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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冤魂代言人》——说说一个出生在惨烈车祸现场之人与各种冤魂打交道的事[第5页]

作者:荒夜无声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昨天上午大概十点来钟,正是速水县汽车客运中心最为忙碌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各色旅客把这个县城唯一的车站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这时,车站的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看到候车厅东侧有两个男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一副眼看着就要动气手来的样子,立马就跑过去查看情况。

    其实,这俩男人吵架的缘由无非就是在行走过程中相互不小心碰擦了一下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因为双方都是暴脾气,结果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恨不得立马掐死对方的火爆场面。

    那保安跑过去后劝说了这两人一番,可收效甚微,而其中一个平头男还趁着保安拉着另外一人的机会,抬腿踹了那人的旅行包一脚。

    这一不理智的行为彻底惹毛了保安拉着的那个东北人,只见这个至少有一米八十五高的壮汉一把推开了劝架的保安,大吼着就朝平头男杀去。

    平头男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见状,东北壮汉干脆举起平头男丢在原地的那只黑色大旅行箱,用力朝平头男的后背砸去。

    也亏得平头男跑得快,那只黑色旅行箱最终并没有碰到他分毫,而是“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大概因为正在气头上的东北壮汉这一砸实在过于用力,摔在地上的旅行箱拉链突然崩裂开来,紧跟着就有一大团黄色不明物体从箱子内部翻滚了出来。

    围在边上看热闹的旅客中先是有人纳闷地说了句,这人好奇怪,怎么在箱子里塞了个和真人差不多大小的塑料模特?

    但不出半分钟,围观的人群就像是是兜头浇了盆滚水一般猛地炸了锅,现场尖叫声、干呕声此起彼伏,就连扔这箱子的东北壮汉都傻在了原地,脸色迅速地由红转白。

    因为这些人突然发现,那个从旅行箱里滚出来的人形物体根本就不是刚才那位旅客认为的塑料模特,而是一具身上缠满了黄色胶带的货真价实的女尸!

    那车站保安反应还算快,回神后第一件事就是飞扑上去控制住了箱子的主人,也就是刚才那个准备逃跑的平头男,并火速报了警。

    速水县公安分局的警察们赶到现场后把女尸、旅行箱以及那个平头男一起带回了局里。
    听到这里,我实在憋不住,插嘴问林海,莫非这具女尸就是兰姨?

    林海沉沉地点了点头。

    我心有不甘,多少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可怕的误会,便马上追问林海道,速水警方就这么肯定死者就是兰姨?会不会是他们认错人了?毕竟人死后模样多少会有点走样。

    可林海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我的最后一丝幻想。

    他哆嗦着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沙哑着嗓音告诉我和孟显,他有个叫于胜利的老同学就在速水县公安分局工作,前阵子还来这里出差。因为于胜利有腰痛的老毛病,他还曾介绍方兰给他诊治过。所以昨天于胜利出警来到车站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死亡时间尚不长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给他看过病的方兰!

    林海还说,在接到于胜利电话的时候,一开始他也死活不愿意相信死者会是方兰,于是立马火速赶到了速水县公安分局,结果还真在那边的停尸房里看到了方兰那张早已生气全无的面孔。

    看着一滴忍耐已久的眼泪从林海血红的眼中无声地滴落于地,我知道这个坚强如钢的男子从昨天到现在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打击和伤痛,又想到此刻孤零零一人躺在陌生之地的方兰,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大放悲声。
    边上的孟显明明自己也哭得鼻涕眼泪糊满了大半张脸,却朝我吼叫说,哭什么哭,别这么没出息!是爷们就跟我一起把那害兰兰的混蛋扒出来,然后杀了他再活埋!

    唉,我看孟显分明是伤心糊涂了,非但说出“杀了再活埋”这样前后矛盾的话来,就连林海刚才已经说过害死兰姨的凶手是谁这茬都给忘了。

    我急忙问林海,那平头男和兰姨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得如此残忍地夺去她的生命?

    谁知,林海却说,平头男——此人名叫富大贵,被速水警方扣留后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道方兰尸体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自己旅行箱里的。再后来,他仔细看了那个旅行箱,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原先所携带的那只箱子,而是不知在何时何地让人给掉了包!

    我怔了怔,继而说,速水警方怎么就如此相信富大贵的话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很可能这箱子本来就是他的,只不过被人抓了现行后才这么说的。
    林海还没说什么,孟显就先开了口,说这富大贵应该没有说谎,因为假如他真的随身携带着一具尸体的话,行事应该很低调隐蔽,以防一个不小心就把箱子里的秘密给曝光了,才不会如此鲁莽冲动到为了点芝麻点大的事去和人争执。

    我思忖了片刻,觉得孟显说的的确有道理。兰姨的尸体最后为什么会暴露,还不是因为富大贵和那东北壮汉吵架引发的?假如兰姨真是富大贵所杀,除非他脑子本来就有病,才不会如此不理智。

    亏我刚才还以为孟显悲伤糊涂了,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明白那富大贵十之八九不是害死兰姨的真凶。

    林海说,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胆大妄为而又心思独特的凶手,一般人犯案后肯定会选择僻静隐蔽之地,如山林、河湖等作为弃尸场所,可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竟选择了可以说是速水县最为热闹拥挤的地方,然后选中了一个和自己拥有相似箱子的富大贵,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个偷梁换柱。
    经林海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感受到这个凶手的狡猾和可怕。

    试想,若不是富大贵刚巧和人起了冲突,他肯定会傻乎乎地带着兰姨的尸体坐上长途车,前往遥远的异地,不仅算是“帮着”真凶实现了弃尸的目的,而且这箱子颠簸流转得越久,残留在其上的和真凶的线索就会磨损毁灭得更加彻底,今后破案的希望就越渺茫。

    孟显清了清鼻子,随后问林海,速水县警方可查到了点什么?知不知道兰兰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林海摇了摇头说,现在速水那边什么都还没发现,就连方兰到底是在速水县遇害的,还是死后被人移尸到那都尚弄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害死方兰的凶手既然敢把她丢在公共场所里,就说明他(她)并不惧怕她的尸体很快曝光,说明此人要么对自己的犯案手段和心理素质很有信心,自信不会被警方抓到把柄,要么就是和方兰的关系并不密切,甚至根本就不太熟识。

    孟显不无担忧地说,要是后面这一种情况,只怕想要破案就大有难度了。我想你们警察最头痛的应该不是那种有迹可循的熟人作案,而是那些陌生人的冲动性犯罪,比如劫财害命什么的?

    林海瞥了他一眼说,没想到孟老弟对罪案还挺有研究的,情况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不过,我总有种感觉,方兰应该不会是由于劫财之类简单原因而遇害的。

    孟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长叹口气后说了句他也有相似的感觉,然后便开始走进里屋,开始翻箱倒柜地整理起衣物来。

    我跑过去问他到底在整什么。

    他一边胡乱把衣服塞进旅行包中,一边说,当然是在打包行李。

    林海明白了点什么,走过去问,你打算去速水县?

    孟显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我去,是我们几个一道去,这次不把害兰兰的那龟孙扒出来,老子就不姓孟!

    我立马问,他说的“我们”难道也包括我吗?尽管我的确非常想去速水县,可问题是我爸妈那关怎么过?

    孟显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说这点不用我操心,他会去说服我爸妈。要是真说不服他们,就算绑他也要把我绑去速水县,毕竟我的鬼眼让我拥有比一般人更强的通灵能力,到时候肯定用得上!
    孟显的确是个能人,特别在口舌方面尤为的见长。他带着我见过我父母,说了方兰的遭遇,又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加各种煽情、大打特打友情牌,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最后把我爸妈绕得是云里雾里,觉着不让我去速水县,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人神共怒!

    就这样,当天傍晚,我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孟显、林海以及闻讯赶来、死活闹着也要一起去的沈岩一同坐上了前往速水县的长途汽车。

    我估计,等我爸妈醒过味来、发觉自己不过是被孟显说晕头了,想要反悔的时候,我们几个应该已经到达速水县了。


    速水县距离桃镇大约有两个来小时的车程,是一座挺繁华的小县城,其核心地段就是位于县中心位置的速水城。

    我们搭乘的长途车的终点站就是位于速水城南侧的汽车客运中心,同时也是发现方兰尸体的地方。

    我们四人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下车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候车厅,希望能在这里感受到方兰残留的些许气息,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孟显见我失望地呆立在候车厅内,就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到公安局去,林海已经和那位于警官说好了,可以让我们看看她的尸体,也许那个时候,你就能和她有所感应。
    我点点头,默默地跟着孟显等人朝候车厅外走去,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铁链拖地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群的女子光着脚缓缓地从我身边走过,发出声响的正是一串锁着她脚踝的铁质长锁链。

    我正疑惑着这女子为何会光着脚、而且还被铁索锁住了双脚,却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猛然抬起原本被披散的毛茸茸黑发遮盖的脸庞,朝我发出了一丝森森冷笑。

    当我看清她的相貌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女子脸上竟然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无数刀伤,皮肉翻飞、血流如注,不仅如此,她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眶里只有染血的眼白,却不见本该在那儿的黑色眼珠!

    正在这时,有人冷不防搭上了我的一侧肩膀,把我吓得一蹦三尺高,回头一看,原来是孟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等我再回头时,刚才还在眼前的满脸是血的女子早已消失无踪,一如从最开始就未存在过似的。
    我立刻明白,自己只怕是又撞上一个死不瞑目的亡灵了。
    孟显问我到底在看啥——他没有天生的鬼眼,后来虽通过练习能在一定程度上见到亡灵,那也需要在特定的场所内配合一定的法术,所以刚才肯定没有看到那个没有双眼的白衣女鬼。

    我刚悄悄地和他说完自己所看到的怪象,就听林海和沈岩在车站大门口处催促我俩快点。原来是林海的朋友于胜利警官来接我们了,此刻正在外边等我们过去。

    孟显拉起我就走,说那无眼女鬼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这会儿实在是没精力操心她的事情。等处理好了方兰的事情,我们再回来这里看看,若她还在,就问问她到底有什么冤屈。

    我说,这还有问吗?这女的满脸是刀伤,一对眼珠子也没了踪影,肯定是遭人残虐而死,而且死得极其痛苦。
    走出车站后,我看到林海正站在前边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说话,就知道这人就是于胜利了。

    于胜利借了辆车来接我们,尽管只是辆破破烂烂的桑塔纳,可在那个年代对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

    坐上车后,我好奇地打量了下正在开车的于胜利,发现他和林海差不多年纪,模样周正而干练,却难掩满目的疲惫,而且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土,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林海也看出了他的疲惫,便问,老于,你这是刚从哪里回来,弄得一身是泥?

    于胜利苦笑了一下说,别提了,傍晚准备来接你们之前,我去速水第二中学给我侄女送点东西,结果在回来途中就摊上了件倒霉事。

    沈岩正一脸的急躁,一副看什么都不耐烦、恨不得立马插翅飞到公安局去看方兰的神色,此刻听于胜利这么一说,终于稍稍来了点兴趣,问,于伯伯,您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于胜利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说最近他好像有点流年不利,到车站出个警,发现死者竟是给自己看过病的方医生,当时的震惊心情直到现在也还没平复下来,紧跟着就又在自己侄女就读的高中附近发现了死尸!
    沈岩来了兴趣,忙跟他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胜利倒也没有隐瞒,一边开车,一边一五一十地把他傍晚发现尸体的经过告诉了我们。

    今天傍晚五点多,于胜利开着这辆跟朋友借来的桑塔纳车应他大哥所托,带着一包换洗衣服和吃食来到侄女就读的寄宿高中看望她。

    和侄女聊了一会儿后,于胜利就开车离开了学校。

    速水二中地处偏僻的郊区,和热闹的城区还隔着一大段荒凉之地。正当于胜利看着车子经过一片废弃的工地,已经降临的黑幕中突然窜出了道人影,差一点就撞在了他的车头上。

    于胜利玩命似地猛踩刹车,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停好车子后,他愤然下车,正想好好骂一顿这个不要命的冒失鬼,那人却率先哭哭啼啼地朝他跑了过来。

    当于胜利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和侄女年龄相仿的少女后,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试想会有那个女孩子会在天黑之后独自徘徊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呢?而且看她的样子,八成是遇上了不得了的大事!

