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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覆你思维的惊天绝密[第39页] |
作者:慕容轻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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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和邝海阁交谈的时候,只提了这件东西,但并没有明说那是什么,而且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个。”李富生慢慢道:“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你说说?”我觉得李富生也有点神叨叨的了,说话说的很自信,我认真想了想,我跟邝海阁交谈的时候,只说了那件东西是个小铁罐,根本就没有提铁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件东西,是一双眼睛。”李富生笑了笑,道:“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我猛然间就觉得有点不服气,因为李富生猜的太准了。 “我不仅知道那是双眼睛,而且知道是谁的眼睛。” 李富生这么一说,就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琢磨出的一个推断。当时我私下打开那只罐子,看到里面是双眼睛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而且非常惊讶,就觉得是个心理变态的人留下的东西。不过随着自己的经历以及经历中所得到的线索,我知道那双眼睛肯定不同寻常,否则不会辛苦的保存下来。有一段时间,就是我听沧州老瞎子说起眼睛的事情时,心里甚至怀疑,那只铁罐子里的眼睛,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但我没有什么根据,想想就过去了。 “眼睛的主人,是谁?” “我要这么直接说出来,你可能还有怀疑,把邝海阁喊进来,我问他两句,你心里就有数了。”李富生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过,邝海阁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完全可以信赖,所以不用防备他。” “我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我知道他可以信赖。”我跑出去喊邝海阁,其实他已经知道我跟李富生在屋子里谈话,不过这人确实懂规矩,不过来凑热闹,自己静静在院子里呆着,直到我喊他,他才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事实上,李富生跟我谈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隐隐也有了一个答案,很多谜题看着很困难,其实缺乏的只是一个小提示,只要这个提示被自己准确的抓住的话,那么后面的分析就会很顺利。李富生还没有说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不过我想着,那必然是事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我目前所知,事情里几个重要人物差不多都露面了,我也基本上都亲眼见过,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老邝,问你个事。”李富生对邝海阁道:“当时在边境上,你们击毙了孙万华,接着又发现了我,还过来追,然后我就跑掉了,后面的事情没能看到。击毙孙万华之后呢?” 邝海阁不如我那样信任李富生,所以李富生问了之后,他有点迟疑,转头看看我,我就道:“谈谈吧,没事的。” 等我一说话,邝海阁才开口道:“我们也没敢在边境上久留,本想马上离开的,但一号坚持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弄回来,当时大伙儿觉得为难,因为孙万华在被击毙之前,一只脚已经跨过了边境,如果我们过去弄尸体,恰好又遇到边境上巡逻的部队,那会很麻烦。” 下面的人提出了意见,但我爸的态度很坚决,必须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弄回来,他不理会别人的建议和劝说,自己就朝边境那边走,这下没办法了,邝海阁拦住我爸,带了一个人过去,把尸体给弄了回来。 他们带着尸体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往境内走了大概四五十公里,然后我爸就让人找地方停下,那些人搭起了帐篷,我爸亲自扛着孙万华的尸体进了帐篷。 “然后呢?” “我记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就一二十分钟,一号出来了。”邝海阁道:“然后他自己跑到车子那边,抽了一点汽油浇到帐篷上,一把火给点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原来是这样 邝海阁是当时的目击者,而且记的非常清楚,帐篷浇上汽油,连同孙万华的尸体一起烧成了灰。当时下面的人还觉得奇怪,辛辛苦苦冒风险把孙万华的尸体给弄回来了,结果又给烧掉,这算搞的哪一出?但下面的人包括邝海阁在内,都没有多问,事情过去之后,渐渐就给忘记了。 “郑立夫非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带回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浇上汽油烧掉了,但是……”李富生看着我和邝海阁,道:“他不是还在帐篷里单独呆了一二十分钟吗?” 我吸了口气,李富生等于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这跟我自己暗中推测的没有出入,孙万华是这件事里非常重要的一个人,而且是死的最早的一个,他跟我爸很早就在合作,可能我爸知道孙万华的一些秘密。 我想,就是我爸单独在帐篷里呆的那段时间里,他取下了孙万华的眼睛。他既然这么做,肯定说明孙万华的眼睛有保存下来的意义,回想着那玻璃瓶子里浸泡着的一双眼睛,我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孙万华的眼睛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关于那双眼睛,邝海阁一无所知,我爸把东西交给他,他就老老实实的保管起来,甚至连看都没看。因为当时离孙万华身亡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邝海阁压根就没朝那方面想。 我望向李富生,答案只能靠他去揭露了。 “大概应该能猜出来了吧?”李富生道:“那双眼睛,是孙万华的。” “他的眼睛……”我只说了这四个字,我想问的是孙万华的眼睛是不是跟我一样,但是一想到那双眼睛被挖出来又泡在福尔马林中,我就不寒而栗,感觉浑身发冷。 “是,跟你的一样。”李富生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眼睛没有必要被带走保存。” “为什么?眼睛会产生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变化?” “眼睛的变化,来自灵童,确切的说,来自灵童的大脑。”李富生道:“还记得我们交谈过的一些事吧,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捕杀了两只灵童,保存了它们的脑组织。脑组织被孙万华想尽办法拿走了,后来我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已经被用掉了。” “我记得,你的意思是说,眼睛的变化,是因为灵童的大脑?” “孙万华肯定用了,但他没用完,只用了一个,我问他,他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看来,另一只灵童的脑组织肯定是被郑立夫拿到了,而且,用到了你身上。” “用到我身上?”我有点迷糊:“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可能有印象,郑立夫既然这么做了,就是瞒着你做的,或者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 李富生分析出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灵童是众多影子生物中很独特的一种,它的大脑,跟一般的影子生物不一样。孙万华之所以敢于尝试,因为他从李富生那里拿到两个灵童脑组织,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那么孙万华肯定要很慎重。