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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孔怀(兄弟,现代)[第8页]

作者:小言詹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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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信纵使这几天再有耐心,此刻也被消磨殆尽了,听了庄慕然连篇的谎话,顿时气愤填膺,怒不可遏,也懒得吩咐庄慕然自己站过来了,直接从办公桌右上角的镜下练习器里抽了把分离钳,朝庄慕然走了过去。
庄慕然要是知道他哥正拎了琮儿过来体检,就绝对不会跟他爸这儿舍身取义的死扛。看着他爸朝这边儿步步紧逼,庄慕然难免有些慌不择路,一边往办公室的墙角退,一边叫着,“庄院长,现在是上班时间,医院是工作场所……啊!”
庄信一杆儿打在庄慕然腿侧,疼得庄慕然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许久之后,庄慕然跟他爸谈判似的商量,说能不能不再用镜下分离钳揍他,庄信忍着笑回了句,疼了好给张记性。庄慕然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爸,“爸,那何止是疼呀,那感觉不可名状。”
“爸,爸,我又怎么了?你就是要揍我也得有个由头吧。”庄慕然眼看着他爸又扬起了那把令他深恶痛绝的分离钳,既不敢跑,又不敢拦,本想讨饶,慌乱之中却成了脱口而出的抱怨。
“由头?你说你又怎么了,我看就是最近对你太好了,才你这么肆无忌惮的。”
“爸,我真不是故意的,车坏了我……”
“我今儿要不把你这撒谎成性的毛病给你掰过来,都枉你叫我一声爸。”庄信一把扭过庄慕然的左手别到背后,让庄慕然和办公室里雪白的墙壁来了个亲密无间。
旋即,庄慕然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痛感从身后袭来,钢质的杆儿抽在身后,像是直接敲在了骨头上,额上冷汗淋漓,连呼痛的力气都没了,直到感觉眼前发黑,身后的痛感才停了停,手也被松开了。
庄信拿着分离钳指了指庄慕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爸……我错了……我……不敢了。”庄慕然忙着讨饶认错,喘着气,他爸那个拿手术刀的手劲儿一分力气都不留,还拿着那个钢质的棍子,庄慕然真是一下都不想再挨了。
顾泽瑾停好车后,环视了一圈停车场,都没看见庄慕然的车。本不想麻烦庄信他们,看来计划到底是落空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庄叔叔,琮儿胃病又犯了,我带他过来了,可以麻烦您帮他检查一下吗?”
庄信放了电话,用一种略带恍然的眼神审视着庄慕然,“你去琮儿那儿了?”
庄慕然听到了电话的内容,知道是他哥打来的,便也不再隐瞒,一手支着旁边的沙发靠背,无力的点点头。
“那你跟我演什么宁死不屈呀。”庄信戏谑着。
“我要是跟你说实话,你肯定扭头就跟哥告状。”庄慕然在心里白了他爸一眼,抱怨道。
庄信一巴掌拍在脑袋后面,庄慕然作势疼得躲开,暗叹道: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你以后再敢撒谎试试,今儿这顿打你也不冤,这种涉及道德品质的问题,有一次算一次,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绝不轻饶。”庄信正色道。
“知道了,爸,不敢了。”庄慕然点头。
庄信想扶着庄慕然进去休息间,“那你先去里面趴会儿吧,我带琮儿检查完再回来给你上药。”
“不用了,爸,你快去吧,我自己可以。”庄慕然还是担心顾泽琮的胃病。
顾泽瑾又给庄慕然打了电话,结果是冯浩帮忙接的,说是他老师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等把顾泽琮交拖给了庄信,在挣得庄信的首肯后,顾泽瑾疾步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纵使知道里面只有庄慕然一个人,顾泽瑾还是礼貌性的敲了三下门。
“请进。”庄慕然一共也没挪了几步,听到敲门声,让自己站的更稳了些,看不出狼狈才作回应。
顾泽瑾推开门,进去后就看到庄慕然微蹙着眉隐忍坚持的站姿,满头的汗水都没来得及拭去,有瞥见了敞开着门的休息室。
“哥?”庄慕然原以为是科室主任什么的来送报告,没想是来的人竟是顾泽瑾。
顾泽瑾径直走了过去,不由分说的抱起庄慕然,朝着休息间走去,眼神中难掩心疼,“又是因为琮儿吧。”
“当然不是,因为我撒谎。哥,琮儿他也不想的,你别怪他。”
“你还有心力给他求情,看来是不够疼。”顾泽瑾小心翼翼的将慕然放在床上,正欲转身出去买药。“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该瞒着你的。”庄慕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慕然,哥不走,哥买点儿药膏。”顾泽瑾安慰着,弯下身子替庄慕然擦了汗。
“不用了哥,我爸他自己打的,还不得自己干这个苦力呀,人家都说打一巴掌给一颗糖,他打这么狠,不该讨好我一下吗?”
“胡说什么呢?”顾泽瑾轻轻拍在庄慕然身后。
“哥,疼呀。我就是想着万一他看见了心疼呢,说不定下次下手还能轻点儿。”庄慕然可怜兮兮的哀嚎。
顾泽瑾忍着笑意佯怒道:“你呀,下次再敢撒谎,等庄叔叔教训完,我再把你拉起来揍一顿。”
庄慕然一副委屈的神情,“哥~”
顾泽瑾又柔声哄了半天,知道顾泽琮检查完,才跟庄信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又提了慕然不好意思让他上药的事,才告辞,领了顾泽琮你回去。
顾泽琮身上本就背着事儿,又知道自己连累了庄慕然,一路上心神不宁的低着头。
刚一进门,楚思恒就迎了过来问好,很是担忧的望着顾泽琮。
“哥没事儿了,也检查过了,放心吧。”顾泽琮揉了揉弟弟头发,看着桌上的清口小菜和南瓜小米粥,顾泽琮便觉得欣慰感动,这个弟弟简直像是一缕直射心底的春光,温暖明亮。
简单的晚饭后,哥哥虽然没再提起,但是顾泽琮还是很乖觉的捧了戒尺,在顾泽瑾书桌对面站好。
“站过来。”顾泽瑾合上手里的说吩咐道。
顾泽琮依言照做,在哥哥身旁的空地站好。待顾泽琮手里的戒尺被拿走,刚要转身撑在书桌上,就到戒尺被扔在书桌上的声音,音响不大,却是吓得他一哆嗦。
“琮儿,哥上次说再企图逃避体检怎么罚来着?”
