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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孔怀(兄弟,现代)[第7页]

作者:小言詹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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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顾泽琮的书桌前,楚思恒看了眼旁边的椅子,很是自觉开始的站着抄写。
顾泽琮看着弟弟的小动作,心中不免欣慰。虽说心疼,但既是狠下心教育,自然不可虎头蛇尾。顾泽琮也就站在一旁陪着弟弟,处理文案。
楚思恒见状,只得尽量提速抄着,又不敢潦草应付,就难免比平时多抄错一两个字。楚思恒有个毛病,每次抄东西的时候,一篇会写错一个字,但错了一个以后通常就不会再错了。三遍过后,饶是手指酸痛,也没敢活动一下。
“哥。”楚思恒小心的叫了顾泽琮一声。
“累么?”顾泽琮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楚思恒低着头,没做回应。
“思恒,头抬起来。”看着弟弟的慢慢把头起来后,继续道,“告诉哥,连着抄三遍累么?”
楚思恒点头。
顾泽琮循循善诱,“那现在能想明白吗?”
“哥……”楚思恒清楚哥哥的用意,可又觉得既然规定时间,自己按时完成不就好了。
顾泽琮拿了张白纸放在楚思恒面前,“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楚思恒抬笔继续,又是满满一页,“哥,我不该耍小聪明,不该如此蹉跎,复待明日。”
“思恒,哥相信一定能按时完成老师所布置的任务。《素书》不是启蒙读物,就算你可以匆匆背完,你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楚思恒摇摇头,“不能。”
“那不如不背,这样根本在浪费时间不是么?”顾泽琮挑眉,疑问的望向楚思恒的眼睛。
楚思恒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是不是想跟哥说,是秦老师逼你背的?思恒,你可着实辜负了他的用心。”顾泽琮轻叹了口气。
楚思恒诧异的看向哥哥,顾泽琮将黄石公圯桥三试张良而授书的故事讲给他。楚思恒如梦初醒,暗责自己鼠肚鸡肠,还狭隘的认为秦世言是在罚自己上课开小差。
“思恒,老师如果只是罚你背书,大可不必给你如此宽裕的时间。”
楚思恒神情豁然,“哥,我明白了,是我错了。我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顾泽琮拿起楚思恒的右手,轻轻的揉着,慢慢替他活动着有些发僵的手指。“不论学习还是工作,甚至是生活,都没有捷径,你想得到就得付出,而你的每一次脚踏实地的努力,必定会在今后的时光中一点点地回报在你身上,集腋成裘。思恒,你应善加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不是将它视作懈怠或欲一蹴而就的藉词。”
“哥,对不起。”楚思恒羞赧于自己的行径。
顾泽琮很是宠溺的揉了揉楚思恒的头发,温和一笑,“哥只希望我的弟弟内不愧心就好。”
不好意思,更晚了
。本来九点多写完了正要复制发文的时候,我舍友给我打电话,核心意思是她要结婚了。我以为她和他男朋友定下来了,结果她告诉我她领证了,我说你然我压压惊
,她小我快一岁,可她说她们县城二十二结婚已经不小了,我说你这毕业证没拿到呢,就有结婚证了。然后就跟我抱怨了结婚等一系列事情有多烦,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后来手机直接关机
。我习惯用备忘录写,还没来的及点那个√,而且手机调的静音。再开机,我的文……,
给她回了个电话安慰了她一下,又重写了一遍,就现在这个点了。

周一早上楚思恒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去办公室,本以为秦世言还没来,结果却看到语文教研组办公室虚掩的门,正欲抬手敲门,秦世言恰巧从里面走了出来。
“思恒?这么早,我东西落车上了,你进去等我吧。”秦世言笑意温和走了出去。
楚思恒看了一眼秦世言办公桌上bodum的白色保温杯,许是怀着歉意的缘故,楚思恒把手里的本子放在一角,拿起杯子走向角落的饮水机,先接了水涮了涮杯子,复又替秦世言打了杯水放回到他办公桌上。
片刻之后,秦世言拎着两个纸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让你一大早来学校,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饭,就顺便给你带了一份。”秦世言边说边把随意的把其中的一个放在楚思恒面前。
“谢谢秦老师。”楚思恒现已深谙对秦世言辞之不恭的礼貌。
秦世言拽了个椅子让他坐在旁边,楚思恒微一欠身,“秦老师,既是背书,我还是站在着吧,况且上周是我不对。”
“坐吧,没有罚你的意思。”秦世言会心一笑,拍了拍楚思恒的肩膀。
待楚思恒坐下后,秦世言将备在一旁的纸笔递给他,“我说半句,你将后面的整句写完整即可。”
楚思恒点头,“明白。”随即将那根万宝龙红与黑系列的黑色硬橡胶钢笔拿起,把配以灵蛇造型的黑色笔帽放在一旁,心道:秦老师果真颇具特立独行的先锋精神。
秦世言一共就问了十句,但间隔秒数极短,且又杂乱无章,全无顺序逻辑可言,像是根本不想给楚思恒任何的思考时间。
看着楚思恒游刃有余的蛇形双色笔咀,秦世言不由的将偃意写满嘴角。“不错,思恒,回去吧。”
楚思恒迟疑观望了少顷,似是有些腼颜的开口,“秦老师,那个三遍抄写我压在摘抄本下面了。”
“我相信你这点儿自觉还是有的。”秦世言说完,漫不经心的拿起最上面的那本Daycraft的黑色本子,仿佛早就料定了楚思恒会多写一篇读书笔记似的,快速翻到楚思恒写着“正心 立身 处世”标题的那页,带着些许正中下怀的得意神情伸着食指点了点,“我需要些时间,这本得明天再还你了,练习册你就明早再收吧。”
“知道了,谢谢秦老师,秦老师再见。”楚思恒站起身来告辞。在秦世言的再次好心提醒下带着早餐回了教室。
“哇,你这待遇也太好了吧,思恒,你是被罚背吗?”刘宇桐不禁感叹,秦世言明明刚跟思恒发完火,可上星期,放进思恒抽屉里的吃的一点没少,那句“辛苦了”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楚思恒顺手把纸袋放刘宇桐桌上,“给,作为你今天为我提早开门的酬劳,反正我吃过早饭了。”
“哎,你这借花献佛还挺理所当然呀?”刘宇桐打趣道。
“你不要算了。”说完,楚思恒伸手要去拿回来。
刘宇桐抢先一步搂过纸袋,“谁说我不要了,朕正长身体呢,不像你有哥哥给做营养早餐。爷这不还是为了帮你解决难题么?只好委屈一下了。”
“谢谢刘少爷。”楚思恒无奈一笑。
“客气,咱俩谁跟谁呀。”刘宇桐拿出纸袋里的咖啡,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复又扣好放到楚思恒面前,“你尝尝是不是连糖都没放。”
楚思恒品了一小口,“嗯,有股极淡的果香,味道比肯尼亚的咖啡豆苦,还无酸度,即是星巴克买的,应该爪哇咖啡豆的手工咖啡。”
“咖啡你自己留着喝吧。想不到,秦老师还是个跟你有相同癖好的怪咖。”刘宇桐愤愤的咬着三明治说道,像刘宇桐这种喝惯焦糖玛奇朵的人,自然理解不了他们喝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的行为。
早上,微风裹着细雨,丝丝缕缕,却又连绵不绝。
晨练回来,顾泽琮揉了揉楚思恒的头发,“洗完澡,在房间里歇会儿,走的时候哥去叫你。”
“哦,好。”楚思恒说完便上楼回了房间。
“琮儿,吴婶给思恒打包了些吃的,你一会记得带上。”顾泽瑾边说边把纸袋放在顾泽琮旁边的位子。
顾泽琮乖嘴蜜舌的笑笑,“知道了,还是哥心细。”
楚思恒擦干头发,换好校服。望着落地窗边的琴,难免情不自禁的想起母亲离开前的那个下午。于是,坐到琴凳上,指尖一遍遍倾泄出《Kiss the rain》悠扬婉转的音符,徘徊流连,激起道道涟漪,琴声跨越时光,与思念并肩。楚思恒也不记得到底重复了多少遍,只好似要将心中情凄意切一股脑儿的倒出去,知道哥哥上来叫他,方才作罢,收拾起心情。
顾泽琮宛若感受到了琴声中的哀思,把弟弟紧紧搂入怀中,轻轻抚着楚思恒的头发。楚思恒贪恋着哥哥胸膛的温度,只是把想说的话化成了一曲《Summer》,他相信哥哥定能明白,这个夏天,悲伤时的陪伴,快乐时的宠溺,犯错时教训,都让楚思恒感到幸福而温暖。
附中是偏重理科的学校,所以文科班自然较少。新生入学体检也就先从文科班开始,教导主任在旁指挥,通常会找上一班完成体检较快的一位学生去后面一个班通知,等下一个班集合队伍走到体育馆的时候,前一班的体检工作将将进行到尾声,此番安排恰到好处,固然就要求青黄相交,耽搁不得。
语文课上要讲解《荆轲刺秦王》,秦世言先是对《战国策》这一国别体史书做了概述,看着下面因饥肠辘辘,而略显无精打彩的同学们,便跟同学们聊起了秦时明月。
刘宇桐立刻乐不可支的捅了捅楚思恒,脸上一副泰山可倚的得意,“每次看你都嘲笑我幼稚,非说小孩子才看动画片,跟你说小孩子根本看不懂你还不信。怎么样?人家秦老师也看吧。”
楚思恒无可奈何的看着刘宇桐笑笑,“也不知是谁昨天刚说人家是怪咖的,现在又急着结朋党了?”
