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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观亡人——记录一个古老神秘的民间行业[第27页] |
| 作者:葱冲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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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我拖上胖子去超市买年货，胖子虽胖，倒难得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异常之处，看样子他还是斟酌过了的，只不过最终没敌过好奇心，忍不住凑过来问我说：“苏姑娘，可是见了唐兄？” “啊？什……什么？”我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胖子从货架上拿了两包火腿肠放到购物车里，笑道：“嘿，苏姑娘，你就承认吧，眼睛都哭小了。庞某在这世上飘飘荡荡多少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心情好起来，甚至可以一眼把你望到碱基对。” “那你说该怎么办？”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更加泄气地垮下肩，“见也见了，哭也哭了，可人家就是不愿意和我们站一条船上，他要人鬼情未了我还能怎么着，嘁，还说什么证明给我看呢……人都跑没了还证明……”我翻了个白眼，借势把胖子的火腿肠扔回一包到货架上。 “他去哪里了？”胖子急忙问。 我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只听护士说他凌晨急匆匆带着医生出了门。 “苏姑娘，庞某觉得，你有时候比这个还这个。”胖子摇摇手里的恒顺香醋，笑得那叫一个和气满满，“只是苏姑娘，希望你别想得太绝对，也别太伤心，有些事情不能只看一时的决断，之所以不予告之，是因为真相要靠自己发掘才有意思，一切顺其自然。”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一时的决断？我脑海里反复地过了几遍这句话，难道说，胖子暗指的是唐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连忙问他。 胖子神秘地摇头，继续在食品区逛：“你只要记住祸福相依就行了，接下来几天咱们在乡下混吃等死勤练功，玉璧和唐四这两个麻烦事自会找上门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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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超市后我们提溜着一堆年货回乡下，半路上胖子就已经吃了快有一半，幸好他自个儿东挑西拣也买了不少，否则还真完不成我爷爷交代的光荣任务。 我迫不及待回到家和爷爷奶奶团聚，那之后的几日，我在家高高兴兴陪他们热闹了几天。一直到大年夜，我和胖子都没出门，自然也没有再去白鹭镇摆摊，我只按照着胖子的教导，每天循序渐进地“进修”早课。 那是大年夜前一天的凌晨四点钟，我早早洗漱完，裹着厚衣服站在院子里静思，天还黑着，气温不是一般的低，鼻子里喷出的热气凝成白雾，又迅速被冬天的冷风裹挟而去。我不由缩了缩脖子，抵御这深冬黎明前的寒意。 “苏姑娘，还望你再次闭上眼睛，看一下现在的我。”胖子站在我对面，悉心教导道。 我压退寒意，深吸一口气放松周身，然后慢慢合上眼睛，胖子的模样逐渐浮现在我眼皮子前面，和睁眼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是我这几日来最大的进步。经过胖子魔鬼式地训练，我已经能顺利地运气凝神，将魂引致灵台，然后借助寻的力量来看亡人的世界了。这本事虽未炉火纯青，却也能独立完成，之前几次的成功，我和胖子都很高兴，可胖子极不愿意归功于我的天赋，他每次都只是可了劲儿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非说严师教得好，朽木也可雕，只是这次完成后，胖子并未拍手，只沉着嗓子继续说道：“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我看着眼前地他，疑惑地问。 “接下来，用你的意念来看我的眼睛。”胖子轻声引导，而我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他那的眼睛上。 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他的眼睛就像一个无底洞，深邃又神秘，那里似乎蕴藏着无数的过往和岁月，我尝试着探及这些事情，却意外地屡屡碰壁，我只能看见他瞳孔深处的不悲不喜与宠物不惊，而“寻”却像心思缜密的特工一般，层层越过阻碍，越过防御的屏障，直击对方脑海深处！ 突然间，我猛然发觉眼前浮现出了另外一幅景象，是不知道几十年前的庞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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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滞在半空的乌云越积越多，低得几乎要倾塌在整个江面上，空气凝滞又沉闷，若非江水和船只的涌动，真该以为，这只是一幅色彩灰暗的图画。 “这天气，太闷了。”站在船头上的人负手而立，望着江面说。他的身材略胖，整个人都透着股憨劲，只是此刻的他冰冷肃杀，与我之前认识的大相径庭，而这人——竟然就是胖子！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在心中惊讶道。 “老弟，刚才王总说了，再过半小时，大概就能驶到出事的地方，咱可得好好准备准备。”站在胖子身侧的人突然开口了，那人一身正装，语气谦逊恭敬，看着倒像个中肯之辈。 一丝微风拂过，悄悄吹乱了他梳得整齐的发丝。 雷雨前的闷热因为这丝凉风的预示，终于即将告罄，接下来，便是那滂沱而下的暴雨吧。胖子回身，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哥，你瞧这天，终于起风了。有些事就像这场应当落下的大雨，终归是要兜不住了。” “老弟这是什么话。”被胖子叫做大哥的人微微欠身，双眉微蹙，一副歉意的样子：“倘若老弟这次能与王总合作顺利，琴芳和小云就能回家了。