反正他拿到了脑组织,就不打算再还给李富生,事实证明,孙万华用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被我爸拿到了,可能是孙万华私下里给他的,也可能是我爸想办法夺过来的。 可能在我幼年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爸把最后一个灵童的脑组织用在了我身上,所以说我没有任何印象,但灵童脑组织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我爸对于这件事情肯定会守口如瓶,如果他不说,仅凭我自己的话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回到我们谈话刚开始时,我说的那句话上了。”李富生看起来很想抽烟,两根手指来回的动着,道:“郑立夫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他有生之年或许无法把事情做完,所以,他把收尾的任务留给了你。” “有可能是这样,但如果把收尾的任务留给我的话,他在离开之前,最起码应该跟我透露一些什么,可是他没有。” 提到我爸,我就感觉一阵头疼,他的想法确实很难让人琢磨透,按道理说,如果在我刚出生时他就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就不应该把我像普通孩子一样养着,至少得让我成长为小地痞那样的人,有一定的特长,会为人处世,遇到意外时得有应变和反抗的能力,不能见到敌人就束手投降。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透,或许,他的想法在一直变化着的。”李富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每个人的想法,可能都在变。放到三十年前,一份每个月收入一千块钱的工作,无数人会打破头皮去抢,但现在呢?我想,很多人宁可闲着,也不会挣这点辛苦钱。郑立夫也是人,也许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他确实寄托过希望,不过随着时间和外界的变化,他的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
我想了想,记得我爸跟我说过,他说他对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对我寄予的希望太高,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无法担当重任的,所以他想让我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下去。 只不过我觉得我爸产生这种意识的时候已经迟了,如果他早两年有这种意识,或许我就不会被卷到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来。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李富生打断了我的思路,道:“最后和你说一次,你也要相信我,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我还是很有意见的看了李富生一眼,我知道,自从跟这个李富生相遇一来,他不一样了,如果是能说的事情,他会毫不迟疑的给予我答案,但他既然不肯说,那就是不能说。我不想为难他,只不过谈了这么久,关于我的眼睛,还没有最终的明确的结果,这让我有些不甘。但李富生已经很肯定的答复我,眼睛不会给我带来生命危险。 也只能这样了吧,我想着。 我们三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商量后面的事。李富生觉得,石堰川的失败,导致鲁杰和老余那些人警惕性更高,再想把他们聚拢到一起,估计很困难。而且马遥将死,我爸毫无音讯,再加上石堰川的变故,让这些人感觉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他们会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这还很难说。 但这些事距离现在的我们有点远,眼下最要紧是要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第一,解决钱的问题,第二,他们两个人中的诅咒,最起码要进行初步的压制。李富生说诅咒不用太担心,他来回轮回了那么多次,对于初步压制诅咒的办法还是有的。然而一说到钱,三个人就傻脸了,他们两个属于身无余财的人,因为一生的经历让他们对钱财这东西没有普通人那么敏感,特别是李富生,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钞票摆在脚底下他都不会捡。就像很多年前他犯的那次命案一样,那华侨家里不仅有其它的古玩文物,还有现金首饰,不过李富生只拿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余的纹丝未动。 “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想想办法还是能解决的。”李富生道,他在过去无数次的生生死死还有寻找中,走过很多地方,大大小小的古墓,他发现过很多,现在那些古墓也不知道被人掘开了没,不过只要找到任何一个,从里面拿两件东西出来,就足够花销一阵子了。 “我们现在不能再出别的任何麻烦了,两个病号再加上我,到时候真被人当盗墓贼给抓起来,多丢人。”我提议道:“是不是可以到我家去?” 我爸最早留下的那笔钱,还有一部分放在家里,我想着,赖叔虽然很可能也在那个城市,但他估计猜不到我们三个人会悄悄的回去。 事实上,去拿钱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去看看那个家里,还有没有我爸留下的一些东西。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留在家里,我只希望能从小东西上找到点什么。 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等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好之后,李富生和邝海阁会想办法重新找合适的地方彻底解除诅咒,目前能规划的只有这么多。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富生的伤养了一个多月就没什么大碍了,但邝海阁是主力,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之后,他的腿还是没有痊愈,行动起来有点不方便。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等也无所谓,所以李富生坚持要邝海阁养好之后再开始我们的行动。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仿佛跟外界隔绝了。身在北方,第一场雪早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下,破房子冷的一塌糊涂,三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裹好衣服,围着火炉子喝茶看电视。 十二月份的一天,具体是哪天,当时记不起来了,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朴正南。新闻内容其实很简单,半岛上的胖子挂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册 看到这条新闻,我就想着,朴正南那帮人估计下场会很惨,除非一直赖在中国不回去,回去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果在以前,看到这条新闻的话我可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现在看着,却觉得有点感慨。那胖子一辈子生活极其奢华,位高权重,可是到了最后,却和无数已经死去的人一样,化成一捧灰被装在小盒里。 人,就那么几十年(除了李富生这种怪胎),怎么活都是这么长时间。我突然想不明白,像我爸那样的人,究竟图什么? “实话实说,朴正南那帮人,还很不好对付。”李富生望着电视,道:“脑子都是锈的,为了完成任务敢于拼命。” “现在不用那么担心了,估计他们要走。” “也许会继续留下来。”李富生指指电视,道:“别忘记了,二胖子挂了,还有三胖子,尽管他还年轻,但不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老去的一天,朴正南既然已经做了这么久,肯定会让他继续做下去,所以这个人估计以后还会跟我们碰面。” 我被李富生的话给逗乐了,人的心情总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这三个月的休息,让我感觉到了轻松。但是想想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有些惆怅。 