刘宇桐顿时哑口无言的白了楚思恒一眼,之后立刻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
大概不到十分钟,秦世言幡然悔悟,“不行,不行,不能聊了,咱们今天翻译的任务繁重,你们看着点儿我,我一跑题,你们就把我拽回来,要不今天讲不完了,来来来,都拿笔记。”
底下立刻唉声叹气的。
“知道你们饿,再忍一下,应该快到咱们班了。要不这样,我看练习册上这课都是翻译题,你们直接写练习册上,今天的作业让你们当堂写完行了吧。思恒,你辛苦一趟,去我办公室把练习册抱上来。”秦世言轻叹而笑。
楚思恒在一片欢呼雀跃中起身应是,出了教室,去秦世言的办公桌上抱练习册。
说来也巧,楚思恒刚出教室门没多久,就有一个学生来敲他们班的门,通知他们去体检。
秦世言正做着课文翻译,想着等楚思恒上来凑齐了人,就让同学们稍等,说记完第一段再下楼,要不下节课还得重讲。
本就剩不到二十个字,能费多大功夫。秦世言正倚在讲桌上念着“至燕南界”的时候,看到楚思恒抱着一大摞练习册站在门口,没等他开口喊“报告”就招手让他过来,并没停下嘴里的话。
楚思恒站在讲桌一侧,秦世言翻完之后笑着说了句“辛苦了”,正想接过楚思恒手里沉甸甸的练习册,让他们赶紧去体育馆。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本来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学生们遽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赵主任怒不可遏的踹门而入,指着一张张略带惊惶失措的面孔就开骂:“盛不下你们班了是吗?,一个个都是大爷呀?请不动你们了?”
本来也被怔在原地的秦世言跳出来替学生们开脱,“哦,赵主任,这事儿怪我,是我让他们写完了再动的。”
其实也没多大事,可那个赵主任好像对他们实验班积怨已久似的,非要借故发难,“噢,秦老师,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看就是让他们那个当副校长的班主任给带的,自由散漫,一点儿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体个检还要主任亲自上门来请,那有点学生的样子。”
楚思恒听着这些算在顾泽琮头上的欲加之辞,不由的皱眉,握着练习册的手加了几分力。
可赵主任却是意犹未尽,喋喋不休的讥讽,“全校就数你们班我行我素,想不补课就不补课,说不上晚自习就不上晚自习。不过负贵好权,胡作非为,仗着职务之变搞特殊,能教出什么……”后面的话被“砰”的声音打断。
楚思恒听着赵主任愈发的过甚其辞,得寸进尺。直接将手中的一摞子练习册砸在了多媒体的铁质讲桌上。他本就是面对着秦世言站的,自是没看到赵主任的怒目而视。
“赵主任,不好意思,您训了这么长时间,我实在抱不住了,手一抖就掉了。”秦世言很自然是替楚思恒遮掩了过去,反正那个主任是背对着讲台在训话。
“秦老师,有意见就明说。当初,那些盯着你这位子的优秀人才,可都被我拒绝了。”言外之意,不过警告秦世言别不识好歹。也不知到底是谁恃强怙宠,不过凭着关系当上了管个人事教务的主任。
秦世言懒得同他计较,学生们都还饿着,没必要在这儿陪骂浪费时间,一面伸手拉住欲站出来“认罪”的楚思恒,稍加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安分些。一面颇为尴尬的赔着笑,态度不卑不亢,“承蒙赵主任抬爱,怪我不小心,改日再专门致谢赔罪,您看现在是不是先让他们完成学校安排的体检。”秦世言特意加重了“学校”二字,以示提醒。
“楼门口集合,动作都快点。”赵主任很是盛气凌人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既然别人递了台阶,自然没有不下的道理。
秦世言看着底下一个个怒气填胸的学生,脸上满是歉意的微笑,“这事儿怪我,老师跟你们道歉。同学们忍一下,好吧,你们快点去体检,然后回来赶紧吃点东西。”
教室里满是嘈杂的脚步声和零散的椅子挪动的声音,但谁也没有再抱怨。
“去吧。”秦世言语气温和的拍了拍楚思恒的肩膀。
楚思恒微微欠身,“谢谢老师。”
还没等他们一行人下完楼梯,就听见赵主任那震耳欲聋的嗓音,“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还要再请你们一遍?”
体委林平川迅速组织大家排队,又听到赵主任很不耐烦的吼了一句,“外面站着去,别的班不用上课吗?”
一楼明明就都是任课教师的办公室,况且排个队能有多大动静。林平川看了一眼外面从早上就没停过的淅淅沥沥,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到赵主任面前,“赵老师,外面在下雨。”
赵主任“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没长眼睛吗?都动作快点,看看你们实验班像什么样子。”
好在雨势不大,等他们站在台阶下面集合好队伍,赵主任又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廊檐下意犹未尽的骂道:“怎么你们实验班架子就这么大,派个同学来还请不动你们是吗?行,我这个主任亲自去请你们体检,还是这么懒懒散散,非得让后面所有的班都等你们?一个个的目中无人。”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头发已经泛潮了,比起早晨的绵绵细雨,这雨点到底是大了些。班长体委他们几个就赶紧代表同学们给赵主任道歉,可压根儿没用,非让他们站到下一个班体检完。
全班又低着头听那个赵主任骂了五分钟,听到顾泽琮的声音时,简直如蒙大赦。而更令他们动容的是顾泽琮陪他们一同站在雨里。
“副校长来了,快看看您带的这帮好学生,体检都要主任亲自请。”赵冉故意将那个“副”字拖的很长很重。
顾泽琮并没有同他计较的意思,“赵主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他们还小,难免不懂事,我们当老师的自然要多担待些。”
赵主任把双手插到口袋里,偏着头,不屑的问道:“顾副校长,怎么你们实验班就如此特立独行?”
