎!毒药,把你那私藏的伤药拿出来给小晨换换药,俩人互相帮衬把。” 鹏飞看着两个孩子拐进房间里,歪着脖子晃了晃头,转身往门外走,一边取出电话拨了出去。电话那头刚接起来便直接说道:“小飞,江三北被批捕,你在巷道闹那一出是想做什么?” 鹏飞笑笑未答,反而说:“傲哥,据我了解,王大鑫和李斌是活不久了,下一个就是许国斌,傲天现在能做得...”他推门出去,轻手闭了门站在门口,道:“是消声灭迹。” 电话那头顿了顿,陈傲才张嘴道:“小飞,你是故意的。” “呵。”鹏飞咧嘴一笑:“怎么会?事赶事罢了。再说傲哥,你把江山推我手里,我当然选个最合适的方法处理它。”鹏飞走到车旁将手搭在了汽车车顶上,似自言自语般低声笑道:“我欠你条命,真他妈的,无论如何我就是向你动不了手。” 陈傲靠在老板椅的枯瘦身体因为愤怒竟轻颤了两下,他手捏着扳指指节发白。年会时逼迫鹏飞彻底搀和到与大老板的对立上,陈傲以为鹏飞会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拼死奋力的替他做事,却没料到鹏飞要反的心从他对毒药动手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只是这‘反’,陈傲和鹏飞都明白,不是篡权上位,不是改朝换代,是不再相助。 “小飞,你也变了。” 鹏飞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一闭眼睛还是十几岁跟着陈傲在大街上拎钢管打群架的日子,那时候的陈傲不偏执不自私,那时候的凌天华还活着还不是敌人,那时候的鹏飞没有面具没有狠戾,总有那么一段年华,所有人都风华正茂。鹏飞睁了眼,半响才咧嘴笑了起来:“对,我变了。那条命,我还了,傲哥你他妈的可得记得收。” 年会上利用小三北装醉的大闹一场就是为了四散流言,让傲天人心惶惶,所有堂口生意锐减,实力大挫。此后,鹏飞在看到小三北因为毒品牵扯上李斌自掘坟墓后,言语相激小三北逼他杀了潜伏身边的线人,算是好心好意给许国斌找到傲天缺口提前行动。继而今夜又借机在外行事嚣张,成功激起小帮派的不满与联合。他绝了傲天的路,却也是在将傲天从打黑的耀眼靶心移开,这,是鹏飞还给陈傲的那条命。 扣了电话的鹏飞直接卸掉了电池,随手扔在地上。打开车门取了一包吃喝,不再停留转身往屋里走。 相互搀扶走回屋里的凌晨和毒药坐在床上,二人褪了上衣,互相对视了一眼。毒药转身给凌晨倒了杯水递去手里,然后捂住了自己肩头掉肉后的大块粉嫩疤痕,做了个健美先生一般的姿势问道:“咱俩谁比较帅?” 凌晨握着水杯小口的轻抿着水,看也没看毒药就直接答道:“你帅。” “我靠,你连看也没看...”毒药撇了撇嘴,一点嘚瑟后的愉悦感也没找见,自己倒了杯水喝着,同凌晨一并挤坐在床上,尴尬的咳了一声,又灌了口水才坦白道:“晨,我之前介意过你和飞....” “毒药。”凌晨沙哑的低叫了一声,在胸前举了拳头过去。毒药愣了愣,随即看了凌晨一眼便笑着一拳顶了回去。不轻不重,两个拳头相互冲击在一起,骨节之间的缝隙都贴合起来,年轻的男人不需要话语纷杂,没有介意没有为何没有别扭,情与义只为一句兄弟。 “我给你看伤。”毒药收了拳头,起身去拎了药箱回来,凌晨转了身坐在床上背对着毒药。毒药将消毒药水倒在手心濡湿纱布,抬眼看着纷杂交叠的鞭伤没问任何,轻手将消毒药擦上去:“当条子当的不舒服就回来。” 消毒药水渗入嫩肉的刺激让后背冒出一层薄汗,凌晨低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任毒药给后背上药,点了点头:“恩...” “我之前在医院昏迷,干妈说你和飞哥一直陪我打斗地主,谁赢了?”毒药不想再进行这种不太愉悦的话题,将药膏涂抹干净后擦了手自己趴在床上等凌晨上药,抱着枕头垫在下巴下面,认真的思考道:“按我以前的记忆,飞哥打斗地主就没赢过...所以,那天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凌晨微微动了动后背,药膏清凉的往伤口里沁,微麻的瘙痒感很是别扭,他略停着适应几分后,转手拿起药膏扒了毒药宽松的裤子到腿根,挖出后往上涂,低低的说了一句:“飞哥赢了..”思考几秒后涂药的手一停,凌晨还是补了一句:“其实他耍赖...” 毒药了然的点点头:“符合他的行为,他坑了咱俩多少钱?” “我还好,但是飞哥记账说你反正也不醒,他把你寄存他那的银行卡就都算输给他了。” “啥?!太黑了吧!周扒皮啊!”毒药哀嚎着就往起爬,一不小心碰到了后身还没彻底恢复过来的伤口,‘啊啊’的叫着就拧巴了脸。凌晨急急忙忙伸手扯了他一把:“慢点...” 鹏飞正巧打完电话拎着吃喝上来二楼,还没拐弯就听见了毒药的哀嚎,他把吃的往旁边一放,一手抠着耳朵就走进了房间:“什么?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毒药你他妈刚才嚎了句什么?” “......”毒药脸上一僵,默默趴回床上:“没啊,没什么啊,小晨我嚎了吗?没嚎...” “没嚎?”鹏飞往床上一坐,大手就扯在了毒药脸上,揪着本就不多的肉来回晃着:“那周扒皮是谁喊得?小毒药,飞哥赢你点钱你看你这样,抠索索的干什么玩意呢!” “哎呀,疼...”毒药扭着脸迎上鹏飞的手,被揪青的脸蛋使劲顺着鹏飞力道减少疼痛嘴巴里哼着:“飞哥你打斗地主就没赢过,小晨都说了你那是耍赖赢的...” “凌晨!凌晨你给我过来!”鹏飞假装黑着脸喝道:“我怎么耍赖了?啊?” 凌晨忍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鹏飞面前坐到了他旁边,还没说话鹏飞另只手就扯上了脸:“飞哥从来不耍赖,飞哥说毒药醒了要怎么对他好我他妈决不食言。” “对对对,从来不耍赖!不食言!”毒药一听赶紧巴巴应和了一句:“没有比飞哥还实事求是的人了!飞哥,飞哥我醒了你要怎么对我好?” 凌晨扭头同情的看了毒药一眼,忍着鹏飞揪扯脸颊的微痛低声说道:“飞哥说你这次敢睁眼回来,一定给你好好正规矩....” 毒药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了,偷瞟了鹏飞一眼见表情还算正常,赶紧把脸使劲从鹏飞手里挣出来,抱着枕头往床那边挪了挪,闷闷说了一句:“那个...我先睡了,好困....” 鹏飞大笑着看毒药躲去一边,乐呵松了捏着凌晨的手,转而大巴掌一下就糊在了毒药屁股上:“起开点!” 毒药冒着冷汗揉了揉屁股,蹭着又往床那边移了点,鹏飞这才舒舒服服躺了上去,一把拽着凌晨一起倒了下来,闭着眼睛说道:“睡觉,谁敢踢被子试试。” 凌晨的伤虽然已经在东哥那里修养过几天却依旧很是虚弱,倒在床上依着鹏飞的胳膊不一会儿就昏沉的睡了过去。毒药躺在另一边,无比的安心让身体很快就疲累放松了下来,睡着的也很快。鹏飞躺在中间却久久不能入睡,两只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哄着男孩们,自己混了这么久早就不相信童话和明天是什么玩意,可这次他竟想试那么一次。 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射入房间的光线缓慢向深推移着。已经偶尔可以听得到小鸟的叫声,小院里长久未被人休整过的花丛杂乱无章满是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不需要人照料不需要人在乎,只要一阵风一场雨一袭阳光就能再次茁壮,鲜嫩的绿芽在包裹里挣扎着破处。 鹏飞活动了麻木的两只胳膊,从床上起来,歪着脖子活动了一圈颈椎,手捏在后面按摩着,回脸看了还在睡得两个男孩,上前扒拉醒:“起床,外面运动运动。” 清晨的空气在这人烟稀少的山上更是清新,鹏飞拽着两个孩子洗漱完毕后就出了门。毒药迷糊着眼睛小声抱怨,鹏飞一巴掌就扇在了脖子上,喝道:“跑!” “跑!跑跑跑...”毒药一缩脖子赶紧点头,抬步向着山顶小跑,拉了一把旁边的凌晨:“小晨你吃得消么?” 凌晨摇了摇头,随着毒药的步伐一起向前小跑:“没事。” 山道两旁均是沾染着露水的野草,透亮的水珠在朝阳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二人的身影不快不慢的踏过路上的小水潭,四溅的细小水珠染湿了鞋带和裤脚。鹏飞悠哉的开着汽车跟在后面,时不时‘嘀嘀’的摁响喇叭催促二人快些跑,他从车窗探出个胳膊来晃了晃骂道:“快点的!都他妈的没吃饭?” |
毒药特别想点头说真的没吃饭啊飞哥,可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凌晨扭头看了毒药一眼,鼻翼因为运动已经蒙起一层薄汗,轻微喘息着说道:“谁赢谁请吃饭,怎么样?” “成交!”毒药丝毫不惧的点了头,当下就调快了步伐往山上去。凌晨微笑着一并加快着冲上前去。鹏飞正打算再摁喇叭催一下就看见两个身影用着短跑的速度一前一后超过了自己的车,他一愣扫了一眼倒车镜,并没看见任何情况,鹏飞骂骂咧咧的踏下油门追上去:“呦,跑挺快啊。” 毒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鹏飞,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乐呵呵的招手晃了晃:“嗨,飞哥早上好!” 鹏飞减慢了车速,和毒药保持着一致,扭头笑道:“毒药,记不记得小时候跑不过摩托车怎么罚的?” 毒药眨愣眨愣了眼,步子慢下来回答道:“蛙跳回家啊....” 鹏飞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撂下一句‘今天第一名吃火锅,第三名从山顶蛙跳回家’就摁起了车窗一脚油门下去没了影。跑在前头的凌晨看着鹏飞的车飞速从自己身旁超过,也不由慢下了速度,回头看了一眼毒药。毒药冲着鹏飞绝尘而去的车尾竖了中指,低骂道:“靠...” 凌晨撑着膝盖停下步子,扯开衣领晾着汗,喉咙这么会儿已经干涩的疼,他偏头轻咳了一声。毒药上前来,也已经累得够呛,他之前受得伤比凌晨还要重,回头看了一眼才跑掉一半的山路就只想吐,他拽着衣服抹了把汗跟凌晨说道:“小晨,问你个脑筋急转弯,你说三个人里...怎么样就没有第三名了?” 凌晨微喘着答道:“并列第二吧。” 毒药伸手指着凌晨点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聪明!” 凌晨直起身好笑的看着:“干嘛?怎么了?” “没事啊。”毒药也笑了起来,拽着凌晨重新开始跑了起来,扭头说:“飞哥刚才说,让咱俩排好队,一起跑!他请客!” 凌晨带着笑跟毒药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鹏飞一定不是那么说的,看毒药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俩都默契的跑在一排上,一起慢一起快,一起喘一起大汗淋漓。 鹏飞在车顶停车场停了车,站在围栏旁看着下面蜿蜒山道像蚂蚁一样大的两个小人向着前方奔跑着,呵的一声就笑了,两人跑的连步伐都整整齐齐。鹏飞回身倚在车身上,看着橘色太阳缓慢的向上升高,春日里还带些微凉的山间空气在阳光下腾起清白色的雾蒙。 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传来, 鹏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还成,虽然没争抢着去比,但也没敢磨蹭。他转身看着,两孩子都扶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水从鼻尖大颗的坠落到土地里,毕竟是旧伤初愈,二人的腿都轻微颤抖着。 鹏飞开了车门拿出两条白毛巾扔了过去,吩咐道:“擦擦干净。” “水...”毒药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冲鹏飞扒拉着手,喘着说:“飞哥,水...” 鹏飞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见毒药急忙打开就往嘴里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毒药,一会儿蛙跳回去。” “噗!” “艹!吐你老子他妈一身!” “飞哥...飞哥,飞哥我不是故意的,飞哥!!” “你给老子站住!小晨,逮住他!” 山顶不大不小的停车场上,光头追着一小白毛满场跑,黑毛被白毛拽着挡在身前,光头也不分黑白了,抬脚就踹。