邝海阁终于没有大碍了,我们离开了这里,等赶到我以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时,三个人身上一共就剩下了几十块钱。我们没有马上跑到家里去,先在市区边上找了个地方呆着,顺路买了把玻璃刀,一直熬到天黑,才朝家里赶。 其实我离开家的时间算起来不是特别长,但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我的情绪就无法稳定了,尤其是看到那座我住了很多年的破旧的小楼时,视觉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再联想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一瞬间,眼圈竟然红了。 我的钥匙早就丢了,家里的防盗门也轻易撬不开,幸好住的是二楼,这种老旧的楼房没有物业的概念,到了晚上就没人管。到了后半夜,到处漆黑一片,邝海阁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用玻璃刀划开阳台的窗户,跳进去给我们开了门。 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家了,屋子里布满了灰尘,但是有一种我熟悉的味道。家里没有什么变化,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期间应该没人来过。赖叔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他跟了我爸那么多年,把他的脾气和行事风格给摸透了,料定不会把东西留在家里,所以,赖叔估计觉得没有过来搜查的必要。 我推开了我爸的卧室,那只箱子还在床下,我把里面剩下的现金都归拢起来装好。之后我站起身,仿佛是第一次正式的扫视这间卧室,摆设很简单,家具都有点破了,书架上全部都是地理还有地质方面的书籍。 在过去,我没有经过允许的话,是不敢走进这间卧室的,所以在这间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对于我爸的卧室,其实很陌生。我第一次开始在卧室里来回的翻找,跟我想的一样,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一堆书,衣柜里是些换洗衣服。 衣柜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这大概是整间卧室里唯一上锁的地方,我撬开了这个抽屉,里面是塑料袋包着的一本相册。塑料袋包的很严实,也很仔细,我觉得,这本相册是被他精心藏放在这里的。 一把小锁,挡不住外力的破坏,但上了锁,就说明被锁住的东西在他的心目中,显得很重要。 相册很老了,边缘已经被无数次的翻动磨的发毛,可以想象的到,我爸经常会看这本相册。我翻开它,看到的全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这些照片,我的相册里也有,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爸也会自己留一份。 照片上的我,那么小,每一张照片都在笑。照片很老,但我能感觉的到,那时候的我,眼睛是清澈透明的,没有被外界的一切沾染一丝一毫。相册里的照片,记录着我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差不多十来岁。十来岁的时候,我已经懂事,感觉跟父亲的关系比较疏远,因为他太严肃,让我不敢在他面前像其他孩子那样展露自己天性中的一面。 |
我的照片很多,几乎占据了相册的一半,后面的照片是一些陌生的或者熟悉的人,我看到了年轻时的邝海阁,还有鲁杰那些人,有合影,有独照。我想,这可能就是单纯的相册,没有其它任何意义,它记录着一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我一直翻,一直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在想,我的妈妈,为什么在这本相册里没有任何的踪影?我爸珍藏着这本相册和里面的照片,而且经常拿出来看,说明这里面是他觉得值得缅怀和留恋的一段过去,但是我妈妈呢?这本相册里甚至没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不知不觉中,相册已经快被翻完了,从这本根本就没有我妈妈痕迹的相册里,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还有其他那些跟着我爸很多年的人,都未见过我的母亲?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赖叔,他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几句敷衍我的谎话。 我妈妈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照片,但她的照片不见了,是我爸爸不允许她的照片出现在这本相册里。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而且很让我害怕的念头:我父亲和母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我妈妈的一切,都被我爸给抹掉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心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我的家庭,是不正常的。 我有些心不在焉了,翻动着最后相册的最后几页,我甚至产生了更加可怕的念头,我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这么多年来辛苦的忙碌奔波究竟有什么目的,暂且不论,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会做出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挖出孙万华的眼睛,让那么多人同时身中诅咒。 他,对我的妈妈做了什么?甚或,为了抹掉妈妈的一切,他,杀了她?让她永远又彻底的消失了? 这个念头很无稽,而且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出来的,但除了这样,如何解释我母亲在我,甚至在我爸的生活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事实? 她不在了,肯定不在了,或许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就不在了。那一刻,我完全的确定,我爸对邝海阁所说的,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是个天大的谎言,他一定在撒谎,他掩盖了真相!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深深的感情,正因为我自幼缺乏母爱,在一个严肃呆板的父亲的管教下长大,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母爱,眷恋母亲。 但是,我见不到她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滴的落在发黄的相册上。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的很伤心。望着手里的相册,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痛哭。我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能让我在母亲的怀抱里静静的呆上一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让我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么我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当我泪眼朦胧的哭泣的时候,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奢望,是个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而已。 我的手机械性的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骤然间,我的目光定住了,相册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张照片,我看到那是我爸和一个女人的合影。整本相册里,这是唯一一张我爸跟人的合影,也是唯一一张出现了女人的照片。 眼睛里的泪水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的有点模糊,我马上把眼泪擦干。