    正当于胜利以为女孩可能遭遇了色狼时,后者却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告诉了他这么个情况。

    她说,她和她男朋友正在约会时,男朋友不小心掉到一口井里去了!

    于胜利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暗想这小丫头才多大,竟然就已经有男朋友了,还跟对方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约会?

    不过,此刻可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先救人要紧。于是,他便立马从车上取出备用的手电筒,跟着女孩朝那边废弃的工地深处跑去。

    大概跑了十多分钟后,在女孩的带领下,于胜利终于在安静异常的废工地深处找到了一口隐蔽的深井。

    他发现这口井应该是当初这片工地上的工人因为施工需要而挖掘出来的,后来因为这地方烂尾,就这么随意废弃了,比地面高出不了多少的井口边连个警告标志都没有,难怪那女孩男友会一不留神掉下去了。
    此刻,这个倒霉家伙正在水井下方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让于胜利赶紧把他弄出去,还咒骂着说之前的施工队是不是把大便拉这井里了,弄得这下面比臭水沟还臭,快把他活活熏死了。

    于胜利趴在井口处,问了这个叫曹新的年轻人几句,才发现这小子运气还不算坏到边,这井虽深,可里面的水顶多只有两米来深,既淹不死这个会水的家伙,又恰到好处地在他坠下时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令其毫发无损。

    于胜利幸运地在水井不远处找到了几根废弃的粗麻绳抛进井里,准备把曹新拽上来。

    待曹新把绳子系在腰上后,于胜利和女孩一起开始拉绳子。

    可他俩才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井里传来曹新的叫喊声,说自己的一条裤腿不知被井底下的什么东西给钩住了,怎么也上不去!

    于胜利一边嘀咕着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一边把手电筒对准了井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搞怪。
    借着手电的光芒,他看到曹新正手舞足蹈地在水中胡乱扑腾,想要让自己的裤腿重获自由,很快就从水面下钩带出团白花花的东西来。

    闻着这股从井底扑面而来的熟悉恶臭味,于胜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这下肯定事情不妙。

    果然,他很快就看清了,那团正浮在曹新身边的白色物体不是别物,正是一具泡得发白的死尸,其中一只已经烂出白骨的手还牢牢地钩在曹新的一条裤腿上!

    当曹新看清此刻正和自己作伴的竟是个面目狰狞的死人时,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狂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废工地上空,远比鬼哭更为瘆人。

    后来,于胜利开车跑到有电话的地方求助了分局的同事,才在他们的帮助下,从井里把这一死一活两个人给弄上来。
    进入冰冷而阴森的停尸房后,我们几人终于看到了方兰的遗体。

    她包裹在一片白布下,静静地躺在一张铁质床铺上,曾经鲜活的脸庞如今好似木刻的面具般僵硬无色,表情还算安详,只是口眼稍张,显出一副略显吃惊的模样。

    之前一直叫我不要哭鼻子的孟显这回头一个哭倒在地,沈岩抓着方兰的一条胳膊,至少哭嚎了近百个“为什么”,林海则紧抓着铁床的边缘,浑身抖如筛糠。

    我根本就来不及悲伤,就疯了般扑到方兰面前,死死地盯着她微微张开、毫无生气的眼眸,试图从中感受到点来自她灵魂的气息,并与之发生交流。

    兰姨,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你?兰姨,我是小竞啊,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和我发生通灵,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流着泪歇斯底里的大喊,直到林海走过来摁住我的肩膀,小声叮嘱我保持冷静,我才注意到原来边上的于胜利以及几个值班法医正用看神经病的目光齐刷刷地对我行注目礼。

    我无助地望向孟显,却见他悲伤和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了句,她不在这里。

    我心里一沉,顿感说不出的失望,因为要是兰姨的亡魂已不在人世了的话,那我不就没法第一时间知道她的遭遇了?

    然而,孟显却抹着鼻涕眼泪悄声对我说,这是好事,说明兰兰平静去了她该去之地,而没有变成冤魂厉鬼痛苦地徘徊人世、不得解脱。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多少平复了些,然后听到于胜利在劝我们不要难过了,先跟他到外面的休息室里去坐一会儿,同时他也想和我们了解些和方兰相关的问题。
    于是,我们四人和他一道来到了休息室,喝了点热水稳定了下情绪,并分别接受了于胜利的询问。

    他的问题无非是我们对方兰了解多少,可知她有什么仇人,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等等。

    对于方兰的遇害前的行踪,我们这些人所能给出的回答对破案的帮助并不大,因为我们还都一直以为她人在深圳那边,根本就不知道她真正的所去之地。

    但说到仇家,我们倒是能说出几个来,毕竟这些年方兰帮着解决掉了不少冤案,难保那些被抓获的凶犯的家属不会想报复她。

    林海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派所里的下属去调查这些人的情况,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

    于胜利没从我们这些人身上问出些有用的线索来,难免有些失望,说既然方兰在桃镇没别的亲友,就只能等方兰的哥嫂从深圳那边赶来,看看能否从他们那儿问出点什么来。
    眼看着夜色已深,于胜利就劝我们先到分局招待所里休息,还说他已经在那儿为我们安排好了房间。

    我们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时,再度经过了法医办公室及停尸房所在的那条长廊,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往方兰遗体所在的那个房间瞥了一眼,默默地对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时,我看到紧挨着方兰所在房间的隔壁办公室内灯光明亮,几个值班法医正在里面忙碌着,身边还站了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正伸出布满黑斑的胳膊去推其中一个法医的后背。

    我操!那法医惊叫一声,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扑到在了工作台上。

    他边上的同事跟着也叫了起来,说老耿,你怎么搞的,这下解剖刀都插在尸体胃里了!
    我怔怔地盯着推倒法医的白衣女人布满黑斑的胳膊,已经隐隐明白这大概不是什么活人之时,只见她冷不防转头,朝我露出了一个根本就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可怕诡笑。
    是她!

    望着这张布满刀疤、眼窝里没有眼珠子的诡异笑脸,我知道自己这下算是碰上“老熟鬼”了,它竟然从之前的速水车站一路跟随着我来到了公安分局。

    我正想装着没看到这亡魂,拔腿开溜,就看到那个之前一直挡在工作台前的法医走过去拉那个被女鬼推倒的同事,由此露出了之前一直被他挡住的平躺在工作台上的那具尸体刀伤纵横的残破脸庞,顿时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于胜利以为我被尸体吓到了,赶忙过来拉我的胳膊,说小孩子家,不要乱看这种东西,要不然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急忙问他,可知道里面那具尸体是什么个情况?

    于胜利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大概是在疑惑我为何会对那具尸体感兴趣,但最后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告诉我这就是他傍晚时刚和同事们一起从废工地深井里打捞上来的死尸!
    这两天更得有点少,等接下来几天时间宽裕一点,楼主会争取多更些啊
    我吃惊不小,怎么都没料到这无眼女鬼竟然就是于胜利刚刚从深井里发现的死尸。但问题是,这女的尸体既然一直泡在井底,又为何会出现在车站?难道她的死和车站有着什么难解的联系?

    于胜利正想带我往外走,就听里面那位姓耿的法医在叫,说尸体的胃部好像有什么东西磕到解剖刀了!

    紧跟着,另外一位法医也凑了过去,不多久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说这好像是根手指头,应该是人的食指错不了!

    边上的林海也听到了,不由得小声说了句,难道是这个受害人在搏斗的时候把凶手的食指咬断吞到肚子里去了?要是如此,这案子就不难破了。

    我瞬时明白了,刚才那无眼女鬼是故意推倒那位姓耿的法医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尽快发现自己胃里的那根残指。

    如此看来,我是无需为她的事操心了,因为就如林海所说,有了凶手的断指,速水警察还怕找不到它的主人吗?
    于是,我和林海他们跟着于胜利一起离开了公安分局,来到了招待所。于胜利为我们订了两个房间,我和沈岩住一间,林海责和孟显一块儿。

    只是这一夜,我和沈岩都无心入眠,虽然人早躺上了床,可一直都在讨论兰姨的案子,但因为缺乏相应的线索,终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在来招待所的途中,于胜利告诉我们,速水警方已经对兰姨的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发现她后脑勺有伤,手脚均有捆绑过的痕迹,但最终则是死于机械系窒息。所以,于胜利他们推论,她应该是被人用钝器从击打后脑受伤后遭到捆绑失去了抵抗力,最后再遭到绳索勒住脖子而亡。不过,最终的详情还得等明日法医的进一步尸检才能知道。
    在讨论兰姨之事无果后,我便对沈岩说了那个无眼女鬼的事。

    沈岩听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如此凶残之人,难道他们在做这些非人之事时,良心就不会受到半点谴责吗?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世界大了,各种怪人就层出不穷。

    沈岩顿了顿,继而说他决定了,长大后要靠警校,成为像林海、唐锐还有于胜利这样一名专门对抗邪恶的警察。
    我还没来得及对他的雄心壮志发表点感慨,就听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我说,小竞,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那个杀害无眼女鬼的凶手知道自己的食指被她给吞了,为什么就不剖开她的尸体,把指头取走,而是要留着让警察以此为证去抓他呢?

    被沈岩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毕竟除非那凶手具有一定的医疗知识,要不然剖尸开胃这种事对一般人来说,还真是挺不容易的。也许那凶手试图这么做过,可没成功,要不然就是他(她)正想这么做时,被什么人或者事给阻扰了,最终只能无奈弃尸。

    终究是奔波劳累悲伤了大半天了,和沈岩说完这些之后,我就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陷入了无梦的深睡眠中。这一睡,居然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
    当我好不容易醒来发现竟然已是第二天十点多了的时候,沈岩还在另外一张床上睡得稀里哗啦的。

    我摇醒了他之后,就到隔壁林海和孟显的房间找他们,却发现那儿大门紧闭,根本就没有人在。

    沈岩抱怨说林叔和师父不够意思,居然丢下我们自个跑公安局去了。

    我拉起他说,光站在这里埋怨他们有什么用,谁让咱俩起晚了,走吧,赶快到公安局去看看兰姨的案子有没有进一步结论了。
    好在招待所离速水县公安分局并不远,我俩一边啃着从街边小摊买来的包子一边走了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当我们在一个好心女警的带领下找到于胜利时,果然发现林海和孟显皆在他的办公室内。

    沈岩跑过去,正想抱怨他们不该丢下我俩,却猛地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就硬生生地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下去,改口问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依次瞅了瞅林海几乎拧成结的眉头、孟显泛红的双眼以及于胜利比锅底还黑的脸庞,心跳不由自主地突突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犹如乌云般迅速填满了胸口,令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见林海张口要对我和沈岩说些什么,于胜利急忙冲他摇了摇头,并小声问道,对两孩子说这些合适吗?况且案子还在调查中,有些细节还需保密,刚才告诉这位孟老弟,我也是因为相信林老弟你,但实属违反纪律了!