顾泽琮猛的想起上次的教训,正腼颜着不知道怎么作答,就觉得眼前的景象一换,成功的被他哥拉着胳膊按在腿上。顾泽琮栽伏在哥哥腿上,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
“别动。”顾泽瑾警告似的压了压顾泽琮的后背。
“哥,我是想周六休息时再去。”顾泽琮的声音闷闷的,却略显焦急。
“嗯,是你慕然哥安排的吧。”顾泽瑾的言外之意是弟弟自己根本不会主动去做检查。
顾泽琮自知理亏,不敢再辩解,便安静下来。
顾泽瑾扬手,巴掌一下一下的打在弟弟身后,这般惩罚调皮孩童的姿势,和巴掌接触布料闷响声,羞赧到底盖过了疼痛,顾泽琮的脸颊红晕异常,鼻尖蒙上一层薄汗。
二十下过后,顾泽瑾才停下手。
“让你动了?”顾泽瑾佯怒,按着顾泽琮不太安分的肩膀。
顾泽琮的脸愈发的红,也不知是出于愧怍,还是这样的姿势致使呼吸不太顺畅,声音里似乎还流露着些委屈的意思,“哥,我知道错了。”
“我问的你什么?”顾泽瑾扬手,又一下打在顾泽琮身后。
“没有。”顾泽琮体味到了哥哥的一丝怒火,十分乖觉。
“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是吗?”顾泽瑾微蹙着眉头。
“哥,我错了,对不起。”顾泽琮语气里饱含歉意,自己胃病一犯,就要累及这么多人,委实让顾泽琮不胜愧汗。
顾泽瑾疼惜的神情中带着三分无奈,从小到大每次看到弟弟因胃疼而难受隐忍的样子,而自己根本束手无策时,顾泽瑾总会生出一股黔驴技穷的挫败感,“这份儿罪,没人能替你受。”
“琮儿记住了,哥,琮儿今后会小心注意的。”顾泽琮的话似是在宽慰哥哥,实则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以总让哥哥他们为自己提心吊胆的了。
“看你表现,每次都是虚心接受,积极认错,坚决不改。起来吧。”顾泽瑾一语中的,可到底没舍得再教训。
顾泽琮又被哥哥的话羞出一层薄汗,知道顾泽瑾没有生气,便凑趣般的将额前和鼻尖儿的汗,使劲儿的蹭在哥哥棉质的家居裤上,才任由哥哥拉着自己起来。
“站好了。”顾泽瑾放开弟弟的胳膊,吩咐道。
顾泽琮依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
“你师兄中午打来电话,就只为叙旧?”顾泽瑾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蕴意。
可顾泽琮只是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胆子骗他哥,便将下午避繁就简的交待完整化,“不是,师兄他邀请我去加州参加流体力学的年会。”
“那你是怎么想的?”顾泽瑾继续追问。
“哥,我还没想好。”顾泽琮摇摇头。
“想就去,不必估计那么多。”顾泽瑾柔下声音,他向来都精心呵护着弟弟的爱好。
“嗯,我知道了哥。”顾泽琮会心一笑。只要是自己想的,不出格儿的,哥哥永远都纵着自己,甚至十分期望自己能做喜欢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晨练的时候,楚思恒担心顾泽琮的胃病没好利索,还有就是怕顾泽琮挨过教训不很灵便,总是有意无意的放慢步子,就连鞋带儿也适时的两圈儿一开,“哥,你再等我一下,我鞋带儿又开了。”
顾泽琮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手拨开了楚思恒准备系鞋带的手,重新帮弟弟把两只洁白的鞋带绑好。站起身,看着楚思恒有些羞红的小脸,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的解释道,“哥已经好了。前面这四圈根本起不到任何锻炼的作用,我们重新跑过好吗?”
楚思恒点头,“好。”
顾泽琮和楚思恒复又伴着朝升的东曦并肩跑在一处。
顾泽琮趁着楚思恒上楼洗澡的功夫,闪身进了顾泽瑾的房间。
“哥,慕然哥他……”顾泽琮知道自己连累了庄慕然,内心愧疚关切,可他作为弟弟又要保全他慕然哥的颜面,只得请哥哥代劳。
“昨晚打过电话了,有庄叔叔照顾,放心吧。去洗个澡,下楼吃饭。”顾泽瑾想起昨晚与庄慕然的对话,便不由得忍俊。
庄慕然说他爸昨天不知道哪根儿神经没搭对,给他上完药,就出去拿了镜下练习器进来,锁在了休息间的柜子里。然后在他挣扎着起来要回去上班的时候,被他爸义正言辞的摁回了床上趴着,之后还去买了他最喜欢的潮州菜回来,跟他说了句饿了记得吃,就大摇大摆的亲自去替他值班了。冯浩偷偷发短信跟他抱怨,说他是逍遥了,可整得他们科里的其他医护人员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庄慕然刚看到短信时,以为自己眼花了,确认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他爸不止是放了他的假。如果这是个梦的话,他宁可只愿长醉不复醒。
“泽琮哥怎么样了?”看到楚思恒进来,刘宇桐赶忙吞下嘴里的三明治问道。
楚思恒莞尔,“没什么大碍了。对了,宇桐,昨天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来,早晨一杯爱心咖啡,幸福健康活力满格。”刘宇桐将咖啡摆在楚思恒的课桌上。
楚思恒听完,不禁轻笑一声,“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广告费。”
“爷,快尝尝好喝么?能不能尝出来我带给你的满满的温暖。”刘宇桐一脸谄媚的看向楚思恒。
楚思恒连忙摇头拒绝,“我怕有毒。”
“你……”刘宇桐伸出的食指又拳了回来。“你看我在我昨天那么卖力又默契的配合你的份上,而且我胳膊都要磕青了,对了,是不是得算工伤。”
“我就说昨天你怎么疼的如此入戏,还伴随着一声台本上没有的巨响。”楚思恒揶揄道。
“我不管,你要负责。”在楚思恒帮他查看胳膊上的伤势时,摆出一副泼皮落魄户儿的架势。
楚思恒强忍着笑意,拿出哄人的语气,“行,刘大少爷,说吧,怎么负责?”
刘宇桐立刻回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宣传纸,放在两人中间,“十一之前是各大组织换届和各个社团招新的高峰期,你看……”
“停,直接说你目的吧。”楚思恒伸手压在了刘宇桐正准备一张张翻动介绍的纸上。
刘宇桐用那种被戳破小心思的不甘神情望了楚思恒一眼,随后略显刻意的轻轻了嗓子,“我,我能有什么目的呀,就是想着咱俩可以充实课余生活,提高能力水平。”边说边推开楚思恒压在那摞纸上的手,“模联社怎么样?”
楚思恒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邪笑审视着刘宇桐,“你初中的时候还没参加够?谁每次在开会前期一边准备一边抱怨累的,还扬言说能再选一次的话,绝对不来模联了。”
刘宇桐暗自想着:也对,累就算了,关键是模联里的小姑娘一个个伶牙俐齿的,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于是,抓起最上面那张放在一旁,“那学生会怎么样?”
“宇桐,你想好了么?星辉跟咱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了,你再想逃掉每周的例会可没那么容易了。”刘宇桐仗着宋星辉是学生会的主席,除非有需要组织活动等正经事外,其余的例会,他生活部长一律不参加。
刘宇桐的满腔热情,像是瞬间被淋上了冷水。单是学生会每周可有可无的例会就让人头疼,想着反正也快换届了,估计也见不到那个作宣传的副主席学姐几面了,何必为难自己,面带不舍的嘟囔了句:有缘再见吧。
“你说什么?”楚思恒没听太清。
刘宇桐略显尴尬的笑笑,“哦,没什么,我说那还是算了吧。”
班里陆陆续续的有同学进来了,楚思恒拿起纸杯品了一口咖啡,待口腔溢满香气的时候,很配合的说了句,“嗯,温暖,简直充满活力呀。”看着刘宇桐得意的神情,又补了句,“你就别逐个介绍,我答应你。”
“真的?”刘宇桐心潮澎湃。
楚思恒有喝了一口咖啡才悠悠的回道,“嗯,但是不能超过两个,你慎重抉择一下吧。”
“两个就两个吧,那我考虑好了就直接替你报名了?”不得不说刘宇桐的自慰精神还是蛮强的。
“行,你看着报好了。”楚思恒一向对这种社团和组织兴致索然,可谁让他喝人家的嘴短呢。
之后,刘宇桐便皱着眉头,开起了爬罗剔抉的抉择工作。刘宇桐是那种有着轻微选择困难症的人,看着一张张别出心裁的宣传纸,嘀咕:网球社?不行,思恒网球打的比我好,到时候我的光芒都被掩盖了,怎么会有女孩子注意到我。嗯,对,围棋社,书法社和乐器社也不行。魔方社?可是会有女孩子喜欢玩魔方吗?柔道社和舞蹈社?不行,每次累的一身臭汗就算了,可我一点儿基础也没有,根本突显不出任何优势。唉,怎么这么难呀。刘宇桐的下巴抵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翻着宣传纸,愁怨的声音可能大了点儿,“她到底会选什么呀?”
