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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观亡人——记录一个古老神秘的民间行业[第7页] |
作者:葱冲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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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惊魂(四) -------- 我们仨很快来到了昨天出事那地方,地上的泥土很潮湿,有大面积挖掘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味,混杂着雨后的土腥气,更让人觉得胃里翻涌。 我屏住呼吸走在后面,鞋子走过湿漉漉的沙土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工地上人呢?”走在最前面的唐四突然发问。 “哦,这会儿都回宿舍吃饭去了。如果今天不开夜工,那就直接睡了。”毛妹回答道,这个工地从去年就在建,因为上学期晚自习的缘故,工人们的作息我们再清楚不过。 这几日阴雨连绵,水泥糊了也不会干,恰逢昨天楼顶水泥板又有塌陷事故,今天晚上十有八九不会再开夜工了。我们前前后后的在大楼底下绕了圈,或许是昨晚上的事故,这片地方更加人烟寥寥,晚上不敢有人靠近。 我想起昨晚上那一幕,仍然觉得心有余悸,我不由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下,大楼的顶部干干净净的,没再有什么水泥板子,我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唐四走。 正走着,本来跟在我后面的毛妹突然跨前一步,一把抓紧我胳膊,颤着声音说:“苏木,你听!” 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放轻脚步细细听着,除了鞋子摩擦沙石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 “刚才还有声音呢。”毛妹挠了挠头皮,鬼里鬼气地说:“就感觉有人跟着咱们。” 我白了她一眼示意她被瞎说,疑神疑鬼的。其实我自己心里也被她说得发毛,后颈凉飕飕一片,于是我和她往前大跨了几步,走得离唐四近了点,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真的,真的有声音。”毛妹拉拉我胳膊,“人走路的声音,你听啊。” 我被她念得心里毛毛的,索性和她一起转头看,我们的后面空空荡荡的,照明灯在湿润的泥土上反射出惨白的光,偶尔有丝凉风吹过,把有些地上乱丢的塑料袋吹得“扑沙沙”地想。我安慰毛妹说一定是听错了,脚下飞快,拉着毛妹和唐四走到一起,一颗噗通噗通狂跳的心才稍微慢了点下来。 唐四继续四处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们绕了半天,又绕回了昨晚上出事的地方,唐四在这里站定,蹲下身子捏起一小撮泥巴,放在手里仔细摩挲着。吊塔上的照明灯从我们的背后打来,前面的地上印上了我们长长的影子。 “苏木,你看咱俩头怎么糊一起去了呀。”毛妹望着那影子,愣愣地问我。 我顺着望过去,果然我俩头部的影子连成了一片,这不怎么符合物理上教的投影。我向左偏了偏脑袋,这才好不容易和她的头拉开了条缝。 “不对啊,我头怎么这么宽。”毛妹纳闷起来,说话间也学着我向右偏了偏,只偏了一点,她的头就脱离了那黑影,也拉开了点间隔。 这样看来,影子就变成了三个头。那个影子大概只有我和毛妹的头一半那么短,夹在我和毛妹的中间,微微前倾着。 “啊……这。”毛妹反应过来了,舌头开始打结。 我当时冷汗“唰唰”就下来了,原来我和毛妹的后面,果真有“人”! |
决定配几张晚上在工地上拍的图以示气氛 第一张是我的影子,被吊塔的大照灯拉得很长。 |
那个说卡车碾碎我头的评论真是……气傻我了!! 说话能不能积点德啊? 得让我深呼吸一下。 |
经过前几次的事情,我和毛妹遇到突发状况的反应越来越有默契,我朝她使了个颜色,她会意地眨眼,我俩迅速朝前跳去,直跳到本来正背对着我们研究泥巴的唐四身前,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站定后,我们一起转头回望刚才那块地方。 可奇怪的是,原本那背后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唐四被我们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愣愣地抬起头,又愣愣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愣愣地抬手指了指我们的中间,说:“啊,原来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我和毛妹顿时僵住!意识到那玩意儿铁定是贴着后背跟着我们一起跳了,只觉得一阵汗毛倒立,回头看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进退两难。