    林海毫不犹豫地对他说道,那你就再相信我一次,有这俩孩子参与,绝对对破案有益无弊。

    见于胜利一脸的不信,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以前我经手的不少案子都是靠了他们的帮助才得以顺利破解的,不信你去问唐锐,他也知道这个情况。

    于胜利显然和上次与林海一起解决了白雪吃人案的唐锐也挺熟,听林海搬出了他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林海告诉我和沈岩案情了。
    见状,沈岩迫不及待地问林海,速水警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与兰姨之案相关的重要之事。

    林海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告诉了一个我俩做梦都想不到的意外情况来。

    原来昨晚,我和沈岩所知的关于兰姨初步尸检的结论并不完全。因为这结论是于胜利先告诉林海,之后他又转述给我、沈岩及孟显的。

    但为了避免我和沈岩过于伤心,林海在转述的时候故意隐瞒了其中一个重要情节,那就是尸检的法医其实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兰姨的整条舌头被人齐根剪去,不知所踪,而且根据残留伤口处的组织反应,法医判断她遭人断舌时,应该还是活着的!

    我和沈岩被这话惊得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我们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林海紧跟着又抛出了一条更为惊人的信息。

    他说,今早法医对兰姨尸体进行了进一步解剖,结果在她的胃部发现了一对完整的人类眼球。你们猜,法医最终发现这对眼球是属于何人的?
    听到这话,我的脚底顿时冒起了一股强烈的寒气,闪电般直逼脑门,刺得我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我可以拿脑袋担保,兰姨绝对不会是自愿吞下那对眼球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遭凶手逼迫所致。从我表舅那会儿起到现在,我接触过不少亡魂,也接触了不少作恶之人,但像这回如此奇特的案件、如此令人发指的凶犯却还是头一回碰上!

    相信林海、于胜利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也从未碰上过如此变态的情形,所以一个个脸色才会如此的凝重。

    沈岩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林海,难道兰姨胃里的眼珠子就昨晚那个从井底发现的死者的?天啊,兰姨吞了这女的眼珠,她的胃里又有一根断手指,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于胜利半惊讶半怀疑地挺直了身子,问沈岩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具女尸没有眼珠的?他可不记得有对他说过这个情况!

    林海朝他摆了摆手,说,没事,老于,这就是这俩孩子的异于常人之处,具体情况我以后再和你细说。不过你大可放心,他俩才不是凶手。

    于胜利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出于对林海的信任,没有继续在这事上追究下去。
    这时,刚才一直沉默着的孟显终于开了口,说,老林,万一那女尸胃里的手指不是凶手的,那又会是怎么个情况?你说真会有这么傻的凶手,就这么让一根足以指证自己的断指就这么留在被害人的肚子里吗?

    沈岩立马叫了起来,说他也早和他师父想到一块去了,觉得这凶手要真是如此的话,那未免也太大意了。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迷茫之色,问孟显说,假如这手指不是凶手的,那到底又会是什么人的呢?莫非……

    说到这里,沈岩脸色隐隐开始发白,根本就不敢往下说了。

    孟显替他说了下去,说那还用问吗?这事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害死兰兰的和害死那不知名女子的凶手肯定是同一个人,要不然兰兰胃里也不会有那女子的眼珠子。刚才,于警官也说了,法医已经证实那女子死得要比兰兰早得多,那么晚死的她胃里留有前一个死者的眼珠,而前一个死者胃里所留的手指搞不好就是属于再前一个死者的!

    刚才,我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类似的可怕预感,但和沈岩一样始终不敢往深处想,如今听孟显一下子说出来,依然还是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
    我强忍着恶心感问孟显,如果他的假设成立的话,那凶手为什么要逼迫受害人吞下前一个受害人的身上的某样东西?

    孟显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哪知道?要弄清这个疑问,还得看于警官他们的了。

    但很快,他便神色一凛,发狠说如果让他抓到这个变态凶犯,非得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他曾在方兰身上犯下的罪恶不可!

    于胜利见他激动得好像有些过头,就劝他务必要冷静,查案子的事还是交给他和他的同事,让他可千万别因为冲动而惹出什么祸来。

    正说着,有个警察从办公室外探进了脑袋,朝于胜利小声说了句,有结果了!
    原本坐在办公椅上的于胜利立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朝我们说了句,我先去一下,你们在这等一会儿,就跟着那人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于胜利匆忙离去的背影,我半好奇半期盼地地问林海,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林海说,估计是找到那个断指人的身份了。因为刚才我听老于说法医已经成功从那枚断指上提取到了指纹,可以对比查找此人的身份了。
    林海猜得没错,速水警方的确通过他们现有的指纹档案找到了那根断指的主人,是一个名叫赵宏伟的中年男人,前不久才因为一起打人事件而被速水警方拘留过。

    因为林海当时也是作为已受害人朋友来到速水县,而非官方身份——就算他以桃镇派出所副所长的身份来此,也因为此案涉及到他的熟人,必须做出回避,故而无法和于胜利一起参与到这起案件的实际侦破工作中去,剩下的我、沈岩和孟显更是想也别想了,所以对于于胜利他们追踪赵宏伟的过程,我也是在后来慢慢才了解到的。

    在这两具新发型的女尸胃部发现那些特殊残留物后,速水警方已经将这两起案件并案侦查,并成立了包括于胜利在内的专案组。

    很快,专案组就兵分两路,一路赶往了赵宏伟的家,另一路则赶往他所工作的水泥厂。
    但最终,两组警察都扑了个空。

    水泥厂的领导告诉警察,赵宏伟已经请了长假,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上班了。当于胜利问那位领导,赵宏伟和他请假时有说过要去哪里吗?后者则从抽屉里翻出了张纸条递给他们,说赵宏伟在半个月前上完班后就再没来过厂里,就连请假条也是几天后通过邮局寄到厂里来的。

    警察看过那张所谓的请假条,发现这上面只简单写着赵宏伟他有事要去外地一段时间,却未说明要去之地的具体名称。

    不仅如此,这上面的字写得工工整整,仿佛一个小学生临摹字帖一笔一划刻写出来的一般,不太像正常成年人该有的笔迹,更像是有人为了防止自己的字迹被认出而故意为之。

    警察和赵宏伟厂里的领导求证后也证实了这果然非赵宏伟自己的笔迹,只不过后者以为这是赵宏伟找人代写的,所以并未过于在意。

    而赶到赵宏伟家中的于胜利等人也一无所获。

    赵宏伟几年前因为频频家暴,导致老婆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后,就一直孤身居住在一栋老公寓楼里。由于他这人脾气暴躁,和左邻右舍的关系也不咋地,所以这栋楼里的居民都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刻离开、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尽管专案组成员们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照这情形,赵宏伟的突然离开绝非正常现象,他要么就是潜逃了的凶手,要么就是已经成为了杀害方兰和那无眼女尸的凶手手里的又一个受害人!
    就在于胜利他们忙着找赵宏伟的时候,我、沈岩、林海和孟显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招待所里等他们的消息。

    我不甘心就这么傻等,便对孟显说,既然于警官他们到现在也没能查清那无眼女鬼生前的身份,那我何不干脆去找她来一次通灵,说不定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孟显说,主意是不错,但现在于胜利不在,咱没法进到停尸房去。

    沈岩马上说,不去停尸房那就去车站,小竞第一次见到这女鬼的时候不就是在车站吗?搞不好她现在还在那儿!

    孟显思忖了一会儿,那就晚上去车站,现在白天那儿人多得要死,万一小竞真发生通灵,指不定得招徕什么麻烦。

    大概见我仍有点不死心,孟显就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塞我手里,让我和沈岩出去买点好吃的,说他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好好吃过东西呢。让我们俩也赶紧填饱肚子、养足精神,这样晚上才好干活。

    此时已时近中午,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感到胃部一阵收缩。的确,自从得知兰姨噩耗后,我和孟显一样,基本上没什么胃口,除了今天起床那阵啃了个包子外,几乎没吃下去多少像样的东西。

    沈岩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便拉着我说,听我师父的,先吃饱睡足,为晚上的战斗做好充足的准备。

    于是,我们俩人离开招待所,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打包了些饭菜,又在一家小卖部内买了几瓶果汁饮料。
    付钱的时候,我看到小卖部的柜台上还摆放着一摞杂志,就从中挑了本以前经常看的专写古今中外各种稀奇古怪之事的小说汇编《古今奇谈》以打发接下来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光。

    回到招待所后,我们四人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林海就又去公安局打听消息去了,留下我、沈岩和孟显在招待所里大眼瞪小眼。

    无聊间,我翻看起刚买的那本《古今奇谈》来,结果才翻了三、四页面,就被上面刊登的一篇名为《深井里的死者》的小说震得当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正在对着招待所的破烂电视发呆的沈岩和孟显均被我吓了一跳,忙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激动地朝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杂志,结结巴巴地说真是活见了鬼了,这杂志上有一篇小说里写的内容竟然和于胜利发现的无眼女尸的情况十分的相似!

    孟显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说我是不是因为想这案子想太多了,所以眼花产生幻觉了,要不然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沈岩则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杂志,飞快地扫视了一会儿,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急忙把杂志递到孟显跟前大叫着说,师父,是真的,这篇《深井里的死者》写的受害人也是被凶手活生生地剜去了双眼、割花了脸面后慢慢折磨致死,最后丢到一口废弃的工地深井里!
    孟显立马拿过杂志,迅速浏览了一番,难掩惊讶道,这岂止是杀人手段,就连逼迫受害人吞噬断指的情节都是一模一样!

    沈岩叫着说,难不成写这篇小说的家伙就是凶手?

    孟显翻看了杂志的出版时间说,这还不一定,这书是半月刊的,早在十来天前就已经出版了。现在得看速水警方最终得出的验尸结论,如果那无眼女尸死得比小说出版时间晚,那所有看过它的人都可以模仿上面情节去杀人。如果相反,那这个笔名叫秋风的作者或者他的家人朋友,还有杂志编辑部的工作人员就嫌疑大了。

    沈岩说,那咱还等什么,得赶快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林叔和于叔!

    我突然想到,这杂志不是半月刊的吗?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按理说下月刊也已经出版了,不知道这上面是否也会有类似的小说?假如有的话,会不会描写的内容和兰姨的遇害经过也极其的相似?

    我把这一想法告诉孟显,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带着我和沈岩火速赶往我刚才买杂志的地方一探究竟。
    走运的是,当我们来到那家小卖部后,发现不仅《古今奇谈》的下半月刊已经有卖,而且就连三月份的上下半月刊也还有卖剩下的。

    孟显立马把这三本杂志都买了下来,和我、沈岩一人一本地翻看了起来。

    拿着最新一版杂志的孟显看着看着,脸就白了,突然把书猛地甩在地上,又狠跺上了好几脚,同时破口大骂说,让老子抓住这龟孙,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不明就里的小卖部老板和顾客都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了流氓或者神经病,纷纷对其退避三分。

    看孟显这样,我就知道我们猜中了,那刊杂志上一定刊登了和兰姨遇害经过相似的文章!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手上的这本三月下半月刊上同一个作者所写的罪案小说《黑暗森林》中的受害人就是在一片幽寂树林里遭人砍断手指后再遭杀害的情节。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小说还用形象得人胆颤的语言描述那个绰号为“夜魔”的凶手硬逼着这一次的受害人在临死前吞下了前一位受害者的整张脸皮!
    我急忙问沈岩,他那本杂志上是否也有类似的小说。

    沈岩迅速点头说那个叫秋风的作者在这期杂志上让他笔下的夜魔剥掉了一个女人面皮!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秋风写的是以同一个凶手为主角之一的系列连载小说,不过在他的笔下,这位变态的凶手能力远在追踪他的警探之上,因为直到最新一期小说为止,他依然逍遥法外,而且极有继续杀人的可能!

    我又问沈岩,在他那篇文章中,夜魔没逼这位受害人吃下去些什么吗?