“你说薛宁心呀,你去十四班问问不就知道了,就说你小子是别有目的吧。”楚思恒恍然。
刘宇桐微微偏了偏头,懒洋洋的回道,“你懂什么?那么刻意,一点儿都浪漫,怎么能突显我们之间的缘分呢?”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坐直身子,半转像楚思恒,“不对,等会儿,你怎么知道她是哪个班的?你俩居然有私交。”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是你每天总在我耳边唠叨,说怎么就偶遇不到薛宁心了。昨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不是在洗手间外面等你吗,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然后就看见她从斜对面的十四班出来了。”楚思恒笑笑无奈的解释道。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说来也巧,他们和薛宁心是在食堂遇到的,他俩就第一天去了食堂,刘宇桐偏还生出个一见钟情的感觉。那天他俩起身收拾餐盘准备走的时候,薛宁心她同学就拉着她过来,手里还抱着音乐课本,纯色的纸质书皮上的名字很是好看。应该是刚从艺术楼下课过来,可艺术楼毕竟离食堂远了些,又是开学第一天,食堂里基本没有什么空位子了,刘宇桐他俩根本没吃几口,自然快些。后来,刘宇桐还总是抱怨说,当时就应该忍着多吃几口,大家拼个桌,还可以借机聊天。
“你出来就催我快点走,说怕我哥等久了。后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哥总出去接电话,我一担心就给忘了。”
“好吧,看在泽琮哥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楚思恒轻笑,“我谢谢你。”
“客气,不过,你居然帮我搞到了这么重要的情报。文科重点班,你说宁心她有什么爱好呀?”
刘宇桐对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宣传纸选了大半日,可还是一筹莫展,整整一个上午的课都心不在焉的。
楚思恒在课上偷偷提醒了他几次,可是收效甚微,每次不出三分钟,刘宇桐就复又神思恍惚,心猿意马了,楚思恒便也不再强迫他。
刘宇桐是那种阳光,外向,爽朗,健谈的男孩儿,一向很有异性缘,自然也不乏追求者,而且他素来处理的游刃有余,认识这么久了,楚思恒还从来没见他对那个女孩子如此上心的。之前说是要偶遇,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知道薛宁心是那个班的。可现在,直接去问,委实唐突。不问,那这微乎其微的概率还真是在考验他俩的缘分,刘宇桐此刻难免有些进退维谷,抓耳挠腮。
楚思恒趁着午休的时候,陪着刘宇桐在那个小型人造园林的廊亭里散心,聊天,开解了半天,却是徒劳无功。楚思恒望着旁边的那个“许愿池”,突生出一个极为幼稚迷信的想法,伸手摸进了自己的校服口袋,然后站起身,说让宇桐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就出了校门,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听原味的苏打水,顺便换了些硬币回来。
“什么意思?”刘宇桐看着楚思恒递过来的一把硬币疑惑道。
楚思恒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刘宇桐垂头丧气的身影,只是将下巴朝“许愿池”的方向抬了抬,“听说挺灵的,要不你试试?”
“切,俗不可耐。”刘宇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伸手抓了硬币,起身走了过去。一连丢了三个硬币进去,将剩下的几个硬币扔回给楚思恒,顺便拿走了一听苏打水。谁成想,刚一打开拉环,就被喷了一脸,连白色的校服上都带着些破掉气泡后的水点,手上的黑色易拉罐还在不断的往下流着苏打水,伴着“嘶嘶”的声响。
楚思恒是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拿这听儿?”刘宇桐笑着问道,他并没有责怪楚思恒的恶作剧,苏打水无色,干了也不粘,像矿泉水一样,他们是那种就连开玩笑也是有分寸的人。同时,他也明白楚思恒无非是想逗他开心罢了。
楚思恒敛了些笑容,正经八百的回道:“我也不确定呀,所以我两听都摇过了。”
刘宇桐听完这句话眼睛一亮,慢悠悠的“哦”了很长的一声,将手里的易拉罐儿放在一边,猛地站起来去抢楚思恒手里的那听苏打水。
不过楚思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先了一秒防备着,转头就跑,刘宇桐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楚思恒神情得意的回头看向刘宇桐,却看到刘宇桐突然停了步子,朝他一伸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在了别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楚思恒没看清对方,就先蹲下来帮忙捡那些被自己不小心撞在地上的东西。
楚思恒低头捡着一个个文件夹,随意的一瞥,透明的封皮下像是一篇篇流体力学相关的英文论文,猛地偏头看了看被自己撞到的人,很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抱着那堆文件夹站起来,带着些尴尬的笑容,“哥,你怎么在这儿?”