没料到的是,唐四却悠哉悠哉地站起了身子,宽慰我们说:“不碍事,它没什么恶意。” 听了这句话,我们狐疑地望着他,立马一步又跨回了他背后,心里寻思着贴我们后面的会不会是那只黄毛怪,那玩意儿前两次可把我吓得不轻,我做足心理准备后,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 果然是它!我心呼,一旁的毛妹也瞪大了眼睛,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它此刻正站在我们的对面,尖尖的嘴巴往外凸着,露出锋利的牙齿,嘴的两边长着黑色刚硬的长胡须,它的眼睛弯弯的,也不知道到底在笑着看谁。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它的头发却是正常人的头发,乌黑浓密,耳朵也正常地长在脸两侧。这么乍眼一看,就像是一个人带着个动物面具似的,这样半人半兽的脸,我看得心肝更颤 好在有了唐四站在前面,我这会儿也稍微有了点底气,于是迅速浏览了遍它的全身,只见它身形矮小,身着灰色的工服,露出工服的胳膊小腿也都是黄色的毛发。此刻,它的两只爪子正收于胸前,抱着团黑紫色的东西,那团东西看着软塌塌的,零零星星还有些小白点。这会儿不知是它身上的味道,还是这地方的味道,总之风一吹,我们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我急忙抬手掩住鼻子,小口小口的呼吸。 我们三人就这样和它对着站了会儿,空气里是死一样的沉默。 终于,它有了动作。 它上半身伏地,突然往我们这里窜出一步,我和毛妹顿时吓得也往后退了一步,唐四则淡定地抱着双臂站在前面,未曾挪动脚步。所幸它没再上前,只是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唐四的脚前面,然后仰起头望了望唐四,复又往回窜了两步,随后化作一团黄光消失在空气里。 它消失后,唐四立刻蹲下身子,查看起地上的那团东西来,没出一会儿,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我和毛妹好奇心作祟,连忙凑过去看,唐四见我们这样,嘴角弯了个笑,眉头一挑,也没阻止我们。 站着黑紫一团看不清,我和毛妹又学着唐四的样子,蹲下来研究。这不蹲不要紧,一蹲可就出了大事,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毛妹当即手忙脚乱地重新站起来,对着右手边一弯腰,“哇”地一声吐了起来。我脑子里“嗡”一声炸开了,强忍着震惊和恶心,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了眼唐四,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毛妹吐完,随手用袖子抹了下嘴巴,指着那团东西颤抖着嗓音说:“怎……怎么是个死……死死……死婴!” 后背一阵冷风刮过,我咽了下口水,再次朝那团东西看去,它小小的,呈黑紫色,还能勉强分得清它的脑袋和腹部,双腿双手只剩下零落的骨头,挂着些散肉,那星星点点的白色不是其他,正是在它身上翻滚蠕动的蛆虫! 我再也忍不住升到喉头的中饭,也是一口全吐了出来,唐四突然叹了口气,拍拍我背说:“别怕,不是死婴,只是死胎。” |
“死胎?” “没错,刚要出生却死去的胎儿,或许因为意外,或许因为难产。” “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是开诊所的。”唐四无奈地白了我一眼,问我们谁有塑料袋。 我摇头说没有,毛妹还没从恶心中缓过劲来,呆呆傻傻地站在一边。唐四只好随手在路旁的建材堆里扯了块塑料布,三两下把那死胎包好,拿在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张符,吭哧吭哧地塞进塑料布的夹层,点了个手决,做完这些后,他抬脚就往回去的路上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这样还未出世的死胎怨气很大?”唐四郁闷地看了我一眼,“和缪老太的本事都白学了。”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拉上吐得浑浑噩噩的毛妹跟在后面走着。 “如果不带回去超度掉,扔在这里会酿成大祸。”唐四又啧啧了两声,嘴里嘀嘀咕咕的,“不行,这周你去花菱镇学本事,我得跟着去监督你。” 我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哦”了一声,又想起来这工地的事,于是开口说:“你跟着去也行,只是这边工地的事解决了吗?”。 唐四听我问起工地的事情,收起了啰嗦劲,只简单地说:“暂时不会有事,也自然会解决的。毕竟那黄皮子挖出了这个。”他颠了颠手里的死胎,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朝围墙边走去。 |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好不容易拉着毛妹翻出了围墙后,她才清醒过来,可刚一看见唐四手里拿着的东西,透明塑料袋里隐隐约约的,她又“哇”得一口吐在围墙边上,边吐还边挪得远远的,质问唐四为什么要拿着这“死孩子”。 我心里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原来叫完刚才那句“死婴”后,这货自动开启了屏蔽神游模式,根本没关心我们一路上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一直到走出来看见了亮光,她才结束她的脑内剧场,这是她新发明的“应对恐惧大法”,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我和毛妹简单解释了两句,拉着她回电瓶车上坐好,唐四突然站到电瓶车旁边开始啰嗦:“等会儿你们回家路上,经过水果店记得买点柚子,带柚子叶的那种。” “买这个做什么?”我问。 “撞见死胎这样的东西晦气,影响时运,用柚子叶泡澡可以去晦气,不泡小心考试挂科。”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目光则在电瓶车上逡巡,终于又开口讷讷道:“我认识卖柚子的水果店,柚子叶还特多,正巧会路过我那儿,没事,让苏木坐前面,我坐在后面,隔一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我自己再走回那十字路口,要不我开也行……” 毛妹闻言点起头来,像是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嘴里却嘟哝开了:“刚才来工地那会儿唐大仙怎么不说这话呢,说实话我觉得你们青壮年也该锻炼身体。”说着,她手上电光火石地转了电瓶车钥匙,我“咻”地一声跟着毛妹和电瓶车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把唐四远远甩在后面,就听见他“哇啦哇啦”的吼声越来越小。 我回头只看被距离缩得小小的唐四在路灯地下气得跳脚,而前面的毛妹正哈哈大笑,冷风呼啸过耳朵,我收了收脖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今天更完啦,各位,以后周一至周五都要晚上才能更,大概八点到十点更上来,周六周日一般白天也会更,周五周六两个晚上会更到两三点,因为第二天不用早起嘿嘿。 在这里谢谢各位没日没夜的支持和催更,你们是我的动力。 开更十多天,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做到一天不落地写下去,以后还会这样保持。谢谢,再次感谢! 么么哒。 晚安哟,好梦! |
工地惊魂(五) -----------------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我没有梦到那黄皮子精,更没再透过教室窗户看到过它,我和毛妹该吃吃该睡睡,上课背书默写测验轮流轰炸而至,压力山大。期间唐四独自去了工地几次,但都是白天,我们也没有碰面。 一直到周六去花菱镇,我才看见站在老根头旁边的唐四。 “贼老头,你光天化日之下是要抢钱啊!”唐四正背对着我,嘴里骂骂咧咧的。 “爱乘不乘,反正有大把人等着去呢。”老根头倚在摩的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看见我来了,立马换了副春风拂面的笑容说:“哟,小苏姑娘来了,快上来吧,老头这就送你去缪先生家。”说着,眼神故意掠过唐四,把他当空气一般。 唐四愤愤地又骂了几句,气鼓鼓地回过头来,一看到是我,他愣住了,表情瞬间狐疑起来:“说,你贿赂了这贼老头子什么?”我懒得和他废话,越过他走上去和老根头磨了几句好话,老根头才不情不愿地让唐四上了车。路上我也没少受唐四的折磨,他一会儿趾高气昂地望着老根头的后背“哼”两句,一会儿又用狐疑的眼神扫扫我,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我真怕老根头心情一个不好,把他从摩的上踹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了缪先生家,我飞也似从摩的上跳下来,跑进院子。傻大丫正在院里坐着,边晒太阳边捣弄着一筛子野菜,见我来了,她开心得蹦起来,扯着嗓子喊缪先生出来。 听见傻大丫喊,缪先生忙从里厅迎出来,可刚看见我后面的唐四,她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变得刻板起来,她没再走出来,只叹了口气对唐四说:“我真的帮不了你,你回去吧。” 唐四闻言摇头:“这次来不是为那事,而是托你观几个亡?” “这样……”缪先生脸色缓和下来,说:“不过你虽然是我徒弟的朋友,但观亡钱一分不能少,二十块钱一个亡。”其实这个价钱就当时来说不算贵,遇到特别穷的,缪先生甚至分文不取。 唐四点头,急匆匆地催着我和缪先生进去观亡,边催还边抱怨说:“缪老太,苏木本事都学去哪儿了?这快半年了,到底学会观亡了没?”我被他说得有点惭愧,也生怕是自己太笨才延误了时间。 缪先生听他这么说,眼睛一斜,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说:“如果观亡这么好学,那就不用千里迢迢都来找我了,什么时候开始观,什么时候打基础,我心里清楚得很。还有,我们自己师门的事情,你少管。”说罢还对我笑了一下,示意我宽心,我感激地回了个笑,虽然分不清缪先生这么说是为了不让我难堪,还是真的在说事实。 我们前后走进西厢房,缪先生在香案前坐下,唐四自觉地坐到她对面,开始报起亡人的出生土地和生卒年月。 |