    沈岩很肯定地说在,这倒是没有,而且看其中描述,这篇《剥脸者》应该就是这部系列连载小说的开篇。

    孟显一手一个拉起我和沈岩就往县公安分局的方向跑,说这凶手既然如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取走了兰兰的舌头,就表明他还有继续杀人的打算,但愿于胜利他们能赶在他再次行凶前尽快逮住这混蛋!

    不过,令人到意外的是,当我们赶到速水公安分局时,却发现林海根本就不在那里,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所幸不多久,一无所获的于胜利收队回来了,听了孟显的讲诉,又看过那几本杂志后,铁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妈的,这回分明是碰上疯子了!
    因为案情重大,于胜利立马报告了局领导。据说局长一听这情况就坐不住了,立马亲自带人赶往了《黑暗森林》和《剥脸者》中所描述的埋尸场地。

    同时,于胜利领命,带人去找那个叫秋风的作者。在出发前,他叫我们三人先到招待所等消息,又见林海不在,便问他去了哪里。

    可我们也不知道林海此刻到底身在何方,因为按照他的说法,这会儿他应该就是在这分局里打听案情的进一步结论的。

    于胜利叫我们别担心,说林海可能出去散心了,毕竟方兰的死对他打击还是蛮大的。

    孟显听了之后不满地小声嘟囔说,他受的打击可一点都不比林海来得小,结果他还在这里帮忙破案,那个身为警察的家伙却在游手好闲,真服了他了!

    我可不想在这时候看着孟显和林海起矛盾,就赶紧出来和稀泥,说林海也未必是去散心了,也许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思路、梳理案情也不一定。

    孟显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他也只是随口说说,不是真对林海有意见,毕竟这会儿没谁比他更了解林海的心情。
    眼看着于胜利要走,孟显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上前一把拽住了他说,于兄,这世界这么大,跟小说中描写的相似的地点比比皆是,那么你们那位局长大人到底如何去找尸体呢?

    于胜利来回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告诉我们,这小说里的场景虽然涉及广泛,但实际上都是有标志点的,对你们这些外乡人来说可能陌生,可速水县本地人一看就会明白。好比说《黑暗森林》中所写的森林位于一座烈士陵园的后方,入口处还有一座白色雕像,根本就和城东清风公园的景色一模一样!
    晚点再更啊
    也是于胜利后来告诉林海,后者又转告为我、沈岩和孟显,说这天下午,速水警方赶到清风公园后不出就在后山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突起的土坟,挖开后一看,里面是一具已经腐烂的男性尸体外加九根断指,后经指纹对比,确认这些断指均属于失踪了的赵宏伟。

    尽管当时男尸的面目因为腐烂已经无法辨认,但经法医后来进一步解剖尸检发现该男尸右小腿有陈旧性的胫腓骨骨折,正与赵宏伟一年前曾在厂里意外受伤时造成的创伤部位一致,加上尸体的体型、年龄等特点,基本上可以确定死者就是赵宏伟无异。

    令速水警方心惊的是,法医还真的从赵宏伟胃部找到了皱缩成团的人类皮肤,正符合他们后来找到的第四具尸体的血型特征。
    其实,第四具尸体并非速水警方率先发现,而是由三个高中生在“游玩”中发现。

    这三个高中男生和我一样平日里均喜欢时不时地买《古今奇谈》来看。最近,他们三人迷上了一个叫秋风的作者在这本杂志上连载的系列罪案小说,而且三观不正地竟崇拜起小说中那个远比警察聪明狡猾的凶犯夜魔来。

    这三个正值躁动不安青春期的家伙对小说痴迷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异想天开,想到杂志中所描写的凶案发生的场地去游历一番,身临其境地体验一下小说中描绘的恐怖场景。

    正如于胜利所说,身为土生土长速水人,这三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了小说中的地点在实际生活中都是有对应点的,并在今天下午三点多时,一同翘掉了无聊的自习课,跑到了夜魔“处女案”的发生地——一片位于城外的荒凉河滩。

    结果,这三人在河滩边上漫无目的的游走时,其中一人尿急,就跑进边上那片茂密成林的芦苇丛中,才刚刚解开了裤腰带,就无意间瞥到脚边的草丛里竟横亘着一条白骨手臂,吓得这位仁兄当即把尿给憋了回去,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芦苇丛。

    虽说这三个学生号称因为崇拜夜魔所以前来他的罪恶首秀地参观,可做梦都没想到竟会在此真的发现尸体,一个个都吓得鬼哭狼嚎地在河滩上逃窜,刚好和按照小说描写前来这里寻尸的另外一组警察撞了个满怀。

    警察按照他们的指引,很快就在芦苇丛里发现了尸体。这具尸体除了一条已经烂光了皮肉组织的右手臂外,身子的其余部分皆埋在一个葬坑里,还算保存完好,至少可以看出,死者正如秋风在《剥脸者》中所描写的那样,因为失去了她的整张脸皮而面目狰狞得犹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这日晚上六点多,林海终于回来了。

    也正是他回来的缘故,我和孟显、沈岩才得以知晓于胜利等人这一下午的行动结果,并得知于胜利的领导们因为意识到此案非同寻常,已经向所属的市局汇报,估计市里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协助调查。

    此外,于胜利和同事们已经通过发行《古今奇谈》的编辑部找到了秋风,却惊讶地发现这个能写出如此重口味罪案小说的竟然是个瘦弱的年轻女子。

    这个秋风真名叫沙莎,是速水晚报社的一名普通临时工,平日里爱好写作,时不时地会给一些报刊杂志投稿,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知名作家。

    用于胜利的话来说,当他看到沙莎瘦弱的体形以及她在晚报社忙碌无比的工作安排时,就知道此人十之八九与这一系列凶案无关。

    果然,沙莎的同事和领导很快就向警方证实,因为报社这一个多月来工作繁忙,一心希望能够转为正式职工的沙莎尤为卖力,每天基本上都在单位加班加点,有时候忙得晚了就干脆睡在单位休息室里,第二天再接着干,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谋划并实施那些复杂的凶案。
    可随着法医确认这个至今依然没有确认身份的无眼女尸是在刊有《深井里的死者》的那期《古今怪谈》发行前就遇害了的,所以可以确认凶手倘若并非沙莎的话,那就一定是她的亲友同事或者《古今怪谈》编辑部工作人员等能提前看到这些文章者。

    为了尽快挖掘出这个潜在的凶手,阻止其继续犯案,于胜利等警察将会连夜调查沙莎的社会关系,并对所有能接触到她的小说稿者展开深入调查。
    林海向我们讲诉完他刚刚从于胜利那儿得来的这些消息后,我再也摁耐不住好奇,问他之前究竟去哪了,怎么整整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没想到林海的回答竟和于胜利的猜测一致,说是自己心情不好,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走了走,还喝了点闷酒,最后还不小心躺在地上睡过去了老久。

    我闻到他身上的确有些许的酒味,就劝他说借酒浇愁可不是什么好法子。

    孟显在一旁冷冷地说,有这功夫买醉,还不如多放点心思在案子上,你毕竟是警察,可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懂得如何破解兰兰的遇害之谜。

    林海沉着脸说,你以为我不想破案吗?可你没看到这案子归速水警方管,而且就算这案子归桃镇管,可因为我和方兰的关系,也一定会在被排除在侦破队伍外!

    虽然以前林海和孟显为了方兰暗地里都相互卯着一股劲,可面上彼此一直是客客气气,像今天这样林海对孟显恶声恶气的说话,我还是头一遭看到,不禁有些发懵。
    沈岩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充当和事佬,提醒孟显说时候不早了,咱是不是该去车站招魂通灵,要晚去了,人家车站搞不好就关门休息了。

    孟显这才没有和林海继续较劲,转身去拿待会儿通灵时需要的东西。

    和孟显、沈岩一道走出所住的招待所房间大门时,我看林海像个木头人似地呆坐在床铺上,就转身回去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可林海却闭上眼,往床铺上一躺,说他酒劲还没过,只想再躺着休息一会儿。

    尽管我觉着这会儿的林海言行举止都颇为奇怪,可考虑到他刚刚痛失心爱之人,外加又喝了酒,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在为他关好门之后,就随孟显他们去了车站。

    入夜之后的速水县汽车客运中心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闹拥挤,可诺大的候车厅内依然还有三三两两的旅客在等着赶末班车。

    为了避人耳目,孟显选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让我和沈岩站在外围替他挡住那些旅客的视线,然后从所带的包里掏出了写满了复杂咒文的纸符、据说加有能汇聚阴气的特殊材料的长香,开始招魂,同时小声叮嘱我做好通灵的准备,因为一旦那无眼女鬼出现,肯定会首先我这个拥有天生鬼眼者进行交流的。

    我点点头,绷紧了浑身肌肉,进入了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中。虽然通灵时我很可能会亲身体验一遍那女鬼的悲惨遭遇——临死前遭人活活挖眼,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但为了兰姨,无论怎样,我都拼了!
    可是孟显在那儿折腾了许久,我始终都没见到那无眼女鬼现身,倒是看到有几个旅客发现情况后,好奇的凑了过来问我们这是在干啥?

    我和沈岩好不容易编了个谎言将他们给打发了,就看孟显收拾起了东西失望地说,那亡魂估计已经不在这里了,要不然他施法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

    沈岩想了想说,也许这亡魂现在依然和她的尸体一起待在速水公安分局里,还问孟显,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赶到那儿去?

    孟显白了他一眼,说你就别想了,现在这案子闹大了,于胜利再怎么能,也没法让咱这几个外人和那无眼女尸单独待上一会儿。

    沈岩郁闷地抓了抓后脑勺说,也是啊,可我们又不能当着那些警察、法医的面招呼通灵,要不然非被当成是骗人的神棍给逮进去不可。

    眼看着找无眼女鬼通灵的事算是黄了,我只觉得丧气无比,正打算跟在孟显和沈岩屁股后头离开时,却不小心和一个匆匆而来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我正想道歉,却见那女人连理都没理我,就快步朝前方走去,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其期盼的老熟人,高兴地挥起手来。

    见状,我也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的女人喊出了一个熟悉至极的名字:林海,这边,我在这里!
    我心说,林叔这名字实在是太普遍了,这不随便在外面走一圈都能碰上个和他同名同姓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我还是本能地回过了头,想看看这个和林海同名的长什么模样。
    只见候车厅右侧的旅客通道里走出一个精壮干练的男人,朝那女人也挥了挥手,随后走了过来。

    可随着这个男人由光线黯淡处走到明亮的候车厅正中央时,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林海!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林叔嘴上说不来车站,但实际上还是跟着一道来了。不过他也真是的,既然来了为何不和我们打招呼,难道还在和孟叔怄气不成?

    我赶忙回头,想叫住孟显和沈岩,告诉他们林海也在这里,却发现这两人双脚都跟长了车轮似的,跑得飞快,才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已经没了踪影。

    于是,我又跑过去找林海,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来的,但奇怪的是他对我的出现和问话完全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倒是和刚才与我相撞的女人说得不亦乐乎。
    我正想问他怎么不理我,却听那女人收敛起了刚才的笑脸,焦虑不安地对林海说道,我已经好久没见着小希了,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的,总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林海摇了摇头,说我看你是多虑了,她这人本来就胆大妄为、行踪不定,就连前年我爸去世她都没来参加葬礼,我早当没她这个人了,你也不必替她瞎操心!

    可那女人却坚持说,前阵子她亲口听小希说她和马晓明和好了,这次是真的想要安定下来,两人都开始商量着要在这里买房了,她却又突然没了踪影。

    林海一边和那女人往车站外走,一边冷笑着说,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她老毛病又犯了,再次抛下马晓明跑了。这马晓明也真是驴脑子,吃一次大亏还不够吗?居然又让她给耍了第二次!

    女人睨了他一眼,埋怨地说,阿海,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妹妹呢?