吵闹欢笑声惊动了山上树间息鸟,哗腾一声,鸟兽都从树枝上腾翼而起,叽喳叫着冲太阳的方向飞去。 闹了半上午,战局连想也不用想都是鹏飞赢。毒药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往车上挪,还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的鹏飞,鹏飞扭头喝道:“毒药,再嘚瑟?!” “不嘚瑟了,飞哥...”毒药麻溜把头扭回来,扶着一旁的凌晨往车上走。凌晨把毒药掺上车,小跑了两步到司机位置上,冲鹏飞说:“飞哥,我开吧。” “好。”鹏飞点点头,绕去上了副驾驶。 汽车开回家停在门口,两个跑的满身臭汗的孩子先去冲了澡。鹏飞脱着上衣突然一顿,衣兜里露出黑色枪柄,他看了一阵把衣服扔在了沙发上,走去凌晨洗澡的卫生间敲了敲门:“小晨,出来到书房找我。” 凌晨正冲着头发,黑色发丝顺着水流贴在额头上,透明水流汩汩的沿着肌肉轮廓向下流去,滑过道道突兀的伤疤顺着下水道隐去。他听到鹏飞的声音伸手摁掉了水流,还有些哑的嗓子应了一句:“知道了飞哥。” 鹏飞没再说话转身先去了书房,房间里已经都没了灰尘,该是毒药打扫过,他看了一眼便立去了窗前。凌晨知道鹏飞找他有事不敢磨蹭,匆忙洗净了身子,关了水随便擦了一把便套好衣服出了门,敲响书房门待鹏飞应后便走了进去,立在鹏飞身后,头发还湿漉漉的掉着水滴。鹏飞静了一阵才把窗户关住,回头张嘴说道:“去,我西装里头那把枪给我拿来。” 凌晨跟着身后站了很久,鹏飞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他知道鹏飞有意让他跟到书房里就是要说什么,便安心等着。半响才等到鹏飞吩咐,点了点头“知道了飞哥。”凌晨在客厅找到了鹏飞脱下的西服,手刚一碰就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枪,昨夜和许国斌对持时太过黑暗并没有看得清楚,这下才看到是父亲那一把格洛克18。他答应鹏飞去做双卧底的时候,鹏飞曾说过会解释这把枪,但后来发生太多事情无法把控,竟一直拖到了这一刻。 凌晨将父亲的枪双手递给了鹏飞,鹏飞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张嘴说道:“我认识你爸,二三十年了吧。那时候我刚和傲爷来到这,人生地不熟,被当地社团的小角色坑,凌天华刚从警校毕业。有一次我们他妈的被围堵,他一个人进去把我俩拖了出来,那之后我们没事就在一起聚。” 鹏飞把手上的枪递回给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天华是个人才,他一路向上提拔,不过在他当上局长的同时,我和傲爷也在这里建了自己的社团,他爬的辛苦,我们更苦。可立场不同,注定没什么可谈,以前天天见到日后他妈的半年都不见一面了,大家都知道兄弟没得做了。” “他上台第一件事就开始大力打黑,没错,他从当小警员就他妈有这宏伟大志,他开头的第一枪就是傲天。那时候我和傲爷稳住傲天局势还他妈没几天,一批一批的卧底线人就往里派,条子到场子抄牌比一日三餐还频繁,凌天华了解傲爷也了解我,他渗透傲天比任何社团都容易,他差点灭了傲天。” 凌晨低头听着鹏飞的讲述,手里握着父亲那把佩枪轻轻的抚摸过,他低声问道:“飞哥,你知道...大老板是谁吗?” 鹏飞顿了顿,揽了凌晨在胳膊下:“知道。凌天华得罪了大老板,那时候我已经因为傲天报复警员的事情进牢里蹲了,傲爷处理了这件事。” “处理么?...”凌晨手指微紧,抬了头看向鹏飞:“飞哥,在牢里你答应让我跟你...是因为我爸吧...” “对。”鹏飞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大方点了头:“我一直知道凌天华有个儿子,没见过。傲天当时需要大老板的帮助,傲爷要处理掉凌天华,我是同意的。”鹏飞揽在凌晨感觉得到他的身体一僵,他松了手没再揽着:“看见你跪我脚边要跟我的时候,我他妈的真心不舒服,那号子里头被凌天华亲手抓进来的少说也有一半,许国斌探监那句凌局长的儿子传出去,你三天就得被整死。许国斌在逼我。” 凌晨僵着身子没动,手握着那把手枪垂在了身侧。鹏飞接着说道:“我让毒药在外头查过你的底,你没地方去。我收你教你,你小子招人待见,听话,聪明,孝顺,凌天华从小教你的规则你他妈是真学得好,可他死了都没想到那规则会让你在黑道上根本活不下去。” “这路不适合你,我借机推你回去。可你他妈的跟你爸一样死心眼。”鹏飞咧嘴笑笑,揉了一把凌晨湿哒哒的头发:“不过也罢了,路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飞哥听听你怎么想的。” 静谧的房间不知过了多久,凌晨站着没动,手上的枪沉重的像一整个世界,属于光明和正义的世界,属于明天和童话的世界。发丝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落,贴着光滑背脊向下濡湿了皮带,凌晨的喉结微微轻颤。其实早就猜到了,飞哥的照顾和体谅是为了愧疚和弥补,可他累了,真的累了,许国斌挥上的皮带、母亲决绝的背影、王大鑫的谋害、郑川文口口声声的要证据...凌晨一个人太久,死里逃生、摸爬滚打、看过了黑幕受够了胁迫,他想要有个家。 凌晨曲膝矮了身子,膝盖骨不轻不重的落在地板上,手中握着父亲的手枪向上捧着还给了鹏飞,攥着枪身的手指节发白,低着的头垂下发丝遮着眉眼看不清表情。鹏飞看着脚下跪地的孩子,凌晨身形跪的笔直,紧攥着的手挣扎几秒后终究轻轻松开了力量,摊平手掌捧着那把枪。 鹏飞知道凌晨在心里做了多大的抉择,他伸手接了手枪,揽着脑袋就摁在了自己身上,贴着大腿使劲的搂着不动:“飞哥一开始就不该逼你做黑警...”鹏飞顿了顿,揉着湿发轻声道:“回来就好,这次你妈和妹子飞哥和你一起想办法去保。” 未敢足力依靠在鹏飞身上的凌晨抿着唇摇了摇头,沙哑着轻声道:“我的事我...我自己解决好...不会麻烦飞哥...应该我替飞哥做事才对...” “记住,你和毒药不是我养出来的小弟,是孩子。”鹏飞拍了拍凌晨肩头:“我不缺替我死的,我缺为我活的。” “谢谢飞哥...” 毒药洗完澡正拿着大毛巾擦着头发,出来遛了一圈发现家里没人,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知道二人该是在里面说话,肚子饿的咕咕的,便扭头往楼下走准备厨房找点吃喝,这刚拿起半根黄瓜就听着鹏飞站在楼梯喝道:“哎我艹,给老子放下!” 毒药啃着黄瓜巴巴扭过头来望向楼上的鹏飞,指了指自己,愣问了一句:“啊?我?” 鹏飞嗒嗒嗒的就往楼下走,半裸着上身腰间还插着柄手枪,枪托露在裤带外头,他伸手指着毒药:“就你,那黄瓜是我洗的,你吃啥吃?” 毒药把黄瓜从嘴里拿出来,满脸瘪样:“飞哥...你又玩我...” 凌晨也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好笑的看了毒药,扭头问向鹏飞:“飞哥,中午吃什么?我做。” “哎!晨,我喜欢你做的羊蝎子!”毒药第一时间就表达了自己的口味,他黑着脸啃着黄瓜走到沙发上坐下,揉着饿扁的肚子舔了舔嘴唇:“养伤这段日子吃的简直太没油水了,你看看飞哥给我放在家里的伙食,跟喂兔子似的...” 鹏飞回忆了一大圈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让凌晨做过羊蝎子,回头问了一句:“你俩什么时候背着老子吃羊蝎子了?” 凌晨头发被毛巾擦的乱七八糟蓬在脑袋上,他看着毒药笑了笑:“我刚出狱的时候,飞哥还不在。” 门外小院里嘀嘀响了两声汽车喇叭,鹏飞一边走去开门一边指了两崽子几下,喝道:“成,你俩滚出去吃羊蝎子,今儿中午的火锅我自己吃。”可当鹏飞打开家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彭子的表情时,鹏飞咧着笑的嘴就慢慢平复了下来,他扭头扫了两崽子一眼:“站起来。” 凌晨和毒药一愣,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到和鹏飞一并走入屋里的彭子纷纷让出了沙发的位置,背手低头问好:“彭哥。” 鹏飞蹭了两把光头才慢慢咧嘴笑起来,看着彭子道:“让你他妈带来的火锅哪去了?” 彭子抬了抬手算是应了凌晨和毒药的问好,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摞照片递给了鹏飞:“我觉得你看了就没心情吃了。” 看到彭子表情时鹏飞就猜到出事了但没到影响食欲的程度,可当一张张看过手上的照片时,鹏飞是真没心情吃饭了。照片上的小三北浑身鲜血,眼珠外凸,青紫着眼角,高肿的面颊,嘴角边还残着白沫,鹏飞认得那背景是警局审讯室,他将照片摔在茶几上,歪了歪脖子:“死了?” “死了就好了。”彭子一屁股坐在鹏飞身边,眉心怒气强忍着骂道:“许国斌从半夜调审小三北,一个小时前才出来,这照片是咱们在局子里安排照顾三北的人给我弄来的。人是没死,可打成这样小三北能半个字都不说?你一天一夜在嫂子这,电话不接还没人找得见当然不知道,现在傲天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几个现在什么样?” 鹏飞不急不缓,若不是知道鹏飞一向这样彭子怕是就得气疯了,他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跟鹏飞说道:“你的堂口一直没动静,我和嘎妹也把生意都停了,人手分散顾着三个堂口不被兴起的小帮派折腾。不过小三北抓进去人人自危,一听说许国斌亲自审讯的,矮鹰个怂蛋第一个就跑路,被老痞从码头逮回来刑堂关着呢。杨老三刚卖了一块地皮,听说正上下找人塞钱自保。至于傲爷...” |
彭子看了一眼鹏飞,张嘴道:“昨儿半夜社团开会,没人找得见你,你缺席。傲爷放话要废了你的位置,你的地头谁抢上算谁的。” 站在一边的毒药一听就抬了头,鹏飞冷冷的看了过去,毒药抿了抿唇把头又低了回去背手站着不动。鹏飞昨夜敢给陈傲打电话表明心意就料到了他不会放过自己,只是没想到陈傲真的不顾忌大老板这个外敌,反而要在紧要关头再整事端,他回脸看着彭子笑道:“呵,傲爷就他妈是傲爷。” “飞哥,里外夹击,怎么办?”彭子皱着眉头回应了鹏飞无事一般的大笑。 “怎么办?”鹏飞笑着拍了拍彭子的大腿,站起了身:“先吃饭。” 彭子坐在沙发上看着鹏飞摸着光头招呼着凌晨和毒药去厨房随便做点饭食,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好像皇上不急太监急似的。 本来计划好的火锅是吃不成了,凌晨和毒药在厨房随便炒了几个家常菜,毒药不怎么会做饭,凌晨却是有两把手,毒药听他说父母感情出问题后经常不在家,他便学着做给妹妹吃,妹妹又是嘴刁的小公主,所以是真的用心学过一段日子。鹏飞坐在主位上,彭子坐在一旁,凌晨和毒药将几份家常菜端上桌,给二人端了米饭,鹏飞并没说落座也不敢坐就站在鹏飞后头。 彭子看了一眼道:“让孩子们也吃吧。”鹏飞这才招呼了手,指了一把客厅,二人点了点头拿着小碗在厨房将剩下的菜扒拉进来,又端了两碗米饭坐到沙发上去吃。鹏飞平时痞痞的,总是和小的们打闹,可若真是和外人堂主在一起谈着正事,必要的规矩和地位是一定会明白给出来的。 大人们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说话,毒药和凌晨坐在沙发上夹着小碗里混合的炒菜就着手上的大米吃。凌晨从小碗里挑出肉片夹去毒药碗里,毒药笑着扒拉着米饭塞进嘴里。二人还没吃完,彭子就站起了身,凌晨毒药纷纷放了还剩一半米饭的碗跟着一起站了身,鹏飞拍着彭子的肩又低声说了几句往门外送着,他抬了抬手示意凌晨毒药不用跟着。 送了彭子开车走,鹏飞转身回了屋招呼了一把:“来,上桌吃饭。” 二人端着吃剩的饭和小碗转移到饭桌上,伴着鹏飞一边坐着一个。这一看才发现桌子上的菜都没怎么吃,鹏飞捡着一盘豆角炒肉扒拉了扒拉,敲了敲盘沿:“你俩把肉分了。” 毒药看了一眼菜和鹏飞面前的米饭,道:“飞哥,你没怎么吃啊...” “恩,没胃口。你俩吃,飞哥上楼想想事。”鹏飞推了面前的碗,就站起了身指着剩菜恐吓道:“你俩可他妈的给我吃干净,别浪费了。” “飞哥...”毒药站起身叫了一声,鹏飞已经摆了摆手往楼上走。凌晨看了一眼剩下的菜,也一并站起扭身叫道:“飞哥。” 鹏飞摸了摸光头,背着身笑骂道:“你这他妈的俩祖宗连吃饭都管?” 凌晨顿了顿,前了一步说道:“飞哥,我可以去作证,王大鑫和李斌认罪后,许国斌一定会同时接受内部审查,他就没办法刑讯逼供了。” “飞哥,毒药养好了,真的养好了。”