这张照片变的清晰起来,照片上的我爸还算年轻,他身旁的女人比他小一些。可以说,这是一张充满了温情和爱意的照片,他们那个年代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把拥抱接吻当饭吃。照片上的女人就那样轻轻的依偎在我爸身旁,笑的幸福而又灿烂。 那笑容,仿佛能点亮漆黑的夜空,让一切都跟着闪烁起来。 他们的动作仿佛有一点点不自然,照片上的父亲年纪还不大,但已经是那种严肃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了,那个女人比他低了半头,头轻轻靠在我爸的肩膀上。我爸尽管表情是那么严肃,可他的胳膊,也轻轻的抱住了那个女人。 我不怀疑,他们彼此都眷恋对方,人和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同的。像我爸那样感情内敛的人,能这样轻轻抱着一个异性,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不是他爱着这个女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不是一张结婚照,照片非常普通,但对我爸来说,这张照片的意义好像不同,它被放在相册的最后一页,说明他不想看见照片,然而这张照片却被无数次的取出来过。相册的那层塑料上,隐隐有一小片一小片已经发黄的痕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留在相册上的泪痕。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谭英 看到这页相册时,我脑子里甚至能够联想到当时发生过的那一幕:夜深人静,我爸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这页相册,看着照片上那两个已经青春不在的人,他可能很爱这个女人,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就落泪了,泪水一滴滴留在相册上,化成了发黄的泪痕。 这世界上,能让他落泪的人,有几个?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这个女人,是谁?她是我的母亲吗? 我马上擦掉眼眶的泪水,拿着相册推门出来,邝海阁和李富生都静静坐在客厅里。我走到邝海阁旁边,抽出那张照片,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可能是我的情绪还有发红的眼眶让邝海阁觉得很突然,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接过相片看起来。我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认识。”他看了两眼,很肯定的对我点点头。 “她……她是谁?” “她叫谭英英,这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过去,我们叫她谭英。”邝海阁看到照片的时候,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他应该了解这个女人,也了解关于她的一些事情。邝海阁捏着照片,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半天,他才重新开口,语气已经低沉了很多:“不过,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我极力想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搞清楚,相册里唯一一个女人,而且是让我爸落泪的女人,她是怎么样的?她会不会是我的妈妈? “很早了,大概十几年。” 邝海阁看到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时,心情也很低落,可能是发黄的照片勾动了过去的一些回忆,我就坐到他对面,开始听他慢慢的讲。 我爸最早的一批手下,是从西海河带出来的,大概有六七个人,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因为有的人已经死在了西海河,永远都出不去了。那些死难者的死亡原因各种各样,有一些的确是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了意外,有一些是非正常死亡。说到这儿,邝海阁就不经意般的看看李富生,我知道,非正常死亡的人,可能都是孙万华联合李富生暗中杀掉的。 在这些非正常死亡的人里面,有一个叫谭伟的人。如今回忆起来,邝海阁说不清楚谭伟究竟有什么长处,但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老实而且听话,那时候,谭伟的眼里没有班长连长营长,只有我爸,只要是我爸交代的事情,他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对于这样一个人,我爸没有理由不信任,所以谭伟经常替他跑腿办事。自然而然,在孙万华看来,谭伟是我爸一个重要的心腹。 “谭伟最后好像是死在一次事故中的。”邝海阁转头问李富生:“从第四个平台上直接掉下去的,摔的血肉模糊,但究竟是不是事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李富生点点头,嘘了口气。 谭伟死去的时候,我爸的情绪很不好,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谭伟这样的人,让他跑腿卖力气,那没的说,但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不会透露给他的。所以说,谭伟死的比较冤枉。 但人已经死了,我爸再有别的情绪,也无可奈何。 “谭伟的家里条件不好,孤寡母亲,还有个妹妹。”邝海阁举起照片,道:“谭伟的妹妹,就是她了。” 从西海河退伍之后,我爸带着人开始自己干,当时他已经有了一部分资本,其实好几个人都说过,我爸的那些资本,就是老毛子第一次给孙万华的那笔钱。对死在西海河的那些人的家属,我爸或者亲自去,或者派人去,全部探望了一遍,都留下了一些钱。可能我爸一直觉得谭伟不应该死,所以心里愧疚,他亲自到谭伟家去了一次。 那一次,是他和谭英第一次见面。 谭英家里穷,但她很争气,是当时他们那里为数不多的考上北大的学生之一,她在北大历史系。我爸去的时候,正好是那年的暑假。因为当时是他一个人过去的,所以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在我爸离开之后,他跟谭英还有联系,而且联系的相当频繁密切。 一年之后,谭英毕业了。这一年时间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底的改变了以前的奋斗目标,选择了一条自己觉得很正确的路。 “当时,一号把谭英带来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时候,好多人都眼前一亮。”邝海阁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还在回想当年的那些事:“那是个很清纯的女孩,比我们小一点,她不爱说话,但喜欢笑,给人的感觉很好。” 谭英就这样留在了队伍里,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性,也是唯一一个从大学走出来的成员。她有文化,有相当的亲和力,在当时,好几个人都喜欢她,不过,那个年代的人,对于感情是含蓄的,都不善或者羞于表达。再到后来,这些喜欢她的人都不再多说多想了,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谭英对我爸很有意思。 因为当时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分开在各地做不同的事,很少碰面,所以很具体的情况,邝海阁说不清楚,我爸也不会跟他们说自己喜欢上谁谁谁了,关于他的情感方面,一直是个未知数,别人不知道。 |