我一听那卒了的日子,就心知不对,这也多亏了平时阴阳历转换的勤加练习,让我没花多久就算出了这日子的阳历,恰恰就是几天前。缪先生可没想这么多,只闭目沟通土地,找起亡人来。大约隔了半柱香功夫,缪先生才睁开眼,说道:“这亡人不在阴籍上,未下阴间,找不到。” 唐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急忙让缪先生观第二个亡,就这样过去了半天,连观了五个亡,都是查无此“人”。 合过那些人卒了的日子,我心中也有了数,唐四是在观工地上那几个出事民工的亡,这五个人都是我们市里或就近乡镇出生的,在缪先生的能力范围之内。可为什么会找不到?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唐四也抛出了这个问题,他一脸诚恳地问缪先生:“什么情况下,亡人会找不到?” 缪先生知道他是个道士,听了这个问题倒也没笑他明知顾问,只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入了阴籍找不到的,情况有很多种,亡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脱得了身过来。但找不到也没入阴籍的,情况只有三种:亡人还清业债转世投胎,亡人枉死怨气太重,滞留阳世。”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望向唐四的眼神变得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一种,就是亡人已处在六道轮回之外,不属三界之中。” 唐四默然,片刻之后才回过神,自言自语道:“投胎转世没那么快,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种。那天去工地上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冤魂,所以也不可能是第二种,难道真是的……”他没有再说下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犹疑地看着他,思考着第三种可能性,只觉得工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远大于原本的想象。 唐四从凳子是站起来,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嘀咕着“这事情麻烦了,麻烦了。”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三两步走回缪先生身边,问道:“苏木现在学到什么地步了?” 缪先生颔首,颇为自豪的样子:“虽然还不够本事引魂上身,但沟通各路土地没什么问题。”她说着向我投来鼓励的眼神。我心里一虚,心想着沟通土地那口诀是背熟了,但还没真正试炼过,除了结契那一次见过他们,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唐四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已经够用了,我只需借此找几样东西。” “找东西?”缪先生反问了一句,然后说:“找东西怎么不用梅花易数?一定要靠土地来找。” 唐四摇头说:“梅花易数卜不了这些东西的卦象,必须要借着‘眼睛’找。”说罢,他急匆匆拉起我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工地上。” “等等!”我叫住他,“找土地的话这里就可以找,没必要非去工地那里。” “猪脑子。”唐四一副被我蠢哭的样子,说:“能在这里找的话我还用你教?我们必须去到那里,找到那些东西,亲手拿到那些东西,才行。” “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不确定,但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今天还没跟着师傅学口诀呢。”我嚷起来,假借这事推脱。唐四一脸鄙夷的样子:“学学学,你就知道死‘读书’,现在正是活学活用的时候,实践大于理论,懂吗?” 我求助地望向缪先生,希望得到点支援。可缪先生似乎并没有反对这件事情,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像是应允了。 我连忙叫道:“师傅!”缪先生被我叫得一愣,这才转过头对唐四说:“如果只是找那边的土地,那没什么问题,就让苏木跟着你去吧。可倘若我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关门弟子断了半根头发,我也不会轻饶过你的。” “放心放心。”得到了缪先生的同意,唐四心情大好,满口胡诌起来:“我就算自己掉成个秃驴,也不会让她掉半根头发的。” |