    林海走上了位于汽车客运中心对面的公交车站,对女人说,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所以早不对她抱任何希望了!
    见女人一脸的失望,林海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便问她马晓明对此事怎么看?

    女人踌躇了一下,才小声说马晓明的看法和林海的差不离,认为小希再次抛下他跑了,基本上对她是死心了。

    林海摊了摊手说,这不就结了?按理说马晓明应该比你和她更亲近,既然连他都这么想,你还瞎担心什么?得了,也许过不了几天,她又会在什么地方重新出现,身边还带着个新的男人!

    女人蠕了蠕嘴唇,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前方来了辆公交车,林海快步朝车子走去,说他还要忙着到速水公安分局去参加和他们联合侦办的一个案子的研讨会,实在没工夫闲聊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等那女人表态,就匆忙跃上了公交车敞开的大门,随车一道离去了。

    女人呆立在公交车站台上,失望地长叹了口气。

    我正想上前好好问问她究竟是谁,和林海到底又是什么关系,结果才朝前迈开步子,就一脚踏空,呈自由落体状飞速下坠。
    我在无尽黑暗中下坠了不知多久,才骤然着地,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片黑暗之地,脑袋胀痛得厉害,手脚也无法动弹。

    过了片刻,我才惊慌地发现自己之所以无法挪动原来竟是遭人捆绑,不仅是四肢身体,就连眼睛和嘴巴上也缠上了好几层厚实的胶带,既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到底是谁绑了我,竟如此的煞费苦心,不仅用结实的胶带像捆粽子一般将我全身上下缠了个严严实实,还不放心地在我脚上加上了道带锁的铁链子?

    我吃力地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方,结果脑袋却“咚”地一声,撞在了什么冰冷硬物之上。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蜷缩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内,所以四周才会是一片黑暗。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此狭窄、如此的寒冷?莫非……我被人塞进棺材给活埋在地下了?想起上次经历过的叶青青惨遭活埋之恐怖的我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居然会不断地震动摇晃,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坐汽车!

    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我并非和棺材一起埋在地下,而是缩在一辆汽车——应该是小轿车的后备箱里。

    我还没来得及深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下了。

    不多久,有人打开了后备箱盖子,全然不理会我呜呜哀鸣着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把把我从车子里拖了出来,然后扛在肩膀上,朝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虽然这人一路上均为发出半点声响,可见其扛着我依然走得还挺轻松的,我就猜他应该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
    这人扛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后,就重重地将我扔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疼得我直呲牙咧嘴,呜呜哀鸣。

    我好不容易才从之前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就觉得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脸庞,带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刺痛!

    我才惊恐地意识到那人一定是用刀片之类的锋利工具划破了我的脸颊,紧跟着更为疯狂密集的攻击就如疾风暴雨般不期而至,令我顿时感受到了仿佛脸部生生遭烈火炙烤似的超乎寻常之痛。

    我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才没有当场痛晕过去,心里拼命向各种我所能想到的神灵祈祷着他们能让这莫名其妙的疯子能尽快住手。
    我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突然间,这人终于停止了攻击。可是——

    我甚至还没时间喘口气,就觉得右眼部一凉,并发出了“扑哧”一声令人胆寒的异响!

    天、天啊,这人竟然直接透过缠着我眼部的胶带纸,用某种森冷的锐器刺穿了我的右眼,还用其在我眼内疯狂剜割,一副要把我的眼球活生生地从眼眶中抠出来的打算!

    在极度恐惧和疼痛的压迫下,眼看着就要是失去意识的我听到他在耳边发出了一声犹如地狱恶魔吟诵般的低语:这都是为了小希……
    当我绝望地哀嚎着跳起来时,就听边上有人在惊叫,啊,这孩子肯定是羊癫疯发作了,我说孩子他爸,你得赶紧把他送医院啊!

    随后,孟显的声音跟着响起,说,没事,没事,他这是老毛病了,只要掐一会儿人中就好了!

    那个热心的车站工作人员本来还在斥责孟显太不负责任了,可忽然间瞄到我还真醒了过来,就停止了叨叨。

    见我像个没事人似的能自己从躺着的长椅上爬起身来,原本围在我四周的那些旅客们一看已经没什么热闹可供欣赏,也立马作鸟兽散了。

    看四下终于无人,孟显立马问我刚才通灵时看到了什么?

    我哆嗦着说,我、我看到林叔了,他就在这车站里!

    沈岩迅速抬头,到处张望,嘴里还念叨着说,林叔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

    神智又清醒了几分的我拉了拉他的胳膊说,表哥,你别找了,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刚才我在通灵时看到他了!
    其实,在醒来的瞬间,我和沈岩一样错以为林海刚才真的在车站里。

    但后来回想起林海和他身边的女人之前对我那副视若无睹的态度,加上他说什么要去速水县公安分局开会的话,我才惊惧地意识到自己并非真正在这里遇上了林海,而是在通灵的状态下看到了他既往出现于此的幻象!

    沈岩一脸茫然地盯着我,问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没理他,而是急切地问孟显,刚才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通灵。

    孟显说,就在他们刚转身准备往车站外走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发现我已经歪倒在一旁的座椅上,身上朦朦胧胧地压着道黑色的影子。

    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明白他的招魂术起了效果,那个冤魂正缠在我身上和我发生交流。

    听孟显这么一说,我更加肯定之前我所看到和林海有关的画面也是那无眼女鬼传递给我的讯息之一。

    因为在刚才的场景中,我和林海相遇时孟显和沈岩分明均是不见了的,但事实上这两人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只不过当时已经陷入通灵状态的我看不到他们而已。

    听我战战兢兢地讲完刚才通灵所见时,孟显的脸庞顿时阴云密布,沉重无比,同时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两个多月前,林海的确来速水县出过差……
    沈岩的表情看上去活像我毫无预兆地甩了他几个耳光似的,嘴里咝咝地往里吸着凉气, 先看看我,又看看孟显,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其实,我的状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打死都不愿相信林海会和这一系列恐怖案件会有什么牵扯。但与此同时,我也比谁都明白,既然无眼女鬼特意让我看到了林海,就表明他或多或少都和她的死有着一定的关系!

    联想到林海今天下午的突然失踪以及回来后的奇怪表现,原本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外加醉酒缘故的我这时立马有了截然不同的全新想法,忍不住怀疑他该不是因为牵涉在案才导致行为古怪?

    孟显终究是成年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我可看清那个在车站里和林海说小希之事的女人模样?

    我点点头,随后仔仔细细地和他描述了那个女人的容貌特征,并问他,林海是否真有个叫小希的妹妹?

    孟显越听越坐立不安,一个劲地自言自语说,难道是她?真的会是她吗?
    沈岩实在受不了了,说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话说个明白吧,没看我和小竞都快急死了吗?

    孟显这才告诉我们,林海在结婚前曾另外处过一个对象,还和那女的爱得死去活来,可因为女方家里坚决反对女儿嫁给他这个穷警察,这女的后来就嫁到了速水县这边一个工厂小老板。林海为此还耿耿于怀了不少年,直到被家里逼得没办法,才和他那个已经亡故的妻子匆匆结了婚。根据我之前才描述的容貌特征,现在他怀疑我在通灵时看到的女人就是林海的初恋情人!

    沈岩皱着眉头说,师父你怎么跟个偷窥狂似的,就连林叔的初恋情人长什么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孟显气哼哼地给他的脑门吃了下爆栗,并骂道,臭小子,有这么说你师父的吗?你师父之所以认识这女的,是因为她娘家就和我家住在一条街上好吗?而且前段时间我还看到她回过娘家……

    孟显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怔了怔,继而说道,对了!她回娘家那次,我还看到她去过兰兰的诊所,莫非这和兰兰的遇害有着重要联系?

    我霎时激动起来,说这女人要真的就是遇害了的无眼女鬼的话,那么兰姨的死八成和她有关!要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女的去找过兰姨,然后在她死了之后,兰姨就跑来了她所住的速水县,紧跟着也出了事?

    沈岩急不可耐地挥了挥手说,废话少讲,问题是现在咱该怎么确定这女的到底是不是无眼女鬼呢?这事现在涉及到了林叔,我想我们在弄清楚情况前,还是不要把这一切告诉于警官吧?万一这只是个误会,那我们不是给林叔找麻烦吗?

    我和孟显的想法都和他一致,除非有了铁板上钉钉的证据可以证明林海和这些案件有关,不然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向于胜利及林海本人透露任何消息。

    孟显说要找到这个叫卫艳芬的女人在速水城的住址并不难,只要他明天打个电话找人随便编个理由到她家娘一问就知道了。

    因为留在车站已无事可做,所以接下来我们三人就离开了这儿,返回招待所。
    这一夜对我们三人,尤其是对和林海同住一个房间的孟显来说尤为的漫长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四个人一同在招待所附近的小吃店吃过早饭后,孟显就催林海赶紧到于胜利那边打听下他们昨晚审问沙莎以及她身边那些能接触到她的小说稿的家伙的结果。

    好在林海似乎原本就有相同的打算,所以对孟显的催促并未起半点疑心,吃完早饭后就立马赶去了公安分局。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说实话,带着可怕的怀疑和一个你曾经十分信任尊敬的人面对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折磨人!

    林海的背影才消失于街道前方拐角处,孟显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带着我和沈岩找到了一处公用电话,然后没费多少功夫,就找了桃镇的朋友胡乱编了个理由,从卫艳芬娘家问出了她在速水城的住址。

    随后,孟显奢侈地拦了辆出租车,带着我们火速赶到了卫艳芬住地。

    卫艳芬不愧嫁了个小老板,居住的地方是栋两层高的漂亮小洋楼,用如今的话来形容就是一幢阔气的欧式小别墅。

    在孟显用力按了好几遍门铃后,终于有个光头男打开了楼房大门,不耐烦地问我们找谁?

    当孟显说我们找卫艳芬后,光头男更加不耐烦地丢出一句“她早回桃镇娘家了”,然后准备关门。

    孟显立马上前,使劲地抵住将要合上的大门说,你没搞错吧?我就是桃镇的,才从她娘家那边过来,这会儿她根本就没在那儿!

    光头男愣了愣,然后用那对三角眼凶巴巴地扫视着孟显说,你谁呀你,和卫艳芬又是什么关系?

    孟显客气地告诉他,自己是卫艳芬在老家的街坊,因为受她父母所托,要送点东西给她。
    闻言,光头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下来,逐渐换上了一副狐疑的口气说,她真没在娘家?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内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喊道,亲爱的,你跟谁说话呢?别是你老婆回来了吧?

    我好奇地朝屋子内探头一望,结果看到一个妖艳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极为暴露的蕾丝睡衣,扭着屁股朝光头男走了过来。

    孟显也看到了,神色不禁有些尴尬。

    倒是光头男大大方方地朝他嘿嘿一笑,说,这是我的小蜜,怎么样,够漂亮吧?

    接着,他又对孟显说道,你回头转告卫艳芬,我早厌倦她这黄脸婆了,这婚非离不可,让她别费心思东躲西藏,就算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晚得回乖乖地把离婚协议给我签了!

    说完光头男又要关门,孟显急忙问他,卫艳芬真的没在家?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光头男想了想说,具体多少日他也记不清了,但少说也有十多天吧?
    见孟显还想问什么,光头男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大言不惭地说他跟卫艳芬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她最近到底在干啥他一概不知,让我们赶快走,要不然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被光头男扫地出门后,我不无担忧地说,看来这卫艳芬八成是凶多吉少了,假如她的失踪时间最终和速水警方判定的死亡时间一致,那她绝对就是那个无眼女鬼了!

    沈岩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满含希望地问,会不会那光头男就是凶手呢?没看他那么急于摆脱自己老婆、好和那小蜜结婚吗,会不会是他逼着卫艳芬离婚不成就痛下杀手了呢?