“你说,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当时不在,是后来听人讲起的。”邝海阁道:“其实说她死了,没有什么根据,因为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她还活着,想尽办法也会跟一号联系,但没有,始终没有,所以,只能认为,她已经不在了。” “具体的情况呢?” “我只知道她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的,十几年了。”邝海阁道:“是去东北,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但都没有回来。后来,我们不止一次想办法寻找过,但没有结果。” “东北……圆头山?!” 我的脑子里的记忆一下子开启了,东北的原始密林深处,一个被人封在树皮里的笔记本,还有笔记本上的那些话。 转告一号,我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他,我很冷,但觉得愧对他,让他一切都要小心…… 记忆立即就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画面,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年级还不算大的女人,坐在密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下,她没有食物,也没有力气再奔波,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记在笔记上,在笔记的最后一页,留下了那些话。 我想,她在写下那些话的时候,也在哭泣。 她回不来了,确实回不来了,她的尸体,已经留在了密林中。 就这样想了一会儿,我的心情也随之沉重到了极点,接着,我从思路里挣脱出来,问邝海阁,谭英大概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一号把我们召集回来,然后告诉我们他有儿子的那一次,八七年年底,八八年年初,大概就是春节之后。”邝海阁没有怎么回忆就想起来了,因为他对谭英的印象很深刻,毕竟队伍里只有那么一个女人。当时考虑到过年,所以我爸把队伍里的成员从各地召集回来之后,让他们休息了一阵子,一直到春节过完,才重新开始各自的任务。谭英也是在这个时候和其他几个人跑到东北,然后永远长眠在了那里。 谭英出事的时间上,有什么问题吗?我在八七年的年底出生,然后八八年年初,谭英就领到了去东北的任务。此刻,我又想到了她留在笔记本上的话,她说觉得愧对我爸。这个词让我有些迷惑了,愧对,是怎么样一种愧对,是她做了什么事?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愧疚? 事情到了现在,当年的知情人已经不多了,不过我能够推断出,这个谭英,至少应该不是我爸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她到临死之前写的话里,还称呼我爸一号。 可是,谁能保证我爸没有撒谎?他说他结婚了,只是口头跟下面的人讲了一下,他说我的母亲因为生我时难产而死,也只是嘴上告诉别人,除了这些无法判断真伪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我完全可以猜测,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因为种种原因,继而就被我爸派到了别的地方,他很可能知道去这个地方会有危险,但更加可能的是,派她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去,才是我爸的真正目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卷入这个漩涡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理好像也渐渐充斥了一些阴谋和黑暗。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谭英,可能不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爸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刻意的回避隐瞒这个问题,在家里面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件我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这是为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隐瞒这些? 在过去,我对我的母亲,只感觉到深深的遗憾,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个地方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我的情绪就比较激动,而且眼睛一直发红。这是让我很纠结也很痛苦的一件事,但毕竟是属于很私人的事情,李富生和邝海阁不好说什么,坐在旁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李富生让我先冷静一下,递给我一支烟,我慢慢抽着烟,极力把心底那种很想痛哭一场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一冷静,思路又清晰了,很多年前死在东北密林深处的谭英,不会是我爸法定的妻子,他们之间可能有过情愫,但正如前面所说,我爸是个家事公事分的很清楚的人,他不可能娶一个队伍里的成员当老婆,就算他爱谭英爱到极点,也不可能。再加上其它一些蛛丝马迹般的线索来看,谭英是我母亲的可能性,已经小到极点。 如果这个唯一出现在老相册里的女人,不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母亲是谁?在什么地方? 自从我离开家之后,一直很想找到我爸,但那种寻找到他的渴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一种无法抑制的极度的渴望。我估计这个问题只有我爸才能解答,即便如邝海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一瞬间,我甚至打消了马上解除诅咒的念头,想要一口气的寻找下去,不找到我爸,决不罢休。但我知道那肯定很难,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我联系,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他既然这么做了,就是不希望有人找到他。 “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由我说,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句。”邝海阁坐在我对面,微微低着头道:“你不要埋怨一号,他不管做什么,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比如我,我帮不了他,但最起码要理解他,所以……所以先不要想这些了,解除诅咒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理解。”我摇了摇头,心乱如麻。 “振作一点,我相信,有一天一号一定会回来,会和你把这些过去的事情解释清楚。”邝海阁抬起头:“后面的路,有一点难走,你也应该知道。” “我们的行踪确实是该隐秘一些了,有的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完全不能控制,只要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情况,就有可能打乱整个计划,导致无法收拾,所以以后我们尽量自己行动,解除诅咒的事情,要谨慎。”李富生在旁边道:“弄到这一步,我相信无论是王炳文或者赖卫国,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邝海阁马上否定了李富生的说法,道:“王炳文和赖卫国不一样。” 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邝海阁有自己的理解,可能赖卫国对我爸,乃至对邝海阁本人都有过背叛,所以邝海阁主观意识上就觉得赖卫国比任何人都可恶。不过他有说法,从很早以前开始,我爸跟王炳文之间就保持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 最初,王炳文和其他跟着我爸做事的人是一样的,但自从在三台河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化了。我爸可能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王炳文,王炳文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跟着我爸做事,不过他们都没再提之前不愉快的事,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正常的关系。可事实上,不仅仅是我爸跟王炳文这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就连一些旁观者,比如邝海阁都能看得出,他们都出生别的心思了。 依照我爸的作风,身边如果埋着一颗钉子,那么只要发现了马上就要拔出来,否则钉子迟早会扎人。但是他对王炳文始终都是那种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在离开西海河之后,王炳文还跟了我爸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爸不给他具体的任务,只负责一些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当时就有人在猜测,王炳文可能私底下有自己的一票人手。