等老根头来接我们的间隙,缪先生又拉我回西厢房复念了几遍口诀,熟悉了下那片土地的名号,最后反复强调了和土地接触的过程,也算给我长了点底气。 我和唐四下了摩的后直奔工地而去,因是下午去的缪先生家,等我们抵达工地时,日头已经西沉,唐四摇摇头说今天来不及了,这工地得明天再来挖,还是先去找那些东西。说罢,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个罗盘,带着我沿工地的围墙外走了起来,他对着那罗盘来回仔细看着,脚下时不时用步伐丈量着距离,最后,他领着我在工地后门靠西边的地方停了下来,沉声说:“就在这儿。” “这儿?”我不确定地指了指这个普通的围墙角,这块地段连着我们宿舍区的后面,因为还没有完全通车,马路上荒无人烟的,对面是大片还未开垦的荒地,更显得凄寥冷清。唐四点点头,认真交待道:“等会儿你见到了这里的土地,只要问一个问题,就是这附近有没有引魂用的东西。如果有,最好还要详细讲一下东西的地点。” 我虽然对这问题本身一知半解,但心里明白只需把它复述一遍,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差池,于是我即刻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入起定来。 请土地神不比观亡,不需要那么多步骤,有了天突穴的印记傍身,说来还是比较简单的。首先要清扫灵台,摒除杂念,将自己陷入一种“忘我”的状态,别看这句话说着简单,但真正进入起这种状态十分难,需要勤加反复的顿悟和练习。等进入状态后,便是念动口诀,沟通土地,与其交流。这工地和我学校都属于市郊的梅虞土地,我还是稍微有点印象的。当初结契时,梅虞土地排在第二个,土地神叫林秀娚,犹记得模样是个长辫子小脚老太,看着还挺和蔼可亲,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喊不喊得出。 我不再多想,专心念起沟通土地的口诀来:“岳渎梅虞,普告万灵,今吾苏木,内外澄清,结契如约,身有荫印,招汝速来,备守坛庭……”等一遍念完,我的灵觉就有了微微的响应,就像是凭空漾起了一层涟漪一样,有种微妙的预示,随着这种感觉越来越盛,我的眼前果真出现了个笑嘻嘻的老太,我微微舒了口气,不敢怠慢,只毕恭毕敬地与“她”沟通起来。 林老太穿着一件灰布衣服,下身是藏青色的裤子,长长细细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间,里面还编着些红白线,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笑得嘴巴都瘪了进去,她说:“小娃娃我记得你,晓得你的咧。小缪关照过我了,你有什么问题只管讲,老太婆来帮你看。”原来缪先生已经事先替我关照过了,难怪会这么顺利,于是我把刚才唐四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给她听,问她这附近有没有引魂用的东西。林老太听完问题后,说了句“等等”,就凭空消失了,没过一会儿,她又出现在我面前,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有,不止一处。” 我连忙追问在哪里,林老太收起了笑容,严肃道:“小娃娃,这可不是随便碰得了的,你真想晓得?”我回答说是,林老太这才以我为中心细细讲起了方位:“朝南五步,再朝西十步,挖地一尺,你就会见到那不干不净的东西啰。以那里为准,每朝正南方向一里便有一处,共有十处。”我默念了一遍,点头说记牢了,林老太表示不能透露得太多,要没什么其他事,她就回去了,于是我谢过她,念了送土地的口诀,直到灵觉的波动完全消失,才慢慢睁开眼睛。 等我睁眼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早已一抹黑了。唐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困了,正靠在墙头上打呼,我步伐没敢挪动,只伸手推醒他,告诉他我已经知道那些东西的具体方位。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点头说好。我们按着林老太告知的方位,一步一步走起来。走到那里后,唐四随地捡了两块石头刨起来,好在这里泥土松软,一尺又不算多深,连刨带挖没一会儿,我们就刨到了林老太说的那样东西——一个色泽暗沉的木头匣子。 唐四见到那木头匣子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从土里挖出来,而是迅速掏出一张符,点了个手决贴上去,口中念念有词。做完这一切后,他明显松了口气,这才把那一尺见方的木头匣子小心翼翼地搬出来,似乎还是不够放心,他又在匣子的两侧又分别贴了两张黄符,做完这一切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随口关心了他一句,他看向我,突然一拍脑袋,嘴里连连念叨说:“差点忘了,差点忘了……差点变秃驴……”说话间,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小卷红线,示意我把袖子卷起,然后把手伸给他,我两把撸起袖子,把胳膊往他眼前一放。他小心翼翼地散开那卷红线,然后分别在我的两个手腕上绑了两个奇形怪状的绳结。 “这什么啊?”我问他。 唐四显然没功夫和我闲啰嗦,只简单交待道:“这叫锁阳结,你别动它,更不能碰断它。等会儿我匣子一开,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应声不要说话,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默念我上次教你的净心咒。记住了啊,别害我真变成秃驴。” 说完这些后,他不再说话,只转过身去,停顿了片刻,随后他伸出手指轻触匣口,慢慢的,轻轻地打开了那木匣的盖子。 |