“泽琮哥。”刘宇桐跑过来打招呼。
顾泽琮冷不防被撞掉了手里的东西,现下正好腾空了,便伸手捏了捏楚思恒和刘宇桐的小脸,似是带着些宠溺的语气,“我看你们就是精力过盛,午休时间还在这儿追逐打闹。”
中午吃完饭回到办公室,他师兄姜宗林又打来电话,不过这次倒是没再劝他去加州参加学术会议,也没催他给出回复,只是说让他抽空看看发到他邮箱里的那些论文。顾泽琮刚从附中外面的打印店回来,走在这条法国梧桐掩映的小路上,翻看着手里还微微带着些热量的A4纸张,谁想原本阒静的校园,竟还有嬉戏的跑闹,刚走过那座一人多高的雕像,就猝不及防的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撞掉了手里的东西。
刘宇桐校服上的水点还没干透,脸上的苏打水还没来的及抹去,顾泽琮触手有些湿湿的,本以为汗水,便从口袋里掏出方巾替刘宇桐擦拭着。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廊亭里的木制座位上的易拉罐,周围的一小滩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熠熠。加上刚才追逐的情形和弟弟手中没有开过的苏打水,随即了然。
“谢谢泽琮哥。”刘宇桐笑逐颜开。
顾泽琮莞尔,语气温和,“不客气,宇桐,回教室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要上课。”顾泽琮说完,伸手拿走了楚思恒手中的易拉罐。
“哥!”楚思恒怕顾泽琮顺手打开。
可顾泽琮却更加确信这是弟弟的恶作剧了,伸手指了指廊亭,佯怒道:“你现在去收拾干净,然后跟我去办公室。”
“噢。”楚思恒应了一声,很是顺从的走了过去。
“他自己弄的自己去收拾就好了。”顾泽琮制止了想一同过去帮忙的刘宇桐。
刘宇桐怕顾泽琮生气,急忙替楚思恒开解,“泽琮哥,我们闹着玩的,而且易拉罐是我摆在那儿的。”
顾泽琮笑意温和安抚着刘宇桐的焦急,“我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他商量,宇桐,你先回去吧。”
“好,泽琮哥再见。”刘宇桐微微欠身告辞。
楚思恒拿了纸巾把水渍都清理干净,又顺便把顾泽琮的文件夹上沾染的灰尘也一并擦了,又去把垃圾丢掉,才重新回道哥哥身边。
“下次再敢这么浪费水……”顾泽琮略带些威胁意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思恒打断了。
“不敢了,哥。”楚思恒知道哥哥并没有生气,就有了些撒娇的乖觉。
顾泽琮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楚思恒双手把那些蓝色拉杆的文件夹放到哥哥面前,顺便拿起了一篇论文,随意的靠在哥哥旁边粗览着,许是从小受母亲的影响,楚思恒的英文还算不错,可真看起这种极富学术性的专业论文来,一样有些吃力。
“要看就站好了。”顾泽琮一向是那种无论学习还是工作都相当严谨认真的人,态度和状态定会调整到最佳。
顾泽琮话音未落就起身搬了办公桌对面的一个不带轮子的会客椅,放在弟弟身后,“坐着看吧。”
“谢谢哥。”楚思恒的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端坐着研读起来,可手边儿连个词典都没有,连蒙带猜的看了半天,觉得大概是关于高超声速粘性流动理论的文章,可做学问容不得丁点儿马虎,楚思恒在心里叹了口气,咬着嘴唇略显不甘的摇摇头,又双手给哥哥放了回去。
“看不懂?”顾泽琮停下手中的黑色钢笔。
楚思恒点头,“嗯。”
“今晚回去,哥拿上学时用的词典给你。这些论文难度确实有点儿大,我抽空再印一份儿给你,如果有弄不明白的地方直接过来问哥,不用怕打扰哥,知道吗?”顾泽琮想了一下,决定晚上还是把在理工学院上学时整理的几个笔记本一并给了楚思恒,他会帮弟弟答疑解惑,但是一定不会替他翻译好这些论文或直接将结论讲给弟弟。
“知道了,谢谢哥。”楚思恒激动的眉开眼笑。
“还有你喜欢可以,钻研哥也支持,但是……”顾泽琮正准备补充。
“但是本来的学业、任务不能耽误,对吧,哥。”楚思恒原以为自己的话正中哥哥的下怀。
顾泽琮看着弟弟,觉得楚思恒现在心情异常的好,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轻笑,“这些不用哥说,你也一定可以做的很好。哥的但是,是让你注意休息。”
楚思恒腼颜,羞赧的笑了笑。
“思恒,哥问你个事儿,如果……哥是说如果啊,如果哥离开一个星期去和朋友旅行,嗯……你……,不是很重要的,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旅行。”顾泽琮犹豫着措辞。
“哥,我没问题呀,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大哥也在家不是吗,哥放心去好。”楚思恒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给顾泽琮宽慰,让人欣慰,温暖。
顾泽琮继续分析整理着手中的已经判完的物理卷子,楚思恒也不想现在回班,就在一旁陪着哥哥工作,去帮哥哥接了杯热水回来,双手放在顾泽琮左手边偏上的位置。收回手的时候差点碰到那个三层的文件栏。许是无聊,翻弄着哥哥办公桌上的文件栏。第三层,放着一个纸质的档案盒,里面是他们实验班的学生资料。
楚思恒的手在档案盒的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把东西都重新规整好,“哥,快打铃了,我先回教室了。”
“这些什么时候截止报名?”楚思恒回到座位上,看着旁边依旧对着宣传纸发呆的刘宇桐低声问道。
“大概最早的周一吧。”刘宇桐叹了口气才作回答。
楚思恒蹙着眉头,咬着嘴唇,右手的拇指不知不觉的循环往复的搓着食指的第二关节,这是楚思恒陷入长考时的小动作,连他自己也未曾留意过。终于,在一番内心的挣扎后做出了个“成仁取义”的决定。继而,直接拽了刘宇桐过来商定了作案计划。
“你疯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真的没事。”楚思恒他俩一向还算是规矩的学生,现下提出偷档案资料这种事情,刘宇桐难免惊诧讶异。
楚思恒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质疑道:“你没事儿?那这一上午你听过一节课?人家李老师让作数学题,你写了一纸的薛宁心,点你上去板书,你拿我的演算纸干什么?”
“明明是你非塞给我的。”刘宇桐巧舌如簧。
楚思恒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一声,然后说了句,“就这么定了。”
“可是,别说泽琮哥了,就是被秦老师逮到,你也没什么好下场。”刘宇桐对薛宁心的那点儿“肠断白频洲”的忧愁,此刻倒是全倾注到楚思恒身上了。
“所以需要你去帮我拖住我哥呀,反正课你也听不进去,给你找点事情干也好。”楚思恒故作轻松的回道。不过,他帮完刘宇桐之后的打算没有一并告之。
下午的四节课,刘宇桐全神贯注的钻研物理题,考量着时间挑了几道确实难度偏大的,但又不至于全无头绪的题,工整的整理在白纸上。
等到下了最后一节语文课,顺便帮楚思恒提了书包,就直奔顾泽琮的办公室。
刘宇桐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宇桐?”待顾泽琮走过来开门,才发现,门外并没有弟弟的身影。
“泽琮哥,思恒被语文老师叫走了。”
“哦。宇桐,进来说吧。”顾泽琮接过楚思恒的书包,招呼刘宇桐进办公室。
“泽琮哥,我有几道题不会,可以打扰你一会儿吗?”刘宇桐举起手里事先备好的纸。
顾泽琮笑意温和,接过纸张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顺便帮刘宇桐摘下书包,放在楚思恒的旁边。“当然可以,宇桐,不必这么客气的,坐吧。”刚好替楚思恒搬的会客椅还没有放回去。
刘宇桐看着顾泽琮认真的样子更觉愧疚,暗自埋怨自己,连累了思恒不说,还辜负了泽琮哥。听到顾泽琮询问他是否听明白了的声音,才慌忙把思绪扯了回来。便一语双关的回了句,“泽琮哥,对不起。”
“没关系,我再讲一遍。”顾泽琮莞尔。
顾泽琮不厌其烦的讲解,倒真让刘宇桐暂时收了心,目不转睛的听着。顾泽琮点拨的精准,刘宇桐学得也快,不出半个小时就全都解决了。
由于周六要补课,所以附中的周五晚上也是要上晚自习的,实验班自然不在此列。
楚思恒追着秦世言的脚步去了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象征性的敲了三下门,“报告。”
秦世言本想着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家了的,“思恒?来。”秦世言微笑着招手示意楚思恒进来,“找我有事?”