毒药也从饭桌前绕到了凌晨身边,看着准备上楼的鹏飞说:“我可以出去做事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碰飞哥的东西。” 鹏飞背着身停了几秒,慢慢咧嘴笑了。 许国斌的突然提审让郑川文意识到什么,他加大了能控警力对凌晨的搜索。迪露坐在警局门口吃着泡面,吸溜面条的呼哧声让过往警员都咽了口水,郑川文安排结束后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吃面的迪露,想了想走上前道:“迪露,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去。”迪露看了一眼郑川文,挪了挪屁股坐在台阶上:“你还有空吃饭啊?我家小弟弟找到了吗?公务员不能信!” “我就是想跟你谈谈关于凌晨的事情。” 迪露停了吃面的动作,抬头看了郑川文一眼,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拍拍屁股站起了身。郑川文并没有带迪露去多远的地方,警局对面的西餐厅成了最好的选择。迪露一身夸张的装束让西餐厅的服务员纷纷侧目打量,她挠了挠自己的爆炸头有些尴尬的往下拽着短裙,郑川文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很自然的就披上了迪露的身上,他扭头冲有些谨慎的迪露笑了笑:“别担心,我女儿比你小不了多少岁。” 迪露撇嘴打量着郑川文,拽着西装亦步亦趋的走进了最里的包厢。郑川文连菜单都没看就点了一大串迪露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然后扭头问道:“迪露,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迪露扭头看了一眼明显带着嫌弃的服务生,腰杆瞬间就挺直了,张嘴就说:“就你刚才点的那个什么什么牛排,要全熟。”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店不做全熟的牛排。” 郑川文笑着跟服务员说道:“没关系,八成熟就行。” “好的,先生女士请稍等...” “等等!”迪露一拍桌子就打断了要退出包厢的服务员,蹙着眉头问道:“八成熟可以,二成熟呢?” 服务员顿了顿,说道:“也是可以的。” 迪露恍然大悟的白了一眼:“那成了,先来一份八成熟的,出锅以后再进去给我加两成,这不就是全熟!” 在服务员面部抽搐的注视下,迪露自顾的喝起了面前的柠檬水,直接看着郑川文道:“你要跟我谈什么?快点说。” 郑川文摇了摇头,安排服务员退出去,一边用消毒毛巾擦着手一边说:“我接触凌晨的时候他已经在许局长手下了,关于他之前的卧底过程很少耳闻,你知道一些吗?也许我们从他跟的那个老大方面可以打听到什么消息。” “少说废话。当老娘好骗啊,你利用他你会不知道他以前跟着谁混吗?你们这些人利用穷苦老百姓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翻完吧!” “......”郑川文僵了僵,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并不是在利用他,我们之间是有平等的合作条款的。” “平等?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合作什么,但在废车场我就算看出来了,他把自己拼了命拿出来的证据交给你,你跟他说什么?”迪露粗着嗓子学起了郑川文的语气:“要证据啊!凌晨!你是一个警察,做事要讲证据的!” “呸!”迪露瞪了郑川文一眼接着说道:“他给你的不是证据吗?他给你的是废纸啊?他把所有都准备好了要你干什么?对付好人你们就知道逼供了,对付坏人一个个都要讲证据了,我真想....”迪露一把抓起手旁的高脚杯作势要往郑川文头上砸,深吸口气忍了下来,砰的落回桌子:“平等个屁!你随便一顿工作餐都来这种地方吃,他身上连张二十块钱都找不出来,每根烟都抽到最尾,你觉得哪里平等了?!” “迪露,你先消消火。”郑川文安抚道:“我知道你也很着急,据你所言他当时是跟着他母亲离开的,这也算能证明害他的不是我吧?我们说话要心平气和一些才好。” “你这意思我男人失踪还是他自找的了?”脾气一上来迪露也顾不得思考措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竟把凌晨简称为了‘我男人’,巴拉巴拉的冲郑川文骂道:“老娘这两天一直在忍耐了,你们到底哪里对得起他了一个个就拿着正义压迫他?他爸爸的事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是觉着在帮他给他爸报仇特别有帮助弱者的感觉?我告诉你,就他砍人那俩下,不按你们的路数他还砍不死几个仇人?这就是他愿意,他甘心,他不想给家里人抹黑,不想你们指着他妈他妹妹说她们有一个混黑社会迟早会横尸街头的儿子和哥哥!” 迪露骂的起劲,这些天担惊受怕的守在警局门口却根本不见郑川文把人找回来,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凌晨去给他找证据,他却在凌晨出事后连个人都找不回来,迪露端着柠檬水喝了一大口,继续不甘的骂道:“他妈是对他不好,他跟着走我也不乐意,可我理解他,不像你们只知道拿这个推卸责任!你知道他从监控里头看到妈妈给妹妹吹头发扎辫子那种平静的生活画面是什么表情吗?我就没看见过他笑的那么没有负担过,他就想维护个小家,怎么了?不行啊?我妈也老让我丢脸,但我妈要像他妈似的拿把刀非弄死我,我也和他一样不可能拿菜刀再砍回去!这是你们能拿着要挟的地方吗?!” 郑川文被骂的一愣,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他才缓过神来,看着面前忿忿不平没完没了的迪露就想起了在巷道那个捏着包白粉跟自己大声吼了两句话,却突然忍住转身走掉的凌晨,自己当时骂他自甘堕落令父母汗颜,如今想想那时候是戳了多狠的一刀在他心上自己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我并不是要推卸责任,我也很担心他。”郑川文讪讪的解释了一句:“迪露,我没有办法切身理解到他的苦,我很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你找见他跟他道歉去!” “我...”郑川文正要接着说,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他歉意的看了迪露一眼掏出手机应起:“你好,郑川文。” 不知那头听到了什么,郑川文猛地站了起来,竟顾不得解释一把拽着迪露就往外面走,被追上的服务员要求结账,郑川文将钱包整个都递了过去,一步都舍不得耽搁的扯着迪露跑到了警局门口,迪露大喘着气险些歪了脚,直到郑川文停下步子才揉着脚踝弯了身:“你...跑死老娘啊...” 郑川文手里拿着手机慢慢垂下,眼睛看着孤身站在警局门口的人,低声叫道:“凌晨...” “郑书记。”凌晨扣掉了电话,轻低头冲郑川文打了招呼。 听到消息从楼上快步走下来的许国斌敖红了双眼,眼睛直直盯着站在门前的凌晨,他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脚下的步子比平时不知快了多少倍,他几乎不在意同僚望过来的目光,一把拽着凌晨的衣领就推到玻璃门上,几近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一个月。” 凌晨后背带伤,被这么一撞压抑得轻咳,他扭头对上许国斌:“局长...已经晚了。” 许国斌一怔,郑川文已经指挥着下属:“将许国斌逮捕!出队出队!跟着王大鑫和李斌的兄弟,动手抓人!快!快!” 正坐在家里悠哉抽着雪茄的王大鑫看了一眼苍老的崔蓉,乐呵问道:“你儿子都死了,你怎么一点不伤心啊?” 短短的时间里崔蓉像瞬间衰老一般,皱纹遍布,苍白的肤色和零散的碎发,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听到‘儿子’两个字突然晃了晃身,死了,死了。那个小小的黏着自己的儿子死了,那个骄傲的说要娶妈妈这样的老婆的儿子死了,那个明知道自己吃了会过敏还是塞了满嘴饺子的儿子死了,那个像小孩一样问自己生日的儿子死了,她记得自己在他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他是坏哥哥,他是混混,他迟早有一天会缺胳膊少腿的横尸街头,她记得自己都没敢回头看他望着自己的眼睛。 崔蓉眼里没有泪水,只有空洞,她下意识的喃喃道:“他死的舒服吗?” “舒服?”王大鑫冷笑道:“怎么可能舒服?我可是把他推进了水库里,活活呛死的感觉你说舒服不?不过他是挺够胆,连一声求饶都没有。” 崔蓉听得王大鑫的话突然心里一拧,她竟然心疼了。是啊,他被打成怎样都不会向人求饶的,可是自己连打都不用打,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低声的哀求,他连叫一声妈妈都小心翼翼,可到死自己都没有轻轻的抱抱他。崔蓉望着镜子,枯瘦的手指摸索着取到口红往自己嘴唇上涂抹,却突然停住了,她看到镜子深处缩着一个人,被关在窄小的地牢里,暗无天日,缺水的他抠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允吸着血液,然后痛苦的趴在地上呕吐。崔蓉伸手摸上镜面,红色口红蹭脏了镜子,她看到地牢里的孩子红着眼睛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缩到更角落的地方,张嘴时不再是求得原谅不再是求得在乎,而是带着沙哑的一声:妈...放过我... ‘啪嗒’一声掉在梳妆台的红色口红吓了王大鑫一跳,王大鑫把雪茄放在烟灰缸旁,看向崔蓉浑身一抖:“撞鬼了你。” 崔蓉慌忙起身离开了镜子,回头扑在了王大鑫身旁:“大鑫,什么时候送我们母女俩出国?送小夕出去,你不是说那边的学校已经有了录取通知书了吗?什么时候去?机票买了吗?你把她关在地下室的酒窖好几天了,什么时候走?” 王大鑫厌恶的避开身子,踹了崔蓉一脚:“你个病秧子离我远点!” “大鑫,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已经没了儿子,你一定要把女儿给我照顾好,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崔蓉魔障一般拽着王大鑫不撒手,王大鑫使劲的踹了两脚在肚子上她才摔倒在地,摸爬上前:“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照顾我女儿!你要照顾我女儿!” “我艹....” |