    孟显说,假如他是为了逼老婆离婚才杀了她,那杀赵宏伟等人又是为了什么?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地按照小说情节去杀人?

    沈岩一时无语,憋了老一会儿才说兴许这光头男就是一变态,杀人、剥皮、断指、挖眼皆是他的业余爱好也说不定!

    孟显摇了摇头说,不像,就凭他这些年因为职业的缘故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练就的看人本领,觉得这光头男虽看着凶悍,但实际上就是最简单粗暴的那款类型,就他那点脑容量,也就够玩玩女人,根本就不是犯下这么多案子还不显山露水的料。

    见沈岩低头不语,孟显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们谁都不希望看到林海和案子有牵连,况且现在一切尚无定论,至少他和那光头一样,和赵宏伟没半点关系,所以你就别这么早就哭丧着脸。走吧,我们这就到于胜利那儿去问问无眼女尸的死亡时间是否和卫艳芬失踪时间一致。

    孟显的话不但让沈岩为之一振,令我心里也多少轻松了一点。他说得没错,就算林叔和卫艳芬相识,可他和赵宏伟能有什么关系啊?所以,即使无眼女鬼就是卫艳芬,林叔也只是凑巧夹在其中了吧?


    不过,一直让我茫然不解的还是通灵时听到凶犯对无眼女鬼说的最后一句话:这都是为了小希。

    昨晚,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孟显就已经对我和沈岩讲过林海的妹妹林希之事。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奇葩。

    和沉稳的林海截然相反,他这唯一的妹妹也不知怎么搞的,天生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才二十来岁时就未婚先孕,差点没把她父母气吐血。

    林海父母费尽心思,好歹通过熟人在速水县这边给林希找了个愿意接这烂摊子的呆瓜,可她却不知好歹地在结婚前夕和孩子的生父——一个有妇之夫私奔了,这一走就是十来年。

    最近,孟显也是听方兰说起,这林希又回到了速水县,找到了当初愿意娶她的那个呆瓜马晓明,说自己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结果最后孩子也没了,男人也没了,自己则居无定所、身无分文。最近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些年还是他对她最好,所以想和他重叙旧好。

    这马晓明也刚刚被他前妻戴了一头绿帽子后给踹了,加上自身条件实在不咋地,正愁下半辈子可能要打光棍了,一看自己当年中意的女人居然又回来求自己,立马就昏了头了,让那林希住进了他家里,乐呵呵地开始筹划和她结婚。

    这期间,林希也曾来桃镇看望过林海和母亲,但因为林海记恨她当初不顾父母一走了之,就连父亲过世也不来参加葬礼,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可是依照方兰的说法,以她对林海的了解,觉得他表面上虽然冷淡,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挺关心这唯一的小妹的。因为有一次方兰有事要去速水县,他还别别扭扭地叫她帮他去看看林希的情况,在得知林希和马晓明两人住在一起还挺幸福和睦的,他才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我和沈岩听了直咋舌,都说没想到林叔竟然还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妹妹。

    然而,从我通灵时听到的卫艳芬和林海的对话来判断,这林希最近似乎又消失了,只不过林海认为她又故伎重演,丢下马晓明和别的男人跑了,而和林希相识的卫艳芬则觉得她可能出了事。




    关于凶手说的“为了小希”这句话,我曾和孟显、沈岩讨论了许久并一致认为,如果单从这句话的字面意思理解的话,这个凶犯之所以杀人应该是在为小希报仇。

    可这样一来,矛盾点就出现了。如果无眼女鬼就是卫艳芬的话,凶手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她?因为通灵时,我明明看到卫艳芬也为小希的失踪而担忧着,倒是身为小希哥哥的林海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孟显毕竟比我们年长且见多识广,说我们因为面对一系列凶案,加上之前卫艳芬提到小希失踪,所以在理解凶手说的这句话时,先入为主地也以为小希人为地遭遇了什么坏事,凶犯是在为小希报仇。但实际上,如果我们拓宽思路,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这句话:也许小希并非失踪,而是惹了什么大祸躲起来了,一直在寻找小希的卫艳芬最终发现了她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为了继续保守这个不对外露的秘密,凶手不得不帮助小希杀了卫艳芬。

    但问题是,速水警方已经认定这一串凶案皆系一人所为,所以我就不明白了,假如孟显的后一种假设成立的话,难道这些人,包括兰姨在内,都是因为洞悉了小希不可告人秘密而惨遭杀害了吗?就算如此,这凶手直接杀了他们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做逼迫受害人吞下别的受害人某一身体部位这种变态举动?

    唉,真是越想越一头雾水,弄得我的脑袋都快炸了。

    不过一想到林海的妹妹小希肯定也以某种方式牵涉在这系列罪案中,我刚刚对林海削减了点的疑惑又徒然增生了,因为如此一来,在这串事件中已经有三个人——卫艳芬、小希和方兰皆和林海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了。
    这一路我基本上都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连路都没注意看,差点就跌了个大跟头。跟着孟显、沈岩终于到达速水公安分局后,我的心头忽然蹿起了一丝担忧,生怕林海又如昨天下午一般,说是在这里,实际上却不知所踪。若真是如此,那他不让人起疑心都难了。

    走进速水公安分局大门时,我问孟显,待会儿要不要和林叔打听下他妹妹的近况,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孟显踌躇了一下说,还是暂时不要问了,因为看这情况,这林希也是与这些案子有重大关系的,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听他的语气,我知道他虽然和我、沈岩一样,竭力在找理由为林海撇清嫌疑,但实际上在内心深处还是对他存有一定疑虑的。其实,我和沈岩又何尝不是,不愿意相信是一回事,可事实不容忽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这回林海总算没玩失踪,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分局的某间休息室里抽烟。
    见我们进来,他马上抬头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新消息要告诉你们!

    我努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模样,问他到底有何消息。

    林海说,于胜利和那些连夜从市局赶过来的刑警组成专案组经过连夜审问,终于从那个沙莎嘴里挖出了一个重要事实。

    原来,这沙莎之前对警察说了谎,坚持说《剥皮者》等四篇以“夜魔”这个变态杀手为主角的罪案小说是她亲手写的,但最终她没能扛住专案组的轮番审问,终于吐露实情,痛哭流涕地告诉警方,这些小说实际上并非出自她的手笔,而是她无意间在所住的楼房过道里捡到的。

    身为报社临时工的沙莎一心想干出点业绩来转正,可无奈她之前写的小说虽然也有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可因为没有什么新奇亮点,均反响一般。

    所以有一天,当她偶然在楼道里捡到这些小说稿并细细阅读后,顿时激动了。

    她敏锐地意识到,写这些小说的人虽然文笔幼稚得好像小学都没毕业,可所描写的故事内容却是十分的惊心动魄外加独特至极,倘若自己能将其好好修改一番,发表出去的话,说不定会成为自己写作事业的一个巨大转折点!
    就这样,完全被渴望成功的欲望蒙蔽了心智的沙莎连想都没想过要去查找这些小说稿的真正主人就理所当然地将它们据为己有了。

    她认为,就凭这个原作者差得不能再差的文笔,是绝对不可能在文学界混出头的。所以,与其让这些好故事在这个原作者手里暴殄天物,还不如让给她来发表更为合适。她甚至觉得她捡到这些小说就是天意,连老天爷都觉得她比原作者更配拥有这些绝妙至极的故事!

    于胜利等警察赶紧打断了她为自己辩护的这些长篇大论,因为他们才不关心她将小说占为已有时的心理活动,只想知道她所捡到的小说原稿可还在。

    结果,沙莎承认说,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在用自己的文笔重写了这些故事后就将原稿付之一炬了,气得于胜利和其他专案组成员几乎口吐白沫,知道想从这些稿子上提取指纹的法子算是彻底没戏了。

    不过,当专案组成员让沙莎看过那张假冒赵宏伟的请假条后,她十分肯定地说,那原稿上的字迹和这请假条上的一模一样,看上去就像是才学写字的小学生照着字帖一笔一划描摹出来似的。

    于胜利等人立马明白了,原来凶手并非是沙莎亲友、《古今奇谈》编辑部工作人员等这些能提前接触到书稿者,而是这些小说的真正原创者,就是不确定沙莎捡到这些小说,到底是因为这个凶手过于粗心大意,不慎弄丢了自己的“杀人计划书”呢,还是他(她)故意把小说丢在沙莎所需经过的楼道里,让她捡去发表的?

    只不过,从凶手犯下的这四起凶案、尤其是最后在丢弃方兰尸体时表现出的大胆慎密来看,专案组成员认为其不小心弄丢“杀人计划书”的可能微乎其微,更有可能是这个变态不光满足于杀人,还想借沙莎之手把自己的“壮举”宣告给全社会,让自己也过把当“名流”的瘾。

    林海和我们说完这些后,叹息说,这下可好,因为沙莎之前在多家杂志报纸曾实名发表过几篇文章,所以但凡知道她身份者皆有干这种事的可能,这下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子就无限扩大了,所以现在于胜利等人正头疼着呢!
    孟显问林海,在河滩上发现的第一个没有脸皮的死者以及于胜利从井里弄上来的无眼女尸的身份及死亡时间可弄清楚了。

    林海说,这两名死者的身份目前皆还是个迷。已经知道的是河滩上发现的无脸尸体为女性,年龄在十三到十五岁间,也是死于勒杀,唯一让人感到些许安慰的是她是在死后才惨遭剥皮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多月前。而无眼女尸年龄在三十三到三十八岁之间,和赵宏伟一样死于刀伤引起的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在十五天前左右。

    林海的话令我再度感到阵阵的心惊肉跳,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受害人竟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更想不出什么样的禽兽会对一个无辜孩子做出勒杀剥皮这种疯狂之举来。
    这时,我看到沈岩背着林海分别朝我和孟显抛了个眼色,眼神的含义不言而喻:无眼女尸的年龄及死亡时间皆和卫艳芬的情况相符。
    我听林海的意思,他和专案组皆倾向于凶犯是个脑子出问题并以杀人、折磨人为乐的超级神经病,心中难免暗暗焦虑,因为他们都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那就是林希!
    可要命的是,我既无法对专案组明说出自己通灵时听到的凶手之言,而且在目前情况下,也不可能告诉林海这一点。

    我正兀自苦恼间,休息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我们四人立刻跑到门口一看,发现于胜利和另外几个警察正往车上跑,一副紧急出动的架势。

    一时间,我们几人皆以为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专案组正准备去哪逮人,一直翘首期盼懂到下午晚些时候,才从于胜利那儿得知了他们此次行动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天上午,正当专案组成员因为案件侦破陷入僵局而头痛不已时,一个匿名报警电话录音由110报警中心转到了他们那儿。

    于胜利和同事们仔细听了一下,发现这个报警电话来自一个含糊不清、根本就分辨不出男女及年龄的沙哑声音。

    这个神秘人称,今天一大早在报纸上看到了赵宏伟的死讯,就猛地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曾经目击过的一桩车祸,想来想去觉得不安,就打电话过来了。

    当接这个电话的110工作人员追问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车祸、和赵宏伟又有什么关系时,他(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么个事。

    说是在三个多月前的某个雨夜,他(她)下夜班回家路过城郊一条僻静小路时,看到一辆车子因为车速过快撞倒了个横穿道路的女人。

    但车子的驾驶员并未将那人送往医院,而是和车上的另外两个人一起把那人抬进了附近的树林。

    他(她)没敢继续看下去,就跑回了家,一直不敢去回想这事,直到今天看到了赵宏伟的死讯,惊讶地认出报纸上刊登的受害人照片就是那日其曾借着车灯看到过的汽车司机。

    不仅如此,他还认识那受害人,虽叫不出名来,可因为在下班途中遇上过几次,知道这女的就在车祸点附近一家玩具厂上班。

    当110工作人员想进一步确认这个报警者的身份信息时,这人先支支吾吾地推说自己不愿惹麻烦,怎么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住址,紧接着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当工作人员再回拨过去时,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再进一步追查号码,发现这是一部位于城市北郊的公用电话。