“老师,我……您让我做的这本阅读,有些题看了答案不是很理解。”自从体检的事件之后,楚思恒就一直叫秦世言“老师”,仅仅一个称呼的变化,代表了楚思恒的态度,从起初的交不“忠”兮怨长到现在的心服首肯。
“你去搬个椅子过来坐。”秦世言指了指旁边,随后从窗台上的一套精致玻璃杯中随便拿了一个去外面洗了,又拿热水烫了一遍,才接了杯水给他放在左手边。
楚思恒趁秦世言出去的间隙,观察了对面的办公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简直时至运来,十四班的学生信息表居然就摊放在对面的办公桌上。
第一道题还没分析完的时候,语文教研组里就只剩了他们师生二人。要盯晚自习的老师赶去吃晚饭了,其他人早就匆匆拎了包回家。
楚思恒原本想着等办公室没人了,再偷偷返回来看一眼薛宁心的资料。秦世言讲过大半之后,楚思恒担心拖的太久了,撞上回来的老师就没法“作案”了。于是,没等秦世言问,就直接伸手将翻到最后一道题的位置,“老师,还有最后一道。”
“好,我先看一下文章。”秦世言只是打量了一下有些异常的楚思恒,未再言其他。
谁想,楚思恒撤回左臂是时候忘了旁边的水杯,一不小将玻璃杯撞翻在地,玻璃杯磕在瓷板砖上,清脆的碎裂声随即而来。
“对不起,老师。”楚思恒忙弯身去拾地上碎片。
“别用手捡,我去把它就好。”秦世言拦了楚思恒正要伸出去的胳膊。
附中的教师办公室每天都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负责打扫,办公室里是没有清洁工具的,秦世言只得去洗手台那里取公用的清扫工具回来。
楚思恒被突然碎裂的玻璃杯搅乱了原本的计划,也不知是该不该庆幸,母亲多年来对他处之泰然的言传身教,于此刻尽显中流砥柱之功。楚思恒倒也灵活,及时另辟蹊径,他看着腕表估算了秦世言一个来回的时间。
等秦世言扫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出去倒了,楚思恒向左跨了两步,迅速的在对面办公桌上翻找薛宁心的资料,还估摸着秦世言怎么也会洗了手再回来。
秦世言刚走出办公室没几步,担心楚思恒去收拾地上的水渍,怕有没扫干净的玻璃渣扎到楚思恒,复又折了回去,想告诉他不用管,自己等下拿墩布回来清理。刚一转身就瞥见走廊玻璃上的映象,不由的一愣。终是没有直接戳破,去换了洗手台那里倒了垃圾,换了工具。
楚思恒暗恨自己不带手机的毛病,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发挥自己“过目不忘”的技能了,不过看到籍贯一栏填的台湾时,还是不免目光一滞,快速记完了重要的信息,重新规整好那一摞学生信息表,然后向右撤了两步,站回原位,本以为自己临时修改的这招儿暗渡陈仓神鬼不知。
秦世言再回来拖地时,特意往对面看了一眼,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带了些痞痞的邪魅。
“老师,我来吧。”楚思恒伸了双手去接。
秦世言摆摆手拒绝,随意的问道:“都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楚思恒以为秦世言问的是刚刚讲的阅读题。
秦世言轻笑一声,继而补充了句,“替你同桌问的,还是你自己?”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刘宇桐今天的六神无主。
“啊?”楚思恒不明所以。
秦世言却置若罔闻一般,清理好地板上的水渍就出去了。
“老师。”楚思恒难掩心虚的叫了一声,十分规矩的站在秦世言的旁边。楚思恒并不确信自己刚才的荒唐行为到底有没有被发现,可想着秦世言刚才出去之前的话,他不想将刘宇桐的心思宣扬的世人皆知,心里却笃定了不会合盘托出。
秦世言也没再叫他坐下,但还是谆谆不倦的讲完了那道题。在翻阅过后面的题目后,随手在目录勾了三篇,“周一之前做完,不用给我看了,如果还是不明白就拿来问。”
“知道了,谢谢老师。”楚思恒心里舒了口气。
“我看你时间也挺多的,要是实在闲得慌,就把《大学》默三遍,加一篇以‘诚于中,形于外’为题的读书笔记。”秦世言的语气明显不是在商量。
“是。老师,对不起。”楚思恒就是再愚钝,此刻也明白了秦世言言语中责他慎独的意味,终是败露了。不过,他确实感激秦世言留给他的空间。
“嗯,去吧。”秦世言会心一笑,心中的那一丝愠意,也随着楚思恒的一句对不起消散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楚思恒欠身告辞。
刘宇桐在顾家蹭了晚饭,而后就回楚思恒的房间切磋棋艺了。
“思恒,你没有被秦老师抓到吧?”在落了七个黑子之后,刘宇桐终是忍不住了。
“不对呀,你不是应该关心薛宁心的特长爱好吗?”楚思恒反倒不疾不徐的落了手中的白子。
刘宇桐将手里剩余的黑子一把扔回棋盒,“我怎么会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一切顺利。”楚思恒扯着安慰的微笑,偷看资料确实一切顺利,他并没有欺骗刘宇桐,只是隐去了可能会让刘宇桐内疚的部分。
刘宇桐一脸谄媚的笑容,讨好道:“你小子果然厉害,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看你表现吧。”楚思恒微挑了下眉毛,一侧嘴角扬起些弧度。
刘宇桐本着孺子可教的机敏,立刻端了桌上的杯子递给楚思恒,“爷,您喝水。”
楚思恒故作正色的“嗯”了一声,接过杯子,刚放到嘴边。刘宇桐就跑到他身后,对着楚思恒的肩膀又捶又捏,“少爷,您是不是感觉肩膀不适,小的给您按一按。”楚思恒暗自庆幸,好在刚刚的水没喝进嘴中。
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躲开刘宇桐正在为他服务的手,不再故弄玄虚的掉人胃口,“真是怕了你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请讲,在下洗耳恭听。”刘宇桐一副求知好学是神情。
“薛宁心钢琴十级,擅长芭蕾舞,现代舞,拉丁舞,曾是台湾联合报小记者团的成员之一,当地少儿话剧团的主演……”
刘宇桐略感诧异的打断了楚思恒的汇报,“等等,宁心她是台湾人。”
“嗯。资料上是这么写的。”
“那怎么会来咱们这儿?”
“或许是她父母工作调动吧。”楚思恒出于尊重,并为去关注薛宁心的其他信息。
“哦,思恒,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记得爱好一栏她填得是国画和架子鼓。”
刘宇桐陷入了一阵长考,还借机在脑海中描绘了薛宁心的性格,那样的气质怪不得令自己一见倾心。不禁喃喃道:“舞蹈,好在咱们学校只有街舞社。钢琴,附中只有个管乐团,貌似不需要钢琴。架子鼓……国画……算了,我还是回家慢慢想吧。”
送了刘宇桐之后,楚思恒就去敲了顾泽琮的房门,得到允许后,在顾泽琮书桌前站好。
“宇桐走了?”顾泽琮停下手中的工作。
楚思恒点头,“嗯,他说就不叨扰哥工作了,让我代为感谢,告辞。”
“有话想跟哥说?”顾泽琮似是捕捉到了弟弟神色中蕴藏的一丝异样,柔声问道。
楚思恒看着哥哥慢慢靠近的身影,吞了下口水,愧怍的垂了些眼睑,“哥,对不起,我不该让宇桐帮我拖着你。我更不应该去偷看十四班的学生资料。”
“什么?”顾泽琮的声音透着严厉,但却在极力压着怒火。
楚思恒连他原本的打算都一并交待了,自然包括了那个被他意外打碎的杯子,以及之后的随机应变,甚至秦世言的惩罚。唯独没有提到他去偷资料的动机,他不想出卖朋友,更不想欺骗哥哥。
“你还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呀。”顾泽琮蹙眉,语气中难掩严厉,可最让楚思恒难受的是那三分的失望。
“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楚思恒小心的拽着顾泽琮的衣角。
顾泽琮本就性子急,弟弟的话使得他此刻只觉怒不可遏,抓过楚思恒拽着自己衣角的胳膊,扬起巴掌落在弟弟身后。
楚思恒感觉自己突然离个哥哥近了半步,还没站稳,身后就疼的他往前栽了一下,好在有哥哥抓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哥哥盛怒下的巴掌甚至比平时的戒尺还难挨几分,楚思恒明白自己这次的离谱,咬着下唇,尽量维持着站姿,忍下想跳着脚逃开的冲动。
顾泽琮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丝毫不给楚思恒喘息的机会,一连打了二十下方才停手,竭力压下自己的愠意。松开了弟弟的胳膊,“明知故犯是吗?”