“能力使然,他们不止成绩,综合能力必定也是卓尔不群。赵主任,实验班是校长首肯的,如果您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像校长反映,他们现在还在雨里淋着。”既然给你台阶不下,那顾泽琮自是不再客气,本来性子就急,又看着学生在雨里站了半天,他的学生他不护着谁护着。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刘主任有些气急败坏的甩袖而去。
“来同学们,大家跟我快跑两步。”顾泽琮带着队伍快速跑向体育馆,然后把学生托付给教导主任,叮嘱他们几个班委看好同学,要确认每一项都完成了。然后,顾泽琮就去了食堂,买了四十二盒热牛奶,放到每个同学的桌子上,又让食堂煮了可乐姜汤塑封好送到实验班。
其实想弄清整件事的始末根由也不难。附中经常作为各类大型考试的考点,所以每个班级的后面都有摄像头,虽然平时也是开着的,但没人会去看,多数情况下被老师用来吓唬学生要好好听课。
顾泽琮特意调了录像,看到楚思恒把练习册往讲桌上摔的的那一刻,不由得皱起眉头。录像毕竟没有收音,顾泽琮特意去秦世言了解。
刚好看到秦世言正跟楚思恒说着什么,然后又把楚思恒的本子递给他。秦世言叙述自是莫过一个“护短”。顾泽琮耐着性子,挑眉看向楚思恒,“你有什么要补充吗?”
楚思恒张了张嘴,虚握着拳,右手的拇指来回的搓着食指的第二关节,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顾泽琮也再说什么,谢过秦世言就走了。放学回家的一路上,任凭楚思恒怎么叫“哥”,顾泽琮一直都没回应。
“回你房间想清楚,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顾泽琮站在客厅指了指楼梯。
“是。”楚思恒悻悻的走上楼梯,他是真不知道他哥看过录像了。
晚饭前,顾泽琮独自坐在客厅等顾泽瑾回来。
“思恒呢?叫他下来吃饭。”顾泽瑾换好衣服下楼,发现还是顾泽琮一个人。
顾泽琮起身回道:“哥,咱们吃吧,不用管他。他现在只需要反省,不需要吃饭。”
“是吗?我看你也不需要吃饭,需要冷静。”顾泽瑾轻嗤一声,笑着说道。
顾泽琮吸了口气,没作回答。
“琮儿,是太久没教训了你了?不吃饭什么后果忘了是吗?”顾泽瑾很是玩味儿的眼神盯着顾泽琮。
“没有,哥。”顾泽琮咽了下口水。
“上去叫思恒吃饭。”顾泽瑾好脾气的又吩咐了一遍。
顾泽琮犹豫了一下,没动。
“惯的你是不是?他不吃你也别吃了,但你想好了你不吃饭的下场。”顾泽瑾蹙眉,语气里带着些威胁的味道。
“那我去哥的房间反省。”顾泽琮简直视死如归,不破楼兰终不还。
顾泽瑾往前迈了一步,挑眉问道:“你再说一遍?”
“哥,我说我上去叫思恒。”顾泽琮很没出息的抖了一下,抬腿就往楼上跑。
吃饭的时候,楚思恒讨好的往顾泽琮的菜碟里布菜,孜孜不辍的找话题聊天,可顾泽琮根本不碰不理。吃完饭跟顾泽瑾打了声招呼,就跟楚思恒丢下了句,“写完作业,来我房间。”
看顾泽琮这般态度,依顾泽瑾对弟弟的了解程度,应该楚思恒犯的错误有点严重,顾泽瑾从你拦着弟弟教育思恒,那是顾泽琮作为兄长应尽的责任。再者说,他们两兄弟之间的问题,顾泽瑾自然也不方便插手。
楚思恒去找顾泽琮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哥哥生气了。
“站这儿来,伸手。”顾泽琮指了指书桌旁边的空地。等楚思恒把两只手伸平,回身从书柜拿了一摞差不多重量的书,放在楚思恒手上,让他抱着。
楚思恒幡然悔悟,“哥,我错了。”
“晚了,举着。”顾泽琮说完便坐回椅子上,继续处理书桌上的文案。
楚思恒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手臂愈发觉得沉重,难免有些不受控制的小幅抖动,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鼻尖也沁出了汗珠。
“举不动可以摔桌子上。”顾泽琮看着手里的报表连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慢悠悠的说着。
楚思恒松开咬齿间的唇,缓了口气,楚楚可怜道:“举得动,哥,我知道错了。”
“是吗?那在学校的时候举累了怎么往讲桌上摔呀?”顾泽琮的目光向右偏了偏。
“不敢了,哥。”楚思恒有些惶惶不安。
“手抬高,要举就举好了。”听了哥哥的警告,楚思恒将酸痛的胳膊费力的向上举着,尽量纠正自己已经有些变形的姿势,靠着意念坚持,控制着不断加大的抖动幅度,打消着一个个蹦在脑海中的放弃的念头。
顾泽琮默默的看着时间,刚到半个钟头,就起身拿掉了压在楚思恒手臂上的“重担”。
“哥。”楚思恒拽住顾泽琮的衣袖,这一动作让楚思恒因手臂的麻木,感到钻心的刺痛,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顾泽琮用右手拍掉了弟弟的手,轻斥了句,“你站好。”
等楚思恒调整站姿的功夫,顾泽琮将戒尺握在手中。“跟没跟你说过,不管别人怎样,都不是你可以放肆无状的理由?”
“说过。”楚思恒羞赧着低了头。
“头抬起来,思恒,是哥上次教训轻了,还是你听不懂?”顾泽琮蹙眉问道。
“听懂了,哥,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冲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你明白,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礼节的问题你记不住没关系,让它帮你记,撑好。”顾泽琮用戒尺点了点书桌的边缘。
楚思恒依言照做,上次的教训还让他心有余悸。
“上次罚了你十下,这次二十。以后也是一样,道理你都懂,我发现一次就翻一倍。”顾泽琮说完,就挥着戒尺不断的往楚思恒的身后抽,一连二十下。毕竟不是小数目,考虑着弟弟明天还要上学,顾泽琮的手下还是收了些力气的。
楚思恒额上的汗大滴的砸在书桌上。
“站好。”顾泽琮拉了弟弟的胳膊,让他在自己的对面站好。“摔了多少本练习册?”