我看着那匣子被一点一点打开,暗沉的木头盖子翻起,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黑沉沉一团,透着股死气。我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唐四紧盯着那匣子里的东西,目光也未层移动半分,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按亮了照过去,我们这才彻底看清了木匣里的东西,这会儿,就连向来淡定的唐四,也变得不淡定了。 “邪了。”他吐出两个字,语气波动,不知是惊讶还是感叹。 而此刻的我早已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口不能言,诡异,实在太诡异了!匣子里蜷缩着只巴掌大小的动物,浑身长着黄色的绒毛,脚足部分毛发稀稀拉拉的还未长全。它眼睛紧紧闭着,只凭这些,竟然无法辨别出它是死是活。而真正确认它已经死了,是因为那动物的头部。它的头朝天仰着,嘴巴大张,作出吼叫的样子,嘴角撕裂,口腔内外都有褐色干涸的血迹,看着像是被拧掰开,凹成这样的。 方才光线照上去的一瞬,我乍眼一看,还以为它在冲我吼叫,着实吓了我一跳! “小黄皮子。”唐四对着匣子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 听他这么一讲,我顿时也反应过来,连忙问道:“这是工地上那只的崽子?” 唐四点头回答道:“极有可能。” 语气凝重。 “这么看来,工地上的事故,还真是那黄皮子精为了复仇所为?” 唐四摇头,淡淡地说:“它和这只小的,也都是受害者。包括那具死胎,那前后死去的九个人,全部都是受害者。它来找你,从一开始的显形和托梦,到吓你们逃离那两块水泥板险象环生,再到最后挖出死胎来暗示我,全部都是在隐晦的提醒和求助,为的就是把我们一步步引向真相。” “真相?”我有些费解,疑惑地问他:“它为什么不直说?” “因为天道法则,它不能点破,这本来也是它的大劫,理应不该由凡人插手造业。你知道黄大仙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快到那个境界了。” “黄大仙?大仙不都是人样的么?可它那样子……”我没有怀疑唐四的话,只是回想起那半人半兽的脸,觉得不可思议。 唐四明白我的意思,只继续说:“那是它应劫受创,法力不济所致。你还记得那天它把死胎给我的时候么,就连直立行走都勉强,更别说什么幻化样貌了。”他叹了口气,不再看那匣子,抬眼望向虚空,自言自语起来:“其实啊,这工地的风水,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已经成了死局。而它被困在里面,如今也是个死局。可但凡有血有肉的生物,都有执念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它才会冒险来和我们接洽,不顾这天道的劫数。” 我怔怔地听完他的话,一时无言,只能安静地蹲在旁边,同他仰望着漆黑夜里黯淡的星辰。 隔了半晌,唐四慢慢合上那匣子,开口问我说:“这样的匣子还有几处?” 我急忙回答:“共有十处,还剩九处。”一想到另外九处倘若都是这样的匣子鼬尸,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头皮隐隐发麻,匣子显然是人为所制,所以到底是什么居心,才会排布出这样个东西。 “剩余九处分别在哪里?”唐四打断我的走神,接着问道。 “从这里启始,正南方向,每一里地就有一个。” “正南十里?!”唐四声音陡然抬高,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我急忙问他。 “你知道这里的正南方向,十里开外,是什么地方么?”唐四语气可以压了压语气中的诧异,沉声问我。 我摇头说不知道,南方因为地势和河流的缘故,马路弯子多,又绕,让我立刻说出往南十里后的具体地点,我还真得想一会儿。 像是早料到我会不知道一样,唐四叹了口气,回答说:“是那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我惊讶地叫起来,这会儿换我不淡定了,原以为不靠近那里就不会有事,也的确消停了快半年,可现在怎么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到了那片十字路口上!难道这真的是我摆脱不了的命数? 正当我满脑子乱想,沉浸在命运的无奈与悲哀中时,唐四突然喊了声“糟糕!”