    110工作人员意识到这番电话事关重大,就没敢耽搁,立马把这段通话录音通过电话转给了分局的专案组。
    由于此事涉及到赵宏伟,正苦于没有线索的专案组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马驱车赶往那个神秘电话所说之地。

    好在这人在电话中虽然不肯明说自己的身份,但把其所目击的车祸地以及当时赵宏伟等人抬着撞倒的行人所去的树林方位描述得一清二楚,所以警察们没费多少时间就在那片林子里发现了一小块地面泥土似有新近翻动过的痕迹。

    警察们立马开挖,不多久就在泥土下方约一米深处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同到现场的法医初步勘查,发现死者应系女性,全身有多处骨折,符合报警者所说的车祸致伤。

    就在于胜利等人发现尸体不多久,和他们兵分两路寻找附近玩具厂的同事们也带来了这么个消息:

    这周围就只有一家玩具厂,而厂领导和工人们皆向警方证实,他们厂里的确有一个名叫林希的女工在三个多月前上完夜班后就莫名其妙地不再来上班了。厂里曾派人到她家去打听过,结果那个貌似是她丈夫的男人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里。

    于胜利后来和我们讲,当他从他同事口中初次听到林希时,最初还对自己说,可有够巧的,这车祸受害人居然和林海妹妹一个名字。

    不过,那会儿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林希实际上就是林海的妹妹,因为林海之前从未和他说起过他妹妹早在速水县安家落户了。

    所以当他和同事们按照玩具厂提供的林希家住址并赶到那儿,从和林希同居的那个叫马晓明的男人手中接过她的照片时,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不过那时候的于胜利还没料到,一桩令他更为震惊的事还在后头。
    几乎是和他们发现林希尸体的前后脚,留在分局里继续追查少女受害人及无眼女尸的专案组成员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就在这天中午,有个热心大妈跑到她居住地所属的派出所报案,说是一对租住在她老房子里的母女已经很久不见人影了,一开始她还以为她们可能回了老家,直到昨天发现那母亲工作单位的人也在找她,说她早在半个月前就该休假完毕回去上班了,可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她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

    当地派出所接警后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觉着这大妈多半是神经过敏了。不过,当他们来到这对母女租住的房子后,透过窗帘缝隙看到里面地面上丢着一只旅行包,边上还有一小滩暗色凝固物后,就不敢再大意了,立马找来开锁匠,打开了门,并最终确定地上的暗红色物体就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鉴于这些派出所民警早就接到过分局专案组要求协助查找“四连特大杀人案”尸源的通知,所以他们马上联想到这对母女的年纪正符合那两具无名女尸的年龄特征,便电话通知了专案组。

    赶到出租屋的法医很快就确定,屋内地上的那滩血迹正和无眼女尸血型相符,另外在女儿卧室里床铺上发现的另外一处血迹则和那具失去了脸皮的少女尸体有着相同的血型。

    之后,分局里的法医专家又拿那对名字分别叫许香和孔慧慧的母女遗留在屋子里的照片、病历等物件和尸体进行了对比,不仅发现这两人的身高体型各自符合两具女尸的外表特征,而且许香的病历记载她数个月前刚在医院换了两颗假牙,其所用假牙材质以及安装位置完全和无眼女尸一致!

    由此,法医判断“四连特大杀人案”的另外两名死者就是许香和孔慧慧母女。
    这天深夜,在陆续得知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调查结果后,我和沈岩、孟显坐在招待所房间里呆愣了许久,根本就无心睡眠。

    我们三人皆想不通,为什么最开始我们认定是卫艳芬的无眼女尸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完全陌生的许香。

    而林海自打下午获知了林希的事后就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这会儿正独自关在隔壁房间内,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这倒也方便了我们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剖析案情,而无需可以避讳着他。

    在琢磨了许久后,沈岩率先发表了他的看法,认为这事八成还是那帮法医弄错了,死者应该就是卫艳芬才对,要不然我在通灵的时候怎么会看到她?

    我也有着和他相似的看法,便一时脑热,说,要不咱提醒那些法医一下,让他们把无眼女尸的血型和卫艳芬对比看看,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孟显扫了我一眼说,就你聪明,人家卫艳芬老公、家人都没觉着她出事了,你却屁颠屁颠地跑去告诉专案组说你怀疑无眼女尸实际上是她,就没想过这么做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这才从最初的头脑发热状态中警醒过来,灰溜溜地说,我这不也是急的嘛,眼看着兰姨的事还没个结果,林叔的妹妹又跟着出了事。

    孟显忽然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先是猛地一怔,继而拧紧了眉头说,现在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了。
    我和沈岩忙问,可以肯定什么?

    孟显胡乱从身上摸出根烟,塞进嘴巴点燃了,猛抽了好几口,急得我和沈岩连声催促他关键时刻抽什么烟啊,赶快先把话说清楚。

    孟显从鼻子嘴巴里喷出一大团烟雾后,才一脸下了重大决心的表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肯定凶手在杀无眼女鬼时说为了小希,并非是为了替她保守什么秘密,而应该是为了她复仇。换句话说,此人一定和小希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我知道他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暗示着些什么,就急忙分辨说,这个说法未必说得通,因为这四个遇害者里面就赵宏伟和林希的死有关,又关另外三人,尤其是兰姨什么事?

    结果,孟显冷不防给我来了这么一句:你们别忘了,于胜利说过,那报警人讲,当时和赵宏伟通车的还有另外两人,刚才我忽然想到,那两人会不会就是许香和孔慧慧?
    我和沈岩都被他提出的这个假设给震到了,同时也渐渐明白,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四起令人不解的案件也就有了一个颇为合理的解释:

    三个多月前,赵宏伟开车撞死了林希,而同坐一车的许香和孔慧慧不知何故不仅隐瞒了这起交通事故,还帮着赵宏伟处理掉了林希的尸体。
    但后来,一个和林希极为亲密之人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开始为她复仇,先后杀掉了这三人。

    同时为了掩人耳目,这个狡猾的凶手故意割掉这些受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还故意把杀人之事写成小说丢在沙莎面前,让她拿去发表,好将案件伪装成某个精神病、大变态所为,好洗脱自己的嫌疑。

    而卫艳芬也发现林希不见了,很可能在回娘家时曾和方兰说起过自己的怀疑。
    因为林希是林海的妹妹,方兰肯定不会怠慢,说不定还设法和林希的亡魂通过灵。意识到林希出事后的她赶到了速水县,进一步寻找她的踪迹。

    可她的出现却破坏了凶手原先的计划,因为只要她一揭露出林希遇害的事实经过,那凶手处心积虑将这三起凶案伪装成精神病所为的效果就要彻底泡汤了。

    凶手当然不会眼看着方兰毁掉自己的辛苦布局,就抢在她发现林希前,先下手为强,除掉了这个足以令自己登上头号嫌疑人座位的拦路石。
    如果以上假设真的成立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是谁在为林希复仇?

    这个关键的问题令我们三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极不愿意面对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成立的话,也就解释了无眼女鬼为特意要让我看到林海从卫艳芬那儿得知林希出事的画面。

    片刻之后,沈岩竭力装出一副轻松的笑容,说反正他还是觉得凶手不大可能是林叔,且不说林海不是这种人,就算他因为无法找到十足的证据让赵宏伟等人为林希的死得到应有的惩罚,就走了极端,用私刑了解了他们,但他真的对兰姨下得去手吗?

    我赶忙附和说,表哥你说得有理,林叔不是这种人,他对兰姨比对自己还好,怎么可能做出……

    这时,孟显突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说他知道了,把我和沈岩都吓了一跳,纷纷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如此大惊小怪的。

    孟显兴奋得两眼只冒光,说咱就只知道盯着林海,却把另外还有一个可能为林希复仇的人给忘了!

    我跟着激动起来,急忙催促他赶快把话说个明白。

    孟显说,别忘了,林希可是和一个叫马晓明的男人同居着,而且这家伙在多年前就愿意接受怀了别人孩子的林希,足以说明他是多么的喜欢她。无眼女鬼在和你通灵时,不也通过卫艳芬和林海之口提到了马晓明吗?也许她想要你意识到和她死有关联的并非是林海,而是这个马晓明。

    孟显的这番话犹如黑暗中的一道亮光,一下子就令我和沈岩对此事有了全新的看法,也让我们多少卸下了之前一直背负着的对林海的怀疑之心。
    这时,孟显抬头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咱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在和于胜利打探一下他们调查的进展,然后暗示他好好去查查那个姓马的家伙。

    因为刚才喝了不少水,我开始尿急,就想在睡觉前去一趟厕所。

    这家招待所条件一般,设施也比较老旧,每个住房内没有独自的卫生间,所以我只能跑到位于楼道底端的公共厕所去解决膀胱问题。

    五分钟后,当我从公厕里出来、还没走到我和沈岩房间门口时,突然听到房内传来了于胜利激动的说话声:孟显老弟,林海到底去哪了?这种时候,你们可不能光顾着包庇他而置法律于不顾!

    孟显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打颤,说,我们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刚才他还在隔壁房间里休息呢!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与我和沈岩房间毗邻、但距离我更远的林海房间,发现那儿房门已经洞开,里面传来几个男人低低的说话声,好像在说林海的行李都在,也许人根本就没走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疑惑地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忽然听到沈岩尖声叫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林叔不可能是凶手!
    立马有个不认识的男人——我估计应该是和于胜利一道来的专案组警察冷然道,我们已经在被害人许香和孔慧慧母女家里发现了一只染血的打火机,上面有林海的指纹,而且他也有十足的杀人动机!

    于胜利马上补充说,在发现林希尸体后,他们已经火速找到了曾经借车给赵宏伟开过的他的一个朋友,此人证实,三个多月前,他看到赵宏伟开着他的车子经过他店铺门口,上面坐的就是许香和孔慧慧两人。也就是说,当赵宏伟撞死林希后,帮着他处理尸体的就是这对母女!

    孟显急切地说,于警官,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那就是现在和林希住在一起的马晓明……

    刚才那个警察冷冷地打断了孟显说,你能想到的,难道我们这些当警察的会想不到吗?我们早就去核实过了,这个马晓明自三个多月前在厂里被机器压断了腿,到现在行动还靠拐杖支撑着,根本就没杀人的能力!
    此人的话令我的心不由得一凉,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听到身后微微有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发现林海不知何时竟站在后方楼梯口,手里提着一瓶酒。看来,他刚才离开房间是出去买酒了。

    房间里边,沈岩还在和于胜利他们争论着,还质问被害人房间里发现的打火机上有林海指纹一事会不会是他们检测的时候出了问题。

    林海也听到了这些话,神色顿时为之一变。

    这个时候,原本在林海房间里搜查的两个警察走了出来,顿时看到了呆立在楼梯口的林海,立马大叫着朝冲了过来。

    林海大概只犹豫了一两秒,就猛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向了那两人,随即扭头就跑。

    冲在最前面的警察身子一晃,成功躲开了酒瓶的袭击,继而拼足了劲头朝楼梯口冲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我的瞬间,那一刻,我根本没功夫细想,就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腿,狠狠地将他绊到在地。

    紧随其后的另外一个警察以及闻声从我和沈岩房间里跑出来的家伙来不及刹车,跟着都被地上那人绊到,摔做一团,堵住了原本就狭窄无比的楼道,急得最后从房间里出来的于胜利歇斯底里地狂喊,蠢货,他要跑了,快让开!