大概是在五六年前,王炳文才正式脱离了组织,在脱离组织之前,王炳文的行动已经比较明显了,曾经有人跟我爸谈过这些,怕王炳文离开之后会让组织蒙受损失,不过我爸没有任何表示,很平静,大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的那种感觉。 “你应该想的出来吧,一号为什么做事那么谨慎,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说。”邝海阁道:“身边就有钉子,如果说漏了一句话,或许都会带来比较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有话宁可憋在心里,也不会随便对人讲。”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做掉王炳文?”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邝海阁摇头:“一号的心思,不是谁都能猜透的。” 我自己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文哥可恶的要死,但我跟他接触了那么久,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甚至连一指头都没动过我,我知道他可能有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也是事实。然而赖叔呢?赖叔的和善面孔一摆就是很多年,可是等到要发作的时候,却那么阴险毒辣,几次三番的把祸水朝我身上引。 “郑立夫确实挺有意思,有的事,我怎么想都想不透,很想跟他印证一下。”李富生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沙发扶手,望着天花板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找他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但心里的念头却怎么压都压不住:“诅咒的事情如果不能拖,那就抓紧以最快速度做好,解决了这个事情,别的暂时都不考虑,找我爸,必须要找到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或者说,他可能去的某些地方,你清楚吗?”李富生道:“是不是真和你说的一样,他在过去从来不跟你提及任何除了日常生活之外的事?” “是这样。”我不假思索,二十多年的生活,我闭着眼睛都能把期间发生过的事一件一件说出来,我爸没有提过什么。 |
“那就太难了,很难。”李富生又望着天花板,道:“一个人如果真想刻意的躲起来,那么凭我们这样没有官方背景的人想找到他,几乎没有可能,以前我躲了那么多年,除非自己忍不住露头,否则没人能找到我。” 我跟李富生说着话,眼睛无意一瞥,就发现邝海阁微微皱着眉头,把头斜斜的低着,这个表情有点点不对劲,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愿开口。我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说的。 邝海阁没回答我,只是看了看李富生。我知道,他对李富生这个人还是不放心,或者说不信任,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李富生是不会害我的,他可能会欺骗我,但不会害我,所以我对邝海阁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很多事情,一号也不会对我明说,但是我想,他会不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脱口就问道:“你大概知道他在哪儿?” “我没有根据,只是猜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过去?还是不久之前?” “过去就知道。”邝海阁想了想,道:“大概有十来年了。” “那……”我突然怀疑起来,望着邝海阁,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就算吃不准,至少也要去试试。” “一号不让去。”邝海阁道:“他说过,以后不要再到那个地方去。”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地方,一号带我去过,一共去了两次。” 邝海阁所说的地方,是在豫北和晋南交界地,位于太行山麓中。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在谭英他们出事的半年后,当时我爸想办法去找过谭英所在的队伍,但没有找到,那段时间,我爸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肯定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外人可能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不过像邝海阁那样的心腹,还是能察觉到的。 当时正好是邝海阁做完了一件事,回来跟我爸面谈,谈完正事之后,我爸也没什么表示,照例给了邝海阁一笔钱,邝海阁没有存钱的习惯,对钱也看的不重,拿到钱后自己留一点作为必要的花销,剩下的就都分给手下做事的兄弟。当时谭英他们出了事,一下子失踪了好几个人,而且还要派人专门去寻找他们,所以人手比较紧张,按道理说,邝海阁跟我爸面谈结束之后,应该马上赶回去,继续进行下一个任务,不过我爸没让他走,说这些日子辛苦了,休息一下,陪他出去走走。 我爸和普通人出门一样,收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一个公司的五金外销门市部搞了辆车,带着邝海阁外出了。我爸没有说具体的目的地,一路上两个人轮流开车,那几天时间,我爸的话比较多,跟邝海阁谈了许多许多,不过那时候他说的很多话,仿佛跟梦呓一样,一直到现在为止,邝海阁都理解不了。 他们大致沿着太行山的走向一直开,中途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怎么停顿,最后,车子开到了一个小城,在这儿停了停,接着又到了小城附近的县里,邝海阁记得大概的路线,等他们来到小县城北边的太行山脚下时,我爸说没有车子可走的路了,剩下的路要步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老村(一) 邝海阁对我爸的话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没有二话,跟着我爸就开始徒步行进,他们是朝北面,也就是朝着山里走的。当时的天气稍有点冷,要是一路开着车,随时可以找到城镇,还好说,像这样走在没有人迹的山里,反正就有些难受。不过该带的东西我爸都已经准备好了,样样俱全。 “我觉得,一号不是第一次到那个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邝海阁觉得我爸对那里的山路非常熟悉,那绝对不是走过一次两次的样子,而是像来回走过很多次。但邝海阁的嘴巴紧,没有多问,就是一路跟着走。 他们一连走了四天,两个人当时体力都很充沛,不停的走了四天,那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了。最初的时候,还能偶尔在山区的某个旮旯里见到小小的村落,但走的深了,四周就变成鸟不拉屎的地方,荒的要命。 那地方荒到什么程度?用邝海阁的话来讲,仿佛一万年都没有人走进去过,邝海阁觉得这样再走,就要走到山西去了。但是就在他们走进这里第五天的时候,一个村子,奇迹般的出现在了邝海阁面前。 “村子?”我插嘴道:“什么样的村子?” “我不知道。”邝海阁道:“我根本没有接近过。” 那个村子是在三座山环围的山脚下面,从几个方向翻过山头都可以看得到。这里,可能就是我爸这次外出的最终目的地,但是他当时非常奇怪,并没有接近那个村子,只是站在山头上远远的望着。邝海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站在旁边等。 他们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我爸就转身淡淡的跟邝海阁说了一句:回去吧。邝海阁觉得很奇怪,他们连着开了几天车,又辛辛苦苦走了几天山路,到这里站了站,就要回去?不过怎么说呢,邝海阁这个人不傻,但有点迂,对我爸说的话,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所以我爸一转身,他就跟着走了。 他们按原路回来,开着车子往回赶,这是一次比较扯淡的旅行,让邝海阁很无语。回去的途中,我爸对他说,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时间一久,邝海阁忙来忙去,把这个事情渐渐淡忘了。大概是在五年前,也就是我爸最后一次参加聚会的前段时间,王炳文正式脱离了队伍,再加上有两个老成员死在了外地,所以我爸的心情又显得郁闷,他第二次带着邝海阁,沿着几年前走过的那条老路,再一次跑到村子附近,站在山头上眺望。