“四十二本。”
“行,刚才让你举着书站了三十分钟,还剩十二下,左手伸平,不许躲。”顾泽琮知道弟弟不会因疼痛而逃避惩罚,但弟弟没挨过手板,怕自己失手砸到他的手指。顾泽琮自始至终没问过楚思恒摔书的原因,他了解弟弟的脾气,他明白秦世言嘴里的“赵主任说的话有些重了”,绝对是诬诋了自己这个实验班的班主任,才会逼得弟弟如此意气用事。
“思恒,记得《我的心灵告诫我》中的这段话吗?‘它教我不要因一个赞颂而得意,不要因一个责难而忧伤。树木春天开花夏天结果并不企盼赞扬,秋天落叶冬天凋敝并不害怕责难。’”顾泽琮没等楚思恒回答,只是一下下的往他的手心挥着戒尺,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但是速度很慢,好像要弟弟仔细体味似的。
六下之后,顾泽琮用戒尺轻轻压了压楚思恒的指尖,示意他放下,“右手伸出来。”
楚思恒对哥哥如此打折扣的惩罚而略有不安,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只得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痛苦,免得再让哥哥心疼。
顾泽琮似是看出了弟弟的小心思,佯怒的戏谑道:“打在右手上,明天写字疼的时候,就能顺便提醒你记住教训。”
楚思恒这个年龄的孩子,自尊心正强。顾泽琮思虑的细些,许是哥哥的心思缜密无形中对他的影响。需要顾全弟弟的自尊,不想让弟弟明天上学时被人看出来挨过教训。看着弟弟的隐忍,虽然心疼,可该有的惩罚不能免,分摊在两只手上,虽有放水之嫌,但却是相对两全的办法了。
“如果当时秦老师不替你遮掩过去,你有想过后果吗?”顾泽琮说完一戒尺打在楚思恒右手的手心,毕竟还要写字,力道较左手又轻了些。
楚思恒暗责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动,想必以赵主任的咄咄逼人,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事情闹大了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可自己根本没能力决绝。
并没有要弟弟回答的意思,趁着楚思恒反思的功夫顾泽琮,又往楚思恒的手心打了两下。
“思恒,人们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如果你过分在意,就很容易消极的将别人的看法作为评判自己的标准,处处掣肘,岂不更加艰辛;可如果你选择无视,拥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行不苟合,就自然可以忽略掉别人的偏见,胸有成竹且活得聪明从容。哥说的你能理解么?”
楚思恒如梦方醒的点点头,语气坚定,“能。”
顾泽琮会心一笑,戒尺又在楚思恒的右手手心落了两下,速度依旧很慢,让楚思恒仔细体味着每一下的疼,五下过后,手掌镀上一层红色。
“哥知道你的欺瞒事出有因,你记住,再敢有下次,觉不轻饶。”顾泽琮说完,扬起戒尺教训了最后一下,还是一样的力道。
楚思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没敢去擦脸上的汗水,“哦”了一声。
“嗯?”顾泽琮举着戒尺吓唬道。
“哥,我记住了,不敢了。”楚思恒吓得一缩头,立刻从善如流。
顾泽琮放下手中的戒尺,抬手替弟弟拭去额前,脸颊和鼻尖的汗水,“外界的敌意与质疑,甚或口水与叫骂,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能真正明白自己的欲求,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真正做到自爱自强,洁身自好,这些事情,才是对自己最为紧要的。好了,去洗澡吧,要哥帮忙吗?”
楚思恒本来认真的思忖着顾泽琮的话,哥哥突然转了话锋,脸上不禁一红,急忙回道:“不用,不用,哥打的不重,我自己可以。”
顾泽琮看着弟弟羞赧的样子,不由好笑,突然就特别想逗逗他,冷了脸,复又拿起书桌上的戒尺,“嗯,那是哥的错,怪不得思恒记不住教训呢,可算找到原因了,要不我们重来一遍?”
楚思恒怔了下,然后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
顾泽琮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指着自己的浴室说道:“哥逗你的,快去洗澡吧,需要帮忙就叫哥。”
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我自己。
——夏洛蒂?勃朗《简爱》
顾泽琮去楚思恒的房间帮他拿了衣物,搭在浴室的门把手儿上,然后轻轻敲了敲门,“思恒,哥把你衣服放外面了。”
“哦,谢谢哥。”楚思恒的声音伴着莲蓬头的水声。
顾泽琮顺便去楼下帮他热了杯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继续坐在书桌前看着报表。楚思恒手上有伤,多少会影响些速度,但在他出来之前顾泽琮依然没能处理晚手头上的事情。听着浴室里没了水声,顾泽琮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关了台灯,他不想让楚思恒有打扰他的愧疚,虽然顾泽琮不在意,但弟弟毕竟是个敏感的孩子,于是,拿了药膏坐在床边等弟弟出来。
等楚思恒喝过牛奶后,顾泽琮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替他擦干了头发,细致的将手上的伤揉好药,然后继续给趴在床上的楚思恒上药。“思恒,哥并不是希望你成为那种‘一颗心流血,一颗心宽容。’的伟人。但你有时间去在意那些流言,还不如去做些对自己更有益的事情,你的实力不会因他人的肯定或否定而改变。遵从本心,探寻灵魂可能我们需要穷其一生去追寻的。一味的将他人的看法与自身的爱憎绑在一起,这样的买卖岂不赔个血本无归?”
楚思恒回过头,豁然,“我明白了,哥。”
顾泽琮莞尔,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哥没那么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明白上位者孤独。人们总是容易被光芒吸引,却不知道每个显贵的人前,背后经历过怎样拼搏努力的汗水。旁人会看到那些所谓光芒,却不会看到你为之的付出。那些个他们看不到的日子,并不代表我们没有经历,不代表我们没有看清。许多荆棘遍布的道路,只有当自己一步步地走过之后,你才会恍然发觉自己原来可以坚韧如斯。其实说白了面对这种流言的态度无非两种: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顾泽琮替楚思恒整理好衣物,用左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好了,你哥明明是一个教物理的商人,跟你长篇大论的唠叨半天,再说我都烦了,我们思恒如此聪慧,你定能明白的。”说完就去洗手了。
许是这一整天下来,楚思恒真的累了,在顾泽琮小心的给他揉着胳膊放松的时候,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顾泽琮又陪了弟弟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动作轻柔的帮他盖好被子。随后,慢慢的走向书桌,将光线调到最暗,继续处理着剩余的文案,还有在学校没备完的课。
楚思恒淋了雨又挨了教训,顾泽琮担心他会发烧,就时不时的起来,轻轻覆上弟弟的额头试试温度。本来工作完成就已经到后半夜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早上起来后,先去洗手间用凉水把脸上的倦意冲了个烟消云散,才去叫弟弟起床晨练。
对于楚思恒晨练的效果,顾泽琮很是快心遂意,昨天那么折腾,换作以前铁定是会烧起来的。
顾泽琮半蹲在楚思恒一侧的床边,伸手向下抚着弟弟的头发,像把玩一件元青花那样小心珍惜。逆着窗外的晨曦,衬得笑意温和脸愈发明朗,“早安,思恒。”
“哥,早。”楚思恒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温暖,便觉的阳光直接照在了心底,如登春台,带着满脸的甜蜜去洗漱了。
顾泽琮站起身的时候,猛然觉得胃部有一瞬的抽痛感,暗叹了一下自己的娇气,由于时间短,程度轻也就没在意,和思恒下楼去晨练了。
看着顾泽瑾从厨房端出来的赤豆圆子时,顾泽琮犹豫了一下,“哥,慕然哥要来吗?”
“昨天打电话说想来吃早饭。”顾泽瑾说完又回身去了厨房。等再端了一碗出来时,看见顾泽琮还站在原地有些犹疑似的,“琮儿,怎么了?”
“哥,你怎么了?”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楚思恒也站在他后面问道。
顾泽琮用一副“闻君有两意”,又不敢相决绝的吃醋样子遮掩着,“没事,我就是感叹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过来吃饭。”顾泽瑾轻笑一下,佯怒道。又去盛了一碗圆子相对较少的换到顾泽琮面前,“反正你也不爱吃,正好给慕然省下点儿。”顾泽瑾了解弟弟,顾泽琮这般,可能是胃不太舒服。虽然眉宇间有些倦意,但没有隐忍的神情。
“哥,你用不用偏心的这么明显呀?”顾泽琮继续胡搅蛮缠的混淆视听。
顾泽瑾瞟了一眼他的胃部,“你心里没数?偏心?”顾泽瑾扬起手吓唬他。
“什么偏心呀?哥。”庄慕然急冲冲的跑来解围。
顾泽琮就势躲到庄慕然身后,声音十分委屈,“慕然哥,哥给你做了赤豆圆子,还换了碗少的给我,说是给你省着,哥偏心。”
“没事,琮儿,慕然哥跟你换。”然后拉着顾泽琮去他位子上坐下,然后转头埋怨着顾泽瑾,“哥,你大早上的吓唬琮儿干什么?”