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站直身子一把将我扯至他背后,神情戒备。我踉踉跄跄地在他身后站稳,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循着味道看去,只见那三张贴在匣子上的黄符燃起了火焰,火舌所到之处,符纸瞬间化成灰烬。片刻之后,符纸燃尽,四周恢复黑暗。 “咔咔……”匣子里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出了一层冷汗,从额角到脖子黏腻一片,阴风吹过,直冻得我一哆嗦。尽管这样,我仍死盯着它,生怕错过一丝一点的变故。忽然,本来被关上的匣子悄然隙开了条缝,借着月色看过去,里面透出两点幽绿的光,凭空闪烁着,诡异妖娆。手腕上的锁魂结突然收紧,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脉搏突突跳着,似是要挣脱绳结的束缚。 “来了。”唐四说。 |
他的讲话声音闷闷的,仿佛离我很远,我整个人像是忽然陷入了深水中,耳膜承受着莫名的压力,鼓胀难受!此刻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轻飘飘起来,像是被某种的力量牵制着,要往那匣子里去。我盯着那点绿色的幽光,只觉疲顿至极,怎么也挪不开眼。尽管我仍然有意识,但“身体”却受不到自己的控制,这种感觉和鬼压床有些类似,带着强制和无奈,让人产生灵肉分离的撕裂感,而慢慢得,我连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 糟了,这是要完,我心里哀嚎着,却无法阻止自己越来越浓的困意,就在这时,我的腕间突然传来割裂般的巨痛!我被这痛刺激得一清醒,连忙抓紧这难得的机会集中精神,默念起净心咒,希望能起到些作用。 与此同时,唐四脚下步伐移动,抬手比起了青灵决!他的手间迅速递出一张黄符覆于木匣之上,只听“啪”一声,木匣的盖子竟然重重合了回去!我一瞬间从刚才混沌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像是因缺氧而浮出水面的游鱼,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别再盯着那里看!”唐四手里的青灵决没停,大声对我提醒道。 我心知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点头说是,就在这时,那张被拍过去的符纸竟然也和刚才那些一样燃烧起来,眨眼间化作一堆纸灰。匣子的盖头“砰”地打开,那只原本蜷缩着的小黄皮子猛地窜了出来,它的眼珠子泛着绿光,龇牙咧嘴地对着我和唐四。我侧过头去避免正视它的妖冶的眼睛,而在下一瞬间!它竟然自己窜到了我的跟前,直扑我的面门而来! “小心!”唐四转头急呵,指间飞出一道毫光,毫光擦着小黄皮子而过,那厮发出一声怪叫,窜回地上,对着我们弓起背部,毛发须张! “它以人魂为食,千万别被咬到!”说完这句话,唐四脚下踏起禹布,双手由青灵决变换为铜篱决,口中急急念出镇妖咒。小黄皮子似是受到了禁止,动弹不得,只压低身子嘶嘶怪叫着。见那黄皮子受制,唐四当即拍出一张合折的黄符,左手收为道指加持,那合折的黄符拍至半空中便燃烧起来,我看得心里一紧,寻思着这符还没送达就废了,那只那火光忽然尖啸一声,化作飞鸟模样,朝那小黄皮子急速冲去! |
黄皮子被困在铜篱阵里动弹不得,那团飞鸟状的火焰烧至,直烧得它尖声怪叫!空气中发出“哔啵哔啵”的爆裂声,仅那一瞬!小黄皮子便伏地不再动弹,火光倏然消失,散落的纸灰自空中旋转而下,落于泥地上,一切重归于安静。 唐四收起道指,拍了下衣袖走上前去,我也跟着上前。只见那地上的小黄皮子并没有什么烧灼的痕迹,只是原本饱满的肉身正在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坍圮下去,一眨眼就垮剩了一幅毛皮,它头部原本发光的绿眼此时空荡荡的,变成了两个窟窿。这样的迹象没有坚持多久,它的毛皮也开始迅速腐烂起来,像是正被一堆微生物以光速分解一样,不出一会儿,它伏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副骨架和一个圆滚滚的珠子。我看着它颈骨下面的珠子好奇,正想弯腰捡起来细看,哪知唐四一巴掌狠拍开我正颤颤巍巍要捡东西的手,嘴里骂道:“你说,你是不是收破烂的!怎么什么玩意儿都要捡。不想活就别浪费人民的粮食。” 我被他一掌呼得生疼,边哈着气边揉着自己的手背,讪笑着道歉说:“是是是,不捡了不捡了。”我心里明白,碰到这类事情,还是得以他为大,毕竟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就不知道挂了的多少回了。 唐四见我认错态度颇为端正,也不再计较,自己蹲下身子,捡了节树枝拨开了那具小小的骨架,那粒滚圆的珠子完全暴露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咝……”唐四倒吸一口凉气,摆手招呼我蹲下来看,嘴里说道:“苏木,你快看看,这珠子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蹲下身子凑近瞧着,心里也泛起一种熟悉感,于是我又借着唐四的手机打了光,待我完全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我顿时也惊讶得合不拢嘴。那大小!那色泽!还有那中心处对穿的线孔。 “这……这是……”我指着它,心里闪过一万个不可思议,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玛河玉珠!”唐四同时和我惊叫起来。 |