王大鑫正要一巴掌扇开疯了一样的崔蓉,门口‘砰’的一声大响,他慌忙跑出去看,成队的警察穿着制服冲了进来。王大鑫退了两步道:“你们干什么?!” “王大鑫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参与行贿、洗钱、杀人等多宗刑事案件,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带头的警察一边礼貌得说着一边快速就扭着王大鑫的胖手扣上了手铐,监控他半个月了,王大鑫每天除了吃喝嫖赌就没有正事早就看不顺眼了,粗鲁的推了一把:“你可以叫律师!” “你们干什么?”崔蓉拽上一名警员的手:“为什么抓他?他犯什么罪了?” 警员根本不打算跟崔蓉解释,在王大鑫没完没了的大骂中浩浩荡荡响着鸣笛将人抓了回去。崔蓉跟着要往警局走,可刚踏了一步到门外就突然顿住了,她抹了把脸慌慌张张跑回楼上,仔细的洗了脸,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然后细致的套上了假发套,换了名牌大衣蹬上了高跟鞋,一改颓废病态的模样转而贵妇装,这才看了一眼酒窖锁着的门,转身嗒嗒的往外走。 而另一边的李斌却比王大鑫聪明的多,自从鹏飞来威胁自己套出凌晨失踪地点之后,李斌就做好了不活的准备。连夜安排着李蒙出国,尽管李蒙万分的不愿意,但在叶紫老师的安抚下还是暂时放弃了离家出走的准备,现在的机场大厅里,叶紫正搭着李蒙的肩头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没关系的,李蒙,到了那边记得给老师打电话,老师答应你一定会去看你的,老师已经去申请护照了喔。” 李斌冒着汗在值机口替李蒙办理手续,不时四处张望。李蒙偷看了一眼李斌,竟还是觉得浑身都在抽着疼,他拽了拽叶紫的衣服小声说:“老师,我想用用你的手机。” “好。”叶紫并未多想就将手机递了过去。李蒙小心的走到一旁,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大飞哥电话号码却听得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说道: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得救的机会彻底失去了,李蒙颓然的将手机还给了叶紫。李斌已经办妥了手续,拽着李蒙就往登机口走:“你妈妈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你赶紧给我进去,不准胡闹!” “.....”李蒙已经在李斌面前完全打没了胆子,被生拽着也不敢乱叫,不情不愿的被拖着往前走。 “李先生,您轻一点,他还是个孩子。”叶紫急忙跟上前去,但家务事毕竟不好插手,只好不停安慰着李蒙:“李蒙,你要听话,知道吗?到了那边一定要记得跟老师说。” 李蒙被连推带搡的过了安检,李斌站在口上才松了一口气,他望着与自己隔了一道安检的儿子招了招手,李蒙却完全没了好脸,现在他总不会冲过来揍自己了吧!李蒙用手咧着嘴巴做了鬼脸,冲李斌吐着舌头,骂出一句:“我这辈子最恨你了!哼,你打我,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李斌一僵,却碍着周围纷纷看过来的目光不好发作,李蒙还在面前不停的做着鬼脸吐舌头,李斌却不舍得转身就走,他自己心里明白凌晨的尸体这么久都找不到,多半是没死,鹏飞插手进来,自己在政道的牵扯在那个笑面佛看来根本连个屁都不算,他一定靠着自己的路数找到凌晨,那么,自己大概活不了几天了。李斌叹了口气,看着李蒙叫了一声:“儿子。” “我不是你儿子!”李蒙横了一句,转脸就往候机厅深处走。 李斌竟红了眼圈,望着李蒙的背影没动就听得身后哗啦哗啦奔跑上前的脚步声,叶紫一怔扭头去看,大批警察就跑了过来一把摁着李斌放倒在了地上,‘咔’的将手铐锁在了手上,严肃的声音响在机场里:“李斌,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与多起洗钱、行贿、挪用公款、杀人等案件有关,将对你予以拘捕。” “李先生...”叶紫一惊愣在了原地。而同时愣住的是还没走远的李蒙,他慌慌张张扭过头来就看见了被摁在地上的父亲,他眨着眼往外跑:“爸爸!” 叶紫拖住飞奔的李蒙不让他去干涉警察执行公务,李蒙却在叶紫怀里打滚着挣脱,瞪着眼睛看着李斌被戴着手铐带走。 郑川文行动能够如此迅速是因为他早就迫不及待要开始这场打黑盛势,凌晨失踪的同时他一样在寻找别的证据,只是远不如凌晨这个人证来的更板上钉钉。当看到凌晨站在警局门口时郑川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立刻吩咐动手,一夜之间王大鑫、李斌、许国斌纷纷被扣押到了警局分开审讯。 凌晨在郑川文的安排下做了口供,第一次坐在审讯室里没挨打,凌晨有些恍如隔日的恍惚感,他捏了捏眉头。对面的刘队是当时出狱跟随陈少宇在郊区工厂和外省帮第一次试货时被抓来审讯自己的人,刘队自从知道凌晨是卧底一直都很愧疚,看着他捏了眉头就递了杯咖啡过去:“喝点水,不急。” 凌晨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还差什么,接着问吧。” 刘队看过手上的记录,核对过一遍后起身道:“恩,我这里没事了。” “好,麻烦了。”凌晨点了点头,一并起身却轻微踉跄着扶了桌子,皱着眉头冒了冷汗。刘队急忙去扶了一把:“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凌晨自己缓了一阵,退开刘队的帮忙:“没关系,如果这里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踌躇几秒后刘队还是喊住了这个年轻人,他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说:“之前审讯的时候我可能有些方式方法不太正确,希望你...咳,能不要在意。” 凌晨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指那时候对自己的殴打,他扭头看着刘队轻轻微笑道:“我都忘记了,我们都忘记吧....刘叔叔。” “哎!”刘队点头应下了这声叔叔,他还记得当时被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也这么叫了自己一声,可自己没应,就像弥补一般刘队接连应了两声:“哎!我在!” 凌晨心里没来由的一暖,虽然头上还是冒着冷汗却挂着笑冲刘队低了低头,转身往外走。迪露早就守在了这门口,一看见凌晨出来赶忙扑了过去:“你这两天去哪里了?伤哪了没?快让姐姐看看!” 迪露一碰凌晨,凌晨‘嘶’的就吸了冷气,吓得迪露赶忙撒手后退了两步,瞪着眼睛上下看:“伤哪了?怎么回事啊?” 凌晨好笑的看着,嘴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不知道是为了今夜终于能让父亲平反还是迪露担忧的模样。他笑着看向迪露:“没有,没伤,骗你的。” “你个小男人骗老娘!”迪露嘴上虽骂着,可打在凌晨身上的拳头却轻了很多,蹭上去搀扶着叨叨:“你以后别傻了行不行啊,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但是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啊....你可是一百万!谁家丢了一百万不心疼死了!” 凌晨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抽痛,依着迪露往门口走,一出门有一个人在等着的感觉让凌晨觉得今天晚上他是最幸福的人,他扭头看着迪露说:“你能不提一百万了吗?我的银行卡都给你...” 迪露心里美滋滋的却嘴上哼道:“我才不要你的银行卡,才有几毛钱啊...” “我还可以挣啊!”凌晨几乎等不及就向迪露证明着:“我会挣够一百万的...” “凌晨...”刚从车上下来的崔蓉衣着光鲜,却在看到凌晨和迪露说笑着往外走时突然白了脸,她蹬着高跟鞋踉跄几步走到前:“凌晨...凌晨...” 凌晨听着声音一愣,脸上温柔的微笑就僵住了,他扭头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崔蓉,迪露一皱眉要往上挡,被凌晨一把拽着手腕拉了回来,凌晨看了崔蓉一眼,低了低头,并没说话,拽着迪露往门外走。 崔蓉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她下意识就抓住了凌晨的胳膊:“你...你没死...” 迪露的角度清楚的看到了凌晨睫毛一颤,刚才还满是幸福的表情就僵了下去,他抿着唇试图挣开拉着他的崔蓉,却依旧未肯使大力。崔蓉感觉到了凌晨的挣动,两只手都抓了上去,喃喃的问道:“你怎么没死...” 凌晨动作一滞,没再挣动手腕,他看着地面眨了眨眼,小声问出口:“真的...要把失望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我...我不是...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崔蓉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在别人看来竟变成了巴不得儿子死掉的样子,她张嘴解释着:“妈妈没有这个意思...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凌晨,做完笔录了吗?”郑川文从会议室走出来听了下属汇报,今夜警局太过忙碌,让他想起凌晨的时候凌晨已经站在警局门口了,他快步追上来:“今天先在这吧,安全些。” “......”凌晨看了崔蓉一眼,回头跟郑川文说道:“我不会死的,我有一个要为他活着的,父亲。” 没人知道凌晨这句话是在说鹏飞,郑川文僵了僵以为他在指凌天华,看了崔蓉一眼便说道:“啊,这位就是凌夫人吧。” 崔蓉讪讪的摇了摇头,松了抓着凌晨的手,满脸担忧的向郑川文说道:“我是来保王大鑫的,我是他太太,他今天晚上....” 迪露早就忍耐不住想要开骂了,却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被凌晨抓着发紧,知道他的意思强忍着硬是没骂出口。凌晨不想再待下去自取其辱,便抓着迪露往外走,郑川文叫了两声却被崔蓉拦住了,凌晨一路走着没再回头去看。 回到贫民区的出租房凌晨便倒在了铁架床上,摁着衣服捂上胃,迪露凑上前去,凌晨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明明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说着:“我没事...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迪露没说话,却是走到外面烧了开水倒进暖壶,捧了一杯拿进屋里放在床边:“你没事了就叫我。” 凌晨无声的点了点头。迪露便转身走了出去,她替他关了门,她明白他伤的不止是胃,还有心。隔着小门迪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抓着爆炸头,竟像小姑娘一样两手抠着自己渔网袜,自言自语道:“凌一百,其实我觉得你妈妈她可能真的有隐情啊...你别难过...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跟我偶像周润发有一拼!真的,我特别喜欢看你笑,虽然你笑得次数我一根手指头就数的过来,可是每一次的样子我都记得,你以后一定要多笑,这样世界才会更美好!我读过一句话,说人生最大的勇敢之一是在经历了欺骗和伤害后还能保持信任和爱的能力,可我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迪露扭头看着紧闭的小门戳了戳:“凌一百你是第一个,弟弟你真的好厉害。” 屋里的凌晨摁着一阵阵抽痛的胃部从床上站了起来,冷汗满头的冒,他踉跄着走到门边,却没拉开那扇门,而是依着门滑坐在地上,半依着听迪露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整整一宿。 鹏飞带着人手去了巷道,东哥是联合各新兴帮派一起抢夺傲天地盘的第一人,鹏飞要激起更大的混乱便决定从他下手。‘砰’的一声巨大的卡车直接撞在了巷道门口,轰隆作响摔开的集装箱里奔赴下一批青年,手上砍刀闪着寒光,大臂上缠绕的红绳迎风飘荡着,他们叫嚣着、挥舞着冲进了巷道。 鹏飞走在最后,他摸着光头轻笑着跳下卡车,身后跟着白毛毒药。毒药手上拎着一柄甩刀,尖利的刀刃割碎空气,鹏飞点了头后,毒药便握着刀柄快步走上前去,扬手就劈在了冲上前的小弟肩头。混乱中冲出的小弟有些拿着西瓜刀,有些拿着钢管和镐把,甚至还有些徒手就冲出来的炮灰,东哥将手枪藏在自己身后,掂着把西瓜刀跑了出来。 鹏飞歪了歪脖子,伸手从西装扣子处拿起一副墨镜,像模像样的戴在了脸上,他活动了两下肩膀,向旁边一伸手。蚂蟥瘸着上前来,双手掂着把鸟枪递给了鹏飞。鸟枪最短长度都在一米五以上,限枪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鸟枪都未被彻底清除干净。鸟枪为17世纪初便出现的火绳枪,制作原理相对简单,不少黑商便自制鸟枪出售,算是黑市上最为便宜和好买的枪种,但也因为较为粗糙,出事后的调查范围很广,一定程度上给警方造成了难度。 鹏飞单手掂着鸟枪猛一使力架在胳膊肘上上了膛,双手举着就向里走。混乱砍杀的人群看着鹏飞手上的枪都停了手,毒药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渍小跑着跟回了鹏飞身后。东哥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鹏飞,手下意识去摸枪:“鹏飞,你不要太嚣张!” 鹏飞咧嘴笑着,挺了手上的鸟枪:“就你这怂样还他妈跟傲天过不去?” “傲天这个关头还来搞事是不想活了吧!”东哥敢联系小社团起来闹事不过是看准了傲天被政界压制根本不敢动弹,确实没想到鹏飞根本不鸟这些,他手摸上腰后的枪柄偷摸往外掏:“鹏飞你是想害死傲天?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不是?” |