“哥,我不敢了。”楚思恒慌忙认错。
“我问的是,你是不是明知故犯?”顾泽琮走回书桌后面,坐在椅子上,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弟弟的戒尺,敲了敲桌面,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是。”楚思恒腼颜,低着头。
顾泽琮轻哼着笑了一声,拿戒尺指了指旁边的空地,“很好,看来我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胆子。你站过来。”
“哥,对不起。”楚思恒抬腿,强忍着身后的疼走到顾泽琮身旁站好。
“道理你都明白,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哪只手偷的,伸出来。”顾泽琮站起身来,右手执着戒尺,凭空点了点。
楚思恒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肯承担的,颇为自觉的举起双手,摊平手掌。
只一下,楚思恒便觉的钻心的痛,克制着自己下意识想拳起的手指,顺便抬了抬被戒尺压下去的双手。
尽管顾泽琮收了几分力,可不过五下,楚思恒的手心便红透了,额前的刘海已被汗水打湿,牙齿仿佛都要咬碎了似的。
顾泽琮看着弟弟忍痛的可怜模样,不免心疼,终是狠着心又教训了五下,便再也下不去手了,将戒尺扔在书桌上,指了指浴室,“去收拾一下,顺便冲冲手。”
“是。”楚思恒依言放下双臂,挪着步子,去浴室洗了脸上的狼狈,水流的压力冲在手上,都让他疼的吸气,不过凉凉的触觉倒是缓了几分手上的火热,不想让哥哥久等,冲了两分钟就关了水,出了浴室。
待楚思恒重新在书桌前站好,顾泽琮继续磨着手中的油烟墨,“过来站着。”
看着桌面上铺好的宣纸和笔锋饱满的狼毫,楚思恒猛得感觉手上一跳一跳的疼。依言走到哥哥身边站好,正犹豫着想开口认错。
顾泽琮放下墨块儿,声音中依旧带着严厉与一丝失望,“不用急着承认错误了,在你去做这件事情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是它错的了。现在就把那三遍《大学》默了,小楷,如果记得熟了就先背一边。”顾泽琮说完指了指特意放在一旁的书。
“是。”楚思恒羞赧的答道。在顾泽琮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叫了声“哥”,不是百转千回的楚楚可怜,却也成功的让顾泽琮心疼了,语气里没有委屈,只是有些羞愧不安,夹杂着一丝害怕。
顾泽琮滞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忍下了想把弟弟揽入怀中安慰的冲动,“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然后,蹙着眉,快步离开了。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顾泽琮的右手立即按上了自己的胃,合上了眼睑,深吸着气,缓了几秒钟,才挪动了步伐,去楼下到了杯热水喝了。顾泽琮端着剩下的半杯水,坐到了沙发上,略感疲惫的向后靠着,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暗责自己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胃疼?”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顾泽琮倏得睁开双眼。
“哥,我没事儿了。”顾泽琮不敢隐瞒。
顾泽瑾柔着声嗔怪,“怎么也不开灯?”
顾泽琮回话之前,直了直身子,“刚才没控制好情绪,我想冷静一下。”
“教训完了还不给上药?”顾泽瑾戏谑道,不用想就知道定是思恒犯了原则性的打错。
“哪儿那么娇气呀,不用抹药了,疼着点正好长长记性。”
顾泽瑾轻笑,“跟谁学的这么法西斯呀。”
“除了哥,还能跟谁学呀。”顾泽琮莞尔一笑。
“你的胃自己注意点儿,要是再把它折腾出毛病来,我不介意给你也好好长长记性。”顾泽瑾突然正了声音。
顾泽琮站起身回应,“知道了,哥,我会注意的。”
“去哥房间休息吧,别逞强了。思恒那儿,等下我去上药就好了。”顾泽瑾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吩咐道。
“罚了他三遍默写,估计写完就挺晚的了,我去就行了,哥早点休息吧。”
顾泽瑾佯怒着威胁道:“你是现在就去,还是让我在这儿教训你一顿再去?”
“那辛苦哥了,我先上楼。”顾泽琮说完就跑上了楼梯。
顾泽瑾看着弟弟每每在自己面前才会表露出的孩子气,虽然略感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但眉间的笑意与嘴角的幸福却是难掩。端了杯热水放在顾泽琮旁边的床头柜上。
“谢谢哥。”顾泽琮半倚着床头。
顾泽瑾佯怒着吩咐道:“躺下睡觉。”
“哥……”顾泽琮拿起杯子。
“有话明天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顾泽瑾打断了弟弟的话。
顾泽琮咽了嘴里的热水,感觉胃里暖洋洋的,“哥,就一句话。”
“真是惯的你,说吧。”顾泽瑾坐在床边,在交谈之前,保持与弟弟的水平视线。
“琮儿不想去加州了。”顾泽琮放下手中的杯子,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因为思恒?你到底是在担心思恒敏感,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顾泽瑾的语声温和。
顾泽琮没有回话。
“反正机票是周一早上的,还有时间,你明天再考虑看看,现在先睡觉。”顾泽瑾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面继续工作,顺便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光线被调到最暗的台灯。
楚思恒的手在拿起毛笔的那一瞬间,就疼得发抖,压下了扔掉念头,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咬着牙,反倒比平时多用了两分劲儿去握笔杆,待自己稍稍适应了疼痛,才提笔往宣纸上写去。尽量稳着手腕,可毕竟是刚挨过教训,又要求自己板正笔画,速度自然就慢了。
以致于临近十二点,顾泽瑾拿着药膏和牛奶敲门进来了时候,他不过才刚写了两遍。
顾泽瑾看了眼摊在书桌上的一张张宣纸,就知道楚思恒现在的速度了,“思恒,还差多少?”