顾泽瑾以为深长的瞪了顾泽琮一眼,顾泽琮很没出息的抖了一下,然后瞬间老实了。
楚思恒看着一大早十分反常的哥哥,强忍着笑,礼貌的起身叫了声“慕然哥”。
“思恒,早。”庄慕然笑着拍拍楚思恒的肩膀让他坐下。拿起自己位子的瓷碗就要走过来和顾泽琮换。
顾泽瑾微一蹙眉,“慕然,你坐那儿,惯得他。”
“慕然哥,我开玩笑的,不是哥不让我吃,是我自己不爱吃,谢谢慕然哥。”顾泽琮愧怍的说道,然后很是心虚的看了眼哥哥。
顾泽琮上去换衣服的时候,想拿上止疼药以防万一,显然是忘了那瓶强效的止疼药被扣在他哥那儿的事情。但顾泽琮的手刚碰到抽屉的时候,猛然忆起了上次挨揍的疼,就触电般的缩了回来。打消了念头,收拾好东西便和楚思恒去了学校。
楚思恒站在班门口等着刘宇桐来的时候,顺便从书包里取出那篇被秦世言夹在昨天还他的那本读书笔记里的,亲自写的关于《素书》的观感心得。
“少爷,让您久等了。”刘宇桐步履匆忙的赶去开门,还十分绅士的一定要请楚思恒先进。
楚思恒一脸疑惑,摸了摸刘宇桐的额头,嘀咕道:“也不烧呀,难道是吃坏了?”看了看刘宇桐手中的纸袋,当即否定,“估计是饿疯了。”
刘宇桐从纸袋里拿了杯咖啡放在楚思恒的课桌上,然后啃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吞拿鱼三明治。
“你自己喝吧,好意领了,你知道我喝不惯焦糖玛奇朵的。”楚思恒欲把纸杯推回去。
“美式。”刘宇桐因塞的满嘴食物,急忙含混的说着。咽了咽嘴里的东西,又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咖啡,“我的在这儿。”
“你不是都闲麻烦,向来直接拿了牛奶结账就走吗?怎么今天如此雅致呀?”楚思恒疑虑的问道。
刘宇桐用真挚的眼神看向楚思恒,“爷,人家特意早起了十分钟去给你买的,你不表扬我就算了,居然还挖苦我。”
楚思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随即就对着刘宇桐无事献殷勤的行为冷静的问道:“说吧,让我干什么?”
刘宇桐立刻神情委屈的,“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势利的人吗?我……就是……我觉得你昨天摔练习册的时候特别帅,特解气,特英雄。对对,我就是一个小粉丝的仰慕之情。”
楚思恒连将信将疑的过程都没经历,压根儿不相信,也没按照套路接话。
“爷,你看小的对你多好,都记得给你买吃的,是吧,你都没对我这么好过……”刘宇桐继续铺垫着。
楚思恒轻笑着说道:“是吗?谁昨天吃我早饭了?”
“那是泽琮哥的。”刘宇桐不甘心回嘴。
“嗯,对,确实是我哥给我准备。”楚思恒点头附和,还在“我”字上加了重音。
刘宇桐吸了口气,抿了抿嘴,勉强保持着生气的微笑,“泽琮哥明显是准备了两人份的,肯定是特意让你带来给我吃的。”
楚思恒调侃道:“刘少爷,你也知道是两人份呀,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还不得都让你独吞了。”
“小家子气,我不是给你剩了吗?我今儿好心好意的早起给你买咖啡,你还这样说我,心痛呀。”刘宇桐捂着胸口悲痛。
“行行行,我错了,谢谢你。您刘少爷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是我小肚鸡肠,居然误会你有目的,别跟我一般计较。”楚思恒讨好的赔笑安慰,奇怪今天早晨他们都是怎么了?
刘宇桐看着话头被堵了,不由得暗叹:看来还要再想办法,要不明天再接着早起买咖啡?
中午顾泽琮带他们去茶餐厅吃饭,照例点了些虾饺,鱼蛋之类的几个小菜,三碗云吞面。只是在点喝的时,顾泽琮将三杯冻柠茶换成了两杯,外加一杯热的鸳鸯。
服务生把点的东西送上来的时候,顾泽琮刚说了声“谢谢”,手机就震了,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孙毅飞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于是,顾泽琮就让楚思恒他俩先吃,自己下了楼去餐厅外面接,茶餐厅里是一直播放粤语歌的,而且正是午饭高峰期,人声鼎沸的。
一通近二十分钟的电话,基本都是顾泽琮在讲处理的方案,等再上楼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口干舌噪,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鸳鸯,可入口后却感觉冰的激牙,顾泽琮的教养迫使他勉强的咽了下去。看了看杯子,的确是盛热饮的黑色瓷杯,而不是盛冰饮的透明玻璃杯,想来是服务生匆忙之中弄混了,这家茶餐厅的翻台速度确实快了些,客流量极大。刚想再叫杯热饮的时候,手机又十分适时的亮了起来,不过来电人的名字换成了他在理工学院留学时的师兄——姜宗林。顾泽琮感慨了一下这顿午饭的坎坷,就复又下楼去接了电话。
电话的大致内容就是,他们力学研究所刚通知今年流体力学年会的地点和一些作报告的大咖们,问顾泽琮要不要一起回加州母校,姜宗林可以帮他申请一个与会名额,顾泽琮犹豫再三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姜宗林知道师弟对流体力学的热衷,利诱道:“据说做报告的不止咱们学院的教授,还有许多冯?卡门和普朗特的再传弟子,流体力学研究的顶尖人物,近十年内最彬彬济济的盛会,而且今年研究成果颇丰,错过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遇到,泽琮,我可是给我们力学所的副主任连着灌了好几顿酒,磨破了嘴皮子才帮你多要来了一个名额。”
顾泽琮明白姜宗林对他的好,这个师兄在学校的时候就对他多有照顾,还经常带他到导师的研究室参与一些核心研究,明着说是帮忙打杂,实则教了他很多东西。顾泽琮本就被他说的有些心动,更是不想拂了师兄的好意,感谢了许久,说能不能给他半天时间再考虑一下,看能不能把手里的工作排开。
姜宗林也是私心想着替他们力学研究所招揽顾泽琮这样的人才,也知道他身上公司、学校的担子重,这几年也就没动这样的心思。眼看年会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能重新燃起顾泽琮专心作研究的热情,哪怕来帮个一两年是忙也行。所以就带着顾泽琮的简历去副主任办公室磨了好几天,每天下班就拽着副主任去吃饭,把自己喝的都七荤八素的,差点没让同居的女友给轰出去。姜宗林自然是不死心的又用一些流体力学最新的科技突破劝了十几分钟,才心有不甘的放了电话。
楚思恒看着对面位子的云吞面从热变凉,也不见哥哥上来,附中的午休时间本来就只有一个半小时,而现在只剩二十五分钟不到,即使距离不算远也要花上一刻钟。
站在一楼柜台的外面,透过玻璃门看着顾泽琮的背影,只是举着电话的手换了换,楚思恒叹了口气,转身冲着收银员说了声,“麻烦您,十六号桌加一份瑶柱海鲜饭带走,一定不要黑椒汁,谢谢。”
“好的,请稍等,打包好了给您送上去。”
楚思恒道过谢之后,便上楼坐回到刘宇桐旁边。
顾泽琮好容易挨到师兄姜宗林挂了电话,看了眼腕表,快步走了进去,拿了茶餐厅的VIP卡结账,厨房刚好放了一份打包好的餐盒到柜台上,说是十六号桌的。顾泽琮把卡留给收银员结账,自己则上楼去叫楚思恒他俩下来,然后拎了弟弟特意帮他打包的外卖回了学校。
物理课是下午二三节的连课,楚思恒叮嘱哥哥记得趁热吃饭后,就和刘宇桐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顾泽琮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开餐盒,拆了筷子的包装,夹了一块青椒放到嘴里,本以为可以安安生生的吃个午饭,谁成想又接到了学校召开紧急教务会的通知,顾泽琮又往嘴里塞了个虾仁才黯然神伤的出了办公室。一个为了应付教育局检查的会,居然生生开了一节课,会议后半程顾泽琮几乎是捂着胃听完的,暗恨自己至少该带杯热水来的。
办公桌上的饭再次成功的被放凉了,顾泽琮压下了扔掉的念头,免强囫囵着咽了半份,又接了半杯热水,单纯的想着饭能在胃里被加热。拿着昨晚被同学们做的有些惨不忍睹的,且偏于基础的物理卷,去了教室。
楚思恒很是自觉的接过卷子分发。