和第一次一样,眺望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不过我爸转身下山的时候说了句话,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说这个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好像是说给邝海阁听,反正邝海阁是记在心里了。从那时起,一直到我爸离开,他都没再提过这件事,邝海阁也牢牢记住那句话,不对人提那个地方,自己也不去。 太行山深处的一个荒僻到极点的村子,那会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那必然是我爸比较熟悉的一个地方。 “你还记得路对吧。”我听完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对邝海阁道:“带我去看看。” 邝海阁犹豫了一下,可能还记着我爸当时说的话,不过毕竟是我提出的要求,所以他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比较顺路。”李富生一直在听,没有发表意见,等我们说完他才道:“寻找下一个解除诅咒的地方,肯定要朝西北去,正好经过那个村子。” 看起来不仅仅是我,连李富生对这个地方也很有兴趣。我觉得,像我爸那种深沉又内敛的人,如果接连到一个地方去了两次以上,就说明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其实邝海阁说这些话说的迟了,我爸就算这次离开之后去过那里,但很可能已经去过,我们赶过去,或许会扑个空。 但我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除了邝海阁提供的这个线索,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寻找他。 我们商量好了之后,我又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老相册原封不动的放回柜子的抽屉里,可能,我心底还有幻想,幻想着某一天,我爸还会自己回来,默默的坐着,继续看那本已经发黄的老相册。 |
我们连夜就离开了,走下破旧的楼梯时,我说不清楚以后还会不会再回到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我站在楼下望了望二楼的阳台,这个家在我的思维中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但是此刻,我却第一次觉得,它是温暖的,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温暖。 天亮之后,我冒险拿着家里的户口本,跑到派出所。我的身份证早已经遗失在深山里,出门在外,我们三个黑户如果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有时候会很麻烦。我补办了身份证,又领了一张临时身份证明,然后跑去买了电话,补了手机卡。我习惯性的给我爸,还有金瓶梅打了电话,但都没有打通。 做完这些,我们马上离开了这个城市,坐大巴又倒小巴,来到那个小县城。这片山确实很荒,植被覆盖率低,而且前些年开山炸矿的人把外面的山炸的一片狼藉,没有任何旅游开发的价值,如果不是真有目的的人,可能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朝里面走。 当年的路,邝海阁依稀记得,不过他毕竟只来过两次,而且是跟着我爸走的,所以现在走起来就没那么顺畅,再加上我们三个一人背了一个大包,带着很多东西,走的比较慢。走了八九个小时,我们找到了邝海阁说的沿途经过的小村,在那里吃了饭,这说明路线没有错。 接下来就是赶路,他们当年走了四天多的路,我们走了六天还没走到,李富生说,要是那里面的村子里死了人,外面的亲友跑去奔丧,等赶到的时候已经过头七了。 第七天的早上,总算是走到了。当我们翻过一座小山,站在山头时,遥遥的看到了远处的村子。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村子的近况,我就拿了望远镜看,这座村子好像是与世隔绝了很多年的样子,里面的建筑破旧不堪,从建筑风格上看,至少跟现代脱节了两个世纪。 “走吧。”我收起了望远镜,道:“下去看看。” “先等等。”李富生摆摆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眯着眼睛朝山下的村子仔细的眺望着。 我心说隔的这么远,能看到什么?就算村里养了只象,在这个距离上也是看不清楚的。 “你在看什么,模模糊糊的一片。”我道:“等走近了,不就什么都看清楚了?” “我不是在看某个东西。”李富生睁开眼睛,指着下面的村子,嘴角撇了撇,似笑非笑的道:“这个村子,有点门道。” “怎么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的,是整个村子的布局。现在还不好判断这个村子建了有多少年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最初负责规划这个村子的人,绝对是个高人。”李富生道:“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现在走进去,等到天黑之后,你会发现白天走过的那些小路全都变了,你走一夜都走不出这个村子。” “什么意思?这村子是个迷宫?” “不是迷宫。” 李富生解释了一下,满嘴都是神叨叨的词,我听的不怎么懂,但是听他的意思,这村子的整体布局,应该和奇门遁甲这方面有关的,又类似传说中诸葛亮的八卦阵,几堆乱石头就困住千军万马,反正很玄奥。 “你看。”李富生接着又指向下面,道:“这个村子里的每一座房子,每一条小路,看着没什么规矩,但当年修的时候经过很严谨的计算和布局,我猜想,最早规划这个村子的人肯定给后代留有铁律,村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便乱动,要是某一户拆迁了房子,或者擅自改了某条小路,那么整个布局就被打乱了。” 这种把整个村子都规划成这样的布局,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手笔,建村子的是个高人,其实李富生很久很久之前精通这些,但是经过了那么多次另类的轮回,他保留下来的是思维中的目标和信念,至于这些东西,淡忘了很多很多,不过眼力还是有的,认真一看就看的出来。这种布局最大的用处就是防御,无论是村子里遭了贼还是来了土匪,只要村民能想办法熬到夜里,黑灯瞎火之下,进来的生人就完全乱套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会被轻易的收拾掉。 “很要命啊。”我有点发虚,幸亏有李富生这样的人跟着,否则不明情况,一脚踏进去,搞不好就要出问题:“你有把握在夜里认出村子里的路吗?” “我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就困不住我们的。” “那就好,但是得小心点了,还没进村子就看出了古怪,这个村子本身……是不是还有别的很玄的东西?” “这不是最重要的。”李富生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山下的村子,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睛重新眯了起来,慢慢道:“这个村子的布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
第二百五十章 老村(二) “你来过这地方?”我突然就觉得这个破旧又古老的村子,好像真的很神秘,我爸曾经站在这里眺望,现在李富生又说看着它眼熟。 “我肯定没来过。”李富生道,很多很多年之间,李富生身上也发生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可能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不怎么严重的断层和遗忘,但重要的事,重要的地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他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个村子,只是看着村子的整体布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没来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是不是你说过的那种无意识记忆?” “无意识记忆也得当事者来过才会发生,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有意识。”李富生闭上眼睛想了想,道:“但我真的没有来过这里。” “下去看看吧。”我对这个老村的兴趣,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李富生又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我们三个人开始朝山下走,不过警惕性都提高了很多。