“还差一遍。”楚思恒低着头回道。
顾泽瑾柔声吩咐道:“思恒,不写了,明天补上就行了。”
“可是二哥让现在写完。”楚思恒腼颜,自己犯的错,结果也该自己担着。
“你二哥那里我去说,太晚了,去洗个手,把牛奶喝了,需要哥帮忙吗?”顾泽瑾循循善诱。
“不用了,谢谢哥。”楚思恒羞赧的回绝。
待楚思恒回来把杯子里温牛奶喝了,顾泽瑾拖起他的手,小心轻柔的抹着药膏。
楚思恒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大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用手背在脸上蹭了一把。“不疼了,谢谢哥。”
顾泽瑾去洗了手,又帮楚思恒绞了条毛巾,替他擦了脸。“你二哥刚才工作的有些累了,我就让他先睡了,他还特意嘱咐我记得给你上药。”看着弟弟楚楚可怜的失落神情,顾泽瑾开解道。
顾泽瑾的话似是起了作用,楚思恒的眼神里复又有了希望,但到底还是自责与愧疚占了上峰。
“你二哥占了我的床,那我们也霸占他的床好不好?”顾泽瑾宠溺的笑笑,捏了捏思恒的脸颊。
楚思恒点点头,强扯出一丝微笑,想着明天一定要在晨练前把那一遍补完。
许是心里装着事情的缘故,虽不至一夜辗转,但楚思恒却是不到五点就醒了,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书桌前面,拿了已经写好的宣纸,小心翼翼的出了顾泽琮的房间,只是在他关门的刹那,顾泽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几近微不可察的微笑。
楚思恒的右手在握着油烟磨的时候,还真有一丝憎恶自己的矫情,也是第一次明白了墨汁的好处。即是大哥给自己上过药,又经过一晚的休息,可双手还是轻轻一碰,就疼的让人直想吸气。楚思恒依旧狠了狠心,用力去捏了笔杆,不知道是不是休息的太安逸了,竟觉得痛感比昨日更甚。一遍写下来,花了一个多小时,楚思恒放下手中的狼毫,然后使劲儿攥了攥拳头,用手背胡乱蹭了一下脸上的沁出汗珠,看了眼摆在书桌上的电子钟,离晨练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十几分钟,楚思恒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顺便换了身休闲运动服,微微泛潮的肌肤带起了丝丝凉意。
顾泽瑾下楼倒了杯热水,端回了自己房间,恰好看到顾泽琮洗漱出来,顺手把杯子递给他。
“谢谢哥。对了,哥你昨晚睡在哪儿?”顾泽琮接过杯子小口啜着,用一种看似抱怨的口气,像是在问哥哥昨晚为什不陪自己。
可顾泽瑾偏就最了解他,轻笑一声,很是玩味儿的打量了顾泽琮一眼,毫不留情的把弟弟的小心思戳了个四分五剖,“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小气,关心人家不能直接问?思恒他四点半就回自己房间接着默写去了,你等下去看一眼。”
顾泽琮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才回话,“哦,知道了哥。我先去放杯子。”
“厨房在楼下。”在顾泽琮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泽瑾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顾泽琮故意加重了关门的力量,以回应哥哥无趣的戏谑。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拿着一打儿满是墨迹的宣纸等在自己门外的楚思恒。
“哥,早安。哥,对不起,我刚刚才写完。”楚思恒问过好之后,稍稍低了头,双手将宣纸递给哥哥。
“嗯。”顾泽琮只是从喉咙里发了淡淡的一声,接了弟弟手里的东西,推开房门径直走到书桌边,连同杯子一并放下。
“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先去晨练。”顾泽琮语气依旧淡淡的。
跑道上,楚思恒一直忙着认错保证,就差个屈膝地平川明誓愿了。顾泽琮偶尔才回应一个“嗯”字,面对楚思恒的喋喋不休,终是忍不住将头微像右偏了偏,轻斥了声,“要跑就好好跑。”成功的让楚思恒闭了嘴,很是老实的跟在哥哥身边跑完了剩下的四圈。
早饭的时候,楚思恒抢着帮哥哥们盛粥,这几天家里一直喝的都是南瓜小米粥,所以楚思恒并没有察觉到哥哥胃疼的事情。忙着往顾泽琮的菜碟里布着各种清口小菜,可顾泽琮喝完了粥都不曾夹过。
看着楚思恒略显黯然的神情,到底不忍心就拿着筷子夹了一口。正欲放到筷箸上的时候,就听见顾泽瑾微微清了下嗓子,看似是不得浪费的提醒,实际是顾泽瑾对思恒的宠溺。顾泽琮只得吃了个干净才放下筷子,跟哥哥打了招呼说先去发动车子,得到首肯后就直接走了。
楚思恒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写秦世言罚的“诚于中,形于外”的读书笔记,深思省诫。收拾了书包,去厨房拎了吴婶打包好的饭菜。
“哥,我……”顾泽琮敲了顾泽瑾的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来,看到楚思恒正把饭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就咽回了想请假回家帮弟弟上药的话。
“你鼻子还挺灵的。”顾泽瑾戏谑道,从办公室走了过来。
“哥,我出去一下。”余光瞥见了弟弟摆弄饭盒时露出的泛着些红肿的手掌。
顾泽瑾微一点头表示许可。
“你跟过来干什么。”顾泽琮刚走出药店的门就看到等在一旁的楚思恒。
“哥,我跟大哥说了。”楚思恒担心哥哥是不想看见他,所以气的连午饭也不吃了。顾泽瑾看见他那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就让他跟着去。
“嗯,走吧,别让大哥等久了。”顾泽琮的语气虽依旧平淡,但他手里的药膏着实让楚思恒心头一暖,仿佛溺水时伸手抱到的浮木,攀岩跌落后被拉紧的安全绳。
楚思恒回去的路上花样百出的找着话题,例如刚才看到吴婶她们做了什么好吃的之类的。虽然顾泽琮的回应仍是一个“嗯”字,但频率高了许多。
吃饭时顾泽琮直接拿走了楚思恒手中的筷子,换了把勺子丢到弟弟手里,顺便往他的那盒米饭里夹了些菜。
“谢谢哥。”楚思恒的胃口着实比早上好了太多,低着头乖乖吃完了。
“领思恒去你办公室去吧,我有电话会议要开。”清理了饭盒后,顾泽瑾坐回办公桌后面吩咐道。
楚思恒背着书包跟在哥哥后面,待进了门,小心翼翼的问道:“哥,我可以在这儿写作业吗?”