“不是,肯定是认错了,那个努什么的,前段时间还说这玉珠子已经碎了。”我惊疑不定地说,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一定是眼误。 唐四摇头否定,指着那地上的玉珠说:“这玉你也应该有点了解,没有人魂,或者说没有幽精供给的时候它会碎裂,当初阿依困在里面快消失殆尽时,鬼老头不也说珠子有段时间变得丑陋灰败么?这样的邪玉通过摄取精血和幽精,又会再次变得碧绿通透。而现在看来,它已经被刻意滋养过了。” “没准这个玉珠子只是和那碧玉项链长得相像呢?” “你信不过我?”唐四眉头一皱,说:“在我看来,这样的玉就好比一群样貌相似的动物,一群马或一群鱼,‘五官’不再是辨认的根本,因为其邪,‘性格’才成了重点,我记得它的气息,更不会记错。” 我半信半疑地点头,不由感叹了声:“那怎么会这么巧!” “姓努那小子把玉送给别人了?”唐四侧过头问我。 我回想了一下努尔发给毛妹的那条短信,幸好还记得个七七八八,于是回答道:“他说因为有天玉碎了,所以给了一位‘高人’。” 唐四闻言愣住,随即轻笑一声,说:“所以与其说是巧合,我倒觉得,更像个局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高人’似乎还出现过一次。”唐四提醒道。 “我知道,努尔提到过他曾经委托过一位‘高人’去替那串玉珠开光的事情,为的是让毛叔能安心地留住它。如果两位‘高人’是同一个人,那极有可能是开光那次就动上了心思。” 唐四点头,赏了我个赞许的眼神,随后叹了口气,拍拍手说:“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你身上有没有带报纸?” 这唐氏跳跃思维直把我听得一愣,反应过来他问我要报纸,我立刻摇头说没有。 “没有报纸,那写字的纸也行。我得包着这邪玉。” 我正想要摇头,他突然打断我,义正言辞地说:“可别说没有啊,下午坐车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看呢。” “不行,那个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 “那个……那个是我周一历史测验要用的小抄!” “书呆子读傻了吧。”唐四抡了我一个板栗,摊手问我要道:“小命都要丢了,你居然还想着历史测验作弊?你们学校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败类,拿来!我代表你的老师把它没收充公,否者等会儿就你拿着这邪玉回家吧。”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能不情不愿地掏出那叠小抄,唐四一看,立刻啧啧有声:“小抄都做不好,你还好意思作弊?这已经不是小抄了,这么大这么厚一叠,这简直是巨抄!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表示你脑残这病还是尽早放弃治疗吧。”说完,他嫌弃地撕下小半页纸,熟练地包起那粒玉珠,嘴里念叨说:“还好你字抄得紧,否则还镇不住这邪。” “什么意思?” “没听说过字能镇邪?为什么古物都拿报纸包,因为压得住邪气。”说完这句话,唐四手头也收拾完了,他忽然直起身子对着正南方不再说话,透过黑夜,我看到他的目光闪烁如星芒,像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我问他。 听见我和他说话,唐四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苏木,你看这条路,浩浩荡荡十里向南不见尽头,匣子一环扣着一环引渡魂魄。”说到这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我只是在想,那九个亡魂被迫踏上了这里,踏上了这条跳脱六道轮回的不归之路,他们抵达那片诡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六道轮回,五行三界,一定要身至其中才会快乐么。” 我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默地陪他站在这里,看向雾蒙蒙的远方。忽然,他大笑起来,拍了拍我肩膀说:“别听我瞎哔哔了,走吧,今晚还有另外九个要收拾,我们速战速决,没准还能回去睡个觉。”说罢,他转身走向黑夜里,我看着他没入黑暗里的萧索背影,摇摇头,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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