顾泽琮语气温和平常,甚至比往日上课时更多了几分耐心,与多数学生考不好只会发火拍桌子的老师判若云泥,“同学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聪明人。但是聪明的人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一教就会的人,第二种是一看就会的人,第三种是一想就会的人,所谓一想就会的人是指那些能推动人类文明向前进步的科学家,文学家和艺术家。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一教就会呀,需要有扎实的基础知识;一看就会呢,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想就会的人。”
底下的人看着手中有些刺目的卷子,听着讲台的循循善诱,都不由的腼颜低头,响鼓自是不用重锤。
顾泽琮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讲桌,“好了,同学们,我们简单的讲下卷子的内容,请大家抬头。”
卷子的内容讲到一多半时,顾泽琮就感觉到胃中绞痛,本以为挺会儿就能过去,可这次痛感的持续偏是长时间的,而且一阵重过一阵,迫使顾泽琮讲题的速度慢了下来,眉间的距离越来越小,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渐渐变淡发白,话间深吸气的频率越来越高。
楚思恒看着顾泽琮趁着背向讲台写板书的功夫,扶在板槽的左手。楚思恒咬着嘴唇,思索了一阵儿,偏过头,低声和刘宇桐说了些什么。
随着顾泽琮越来越重的绞痛感,楚思恒的心和拳头攥的愈发的紧,他知道哥哥对教师的热忱,必定不愿意耽误,只是在看到顾泽琮越来越差的脸色和支着讲桌有些微弓的身体时,朝刘宇桐示意了一下,然后快速举起手,得到顾泽琮的应允后,站起身说道,“顾老师,这道滑轮的题,我有另一种解法。”
对于楚思恒这种平常不被点名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的人,顾泽琮明白自己还是让弟弟担心了,温和的一笑,“来。”随后,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白色的粉笔,递到楚思恒面前。
楚思恒在双手接过粉笔的瞬间,眸子里满是担忧不安,用只有他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迅速耳语道:“哥,去我位子上坐一下吧。”然后转身在黑板画着图。
顾泽琮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将手臂抽离讲桌直起身子,稳着步子走向楚思恒的座位。
楚思恒边画边向同学们做着分析,刻意讲的很细致,一笔一划的写着,很是详尽。
顾泽琮看着为他刻意拖延时间的弟弟,心里情感错综复杂,抛却感动与欣慰,还有自责与愧疚。又是一阵儿强烈的痛感侵袭而来,顾泽琮右手压着胃部试图缓解,不由的微曲着脊背,将目光从讲台上移到课桌的桌面。待痛感稍减,顾泽琮轻起眼睑,看到被楚思恒压在保温杯底下的字条:哥,喝点儿热水吧。顾泽琮掀开盖子,这一口热水仿佛暖近了心底。
身旁的刘宇桐猛的将原本搭在桌面的胳膊抽了下去,不小心磕在桌面上发出“咚”的声响,然后神色痛苦的捂着肚子,喉咙里呜咽了一声。
谁曾想竟引得全班驻目,楚思恒停下手中的粉笔转过身来。
在注意力被担心和关切转移后,顾泽琮奇迹般的忘却了疼痛,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老师……我……肚子疼。”刘宇桐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
顾泽琮瞥见刘宇桐的手捂在右下腹的位置,立刻起身,皱着眉头吸了口气,对着楚思恒吩咐,“你把剩下的两道大题也讲了,我带他去医务室。”说完,便扶起刘宇桐快步出了教室。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刘宇桐突然停下,然后深感歉意的向顾泽琮欠身道歉,“泽琮哥,对不起,我骗了你。”
顾泽琮如释重负似的轻吐了气,宠溺的一笑,“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可虚惊一场之后,便是胃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顾泽琮疾步下楼,反锁了办公区独立卫生间的门,搜肠刮肚的吐了出来。顾泽琮撑着洗手台,缓了半天,慢慢的抬了开关,撩起水流,不断的泼在脸上,直到门外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在刘宇桐轻声叫了他两句“泽琮哥”之后,顾泽琮胡乱的擦了把脸,刚打开条门缝,刘宇桐就顺着门缝伸了只胳膊,递进来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顾泽琮接过来,道了谢。重新走回洗手台旁,漱了口,修整了自己的狼狈。
待顾泽琮出来时,刘宇桐上前半步,“泽琮哥,思恒说他请了慕然哥过来,让我送您去办公室。”
楚思恒速战速决的讲完剩下的两道大题,放下手中那根所剩不多的白色粉笔,“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十分钟后开始物理小测。”
许是惦念哥哥的缘故,洁癖如楚思恒这样的人,就只是在洗手台前匆匆的冲掉了手上的白色粉末,便一路跑着奔向顾泽琮的办公室。
“哥。”直接破门而入,已经完全顾不上敲门这种基本的礼貌了。
认识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刘宇桐从没见过如此慌乱鲁莽的楚思恒,吓得刘宇桐险些将手上那杯刚接的热水扔在地上。
“哥没事儿,吓到你了?”尽管顾泽琮神色略显憔悴,也难掩目光中的温柔。
楚思恒半蹲在顾泽琮的椅子旁边,握着哥哥的手,“哥,你疼的厉害吗?慕然哥已经在往这边儿赶了。”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顾泽琮温和的笑笑。
“泽琮哥,您喝点儿热水吧。”刘宇桐双手将杯子放到顾泽琮手边的办公桌上。
“谢谢宇桐。”顾泽琮不想拂了刘宇桐的好意,勉强抿了两口,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咽下任何东西了。
楚思恒替哥哥拭了拭脸上沁出的汗珠,然后站起身来,“宇桐,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一下我哥。慕然哥应该不认识我哥的办公室,我去校门口接他。”
“好,你快去吧,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刘宇桐点点头。
楚思恒从顾泽琮的办公室上拿起了原本打算留做作业的卷子,然后又顺便拿走了哥哥备课时用的本子。“哥,下节课用这个卷子进行随堂检测吧。”
顾泽琮首肯,没再逞强。
楚思恒跑向教室,把手里的卷子分打儿传了下去,趁着这个功夫,快速的粗览了一下顾泽琮原本打算讲解的内容,从中挑了几道典型的例题抄在黑板上,“顾老师有点事情要处理,大家把这几道题加在卷子背面,考试时间六十分钟,现在开始吧。”话音刚落,走廊里就响起了下课铃,楚思恒出去后顺便替同学们把教室的门给关好了,以免被走廊上的嘈杂打扰,实验班的学生本就不需要监考。
片刻之后,庄慕然和楚思恒一前一后的进了顾泽琮的办公室。庄慕然做了简单的查体之后,向楚思恒他俩询问了顾泽琮的状况。看着顾泽琮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不由得心疼。
“琮儿,琮儿。”庄慕然轻轻拍了拍顾泽琮的肩膀。
“慕然哥。”顾泽琮蹙着眉头,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庄慕然叹了口气,不想再折腾顾泽琮了,于是,放弃了送顾泽琮回去的念头,嘀咕了一句,“算了。”然后帮顾泽琮调了调椅子,让他半靠着好睡的舒服些。
“思恒,你去把那个衣架挪过来。”庄慕然指了指门口的角落,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在一旁的会客茶几上配好了液,又去洗了遍手,才帮顾泽琮扎好静脉通路。
楚思恒在冷水里绞了块方巾,小心的敷在哥哥额头上。
楚思恒每隔五分钟就去冰一下方巾,再重新给顾泽琮敷好,自己就站在半步的距离之内守着。
庄慕然拿了顾泽琮办公桌上那瓶没喝几口的矿泉水,去洗手间里倒了大半,又从饮水机里接满热水,试了下温度,把玻璃瓶轻轻压在顾泽琮的胃部。
“慕然哥,我来扶着吧。”楚思恒轻声询问道。
还没等庄慕然拒绝,他口袋里的电话就震了起来,庄慕然只得莞尔一笑,说了声“好”,便出了办公室去接电话。
“我真是想溜个号都难,你是不是我爸派来的奸细呀?”