“你有我快么?”鹏飞手指抠入枪环瞄着东哥眉心:“东哥,其实我他妈一直想问你,五年前凌天华就是你他妈救走的吧?” “放屁!”东哥想也没想就骂了出来:“少给我扣屎帽子!你们傲天的仇人关我巷道什么事?!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是吗?啊?”鹏飞举着枪一步步靠近着东哥:“凌天华的尸体到现在都他妈没找见,你连他儿子都能捞起来,还捞不起他?” “我捞人这些年天天都有,我根本不管人是谁!鹏飞你少栽赃我!”东哥后退着步子,喝道:“你用这种借口来弄我,你觉得道上会忍吗?!” “道上规矩听谁的,天地自有决定,你我可他妈决定不了。”鹏飞咧嘴笑着就要往下扣枪环。东哥眼一瞪,大骂一声‘我艹他妈的傲天’就突然掏出后背插着的手枪直直举着冲向鹏飞。 ‘嚓’的一声,半只还握着手枪的胳膊就蹦跳着摔落在地上,四溅的血液激在墙壁上,小弟们都后退小步避过了眼睛。毒药手里拎着甩刀微喘着气,用手背蹭了一把溅到的污血,看了一眼断臂之后倒在地上哀嚎的东哥,鹏飞收了枪,退步往后撤。杀人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要更大的激怒小帮派让他们联合起来去对付傲天罢了。 巷道口上的四合院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远远的看向这边的混乱,鹏飞带着人手撤出去的路上一眼就看到了他,是阿明。鹏飞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回头指了一把被自家小弟围起来的东哥,用口型说了一句:“报警啊。” 天空突然轰鸣作响,迅速遮盖而来的乌云压抑迫人,大颗雨滴下坠,随着墙上钟表指针单调的‘嗒、嗒’转动,雨滴坠落的愈发速度,雾气糊了面前的落地窗,陈傲夹烟的手轻抹过玻璃,晕染开的明亮露出屋外瞬间而成的瓢泼大雨,他看到鹏飞的车停在了别墅门前,毒药先行跑了下来替鹏飞撑开了黑伞,鹏飞下了车,冲站在门口的老痞点了点头。 自鹏飞在巷道大闹一场后,断臂的东哥铁了心的要跟傲天对着干,联合众多帮派竟组成了新联合社,一时势力增长迅猛,联合社在街头抢占傲天地盘丝毫不手软,甚至到了一听闻是傲天的人就砍的地步。 鹏飞、彭子和嘎妹的堂口几乎连反抗都没有就双手送了出去,更是激起了联合社的胜欲,狂妄之下已经几番围攻陈傲的座驾。矮鹰和杨老三被陈傲相逼不敢脱逃,只好硬着头皮和联合社干架,虽在陈傲帮助下不至于惨败,却也死伤了大半。原先的黑帮巨鳄倒下的速度让所有人诧异,只有少数聪明人猜到这次衰败不是别的,而是源于内部。 “傲哥。”鹏飞咧嘴笑着打了打溅到雨滴的西装外套,站在了陈傲身后。 陈傲转了身,将手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缓步走上前,盯着鹏飞笑意盈盈的眼睛顿了顿,突然一耳光劈头扇了上去,‘啪’的一声闷响夹着阴郁低吼:“小飞,你竟然不惜同归于尽。” 鹏飞脸颊微侧,抬手揉过僵痛的嘴角,嗤笑着扭回脸来:“傲哥,多久没亲自教训过小飞了?恩?今天兴致这么好?” 陈傲枯手紧紧攥拳,硕大的玉扳指咯在手掌心印出红迹,他看着鹏飞偏头揉搓着猩红的嘴角,一字一句道:“傲天是我和你用血打出来的江山,你,现在要毁了它。” 鹏飞揉着嘴角的手放了下来,回头看着面前干瘦的陈傲,很难得没咧嘴去笑,反而蹙了眉头,他轻声道:“放手吧。” 话音刚落,陈傲一丝犹豫都没有,足力扬手再次掀在了鹏飞脸上,巴掌与脸肉接触的脆响之大让站在后面的老痞和毒药都惊住了。毒药慌神般急忙往飞哥身旁挡,却听着稳住身形的鹏飞指着门外冲自己大喝了一句:“滚出去!” 毒药抬眼望向鹏飞,就看到鹏飞嘴角挂着的黏腻红血迅速滑落着滴去地板,他却冷着脸紧盯着自己,毒药攥着拳头满眼委屈的看回鹏飞,可鹏飞不语他便不敢动。 足足十几秒过去,毒药被鹏飞盯得拳头都放松了些,鹏飞的怒火和杀气隐在微缩的瞳仁里,谁都感觉得到。毒药没料到的是那一刻鹏飞竟在最后露出了笑,抬手揉在自己头上撸了一把,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出去等我。”他说完便看了老痞,老痞停了两秒点了点头,伸手拽上毒药往外面拉。 毒药没有使力挣脱,跟着老痞的力气听话的退出房间,可一直到看不见鹏飞,毒药的眼睛都红彤彤的追着鹏飞,他觉得飞哥那一巴掌一定比自己从小到大加起来挨的还要疼,不然为什么,飞哥连笑一笑都僵着脸。 房门被老痞关了起来,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了鹏飞和陈傲,没有人开口说话,没有人发出声音,窗外的狂风暴雨被玻璃阻隔着像两个世界。鹏飞嘴角的血迹都干了,他才用拇指揩去一抹,看着擦下来的血渣咧嘴笑道:“傲哥,这是脸,肉做的。” 陈傲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鹏飞,浑身上下的阴郁比窗外的暴雨还要湿冷,突兀的颧骨下凹陷的脸肉随着呼吸微动,泛紫的薄唇根本不准备启合。 鹏飞僵了一下,把手上的血渣碾碎散在地上,抬头望着陈傲道:“以前,我担心有一天,我们兄弟坐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却只剩下沉默。我担心有一天,我们明明他妈的走在同一条路上,可是谁也没等谁。我担心,我怕有一天我们站在一个路口,却走了两个方向。现在,我所害怕的都兑现了。”鹏飞顿了顿,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他淡淡的说:“我还好,你怎么样?” 陈傲低沉的只说了三个字:“我很好。” 曾经的肝胆相照,如今相互猜忌提防,鹏飞心里不是滋味,不想真的走到互相残杀的地步。他伸手摸蹭上光头,再次劝道:“明天是王大鑫和李斌开庭的日期,他们下马后,尽管傲天已经缩小很多,不够树立打黑典范,可你一样是重点。放手吧,趁还来得及。” 陈傲听得懂鹏飞的意思,他已经放不了手了。如今的陈傲满心都是被一而再再而三背叛的恨意,傲天的危机他曾经力挽狂澜,这一次就算只剩了一个人,他也能做到,他要让站在面前的鹏飞看看,他的离去根本打击不到自己,相反激起的是浓浓的胜欲。他伸手递向鹏飞,讥笑说道:“你怕,我让你逃。但你记得金盆洗手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论给傲天还是给我,都要有交代。” 鹏飞看了陈傲最后一眼,望着他摊平的手掌。那是多久以前的回忆了,护犊的傲哥和耍痞硬气的小飞,一次次递上的板子、藤条、马鞭、皮带、藤杖、棍棒,犯错了就自己挑了奉上,年少时一路走的艰辛,却无比眷恋。因为那从来不是刑罚,那被称作‘家法’。 鹏飞伸手一粒粒解开了西装扣子,褪衣随手扔在了地上,手指搭在皮带扣上停了一秒,然后打开抽出,交叠成圈单手放在了陈傲的手掌。赤着上身的鹏飞错过了陈傲,迈步走到书桌前,随手收拾起散着的一沓文件扔去一旁,后退了半步,弯腰撑手在桌沿,两脚分开一段距离,已经做到这一步,鹏飞竟觉得一丝淡然,纹身龙尾在腰后绽着静谧无声:“打多少,全凭规矩。” 陈傲捏着皮带一步一步走至鹏飞身侧站定。鹏飞,道上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笑面佛,或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或是沉稳内敛冷傲如霜,在早已而立之年后做出这般屈辱隐忍的姿态。而把他逼成这样的,是曾发誓生死与共的义兄。 厚重皮带凌空摔抽在赤裸背脊,‘嗖啪’一声脆响盖过窗外轰鸣,鹏飞手扣上桌沿,咬紧了牙根。第一下陈傲就使出了全力,那满心的恨意和施虐于背叛者的快感让陈傲的鞭笞越发的狠辣刁钻。噼啪尖利的声音直教人听得头皮发麻,被贯穿了力量的皮带砸在脊骨上霎时一道白鼓,紫青的淤血像蚂蚁爬行一般渗出表皮,高肿起一道。 鹏飞光头上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从胸口盘旋至腰后的青龙在皮带的鞭笞下微微颤动,那是龙,却被迫屈辱的接受凌虐,它不甘,在肿痕下狰狞的爪牙缠紧了尾端的飞兽。后背一道道并列而下的於肿变得黑紫,透满着血珠子摇摇欲坠。陈傲干瘦的枯指紧紧攥着那皮带,恶狠得夹风抽叠在肿痕上,皮肉几乎随着皮带抽拽离去而同时绽裂,弯弯曲曲的血迹沿着背脊向下延伸着。 鹏飞抓着桌沿的手已经满是汗腻,喘息不由加重。暗骂自己真是老了,这么几下就扛不住了,还不如毒药和小晨了。他摇了摇头,挨打的滋味是真不好受,额头的冷汗顺着眉尾往下滴,整片后背都火烧一般发烫,陈傲手上的皮带都抽出了裂纹,磕掉了皮沿。 “小飞,你曾说要同我勾肩搭背,喝酒唠嗑,一辈子。”打到机械般抽甩的陈傲下意识在鞭笞时加上了这句低吼,手上早已满是裂纹的皮带‘啪’的一声巨响,击打在满是血腥的后背上横甩了出去。鹏飞向前一软,单臂屈肘才撑住身子,他低着头拧紧了眉头,嘴微张着却死命遏制住了呼痛。后背上一道肉口汩汩的溢着血,被抽断的肉粒颤栗着,那一道血口横在龙尾上,生生切断了尾巴。 缓和一阵,鹏飞呼哧呼哧喘着气,暴起血管的手掌撑着书桌硬是重新将脊梁挺了回来,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却还是咧嘴笑道:“呵,要是想起我们共同有过的以前...总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事儿缅怀。....傲哥,我们是发小。我们的事儿要从头。” “对,小飞。”陈傲扔掉手里的半截皮带,转身竟从花瓶里抽出教训儿子的藤条,狠抽上鹏飞后身。鹏飞肌肉一紧,不再张嘴,啪啪啪啪的落击下,他撑着书桌肩膀已经轻微颤动,却咬牙半声都没哼出来。陈傲没一点停手的意思,没有数目的抽着,油泼般凛冽的震痛连着头皮发麻,鹏飞手扣着桌沿煞白。 同生共死的誓言就这么被抽断在暴雨天里,有些人总觉得道义太老旧,所以自私着自我着,却忘了这天地若无道义将堕成怎样的地狱。拼命挡在鹏飞身前拦刀的陈傲,是那个说‘我不会让你死’的陈傲,鹏飞将永远记在心里,而陈傲此时的暴怒和痛苦恰恰证明他也在乎,但‘过去’的同义词一直都是‘回不去’。 陈傲停了手上的藤条,虎口都磨的出了血,他看着鹏飞却说道:“我不会输。” “...失去总归是失去,现实他妈的总能给你拉回来。”鹏飞顿了顿撑直了后背,大臂上的肌肉紧致坚挺,冷汗浸得发亮,他收了手转回身看着满眼胜欲的陈傲,笑道:“我心里有坟,埋了很多活人。” 陈傲没说话,鹏飞忍着后身伤痛向门口走着,脚步虚浮却强撑着一步一步走上前,他拧着眉毛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不顾身上伤口就穿了上身,眼前几乎被痛的一黑,使劲闭了下眼才复看清东西。陈傲并未拦着,他没有取他性命,起码并不想亲手杀了鹏飞,鹏飞亦然,他们心知肚明。 等在门口的毒药看到鹏飞急忙跑了过来,红彤彤的眼睛比自己挨了打看上去还要委屈,他蹲着身要背起鹏飞,被鹏飞一脚踹在了屁股上:“滚蛋,老子没死!” 嘴上虽然骂咧着,可当鹏飞被毒药搀扶着送进车里时,依着软座一靠,居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感觉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飞速地变幻,瞬间天昏地暗。 “飞哥...飞哥,我们去医院...飞哥,你别睡。”毒药开着车疾驰在道路上,音调都带着哭腔。 鹏飞忍着痛好笑的撑起身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扇在毒药脑袋上:“去他妈什么医院?回家!这点伤你看看你怕不怕?” “我不管!去医院!去完医院飞哥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毒药油门踩着根本不松,也顾不得管鹏飞要回家,就是死心眼的要去医院给飞哥看看。 窝坐在老板椅上的陈傲无声的看着老痞擦拭书桌上鹏飞留下的血渍,不知说给谁听般自语:“我不会让傲天败...” 老痞顿了顿,将最后一滴血擦掉正要转身出门,听到陈傲突然吩咐道:“叫少雄,想办法阻止明天的庭审,让人证翻供...”陈傲阴利的双眼盯在老痞身上说:“让他抓了凌天华的女儿,去阻止庭审。” |