随着村子越来越近,视野中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肉眼观察到的远比望远镜更直观,我无法像李富生那样看出正常之外的一些情况,但望着这个村子,总有一种破败和被遗弃的感觉。 我很不希望这是一座已经被遗弃很久的老村,如果没有知情者的指引,我们在探索和寻找中会受到很大影响。 三个人完全走到了山下,再步行个二三百米,就能接近村子了。一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发现村子里有任何一个人的踪影,现在正是隆冬,虽然山里没有下雪,但冷的一塌糊涂,村子外仅有的几棵树光秃秃的。当我们走近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如同枯死的老树下面,摆着一张瘸腿的太师椅,树上停着一只叫不上名的鸟,乌鸦似的。灰尘蒙满了那张破旧的椅子,不知道被扔在这里多少年了,风吹日晒,让它像一本古老的书,记录着诡异和过去。 我们三个在这里站了足足十分钟,仿佛走进了一座鬼村,依然一个人都看不到,没有任何声响,偶尔吹过一阵寒风,树下发黄的落叶如同纸花一样滴溜溜的打转。李富生迈动脚步,慢慢走向了那棵老树,他伸手在破旧的椅子上抹了抹,看看粘在手上的灰尘。 “这个村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人住了。”我四下张望,看到的只有一片阴寒和萧索。 “不会。”李富生搓搓手指,道:“这把椅子,前两天还有人坐过或者擦过,看着是蒙了一层灰尘,但山里风大,这么露天吹上一晚,灰就积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富生的眼力没有问题,但自己总感觉站在村口的时候,就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如果非要形容那种感觉的话,仿佛是走进了一块墓地。这样的感觉让我心里非常不踏实,联想结合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抬不起脚了。 “你说,当年我爸站在小山上朝这边看,但却不肯下来,是不是就因为这里死气沉沉的?”我问邝海阁。 “我说不清楚,不过当时我们离村子还远,如果不走近的话,是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 “走吧,进去看看。”李富生站着朝村子里看了一会儿,就迈步朝里面走。有他们两个在,我心里还算有点底,抬脚就跟了过去。 这时候,一条大黄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距离我们七八米的地方,望着我们。这条狗老的几乎快要死了,可能只剩下蹒跚而行的力气,看上去蔫蔫的,但是它跟我们对峙着,鼻子里发出那种很不友善的哼声,甚至连浑浊的眼神中都对我们有一种隐隐的敌意。我心想着幸亏是这条狗已经老的跑不动了,如果它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没准这会儿已经扑过来咬我们了。 我并不讨厌狗这种动物,相反还很喜欢,但是眼前这条老的掉毛的大黄狗却颠覆了我对这种动物所有的好感。我感觉手发痒,忍不住就想捡石头扔它。李富生蹲下来,对那条大黄狗招了招手,大黄狗又看了我们两眼,转头就弯着腰慢慢跑掉了。 “这村子里肯定有人的。”李富生慢慢站起身,道:“这不是野狗,有人养着的。” 我抬头看了看左边那一排房子,如果放到一两百年前,这房子刚刚盖出来的时候,可能还很气派,但时间磨灭了一切,房子破的不像样子,离我最近的房子大门外挂着已经生锈的锁。这种建筑风格现在几乎见不到了,只有那些古城的某个角落中,或许存留着一些,也被人为的保护起来,称作古代人文艺术建筑。 “这房子,明显很久都没人住了。”我指着那房子道。 “再往里走走,这要是找不到人问,可能会费我们不少力气。” |
村子里的路是山里的石头打出来的石板,已经断裂了很多块,深深嵌在地上,看上去被无数人走过很多年。一条一条的小路在村子里的老建筑中间不断的穿插交织,白天看着就有些头晕,如果真是晚上一头扎进来,我毫不怀疑会迷失在里面。 但李富生走这样的路,就比正常人轻松的多,他带着我们朝村子里走了大概三排房子那么远,骤然间,右边那座离我们最近的院子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出来了。”我听到声音就马上转过头。 一只枯瘦的像老树皮一样的手从里面扒着门框,慢慢探出了身子。如果这是晚上,我看到门里出来的人,可能会吓的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老到已经说不清楚岁数的老太婆,腰身弯的像一张弓,她的头发只剩下那么一小把,盘在头上,整张脸完全被皱纹和老年斑遮盖住了,眼皮子松弛的包住了眼睛,透过眼睛外的那条缝,我看到她的眼珠子好像发红了,被一层如同薄膜般的雾气罩着。 这个老太婆站在院子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尽管是在大白天,但仍然看的我发憷,那感觉真的让人头皮发麻,望着老太婆,简直像是望着一具站立着的尸体。 李富生走过去,尝试着跟老太婆交谈,先是普通话,又怕老太婆听不大明白,换成了河南方言,之后又换成山西方言。但无论他怎么说,老太婆始终僵尸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那种浑浊不堪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人。 李富生说了足足有几分钟,然后回头望望我和李富生,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老村子愈发显得怪异了,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人了,但还是这样一个无法沟通的老太婆。 “那个……”我在李富生后面道:“家里有没有年轻人?我们想问点事情。” 老太婆的嘴皮子蠕动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一个音节,但没有听清楚,我们赶紧就侧着耳朵去听。老太婆又嘟囔了一声,这一次好像听清楚了,她说了个走字。 “走?”我有点不明白,走什么?让我们走? 我看她肯开口了,接着就又想问,但老太婆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字,来回说了十多次,就慢慢蹒跚着转身走回院子,关上了院门。 “我们也先退出去吧,等等再说。”李富生拉住我,顺着原路重新走到村口的那棵老树旁。 “这村子怎么这么怪?”我叹了口气,我想,我爸可能知道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所以他只想着看看,却没有接近的意思。 但是他为什么要看?他是个忙人,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可他还是抽时间跑那么远的路过来看这个村子。再想想他对来回的路都那么熟悉,我自然而然就怀疑,我爸是不是在这个地方住过?或者说在这里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让他对老村念念不忘。还是那句话,他对道路的熟悉,不止走了一次两次那么简单,如果这么想,老村甚至可能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的老家? 记忆中,我的籍贯应该是江苏连云港,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就很难说了。我爸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轻易告诉别人,也不可能让别人摸他的底,编造出一个籍贯,这很正常。但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还需要进一步摸索。 我们三个人站在村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现在只是早晨,还有时间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刚才的老太婆估计是老糊涂,跟她沟通不了,我们得找个比较年轻的人过来问一问。 这时候,从村子的另一端,猛然传来一阵很古怪的声音,那阵声音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叽里呱啦响个不停。我侧耳倾听,渐渐分辨出那是乐器的声音,再一听,我心里就抖了抖。老村的地理位置其实距离我之前居住的城市不算特别远,大概都在同一个省内,地方风俗应该大同小异的。 我听得出,那阵古怪的声音,是出殡时才会用到的乐器发出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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