“老师,我对你这么忠贞不二的怎么可能。”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响姐说医保办的要来检查,让我赶紧把你叫回来,她都亲自去病案室借病历去了,估计这次动静不小。”
“这种事儿找我有什么用,去找焦哥,医保这块儿向来是他负责的。”
“焦老师这两天白班连大夜的,上午又帮杜老师盯了半天门诊,中午刚回去补觉儿,我可不敢打电话叫他。再说了,老师,早上开完晨会,焦老师不是把检查需要的资料都交给你了么?”
“哦,对,好像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门儿没锁。我这边儿一时半会走不开,你就给焦哥打电话说联系不到我了,他自然会来处理。等他应付完医保办的那些人,你再告诉他今儿晚上的夜班我替他值,让他回去踏实睡吧,改天我请他吃饭。”
庄慕然挂了电话,正要离开廊厅的窗边往顾泽琮的办公室走,没走两步,裤袋里电话复又震了起来,看了一眼联系人,没好气的接了,“冯浩,你有什么事儿能一次性说完吗?”
“老师,突发情况,突发情况。据我儿科的同学传来的可靠消息,庄院长正在下基层视察慰问,刚从儿科走了,没两层就该到咱们八楼了。”
庄慕然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慨自己翘班的流年不利,而是怕顾泽琮犯了胃病的事情被他爸知道,他爸一准儿会给顾泽瑾通风报信的,“什么?我爸是不是中午吃多了,你去嘱咐响姐别让她把我私自拿液的事儿说露了,他要是问我去哪儿了,你千万别说我是被突然叫走的,你就说我中午出去吃饭以后就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记住了?”
“嗯,记住了。老师,你是要验证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话吗?”冯浩很不厚道的在电话的另一头笑出了声。
庄慕然推门进去的时候,刘宇桐正在帮顾泽琮扶着瓶子。等楚思恒从洗手间出来,帮哥哥敷好方巾,又伸手接过刘宇桐手中的瓶子去换热水。这些,楚思恒必要亲力亲为,只是在去冰方巾的间隙才肯让刘宇桐帮忙扶一下瓶子。庄慕然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输液器的速度,并没有催他们回去上课。
可谁成想,顾泽瑾今天下午貌似心情不错,有条不紊的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突然间有了闲情逸致似的,跑来附中校门口接弟弟回家。可当他下车后,看到旁边的停着的那辆被贴着黄色单子的车时,不免怫然变色,再次确认了车牌号后,走上前一把揭下了车窗上的违章停车的罚款单,递给身后的助理,“江凯,你去把这个处理了,然后就回去吧,不用等我们了。”
庄慕然很是小心的帮顾泽琮拔了针,饶是如此轻着手,可顾泽琮到底还是醒了。
“慕然哥。”顾泽琮的声音略显干涩嘶哑,却是带着愧怍的歉意。
“醒了,胃还疼的厉害吗?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庄慕然看着顾泽琮这般模样,不忍发火,柔声问着,顺便又帮顾泽琮测了下体温。
顾泽琮强扯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谢谢慕然哥,我好多了。”
“琮儿,我送你回去吧,你先好好休息,等周六你放假的时候,我再带你去做检查。”庄慕然知道庄信这周六要去外地开会,才特意选了这个不会在医院碰见他爸的日子,当然也是为了避开顾泽瑾是视线。
“慕然哥,等会儿让毅飞来接我们就行了。你赶紧回医院吧,我不能每次都拖累你。”庄慕然早上过来吃饭,顾泽琮知道他今天是白班,怕他翘班的事情被他爸知道,自己又害他挨罚。
庄慕然一边把医疗废物收进自己带来的箱子里,一边以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那好,你自己多注意点儿。还有,检查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庄慕然没说他爸已经知道他翘班的事情,不想让顾泽琮再徒增歉意。
顾泽琮因为之前被电话搞得不胜其烦,所以在下午去上课之前就调了静音。此刻,任苏江凯接二连三的播着手机,就是没人接。可在顾泽瑾眼皮底下,他又不能停留太久,用自求多福的神情叹了口气,就开车去帮庄慕然处理罚款单了。
顾泽瑾跟门卫简单的交涉了一下,就被放行了,都没有打电话跟顾泽琮确认,顾泽瑾的能力可见一斑。
楚思恒替哥哥送庄慕然出去,下楼的时候询问了庄慕然可不可等他先去收个卷子,征得同意之后,就带庄慕然从后面的鹅卵石小路进了教学楼。
说是六十分钟测验,可是以实验班学生的水平五十分钟足以,剩下的无非是检查时间的长短。因而,楚思恒就提前五分钟收了卷子,好让同学们有个课间的小憩。
顾泽瑾几乎没怎么来过附中,只得凭着印象走向顾泽琮的办公室。终究担心还是压过了怒气,大步流星的走向行政楼。
顾泽琮语气温和,“宇桐今天谢谢你,麻烦你去教学楼门口等一下思恒,你俩先回去上课,让他放学再过来,我这边没事了。”
“泽琮哥不用客气,您多喝点儿热水。不舒服您就打电话,泽琮哥再见。”刘宇桐告辞出来,顺便替顾泽琮关好门。
走到楼梯的时候正好碰到顾泽瑾上了三楼,礼貌的叫了声“顾大哥”。
顾泽瑾莞尔一笑,点头应了,随后开口问道“宇桐,你泽琮哥办公室是在这儿吗?”