到达医院后,Maria看着面前属于鹏飞的宽厚后背,皱紧了眉头。鹏飞反坐在凳子上,两手搭在椅背,笑道:“毒药那小子他妈的不放心,这伤算啥,小马你随便给消消毒。” Maria想着刚被硬赶出去锁在门外头的毒药,叹了口气:“你们这种男人...我真的不能懂。”摇着头,她从身旁助理手上接过镊子,夹起酒精棉球,轻沾上鹏飞后背的肿痕。皮带所责下的伤口此刻已经尽数黑紫,淤血在皮下憋闷高肿,薄薄一层皮肤撑绽的似乎都能清晰看到毛孔,细密血珠缓慢往外渗。 陈傲打的就是这个效果,没有凌厉切割的钝痛感,却是无时无刻不得减缓的刺痛。在西装下覆盖的这段时间,布料蹭在薄嫩的肿皮上,摩擦的鲜红却不见出血。Maria手上的酒精棉球轻触上肿痕,鹏飞便蹙了眉头,酒精透过放大撑开的毛孔迅速的渗进嫩肉里,混合着憋血带着整片后背簌簌的冒冷汗。鹏飞腾了只手擦过额角的冷汗,说道:“小马,割了吧。我这俩天有事,等不了它消。” “飞...” “你不割,回去我也得割。你这还干净点。”鹏飞打断了Maria的劝阻,更直的挺了挺后背:“来。” “你!”Maria给鹏飞看伤也不是一次两次,鹏飞不愿让课儿治疗的伤口都在Maria这里上药,她深知这个男人的脾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自己又要说出口的废话,从助理那接过了眉刀。眉刀长10厘米,刀刃长1厘米,十分锋利。Maria使刀身与一道高肿大致垂直,然后进刀划割,刀刃割破皮肤,黑血瞬间汩汩流出,不过才割开两道,那一条条的血污痕迹就糊了满背。Maria用消毒棉球擦过眉刀上的脏血,拽了拽白净口罩,蓝眼睛一眨不眨比划上另一道高肿,尽量轻缓的用刀刃破肤,如此往复。鹏飞背身不言不哼,满头的冷汗,肌肉高鼓,他抠在椅背木头上的手掌似要将木条掰下来。 毒药站在诊疗室外一步都不敢走远,就靠在诊疗室的门上,闭着气听着里头的声音。鹏飞不许他在里头,硬是给赶了出来,可毒药的心却没因为看不见有丝毫落定。 ‘咔哒’一声轻响,门内的反锁被打开,毒药慌忙站起了身看去。护士端着一小盘满是红血的棉球走了出来,毒药眼睛盯在红血上竟愣了几秒,回过神也不管不顾了,不等里面的人再关上门就闯了进去。 鹏飞刚把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闯进来的毒药黑了脸。毒药眨着眼停在原地,叫了一声‘飞哥...’。 “恩。”鹏飞低应了一声,回头看向Maria:“你就别管我和傲哥怎么了,傲天出事医院不会受什么影响,放心。” 鹏飞这么认真严肃的时候很少有,Maria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她伸手扶了扶鹏飞的大臂:“飞,我担心的是你。” 鹏飞咧嘴笑笑:“哎,人这他妈一辈子不就这样,岁月无情啊,总得有新故事往外闯。” Maria苦涩的应着鹏飞笑了,上前轻手环着鹏飞抱了抱,闭着眼睛轻声说:“飞,课儿逼你答应不要上位大哥,不是为了保护傲,她的心,你是最为明白的。” 鹏飞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课儿不愿的是看到他也在当家位置上做出违心之举,她不愿他为权势改变,他自己又如何是愿意的?甘居二把手二三十年,权势巅峰入狱顶罪,带着毒药从未想过判帮,甚至几欲金盆洗手,可这金盆...真的能洗净纷杂事端吗? 鹏飞松了Maria的怀,伸手拿了铁盘里的眉刀,低头抵上胸口的‘龙眼’。青龙开眼为活,用焚香烫出的龙眼杂着陷入肉里的灰渣,这是当家人亲手所开,代表对社团全心的忠义。鹏飞顿了顿,一使力将刀刃割进肉里,皱着眉用刀尖在肉里挑拨着。 “飞哥...”毒药声音带着哽咽,自己也曾被撕皮带肉,如何不懂这痛。 鹏飞抬了抬手止了毒药上前的步子,咬牙狠割,生生挖掉了杂着香灰的‘龙眼’,血红肉块被甩在地上。鹏飞冷汗浸了一头,将滴血的眉刀扔回了铁盘。Maria已经红着眼转过了身,用手捂住嘴巴闭着眼。 鹏飞深吸口气缓解疼痛,伸手扯了纱布摁在伤口上,看了毒药一眼。毒药跑上前,就弯了腰一副要背人的样子。鹏飞一巴掌扇在屁股上:“起来,揽着。” “啊!恩!”毒药急忙站直让鹏飞揽在自己肩上,鹏飞回头看了Maria一眼,没再说话,搭着毒药往医院外走。 回家路上凌晨打回电话说明天开庭的事情,鹏飞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要注意安全,并未谈到自己受责的事。扣了电话,他坐在后座抹了把光头,闭了眼不再开口说话。 到家后毒药给鹏飞铺了床,又倒了热水,准备了药。巴巴看着鹏飞睡下,自己就坐在床边守着不动,不论鹏飞怎么赶就是不走,鹏飞也就作罢。窗外暴雨大作,拍击在玻璃上噼里啪啦,毒药担心着鹏飞伤势一夜都没睡,而鹏飞虽然闭着眼却也没睡着,而贫民区的凌晨站在阳台上望着不停的暴雨直到天亮..... 一夜的狂风暴雨宁静下来,仿佛一夜之间冒出绿芽的春草湿漉漉满是水光,潮腻的空气很是湿润。凌晨从阳台走回屋里,他坐在破旧沙发上,拿起平整放好的一叠警服。郑川文早些时候告知凌晨希望他在法庭作证时能够以警员身份,凌晨挺直的脊梁精瘦得没有一丝赘肉,伤疤纵横泛着浅浅的粉色,他手搭在警号的位置半响,伸手扯过纸巾轻柔而仔细的擦拭着,因为低头而微垂的刘海随着清晨微风轻晃。 迪露睡在里屋的铁架床上,她迷迷糊糊爬起来以为凌晨还在沙发上睡着,却没想他已经起来了,本要去上厕所的身子愣在小门边,傻盯着擦拭警号的凌晨:“你...你没睡?” “睡了。”凌晨淡应了一句,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面前放着食袋的小桌:“早餐,你洗漱后来吃。” “今天...几点去法院啊?” “九点。” “哦...”迪露点了点头,光着脚走到小桌前,翻腾出了袋子里的饼干牛奶,那还是自己坑崔大妈的钱买回来的呢,不吃白不吃。迪露反身坐在了不高的小桌子上却压住了一封信封,她叼着食品袋从屁股下面拿出来看了一眼,嘴一张袋子便吧嗒摔到了地上,迪露瞪大了眼睛:“辞...辞职信?!” “恩。”凌晨点了点头,将擦过警号的纸巾扔去沙发旁堆满纱布的纸箱子。 “你不要做警察了啊?” 凌晨没应迪露的话,起身拿起制服走去洗手间,破烂的满是水渍的镜子里凌晨直身套起衬衣,手指一粒粒扣起扣子。他穿的极尽仔细和缓慢,就像不忍让这制服有一丝褶皱与不合。凌晨伸手将领带绕在领口,望着镜子将领带束结,又从口袋里拿出半块玉观音贴着胸口放进了衬衣口袋,这是他最后一次穿起这套制服了,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酸涩。他放弃了自己从小被灌输的理念,飞蛾扑火般投入了一个需要重新学起的世界。他穿好外套,整合的肩身,挺拔的姿态,棱角分明的脸庞早没了稚嫩,眉宇在警服衬托下更显轩昂,凌晨闭起了眼睛:“爸...” 半响,没有回应的洗漱间里,凌晨静静的又叫了一声:“爸爸...” 嘀嗒嘀嗒从水龙头掉下的水珠是唯一的回声,僵了僵身的凌晨低头笑了,你听不到,我怎么忘了你已经听不到... 法院门口聚集了很多媒体和围观群众,主持人对着黑色摄录器用飞快的语速介绍着现场的情况,他们这么评价这次庭审:九日追凶,新政起点。 从郑川文下令逮捕王大鑫和李斌今天恰好是第九天,九天的时间从批捕到公诉,此等速度国内罕有,人们议论纷纷这是政府要彻底整治黑恶势力的一枚先行弹。九天里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可以见到王大鑫和李斌,这自然也包括了崔蓉和李蒙。 崔蓉这几日一直守在警察局里托找着之前各方关系,吃了不少闭门羹却没有放弃,直到今早还企图在法官门前塞钱,被保安拦着推去了一旁。李蒙拒绝登机,撒泼打赖的从海关外跑了回来,这些天一直跟叶紫住在一起,每日都来警局听消息,却总是一无所获,短短九天青春期的男孩都冒出了毛茸茸的小胡渣。 迪露死活要求要陪凌晨去法院,她说自己没去过,可其实她是想到了凌晨穿着警服亲手把辞呈递出去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递辞呈的时候,一定很想要被人抱一抱。凌晨和迪露刚下了车,就围上了一群记者,郑川文安排在门口等待凌晨的人手迅速护着他们往里走。站在大厅里的崔蓉和李蒙也看到了凌晨,却被拥挤的记者推搡着无法靠近。 凌晨要去证人室等待,迪露先行去了审判厅。一个人在证人室的凌晨没有坐着,他笔直的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各色的人群,他努力说服着自己放松再放松。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在口袋响起,凌晨刚接起来,就听着毒药在那头欠揍的来了一句:“你好!” “.....”凌晨举着手机没说话,知道毒药该是明白自己心情故意打来给自己放松的,轻勾了嘴角。 毒药见凌晨不说话,又巴巴来了一句:“哎?你是哪位啊?” 毒药拙劣的安抚让凌晨满脸黑线,可心情却好了很多,他顿了顿说:“....我是你大爷。” “我是你大爷!”毒药用着两倍的音高把便宜占了回去。呵呵一声两人隔着电话都笑了,毒药笑道:“好了好了,快开庭了吧?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顺便告诉你飞哥说了今天晚上请咱俩海吃一顿!” “好。”凌晨应了一声,又补道:“飞哥昨天去找傲爷了是吗?我问他他不说,没事吧?” 毒药停了两秒:“等你回来。” 凌晨皱了眉头知道一定有事,应了‘好’。‘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凌晨还要说的话,他以为是通知他上庭的人,跟毒药交代了几句便扣了电话,随手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快步走去开了门,可门外站着的,是李蒙。 “晨哥...”李蒙一看见凌晨就红了眼圈,伸手就抱上了腰:“晨哥,晨哥看见你就好了...” 凌晨僵了一下,任李蒙抱着,他知道李斌是李蒙的父亲,他只叫出一声‘李蒙’,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李蒙吸溜吸溜鼻子,扬着脸看着凌晨,眨了眨眼突然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晨哥,我我,我知道是我爸爸把你绑走的是不是,你别怪他。是我告诉飞哥是爸爸把你弄走的,是不是就是将功补过?” 凌晨知道李蒙要说什么,可一看李蒙跪在了地上,也跟着急忙蹲了身单膝点地,微蹙着眉头命令道:“李蒙,起来!男人不能随便跪!” “不起!”李蒙坚定的摇了摇头,死命地拽着凌晨:“晨哥你打我吧!我...我怕疼,但是这次我不怕,你就按你说的飞哥教训你的样子打我吧,我替我爸爸补偿你...”李蒙声音都发着颤,终是一声哭腔拖了出来:“晨哥,求你别告他坐牢...他对我不好,可是,可是我只有一个爸爸...” 凌晨看着面前的李蒙心里一疼,他掐上李蒙的细胳膊往起拽:“你先站起来,地上冷。” “不!不要!晨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李蒙使劲挣脱着凌晨的力量,从口袋里掏出半瓶矿泉水双手捧着给凌晨:“我知道道上认错的时候要奉茶,我没有茶,只有水...晨哥,你喝一口吧,你喝一口就是原谅我爸了,好不好?你原谅他吧...我替他道歉...你不要告他,你不要让他坐牢,外面的记者说他会坐到死...” 李蒙一见凌晨不接水,生怕他不原谅,举着水就要往下磕头,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凌晨两腿都落了地,箍着李蒙不许他动,拧开李蒙奉上的矿泉水仰头喝完,他皱着眉头握着空水瓶,又重复了一遍:“起来。” 李蒙眨着眼睛看凌晨喝完了水,喜出望外般瞪大了眼,擦了一把泪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小没有跪过,这么一会儿就发了麻,腿一软往下弯,凌晨抬手拉住了他,才扶着地自己站了起来。李蒙一下便扑在凌晨身上抱的死死的:“晨哥喝水了,晨哥不生气了,谢谢晨哥,我爸爸没事了,他不会住监狱了,谢谢晨哥,谢谢晨哥...” “李蒙...”凌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涩涩的,他抱着李蒙抿了抿唇,闭起眼睛,心如刀割才低沉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蒙一愣,手马上就攥上了凌晨的警服,攥皱了也不撒手,自言自语般低声:“晨哥...晨哥不会让我没有爸爸的...小夕说晨哥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而且...而且..”李蒙抓着凌晨,泪汪汪的眼睛硬憋着不流泪:“我跟你,我跟晨哥,那样晨哥就得对我负责了!我们就是兄弟了!兄弟不能不帮兄弟的!这是道上的规矩!” |