老弟你以后也会富贵不愁，财源滚滚。我这当哥哥的窝囊，不仅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还要拖累你来这里，说来惭愧……是我对不住你。” “哦？哥你这话说得折煞我也。”胖子望着大哥，嘴角抿出一丝苦笑，“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我哪里做的不好？”风渐渐大起来，吹得他的肥大的旧中裤猎猎作响。是啊，他从来就是这么个随性的人，不求富贵，只求安稳，好比衣衫穿着，他全然不似他大哥那般妥当。他已经活得够收敛，够小心翼翼的了，他逢人便笑，和气洋洋，永远都是一副憨厚的样子。只是，这样哪里不好？ 呵，当然不好。 “啪、啪、啪……”船舱里传出一阵掌声，舱门伴随着掌声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那人形态举止轻浮，墨镜金链怎么俗怎么带，他望着甲板上的兄弟二人，笑得一脸猥琐。 “二位，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他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蹭亮的皮鞋踩过甲板，发出“叽嘎叽嘎”的声音。 胖子没有看他，只对着他哥说：“庞正清，这垃圾货色到底给你多少好处？” “老弟你……你这说得什么话，你……你实在是误会我了！”原本愣住的庞正清急忙摇手，神情惊讶又委屈，“我也是被逼无奈呀……还不是琴芳和小云被他……” “混帐！”胖子别过头看回江面，“要不是大嫂和小云被这个人渣扣下，我说什么也不会来做这趟肮脏的生意。可你又在做什么，这一路你的表现，让我逐渐由怀疑变成肯定，庞正清啊！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卖，你他妈还是个人么！”说着，胖子突然一拳挥向庞正清，力道之大，直接将其揍翻在甲板上！被叫做王总的人站在甲板中央，讥笑地看着他俩，一言不发。 风就在那一刹那呼号而至！狂燥的气流横扫过浩瀚的江面、滞涩的甲板、各怀心事的三人，似是要将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并吹去！三人衣衫猎猎，那缠了数年的纠葛啊，今天大抵是要一并清算了吧。暴风雨就要来了。 唐正清捂着脸躺在甲板上，那是一张和胖子相似的脸，虽然消瘦，却能看出血脉的传承，他抹掉嘴角的血慢慢站起，连带伪装的表情也逐渐冷却，直至最后露出了杀意的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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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正廉，我最后再叫你一声老弟。没错，我就要你死。不止你要死，你的‘清’将会属于我！我是在场唯一能继承它的人，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梦终于要实现了，我等了多少年！我好高兴啊！哈哈哈哈哈哈！”庞正清放声大笑，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四散，那个恭敬谦卑的中年人突然间变成了仇恨缠身的恶魔，他虽有泪有苦，却也仅是须臾一瞬，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浓浓的欲望和杀意，浓到他看不清一世为人的真谛！ 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这才是他来江上的真正目的！为了今天，他不惜一切代价谋划了这个局，甚至利用妻子和女儿的安危来博得同情。只因为他身后的王总允诺了，一旦他得到了“清”，他就会被邀请去帮助王总扩张势力范围，用“清”的能力抹灭掉一切碍眼之人存在的痕迹，与此同时，他会立刻被奉为上宾，从此荣华富贵享尽一生，权力地位触手可及。多么划算的交易，只怪那蠢胖的弟弟不愿抓住机会！可“清”却又偏偏落在了这样木讷的蠢货身上！ 那又何妨！反正今天一切都要变了，只要又蠢又胖的傻瓜一死，“清”会立即离体而去寻找下一任宿主，好歹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密宗传人，有继承的身躯，不选他又会选谁！几十年的积怨都要在这一昔了断了！暴雨会冲刷掉这里所有的痕迹，他得到清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了这个弟弟，哈哈，哈哈，多么好的主意！ 轰隆隆，天边雷声大作，乌云翻滚涌动，它们再也兜不住狂暴落下的倾盆大雨，世界在顷刻间被暴怒的雨线侵吞！ 杀了你！ 他一下子扑倒在胖子身上，暴雨猛烈地敲击着甲班，也击打着这一对兄弟，他们扭打在一起，在狂风暴雨里不住嘶吼！“哥——！你清醒一点！”胖子的声音用尽全力地喊道。他的声音迅速被风雨掩盖，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西装革履的王总嘲讽地勾起嘴角，转身回了船舱内，片刻后，十多个训练有素的手下鱼贯而出，帮助庞正清获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可以杀你了么？”庞正清坐在甲板上，笑着问胖子。 胖子趴在甲板上，早已没有了力气，他的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刀伤，那些翻着卷边的伤口如同他的心，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到了那个人脚边，已经变得很淡了，那个人和他留着同样的血啊，他的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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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现在他只等着他哥哥把尖刀扎上心口，那里是他生命的源头。他并非打不过瘦弱的哥哥，甚至狠起心来可以将对方一击毙命。要不是心软到那些帮凶围攻而上，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他终究下不去手啊……眼前的不是别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还念着而是儿时哥哥送他的卡通玩具，还念着一起逃学翘课的美好时光，还念着哥哥大喜之日他高兴地一口干了几两白酒，他亲眼看着哥哥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彬彬有礼的大人，然后结婚生子过日子，正如他哥哥看他吃着吃着变成一个胖子一样。