“可以,过来吧。”顾泽琮替弟弟搬了会客椅放在自己左边,顺便把桌上的文件什么的往右推了推。然后拖着楚思恒的手开始上药,动作轻柔。
“委屈了?”顾泽琮见弟弟拿另一只手背慌乱的往脸上蹭着。
“没有,是我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我就是怕……”
“怕哥失望?”顾泽琮接了弟弟的话问道。
楚思恒点点头,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干净。
“眼泪收了,一个男孩子像什么话。”语气是严厉了些,可顾泽琮说完就用左手替弟弟拭了脸颊的泪痕,之后看向楚思恒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思恒你记住,你永远都是哥的弟弟。”
顾泽琮的这句定心丸还真管用,楚思恒的效率极高,只一下午的时间就完成了作业,还有秦世言加给他的三篇阅读,虽然昨天下午有点儿心不在焉,但秦世言讲的,楚思恒基本还是都听进去了,因此做起来还算顺手。
晚饭后,楚思恒本想赖在哥哥房间,却被顾泽琮赶回去练琴了。
顾泽琮原本打算等会儿去跟哥哥说自己的考虑结果,然后回来再给姜宗林打个电话婉言谢绝一下师兄的好意。
顾泽瑾敲门进来的时候,顾泽琮正站在书桌一旁看着楚思恒的默写,一张张翻下去,忍不住皱起了些眉头。
“哥。”顾泽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
顾泽瑾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也顺手翻了两眼,“上次写的《千字文》也这样。”顾泽瑾指的是楚思恒每张宣纸上的一个错字。
“怪我,平常没注意看过,是该把他这个不专心的毛病给扳过来了。”
“等过一阵儿你有空了吧。”顾泽琮还没来得及反应哥哥话中的意思,就听顾泽瑾紧接着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哥,琮儿考虑好了,不去了。”顾泽琮站的更标准了一些,神情认真的回话。
“嗯。不过你师兄给你的机票倒是刚好给集团省笔钱。”顾泽瑾的身子往椅背靠了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顾泽琮狐疑的看向哥哥,同时还不忘腹诽了句:越有钱越抠门。
“之前酒庄的策划案是你负责的,这次加州那里请了姜澍堃去参观,他知道我们顾氏在做酒庄就邀我们一起,你顺便去学习一下。本来是下周六,不过你师兄既然给你订好了机票,就不要浪费了,你提前几天去准备倒也充分。”顾泽琮听了这位品酒师的名字就知道师兄定是找过他哥了。
“哥,我没事儿,你不用这样。”从小到大哥哥总是这样纵着他,反倒让顾泽琮略感羞赧。
“你要是不想去,只能我去,那这段时间就多去公司盯着点儿。”顾泽瑾的语气温和,一侧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了,哥,琮儿去。”顾泽琮让步了,他明白哥哥是在用公事“逼”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明天记得安排好学校的和公司的事宜。”顾泽瑾临走之前提醒道。
“知道了,哥,晚安。”顾泽琮点头。
顾泽琮大概研究了一下日程安排,然后跟孙毅飞简单交待一番,处理了手头几个紧要的策划案。至于学校那里,顾泽琮倒是提早跟校长打过招呼,跟他一样单教一个班的任课老师就只有秦世言,况且通过那些与弟弟相关的事情看来,秦世言虽然年轻,但替他盯几天实验班的日常工作绝对游刃有余,电话沟通之后,与秦世言约了明天午饭时进行工作交接。
楚思恒随手抽了一本《肖邦的练习曲集》在琴架上摆好,先弹了些音阶琶音之类的开手,毕竟有两天没碰过钢琴了。当琴谱翻到第三首E大调练习曲时,楚思恒指下的旋律反复回响了七次之久,离别的遗憾似是铺天盖地的袭来。楚思恒抽合了曲谱,并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破坏了曲子原本的优美,不知怎的总觉得和哥哥关系还是没有完全回到这次错误之前。
合上书柜的玻璃门之前,楚思恒拿了那块惯用的琴布,反复的擦拭着母亲留给他的那把琴,又小心细致的上了一边松香,才摆回琴盒放好。去浴室冲了澡,抱着昨晚没有打开的画册,和楚曦倩说着话。
等顾泽琮敲门进来的时候,楚思恒已经搂着画册睡了。顾泽琮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然后,轻着手取出画册放在抽屉里,继而帮弟弟盖好被子,端了牛奶轻着步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看着神情恻然的楚思恒,顾泽琮忍着揉弟弟头发的冲动,正了声吩咐道:“你中午好好吃饭,记得擦药,哥下午回来陪你。”
“哥,可以打球吗?”楚思恒眼神里充满期待。
顾泽琮轻笑一下,“早上揉药的时候还疼得直咬牙,你那手握的了球拍吗,哥陪你下棋吧。”
“哥,我保证好好擦药,下午肯定不疼了。”
“下午再说吧。”
顾泽琮上午在公司做好了安排,中午又去和秦世言吃了个午餐,之后就赶回家陪弟弟了。多半是出于愧意,也就依了弟弟的请求。
几局酣畅的网球过后,兄弟二人坐在场地侧方的白色的欧式桌椅处休息。顾泽琮用搭在一旁的白毛巾替弟弟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递给楚思恒一杯锡兰红茶,“思恒,哥周一早上的飞机去加州,大概两周的时间。”
“哦。”楚思恒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温暖润了润喉咙,听了哥哥的话后,便低着头,摆弄着手间的的瓷杯。
“本来是之前通知的,昨晚实在推不掉了。”顾泽琮看着忍着失落的样子,倒也庆幸昨晚没说成,不然弟弟可能会一夜辗转,还要多难过上半天。
“哥,我明白的,出差的事情控制不了的。”楚思恒很是懂事的笑笑,拿起放在右手边的网球拍,拉着顾泽琮的胳膊往场地走去,“哥,我们再打两场吧,等你回来的时候看看我的技术有没有进步。”
顾泽琮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回想着弟弟下午的神情,下了决心,给师兄姜宗林打了个电话,顺便谈好了条件才答应了去加州。姜宗林把顾泽瑾搬出来都没用,万般无奈的应下了师弟唯一的要求。
楚思恒拿着那篇检讨找哥哥,他不想把问题拖到哥哥上飞机以后。兄弟俩促膝长谈,之后顾泽琮又交待给他了一些物理课代表的职责,伴着月色抵足而眠。
楚思恒本想着跟大哥一起去送机,他昨晚求了哥哥半天,顾泽琮才勉强同意他大早上跟着折腾的。
始料未及的是,姜宗林提早了两个多小时杀到顾家,不由分说的强行将顾泽琮连人带行李的塞进车里,连早饭都不让人在家吃了,生怕中途再生变数。怪只怪顾泽琮昨晚那个谈判的电话,一直让姜宗林心有余悸。
望着近乎以一骑绝尘之速远去的车影,楚思恒的才多有不舍的和大哥走了进去。
顾泽琮揽着弟弟的肩膀,语声轻柔的问道:“思恒,是回去再睡会儿,还是现在跟大哥去晨练。”
“跟哥去晨练。”楚思恒笑笑。
顾泽瑾一直迁就着楚思恒的速度跑,不时的用余光看看弟弟的神情,并不带任何的恹恹,便安下心来。吃过早饭,楚思恒背了书包去敲顾泽瑾的房门。
“哥,我去上学了。”楚思恒微微欠身告辞。
“时间还早,等会儿我去送你。”顾泽瑾看了下腕表。
楚思恒赶忙摇摇头,“不用了哥,我自己骑车去就行了。”关于这个的问题,顾泽琮昨晚说让他毅飞哥接送他,他不想麻烦别人便拒绝了。
“你没自己走过,哥不放心。走之前哥去叫你。”顾泽瑾伸手捏捏弟弟的小脸。
“谢谢哥。”楚思恒没再别扭着介意别人看到自己跟顾家有联系。
顾泽瑾特意换了顾泽琮平时开的车,待把楚思恒送到校门口,顾泽瑾又跟他说放学还在这儿接他,楚思恒说太麻烦了,自己搭刘宇桐的顺风车就可以了,拒绝无果,只得应下。自此,顾泽瑾便每天亲自开车接送楚思恒上下学,当年的顾泽琮都没有过这般待遇。
楚思恒收齐了练习册,拿了自己的俩个笔记本去了语文教研组,“老师,作业都收齐了。”
“好,辛苦了。”秦世言接过来,放在左手边。又顺手拿起了楚思恒写读书笔记的本子,“巧了,我正愁一会儿出去开会没得打发时间,送来的很及时呀。”
楚思恒刚走到楼梯口,刘宇桐就追了过来,差点撞的楚思恒一个趔趄,“你小子运气真好,今儿最后一早上,帮你交了报名表了,不用谢我。”
“谢谢刘大少爷,劳烦您帮我报名,还特意陪我。”最后五个字楚思恒一字一顿,挤出了个微笑。
“客气客气,应该的,咱俩谁跟谁。”刘宇桐洋洋得意的抱着手臂走在前面,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回过头,一脸正色的望着楚思恒,“对了,今儿上午大课间去面试。”
“嗯,知道了。”楚思恒看上去一脸淡然,满不在乎。
刘宇桐神情愤懑又带些惴惴,“你要重视起来,那放的报名表还挺厚的,万一被刷了怎么办?”
“哦,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面试呢?”楚思恒向来安之若素,刘宇桐是知道的,宇桐不过是紧张罢了。
“校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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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5: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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