“.....”凌晨心里苦苦的,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的震了两下,凌晨还没动就听着一声“凌晨,到你上庭。” 法警从过道走来通知凌晨出庭,却看见了李蒙奇怪问道:“哎?你怎么进来的?” 李蒙一愣:“我...” 凌晨揽着李蒙在怀里,摇了摇头,冲法警示意道:“我带他进来的。” 法警看了李蒙一眼,转冲凌晨说道:“走吧,该你了。” “不许去...”这一下李蒙刚才还憋着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掉,声音满是委屈和哀求:“晨哥,你别去...你答应我了...你刚才都答应我了...” “李蒙...”凌晨把眼睛看向别处,伸手抓上李蒙扯着自己的爪子,使着劲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拽开,李蒙满脸的不可置信红彤彤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晨。 凌晨深吸口气,扭回眼看着李蒙:“李蒙,我给你想更好的办法,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不行...”李蒙摇了摇头:“今天就要宣判...我懂...你骗我...” “.....”凌晨没再试图说什么,松了李蒙的手,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转身跟着法警往审判厅走。身后是李蒙被法警拦住的哭喊,一声声‘晨哥’砸在凌晨心上,直到他站在证人席,耳边都似乎响着李蒙的哭声。而被遗落在证人室的手机上,收到的是一张张属于凌夕的裸照。 被蒙着眼睛的凌夕双手束后被两个大汉摁在地上,白嫩的皮肤在肮脏的地面上摩擦的发红,污灰一块一块。陈少雄坐在沙发上,仔细处理着手中茶水,吸水蟾蜍饮尽第一遍的头茶,水温激起微微水雾。老痞站在一旁看着小弟拿摄像机冲着凌夕拍照,还调戏着什么,女孩无助脆弱的哭声在空荡的库房里没有人理会。 不大的电视机屏幕上还有噪点,刺啦刺啦响着声音,可还是能够看清画面。审判庭门外蹲守的记者一看见凌晨过来,便拥挤着上前询问,法警护着他推开了所有的人往审判庭挤着。老痞回头看了陈少雄一眼,陈少雄倒茶的手还弯着,茶液流了一地。 “哎!他怎么去上庭了?!”举着照相机的小弟愣看着电视屏幕:“大少爷,这...这怎么办?” 陈少雄脸色一沉,放了茶壶,甩了甩沾满水渍的手,抓起发照片给凌晨的手机拨了出去。‘嘟—嘟—嘟—’的单调声响没有人接听,电视屏幕里的凌晨已经在法警护送下走进了审判庭,记者站在庭外等候着最终结果。 “哭!哭!哭!”陈少雄捏紧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哭喊的凌夕,腾的站起了身,快步走去扯着头发‘啪’的甩了一巴掌在凌夕脸上,脆响一声在库房回荡,凌夕鼻血当下就流了出来,摔回地上一下就没了哭声,就似被打蒙的木偶。 老痞无声的站在原地看着陈少雄此刻的暴戾,正欲在心里给他打上同陈少宇一般冲动无能的评价就听着陈少雄冲小弟冷声吩咐道:“割了指头,用裸照裹着寄给凌晨,在他翻供前,四个小时切一根。” 小弟冲陈少雄应是后,接过了陈少雄递上的雪茄剪,拽着凌夕胳膊翻了身,套着大拇指就欲往下剪,女孩胴体颤抖不停,含血呜咽着发出哀求。小弟左右转动着身体找寻最好下手的位置,铁刃在皮肤上磨了又磨,老痞突然走上前,推开了小弟,取着雪茄剪移开手指套上了左脚的小拇指头,没有任何预兆的猛然摁下去,‘咔擦’一声,小指沾血掉落。凌夕一声尖叫后软瘫着没了声。 老痞捡起指头递给了目瞪口呆的小弟,他却面无表情擦了把脸上的血,转头跟陈少雄比划着手语:我送你回家跟傲哥汇报。 陈少雄对老痞倍感佩服,他带着笑拍了拍老痞肩膀:“痞叔,我父亲早该更加重用你。” 老痞只是礼貌的谦虚着,一路伴着陈少雄出门,他回头看了地上晕死的凌夕一眼,关了仓库的门。取了车送陈少雄回去见陈傲。 站在法庭中央的凌晨已经做完了所有的称述,法官频频点头表示对他的信任。李蒙因为情绪激动不被允许进入审判庭,此时一个人团着身子守在台阶上,崔蓉坐在庭内却明显心慌意乱,苍白着脸不停望向王大鑫,倒是王大鑫一脸淡然的站在笼子后面似乎在等着什么。 当法官确认了凌晨所言正欲叫他退庭时,王大鑫和李斌的辩护律师突然起身高喊:“等一下!” 人们纷纷转头看向律师,律师得到法官许可后,说出的话更是像炸弹一般让人们骚动了起来。他看着凌晨说道:“据我当事人所说,你在他面前吸食过海洛因,有这回事吗?” 郑川文皱着眉头看向凌晨,凌晨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的答道:“没有。” “没有吗?”律师极具煽动的音调让现场的人注意力全部集中了起来,他绕出被告席,一步步走到凌晨面前,大声说道:“我刚才得到证据,就在开庭之前你都曾利用矿泉水瓶将海洛因水溶后吸食!那么此刻,一个曾经杀人入狱,在黑社会吸毒放火的黑警,心理和生理都有巨大缺陷的人,在吸食大量海洛因后对我当事人的指控,可以当作有效吗!” 郑川文从听审席上站起了身,皱紧眉头盯着凌晨。凌晨却只是笔直的站着,后背锋芒一般射来的各色目光和窃窃私语让法庭的偏向立刻一边倒了起来。王大鑫若隐若现的勾了起嘴角。 “不说话?”律师一挑眉,扭头冲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我申请立刻对这个证人进行毒品尿检!” “我反对!”公诉律师也急忙站了起来:“法官大人,被告罪证确凿,却企图利用我方证人曾执行过卧底任务一事进行人身攻击,并且混淆视听,这不仅是蔑视法律,更是对我们奋战在第一线的警局同僚最大的不敬!” “怎么?心虚?”王大鑫的律师却并不理公诉律师,转身直直看向凌晨毫无波澜的眼睛,带着讥笑讽刺道:“若不是心虚,你就去化验。” 凌晨顿了顿,把目光转向律师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你怀疑我吸毒,请这件案子结束后,抓我。” “你!”律师被凌晨一噎,笑道:“好,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便把证据拿上来。” 凌晨孤身一人站在证人席上,四周的目光投射而来,他挺直着脊梁皱了一下眉头,轻抿了唇。郑川文看了他一眼,跟身旁下属小声说了几句,下属便快步离开了审判庭。郑川文看了眼手表,仔细盯着凌晨的反应。 当律师助手从审判庭外拿来矿泉水瓶时,凌晨依旧站着不动,是李蒙,是李蒙捧来的水。凌晨看了王大鑫一眼,王大鑫轻笑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果凌晨继续作证下去毁的不只是王大鑫和李斌,还有他自己。这审判庭的外面,可聚集着全市的媒体。 李蒙见人来来往往从审判庭里出来又进去,揉着眼从台阶上站起来,探头探脑的看着。今天父亲的代理律师找他说如果凌晨可以放弃作证,那么父亲就能没事了,还交给他一瓶水让他像道上一样跪地奉茶请罪....九天里毫无头绪的他像揪着救命稻草一般听话的做了,可晨哥还是拒绝了,平静下来的李蒙并不怪他的晨哥,他心里知道,错的是爸爸。无助的男孩红着眼望向再次紧闭起来的审判庭大门,满心的担忧。 毒品通过胃液稀释融合,随着血液上头。全身的瘙痒渐起,喉呛里强烈的呕吐恶心感一阵阵冲到扁桃体,酸苦在喉咙里,痛苦难忍。凌晨穿在制服里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殷湿,黏在后背上,他笔直站着强忍着一动不动,看律师将矿泉水瓶递给陪审团。 ‘咚咚’的心跳声在此刻异常明显,凌晨只觉得衬衣下的心脏跳动的剧烈,每跳一下脑中的弦就蹦弹一下,脑中昏沉却有着亢奋的心跳,凌晨抿着唇喘气的越发频繁。他看了一眼法官,放在前面的手悄悄背到了身后,好奇的听审人群都盯着法官对那瓶矿泉水定性,只有一直担心着凌晨的迪露看到,他背到身后的手狠狠的掐着自己手腕,掐着他断过筋的手腕,大力到轻微颤抖。 王大鑫等着凌晨说出那句他证词无效的话,却怎么等也等不来,不由着急的伸手撑在了铁栏上。李斌也是紧紧的盯着凌晨不动,想在他面目上的任何轻小变动上抓到把柄,可他就那么笔直挺拔的站着,一动不动。 郑川文担忧的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拧着眉望向门口,直到安排下属去接的专家风尘仆仆的赶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公诉律师急急向法官申请对凌晨进行证词有效性判断。根据刑事诉讼法,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别是非、不能正确表达的人,不能作证人。王大鑫的律师就抓着凌晨属于吸毒后,认为他无法对自己话语负责,如果专家判定后,认为他具有作证的能力,无论是否吸毒,他的证词都将有效。 直到凌晨通过专家的判定,郑川文才算是彻底安了心,他坐在凳子上捏着眉头深深出着气。庭审最终顺利进行,因为洗钱、挪用公款、杀人、绑架等多项指控,李斌同王大鑫数罪并罚,即日入狱服刑。可同时,凌晨吸毒的事情也被媒体飞快的报道在了网络和电视上。 不过半年前还是卧底英雄的凌晨,现在披上了毒瘾、暴力倾向、身心缺陷、失败卧底的标签,不过几分钟就被疯转的消息下头全是怒骂和愤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都看到了被树立成典范的警察成了过街老鼠,不踩白不踩。 退庭后的凌晨冲进洗手间,打开冷水不停的往脸上泼着,刚才掐出来的血顺着冰水流入池子里。郑川文跟了进来,让下属守着门,直到凌晨冲完水撑着池子不停喘息才递了纸巾过去:“上次看见你拿着白粉,我以为那不是你的,没想到....” 凌晨僵了僵,避过了郑川文的手自己去扯了纸巾擦着脸上的水。郑川文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凌晨背:“你的事情今天肯定传出去了,这两天别出门,也别看电视了。我之前准备你这次作证之后将你提拔的,现在只能暂时搁浅了。” 凌晨听得出郑川文话里尽力委婉着,他把濡湿的纸巾扔去纸篓,抬眼看着镜子里脸色发白的自己,伸手拽松了绑好的领带。郑川文犹豫再三,还是张嘴道:“凌晨啊,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你就别去了,我会宣布你被撤职的消息,这是保护你。” 凌晨带来的辞职信还静静的躺在口袋里,此刻像把匕首割着肉。他低了头,抬手到警号的位置将警号拽了下来,放在了洗漱台,没说话要往外走。郑川文看着他放下的警号也满心的不是滋味,他转过身冲凌晨说道:“戒了吧,我介绍医生给你。” 凌晨放在门把上的手有一瞬的停顿,可只是一瞬,他便摁下门把走了出去。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从王大鑫的律师爆出自己吸毒时,郑川文下属同情的眼神,法警指指点点的窃语,警局同僚一脸早就猜到了的嘲笑,甚至没有一个人曾质疑过他吸毒的事情,好像他就该这般溃烂发臭、肮脏不堪。 走去法院门口的凌晨被一群记者围住,他们的问题何其尖锐,护送的警察都敷衍做事,根本不使力去推,凌晨强忍着不说话。突然‘啪’的一声,不知从哪来的鸡蛋砸在了凌晨身上,摔裂的蛋壳挂在警服上,蛋黄稀拉恶心。记者纷纷让开了位置,一个掂着一袋子鸡蛋的老太站在那里,毫不留情的取着一枚再次砸在了凌晨身上:“坏警察!我们的社会就是被你们这种蛆虫弄坏的!穿着警服还吸毒!” 凌晨僵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太张了张嘴:“我...” ‘啪’的一声,鸡蛋狠狠砸在了脸上,尖利蛋壳划出一道红痕,蛋清糊在脸上。老太视若无人的又掏出一枚砸了上去:“我孙子因为崇拜之前的卧底故事非要去报警校!满屋都是那篇新闻!今天回去他该多伤心!你对得起他们,对得起百姓吗!” “他凭什么要对得起你们?!他逼你孙子崇拜他了吗?!”等在法院门口的迪露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面前这么个场景,当下就蒙了,蹬着高跟鞋就冲了上去推开了扔鸡蛋的老太,伸手指着骂道:“少欺软怕硬啊!刁民啊!” |