“是,就是那间。”顾泽琮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副校长办公室。
“好,谢谢你。”顾泽瑾没再问任何问题,看见刘宇桐正要神色轻松的回教室,顾泽瑾的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就稍放了放。
“顾大哥再见。”刘宇桐欠身说完就疾步出了行政楼。
听到敲门声,顾泽琮甩甩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起身去开门,“思恒,不是说了让你回去上课,哥已经不疼……”
门被打开的刹那,顾泽琮看清了来人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地,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掩的惊诧慌乱,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给烧坏了,足足反应了好几秒钟,在确信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吞了下口水,试探性的开口叫着,“哥?”
顾泽瑾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弟弟拉着门,堵在门口,不疾不徐的说道:“怎么,不能进?”
“没有,哥请进。”顾泽琮下意识的改变了自己失态的举动,将办公室的门开展,自己则恭敬的站在门侧请哥哥进来。
顾泽瑾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弟弟的办公桌旁,很是自然坐在了顾泽琮的椅子上。
顾泽琮深吸了口气,迅速关好门,走到办公桌前站好。“哥找我有事?”其实,顾泽琮想问他哥为什么突然过来,可又觉得这问出来显得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戳破似的心虚,遂换了个问法。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弟弟?不知道是谁早上非说我偏心?”顾泽瑾和颜悦色的戏谑道。
顾泽琮羞赧的抱怨了一句,又带了些撒娇是意味,“哥,那不是开玩笑的吗,玩笑哥都听不出来。”
“是吗?我倒是认真反思了一下做为哥哥的失职。”顾泽瑾宠溺的一笑,竟带着几分歉意。
顾泽琮绕过办公桌,搂着顾泽瑾的脖子,就势坐在顾泽瑾的腿上,讨好般的开颜,“没有,哥最疼琮儿了。”
“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刚才说什么不疼?”顾泽瑾由着弟弟赖在自己身上,听完顾泽琮的宽慰后,一副恍然的神情盯着弟弟。
顾泽琮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两秒,突生一种作茧自缚的悔意,他哪里能想到他哥是在守株待兔,“我就是……”
“编好了再说。”顾泽瑾轻轻拍掉了弟弟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语气平淡,看似无意是瞥了一眼顾泽琮手背上的针孔,纵使没贴着白色的胶布,那红点在白皙的皮肤上依然刺目。
“琮儿不敢。”顾泽琮很识时务的起身站好,给他个胆子现在也不敢把手往身后藏。
楚思恒送完庄慕然,从那条满是法国梧桐的林荫路上往回走,就看到刘宇桐跑了过来,急忙迎了上去,“是我哥的胃疼又厉害了吗?”
“不是,不是,泽琮哥没事儿了。他让咱们先回去上课,放学了再去找他。”刘宇桐跑的急,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下楼的时候看见顾大哥来找泽琮哥了。”
“我大哥怎么会突然过来?”楚思恒嘀咕了一句,然后犹豫再三拉着刘宇桐回去上课了。楚思恒盘算着顾泽瑾应该不知道顾泽琮胃疼,也没遇到庄慕然,办公室里应该没留下什么证据,如果他这个时候再去顾泽琮的办公室,那以他大哥的聪明一定会察觉到端倪的,干脆就和刘宇桐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顾泽瑾从顾泽琮办公桌上的那个黑色的三层文件栏里,抽出了一把学校统一配给的塑料长尺。顾泽琮讲课时,画图从来不用尺子,但是画出的线条却是与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一般无二,所以这把作图用的尺子就被他随手丢在了文件栏的第二层,此刻的顾泽琮,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恨自己为什么不把这毫无用处的尺子给丢掉了。
“哥。”顾泽琮的眼睛无意的往门口瞥了瞥。
顾泽瑾拿着尺子在手里把玩,轻笑一声,“刚才怎么不嫌丢人呀?”刚说完,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淡,就挥手一尺子抽在顾泽琮身后,“惯的你是吗?”
“不是,哥,琮儿错了。下午胃疼了。”疼的顾泽琮一蹙眉,立刻开口。不敢跟他哥玩避重就轻的迂回战术了。
顾泽瑾拿着尺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桌沿儿,又冷了两分语气,“非要我跟你做问答题?”
“不是,哥。”顾泽琮只觉得哥哥手里的尺子像是直接敲在了自己的心里。只能和盘托出,从昨天淋雨开始,一直到庄慕然刚走的事情毫无保留。
顾泽瑾的脸色越来越冷,待顾泽琮交待完了,蹭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尺子扔回到办公桌上,吓得顾泽琮浑身一抖。
“车钥匙。”顾泽瑾伸手吩咐道。
顾泽琮不明所以的走到衣架旁边,从深蓝色的西装口袋里取了车钥匙,双手放到顾泽瑾摊开的手上。
“走吧。”顾泽瑾起身往外走。
顾泽琮在原地愣了一秒钟,随即开口,“哥,思恒还没放学呢。”
“我知道,我让人来接他了。”顾泽瑾的脚步没停。
顾泽琮立刻追了上去,在顾泽瑾的手碰到门之前,抓住了他哥的衣袖,“哥,思恒他……”
顾泽瑾压着怒火,回头瞪了弟弟一眼,顾泽琮顿时缄口结舌,松了手,后面的话到底没胆子再说,顾泽瑾又耐着性子补了一句,“是毅飞。”
“谢谢哥。”顾泽琮笑盈盈的跟在哥哥后面半步的位置,并没有询问去向。不禁感叹,果然还是哥哥细心。
庄慕然把车停在对面商厦的地下停车场,走回了医院。为防偶遇院长,特意爬楼回的普外。
“看什么呢?又偷懒。”庄慕然路过电梯间的时候,看到在电梯厅门口张望的冯浩,顿时起了孩子心性,悄悄的走过去,一把拍在冯浩扎乎乎的毛寸脑袋上,成功把人吓得一哆嗦,然后自己在旁边笑个不停。
但是,在冯浩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庄慕然突生出一股乐极生悲之感。
冯浩缓了缓神儿,并没有同他这个幼稚老师计较的打算,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担忧的开口,“老师,院长说让你回来之后去他办公室。”
庄慕然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由的长吁短叹了一句,“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在回医办室去换白大褂的途中,半回着头问跟在身后的冯浩,“焦哥呢?医保办的走了?”
“嗯,都检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焦老师送了那帮领导之后就回家了。”冯浩解释道。
“对了,你怎么跟我爸说的?”庄慕然本想着对好证词。
冯浩帮庄慕然去挂他换下来的休闲外套,“院长他根本就没问,只是看了一圈,发现你不在就直接留了话走了,不过看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他生气,我就离被开除不远了。”庄慕然轻笑一声,扣好第四颗扣子,就往外走。
到了庄信的办公室门口,复又抻了抻身上的白大褂,正了正胸前的工牌,才抬手敲门。
“院长,您找我。”庄慕然站在他爸对面,谄媚的笑笑。
“去哪儿了?”庄信的语气很是平和。
“中午和朋友出去吃饭,他们非去什么农家乐。结果我车坏了,地方有点偏,打不到车,走了好久,就回来晚了。”
“哦,你朋友们都没开车?”
“他们来医院找的我,我开车拉他们去的,而且他们都喝酒了。”
庄信看了眼手表,随意的问道,“那你是走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额……两……”庄慕然犹豫着开口回答,却被庄信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办公桌上的声音给吓了回去。
“我最近是对你太好了吗?让你跟我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庄信几乎拍案而起。
“爸,你别生气呀。我说的是真的,我车都没开回来。”庄慕然的算计,何止百密一疏,他不仅忘了庄信的办公室能看到院前的街道,而且,当他为了省时间风风火火的从楼道里跑出去的时候,他爸刚好在一楼的走廊外面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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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5: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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