长兄如父，原本的情谊，只因为“清”从父亲体内出来的时候选择了他，而一朝之间全然破裂。他虽然早有提防，也尽量让自己变得无用，但得到了珍贵的东西，总会失去些别的珍惜之物。比如这一天的到来，比如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恨吗？不。再怎么也不要做一个怨鬼，要豁达，要和气，要笑。胖子咧开嘴角，暴雨拍打进他的眼里嘴里，他费尽力气，对着眼前那个冰冷的怪物露出最后一个微笑，那一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充满阳光的公园草坪，也是这样躺着，也是这样的姿势，他们兄弟吵闹得累了，胖子总是先体力不济地躺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气，他的哥哥会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他们聊飞机大炮，坦克军舰，哪吒孙悟空，滔滔不绝聊一整个下午。孩提时光欢乐却短暂啊，要是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谁要面对这么无聊的命运，胖子感叹，此时此刻，他的笑倒映在哥哥逐渐惊恐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没有生气。 “风暴来啦！风暴来啦！”身旁的那些喽喽们突然一个个开始大喊，他们急急地奔回船舱里，船身开始剧烈地摇晃，浪头不知何时涨的高大，它们伴随着狂风一波一波拍上甲板，似是要拍散这条落单的船只。长江哪里会有这样的大浪！一个浪头翻过，差点将船拍翻过去！与此同时，唐正清一个没坐稳，竟然直直地朝船舷滑去。他一个眼疾手快，拉住了胖子肥胖的身躯，胖子的伤口被他深陷的指甲节节抠入，疼痛让胖子清醒，而清醒的第一件事竟是看到自己的哥哥垂在船舷外侧，在怒浪滔天里险象环生！ “哥！”胖子忍着全身的剧痛翻身跪地，反手拉住摇摇欲坠的哥哥！ “杀了你！杀了你我才能得到它！我恨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唐正清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双眼通红，就算在嘈杂模糊的雨幕里也不能掩盖其癫狂的愤怒。而那一句咬牙切齿的话却透过狂风暴雨，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胖子的耳朵，满身伤痕的胖子霎时跪在那滂沱的雨幕里，抬头仰天，嚎啕大哭！ 他做下决定了，他大声哭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哥哥扯回甲板上，就算伤口撕裂疼痛不已，就算手臂几乎要被整个扯下来，就算那些鲜血早已不再流了，就算没有力气呼吸下一口空气，就算全身的伤口裂开又被疯狂的暴雨再一次冲刷！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带着身体里的“清”永远地离开这个疯狂又肮脏的人间。 再见了！所有。 胖子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哥哥，那个叫唐正清的、谦虚有礼的中年男人，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浑浊的江水里，几个浪头翻过，他的踪迹已无处可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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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所有的画面全部结束，仿佛退出了播放，我重又看到了胖子的眼睛。 冬日凌晨的风还是那么寒冷，把我的脸上吹得冰凉一片。 “看来你是看见了。”胖子长吁一口气，和气地笑着说，“你终于能好好地使用它了，恭喜啊，除了看清亡人之外，秦婆婆还告知我，它能帮你看透亡人的生死，所以刚才，抱歉让你难过了。” 我抹着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前的胖子憨厚又好脾气，却不曾想到他竟然死得这么悲哀，“后来呢？后来那一船人呢？”我不由问胖子。 胖子叹了口气，摇头道：“天意吧，听秦婆婆说，那船人都死了，几乎是在我走的下一秒，就被大浪吞没，于是报应啊……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我们的父亲早就看穿了我们的为人性格，才会有意将“清”传承于我，且那并不是死亡后的自然离体，这些东西，就算死了，也会跟着魂魄一起走。除非魂出三界，否则除了自愿丢弃，没有第二个办法。所以，这也是老仙强迫你答应送出眼睛的原因。当然，只有懂的人才懂。我哥哥始终以为，只要我死了，他便能得到它。” 我点头表示理解，片刻后又问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传承这些东西的人？除了秦婆婆那样脱离三界的，其他都是自愿放弃，然后让它们重新选择下一任宿主的？可这又是为什么？” 胖子苦笑着摇头：“它们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拥有过的人才会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敌不过它们带来的欲望，聪明的人会在那之前选择放弃，比如我父亲。而像秦婆婆那样的执念深刻的，最后不也因为它才魂飞魄散了么？若不是‘寻’有那样的能力，她也没法子行那阴船，去江上收孤苦无依的枉死之辈。” 我点点头，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行了。”胖子故作轻松地拍拍我肩，把我往屋子里推，“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你爷爷奶奶也快起床了。赶紧给我仨做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饭，马上可就要跨新年了！走吧走吧，放心，我不会在他两个老人家前面现身的，本庞只负责默默地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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