“你说谁刁民!” “说的就是你!七老八十了不在家养老跑外面撒什么野!这社会怎么了?你有脸问吗!”迪露一见老太还要横,更是咬牙切齿的叉着腰骂道:“你嫌现在社会不好本来就是你们这一代的无能!你孙子考警校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孙子老了这社会还不好,那就是我们的无能!你怪得着别人吗!” 迪露一番话说的记者们都愣了,愤慨、不解、好笑、讽刺,还有抓到抨击对象的兴奋,他们一个个将摄像头从凌晨这边往迪露身上转,凌晨因为有警方要求就算上电视也必须在脸上打马赛克,这女人可不用打马赛克! 凌晨解开警服扣子,脱下外衣,拽着迪露胳膊箍进自己怀里,一把将警服搭在她脑袋上挡着脸。听到消息跑出来的郑川文带着下属将记者拦住,下属好声好气的将人往里面迎:“媒体朋友,我们发布会场地安排好了,在里面。” 凌晨看了郑川文一眼,扯着迪露往外走。刚才还炸毛的迪露突然没了声,在警服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就那么跟着凌晨往前走,直到凌晨停了步,才伸手掀起警服,抬眼就看到了停在面前的黑车,前面站着个白毛,迪露眨了眨眼,探头看着车里似乎还坐着一个,她回头望向凌晨。 “晨...”毒药上前站在了凌晨面前,皱着眉头低声说:“今天的庭审你的事...飞哥....” 凌晨顿了顿,点了头:“我知道了。” “飞哥...飞哥?!”迪露一惊,扒拉着凌晨的胳膊:“笑修罗?光头飞?大飞哥?你老大?” ‘嘀嘀’两声,鹏飞在车里探身摁响了喇叭。凌晨知道鹏飞催促,他转身安顿迪露回家呆着,别出来乱跑,迪露点头,凌晨便快步跟着毒药上了车。 汽车行驶在马路上,没开音乐,没开空调,无比的静谧。毒药坐在司机位置上透过后视镜不时打量着鹏飞的脸色,偏头跟凌晨使着眼色,凌晨坐在副驾驶也看得到鹏飞的表情,此时身体里的毒品吸收已接近峰值,冷汗簌簌的往外冒,却强忍着不敢表现任何不适,他望了毒药一眼,回头叫道:“飞哥....” “不用忍。兴奋吧?”鹏飞冷冷的看了凌晨一眼,吩咐道:“毒药,哪家场子开门去哪家,要他妈够嗨的。” 凌晨皱着眉头,心里忐忑,因为毒品作用咽喉阵阵发热,叫出来的飞哥都黏黏的。毒药看了眼后视镜,也一起叫道:“飞哥,回家吧...小晨不是故意的...” “飞哥...”凌晨跟着一并又叫了一声,可嗓子里的干涩瘙痒让自己都听得难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手攥上大腿的肉,偏回头深吸了两口气。 毒药看鹏飞没再说话,急忙踩着油门拐到回家的路上。鹏飞心里却阴沉到底,凌晨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李斌曾经给他注射过毒品,可鹏飞却知道,这次已经是他第二次碰上那玩意了。 车刚停稳,鹏飞就下了车,自己走在前头。毒药推了凌晨一把,凌晨急忙跟下了车,可脚刚一落地,就似踩在软绵上,毫不费力的漂浮着,他慌忙扶着车沿,在法庭上高度紧张强忍下的症状,已经由解毒器官的呕吐恶心转移到了脑袋里,越来越明显的不再是痛苦,而是舒畅,一种凌晨觉得从无体验过的快乐和安宁。仅剩的理智一遍遍压制着躯体最原始的快感,凌晨无助极了,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晨...”毒药皱着眉头下了车绕到这头来扶凌晨。在黑帮混了这么久他见过不少瘾君子,他们或许为了逃避或许为了新奇,都在经历恶心后贪心的享受着上头到底的快感,可凌晨不是,他抗拒着,抗拒着本能,越快乐的控制越让他挣扎的痛苦不堪,他厌恶此刻。 凌晨摇了摇头,自己往前走着,跟着鹏飞进了屋里,主动寻了藤杖跪去了书房,黑漆漆的书房里没有开灯,鹏飞不在。毒药在卧室找到了鹏飞,鹏飞正抽着根烟,回头问道:“庭审结束几个小时了?” “两个半。”毒药答完,蹭着鹏飞:“飞哥,别气了,他是第一次,还是兑着水,没有那么严重吧...他不想的,他不是自愿的,不会再碰的。” “毒药。”鹏飞咧嘴说了一句:“嘚瑟过头了。” 毒药一滞,直了身。鹏飞扯着他的脸拽了拽,嗤笑道:“你刚才跟老子说什么?没有那么严重?” 毒药麻利的就弯了腿跪在地上:“飞哥我错了,飞哥...” ‘啪’的一声脆响,鹏飞一耳光就掀在了毒药脸上,火辣辣的灼热感沿着耳根烧起来,毒药知道触了鹏飞逆鳞,抿嘴把脸扭回来,低着头没再说话。 “头抬起来!” 鹏飞的火从陈傲那就一直憋着,浑身冒着的怒气老早就让毒药感觉到了,这一声厉喝竟让毒药下意识一颤,已经犯腥的嘴角抿了抿,冲着鹏飞抬起了头。 鹏飞摸过光头,扭脸看着地上的毒药,呵的一声乐道:“毒药,我他妈惯得你?什么事够不够严重,用得着我重新教一遍?” 毒药肿着半边脸仰头看着鹏飞,认错道:“飞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张嘴胡乱嘚瑟,没有下次了飞哥,真的,我和小晨都不会有下次了。”顿了顿,毒药跪前一步,讨好的又补了一句:“飞哥别生气了,飞哥还带着伤呐...” 鹏飞脸一沉,本就威严的脸没了痞笑让人生畏,他指了把床沿,竟只冷冷吐了一个字:“那。” 毒药按着规矩把裤子脱到膝窝,趴到了床沿,双手趴着床上轻抓上床单。哪知鹏飞半响并没有打,他盯着毒药臀后的疤痕弯腰用手捏着看了看:“打的时候疼么?” “....”毒药愣了愣,点了头。 “呵。”鹏飞笑笑,手上使着劲捏着肉:“记住了么?” “嘶....” 毒药刚倒吸出声,鹏飞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屁股上:“叫?!” 毒药赶紧憋住气,屁股上那块肉被鹏飞又掐了起来,打着圈拧着,这比挨抽还疼,挨抽总还有个缓气的时候,鹏飞现在拧着不撒手,疼痛连个缓的时候都没有。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动:“飞哥,毒药知道错了,再不乱说了,真的!真的...” 鹏飞却根本没打算理他,把裤子往膝窝摁了摁,抽着裤带就拽了出来,对叠起来一下就摔在了大腿根上。毒药一抖,抓上床单咬牙不动。身后皮带嗖嗖嗖并排往上抽,一下去就是两道红楞子,却并不算狠利,毒药扯着床单不敢大叫,却还是瞅着时机哼了一小声:“疼...” 撒娇性质十足的呼痛明显没让鹏飞留手,反而顿了顿,足力的一皮带抽在了臀尖,嗖啪一声臀肉一荡便高高的鼓起两楞,泛紫的边缘围着高肿的红痕,毒药的两腿连带着都轻轻颤着,冷汗一下就冒了一后背。 鹏飞没接着打,反而甩了皮带在地上,揪着毒药领子就往屋外拉,毒药踉踉跄跄跟着,站也没站住,险些摔在地上,两条裤子耷拉到了脚腕,被鹏飞一推就攘进了书房,脚下一拌摔在了地上,呲牙咧嘴却没敢叫出声。 鹏飞算着凌晨吸毒的时间,此刻已经过了那转瞬即逝的快感再次堕入无边地狱,他的痛苦会加倍,从里到外的加倍,加倍到让人格外贪恋逝去的那段安宁快乐,加倍到让人忘不了曾体会的东西然后一次次飞蛾扑火般重试。 跪在地上的凌晨僵直的胳膊被藤杖厚重的压着,原先的精力充沛已经被再次袭来的恶心疲累代替,受不住藤杖的胳膊往下一沉,他竟清晰的感觉到骨节咔咔作响,好像要生生断裂。快感逝去而加剧的痛苦让跪地的双腿膝盖骨下似有千万虫蚁撕咬。每一节骨缝都成了黄蜂窝和蚂蚁洞,成群的蜂虫加上延绵不绝的黑蚂蚁,在体内脏器和骨头上叮咬,直至千疮百孔,冷汗如油,‘当’的一声,厚重的藤杖从手上摔砸在地,滚向一边。 鹏飞上前拾起掉地的藤杖,回脸看向地上的凌晨,藤杖戳在肩头上让他不至于软倒:“我他妈只问一遍,谁给的?” 满脸冷汗的凌晨喘着气,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李蒙,不可能是李蒙,他只是个孩子,就算是他,他也只是个为了父亲而努力的孩子啊...凌晨抬头望着鹏飞,轻叫道:“飞哥...对不起...” “行。”鹏飞点了点头,他料到他不是自愿,也知道他不会说。抽回的藤杖在手掌掂了掂,刷的抽下去,砸在大臂上的厚重力量让凌晨几乎侧飞出去,半扑着倒在地上,整条胳膊的骨头像被砸碎一般动弹不得,内里的恶心感更加明显,他手撑在嘴上隐忍的干呕着,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流。 毒药从地上跪起来,皱着眉要去扶。鹏飞一举藤杖就指了过去:“跪着!”语毕大步上前,对着摔在地上的凌晨劈头盖脸落着藤杖,他此刻的虚弱让鹏飞恶心,恨不得用藤杖生生抽碎了它。 扑在地上的凌晨身上还穿着警队衬衣,干净整洁的棱角是他连夜熨出来的,此刻却已经在冷汗和污血的变得褶皱不堪。被毒品加剧的痛苦让人眼前发黑,连声惨叫都叫不出来,一张嘴就是吐也吐不出来的苦味,干呕带出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凌晨抠着地板却强逼着不躲不闪,这个样子他也恨啊,恨透了。 鹏飞抽了一阵停了手,将藤杖换到了左边,点着地说道:“跪起来。” 凌晨浑身发着抖,衣服下都是横竖纷杂的血楞子细密渗着血,黏合着衣衫。骨头僵硬脆生,没动一下都似有骨渣刺着嫩筋,他咬牙往起爬,嘴唇都被咬出了血洞却还是疼的厉害,忍不住的哼了很小的一声。可鹏飞还是眉头一皱,左手拎着藤杖就掀在了肩头上,被抽倒在地的凌晨压到血楞子猛地一颤,拧着眉缩了起来。 毒药在一旁跪着实在看不下去,眼圈都发了红,他急忙跪前两步挡在鹏飞前面:“飞哥..够了,够了..” 鹏飞黑着脸打掉了毒药的手,喝道:“毒药,还他妈不长记性是吧?” “飞哥,不打了...别打了...”毒药扭头看了眼缩在地上的凌晨,还是张嘴求道,迎着鹏飞的手他做好了挨巴掌的准备:“飞哥打我消消气...对,毒药不长记性,不知道该干什么,飞哥打我...” “我告诉你,少他妈不了你的!”鹏飞却没把巴掌打在毒药脸上,绕过毒药直直冲着地上的凌晨弯腰扯着头发拽了起来,一把推搡到了书桌上,喝道:“趴好了,规矩不是没教过,在牢里怎么他妈挨的现在给我拿出点样子来!” 凌晨的胃恰好咯在桌沿上,听到鹏飞的话却紧紧抠着桌面撑着不动,腾了一个拳头堵在嘴前。鹏飞说的规矩,其实很简单,不动不叫。可为了学这四个字,凌晨在狱中的一年就没在晚上学过别的,动了再打,打到越来越疼,却一定不能动,因为动,只会换来更狠的力度。 鹏飞没去扒黏着血的裤子,拿着藤杖比划了比划便猛地抽了上去,几杖连在抡在一样的地方,凌晨趴伏的肩膀颤抖个不听,可从腰后往下却连动一分都不动。鹏飞这才算是缓和了半点的心情,掂愣着藤杖换了地方,再次抽了上去,并排着往下。 凌晨的裤子已经明显被殷透,褐色在光亮下一亮一亮。鹏飞并不是不觉得心疼,他疼,可他更想让凌晨知道什么样的疼是有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再次砸下的藤杖撕烂了布料,於肿难看的臀部露了出来,红凄凄满是血迹,凌晨抽着肩膀‘恩...’的叫出一声,却突然愣住了,他僵着身不敢再动一下。 鹏飞不是善男信女,他的心狠手辣道上谁人不知。可对着自家孩子他很少如此狠戾,但毒药和凌晨却都见过这种模样,立规矩的底线是鹏飞触也触不得的地方。就连立的过程都让人回想起来浑身抽疼,毒药的规矩也是一年立起来的,他刚跟鹏飞那一年,前三个月见了鹏飞就跑,第四个月就变成了求饶,半年后变成了一边挨打一边哭喊着骂人,可只维持了一个月他就知道了不乱叫,却还是忍不住躲,整整一年,还是个孩子的毒药就知道看着鹏飞脸色,在挨打的时候咬烂了嘴也得不躲不叫。 毒药看着只觉得心头堵着晃,别着脸不看,胸口一下下起伏着。鹏飞看着僵身的凌晨,终是把藤杖放上了书桌,说了一句‘毒药,扶他跪着反省。’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摔门而出的鹏飞走去了洗手间,打开的水柱冰凉的冲在手心,洗掉血污和汗渍。他甩了甩手,抓着毛巾擦了遍光头,然后坐在了马桶盖上,摸索着拿出烟盒叼在嘴里点了。鹏飞无声的坐了一会儿才动手去脱上衣,崩裂的伤口黏在衣服上,鹏飞一把便都拽了下来,瞬间涌出的血温热一片,鹏飞叼着烟拿过毛巾自己伸手擦了两下血。他叼烟起身站在镜子前头,用湿毛巾擦着血迹,洗干净红血再擦上身,如此十几次才算是清理的差不多,鹏飞把已经脏兮兮的毛巾扔进了垃圾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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