    乘着这个间歇,我飞也似地冲到楼道窗户口,伸长脖子朝外探望,刚好看到林海的背影匆匆消失于外面深厚浓重的黑夜之中。
    因为我还未成年,速水警方再怎么气恼我破坏了他们对林海的抓捕,加上于胜利明里暗里地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找了关系,所以他们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三天后,我和沈岩在我爸妈及表婶的监押下,灰溜溜地来到了速水县汽车客运中心,准备坐车返回桃镇。

    在车站等待发车时,我和沈岩看到了一张贴在车站入口告示栏里的通缉令,发现上面的通缉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林海。

    一想到这个曾经亲手把那么多罪犯绳之于法的人如今却成了遭人追捕的嫌疑犯,我和沈岩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心情这下更是跌到了谷底。

    因为这起被速水警方称为“四连特大杀人案”的案件如今已在速水城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在候车厅里到处可以听到各色人物在热切谈论此事。听着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肆无忌惮地猜测着林海的作案动机,甚至添油加醋、编出不少难听的理由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起身和我爸妈及表婶说是去上厕所,实际上却是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沈岩显然和我有着一样的感受,见状,也赶忙起身说和我一道去。
    我俩没有上厕所,而是走到了候车厅外,准备到附近的小卖部那点果汁来喝,结果才走出候车厅大门,我就感到后脊背一阵刺骨的阴冷,似乎在这一刻,有什么人突然把一大块 冰块贴在了我的后脊背上。

    我下意识地回头,可背后除了熙来攘往的旅客,并无任何异样,便对沈岩说,这还真是怪了啊,这候车厅外面竟比外面更冷!

    沈岩说,少扯了你,外面明明一片阳光,暖和得不得了,怎么会……

    话到这里,他忽然音调一变,着急地喊道,小心台阶,小竞!

    与此同时,我猛地感到脚踝处一紧,好似悄无声息间就有一双冰冷得铁铐铐上了我的两只脚脖子,便赶紧回头朝脚下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只见候车厅前的其中一格台阶上竟然伸出了两只皮肉溃烂得惨不忍睹的手爪,牢牢地扣住了我的脚踝,并使劲地将我往台阶下方拖拽!
    糟了,要摔下去了!就在我的身体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朝下方跌落下去的瞬间,我看到一张没有双眼的苍灰色鬼脸由地底下缓缓浮现,并朝我露出了前所未见的邪恶诡笑!

    我吓得大喊救命,边上的沈岩也想伸手拉住我,可一切为时已晚,我还是被突然出现的无眼女鬼拖拽着从台阶上狠狠地滚落了下去。

    天旋地转间也不知滚了多久,我才停了下来,浑身上下疼得都快跟散架了似的。

    好不容易从地上支起身子,我惊愕地发现原有的车站不见了,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车辆包括沈岩在内也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荒凉的黑色焦土,就连头顶上的天空也跟着迅速被灰暗所湮灭。

    这时,刚才袭击我的无眼女鬼再度出现了,那张被锐器刮得无从辨认的碎脸此刻看上去更是前无所有的狰狞,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模样。

    我不由得心头一颤,知道这女鬼大概来者不善,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跑,却不料女鬼的动作更快,只眨眼的功夫就带着一阵阴风闪到我跟前,伸出一对腐烂发黑的手爪,嘶吼着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顿时陷入了强烈的窒息感和恐惧交集而成的莫大痛苦中,慌忙手脚乱蹬乱扣,玩命挣扎,可根本就无济于事。

    这下要玩完了!很快,我的身子就瘫软了下来,可还是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朝恶鬼投去了哀求的目光:为什么要杀我,我之前可是一直在帮你啊!

    像是明白了我的目光含义似的,女鬼张开嘴,发出了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咕哝。

    方兰曾经说过,人鬼有别,阴阳殊途,即使是再优秀的通灵师,也未必能全然听懂并领会鬼魂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不过,这一次虽然艰难,但我听懂了,那女鬼说的是:为什么放走他,是你放走了他!

    我终于明白了,这女鬼是因为怨恨我放走了林海,所以才会想要我的命!

    在想通这一点的时候,我的意识也因为缺氧开始淡薄了。唉,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之路竟会以这种方式走到头,也不知到了那边,会不会见到兰姨……
    正当我已经完全绝望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突然间,一道更强的阴风由远方席卷而来,紧跟着便又有一只没有皮肉的白骨手爪从后向前穿透了正把我往死里掐的无眼女鬼的胸口!

    无眼女鬼霎时一怔,原本紧掐着我脖子的鬼爪立马就失去了全部力道,并无力地垂到了身体两侧。

    终于重获自由的我就像一条搁浅了的鱼,拼命长大嘴巴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

    好不容易缓过点劲来后,我连忙抬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救了我。会是沈岩吗?又或者是其他懂得阴阳玄术的热心路人?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令人不敢直视的亡魂。
    血淋淋、脏兮兮得看不出原来色彩的裙子,矮小瘦弱的身躯,沾满杂草、纠结成团的黑色长发,小小的脸庞有一小半发黑发臭,并不断往下流淌着令人作呕的腐水,剩下的大部分则烂出了苍白色的骨头,在灰暗中显得格外的瘆人!

    这、这又是谁?!我瞠目结舌地盯着这个新出现的亡灵,正搞不懂其究竟又是何方神圣间,忽然瞥到它那只还插在无眼女鬼胸口上的白骨手爪以及其名下比正常成年人矮上一大截的身材时,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大致猜到了它的身份——

    记得于胜利曾说过,那俩号称是沙莎书迷的高中生在河滩上发现孔慧慧尸体的时候,她露在泥土外的一条胳膊已经完全白骨化了!

    但问题是,如果眼前这个小个子的亡魂真的是孔慧慧的话,那她又为何要袭击她母亲许香而帮助我呢?
    就在我奇怪间,忽见这亡灵——姑且认为它就是孔慧慧吧,怪吼一声便把另外一只手爪也狠命扎进了许香的“鬼体”内,紧接着就像撕纸片似的,不出片刻就将许香的魂魄给四分五裂成了无数块,随即化作数道灰尘,消散于冷冷的阴风之中。

    许香的亡魂在彻底消失前,先回头看了看孔慧慧,继而发出几声半恐惧半哀求的嚎叫,甚至一度起身想逃,但最终都无事于补,就这么在孔慧慧的袭击下灰飞烟灭了。

    结果掉了许香的孔慧慧如一具坏掉的人偶般,僵硬地挪动着身体,开始朝我步步紧逼过来。

    她这是要干啥?难不成鬼也会发疯,先灭掉了她母亲的魂魄,接下来就打算对付我了?

    我害怕地急忙转身想逃,谁知那孔慧慧就像是会瞬移一般,眨眼功夫就闪到了我跟前,不仅拦住了我的去路,而且还伸出那只尖锐的白骨手爪,疾风厉剑似地插入了我的前额。
    这下死定了,我的脑袋铁定已经开花了!

    正无比惊恐间,我突然看到眼前的孔慧慧鬼魂消失了,周围荒凉的焦土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森白却明亮的地方……

    恍然间,我发现那是一间小小的简易手术室,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面朝上躺在一张简陋的治疗床上,身上盖着白色布单,裸露在外的两条脱得光溜溜的双腿却分别朝两侧大张着。

    小姑娘似乎很害怕,紧张得几乎浑身发抖,大大的眼睛里盈满 了泪水,脸色则比身上的布单还要苍白。

    这时,用屏风遮挡着的隔间里有一个护士正在准备手术需要的器械,同时用毫不掩饰的轻蔑声音低语道,哼,这什么世道,才这么点大就怀了孕,也不知道她妈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屏风另一侧的小姑娘听到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瞬间决堤。

    护士端着手术器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非但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骂道,哭什么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女儿要是跟你一样,我早就一巴掌打死她了!
    将小姑娘,也就是孔慧慧从死亡边缘上来回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

    他生气地质问着孔慧慧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而且听起来他似乎老早就认识她,而且还曾给她看过病。

    孔慧慧疯狂地挣扎、甚至捶打着这个救了她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哭着让他赶快放开她,因为她浑身上下都脏透了,已经不配、也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男医生突然用力把她拉了过来,紧紧地拥在怀中,并温柔地轻声细语说,好姑娘,别这样,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孔慧慧还在大哭挣扎,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男医生却低声说,我就是知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傻姑娘,我能看出你眼中的纯洁明净,所以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错,绝不是……

    医生温和的言语令孔慧慧终于停止了哭闹,缓缓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医生从衣兜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怜爱地轻轻地替她擦去了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

    虽然我并非孔慧慧,虽然我只是如同看电影一般看着这些画面,但在那一刻,我仿佛感同身受般,切实感受到孔慧慧的心荡起了层层温暖的涟漪,并渐渐软化了……

    慢慢地,她将自己的脑袋靠进了医生的怀中,喃喃自语说,自从我爸去世后,就再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你……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

    可将脸庞全然埋在对方怀中的她根本就没看到,男医生在听到她这一番话时,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高兴,也不是感动,而是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冷笑!
    就在我迫切地还想看看这面带诡笑的男医生接下来还会和孔慧慧发生些什么,突然间,一道亮光从天而降,刺得原本抓着我脑袋的亡灵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就化作烟雾消散不见了。

    随着亡灵离去,她传递给我的那些画面也跟遭到重击的镜子一般,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浑身一暖,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附近拼命地呼唤我:小竞,快回来……回来啊,小竞……

    我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随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候车厅门口,而是躺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身边围了一圈光芒闪耀的蜡烛,而孟显则头戴一顶写满符咒的纸帽,手里挥舞着一把拂尘,跟发羊癫疯似的,浑身哆嗦着围着我又唱又跳。

    沈岩则跪在我脑袋边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唤我的名字,叫我赶快回魂。

    我明白了,这两人原来是在替我招魂,这么说之前我的灵魂出窍了?

    尽管明白他们是在帮我,可看着孟显可笑的模样,我还是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沈岩一看,立马惊喜地扑上来,忘情地摇晃着我的双肩说,小竞,你终于醒啦?!太好了,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呢!

    我忙说,表哥你别摇了,我脑袋已经够疼了,你再摇下去,我的脑浆估计都要变成豆腐渣了。

    孟显终于停止了可笑的抖动,走过来说你小子终于醒了,可累死老子了!

    我在沈岩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身,一边环顾着屋内情况,一边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之前不是在车站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我爸妈和表婶呢,还有孟显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沈岩告诉我说,上午我突然从候车厅前的台阶滚落,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爸妈和表婶一开始皆以为我是意外受伤所致,故急忙将我送进了就近的医院。

    可医生将我检查一番后却未发现有明显外伤的痕迹,倒看我一会儿抓着自己脖子,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一会儿又闭着眼嚷嚷着头痛,就说我根本就没实质性的毛病,八成是癔症发作了而已,吸会儿氧,休息一会儿就会缓过来。

    沈岩已经多次目睹过我通灵时的状况,看我这副样子,已经明白过来我既不是摔晕了,也非医生所说的癔症发作,而是再次陷入了通灵状态中。

    只不过一开始,他以为我会和前几次那样,自个从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结果连等了好几小时,非但未看到我有清醒的迹象,反而发起了高烧,不管医生怎么用退烧药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医生也束手无策,沈岩知道我这次通灵绝对异于往常,如果他不再想点办法的话,搞不好我就会身陷危险之中。

    于是,他趁着我爸妈、表婶那会儿只光顾着我的情况,就悄悄溜出医院,按照和孟显告别时他所给的联系方式,找到了他。
    孟显带着沈岩火速赶到医院时,最初我爸妈可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冲到病床前查看了我的状况,随后告诉我爸妈,我并非伤病,而是让恶鬼勾了魂了,寻常医术还治不了,但若不及时处置,就会有生命危险。

    刚巧这时,医生跑过来告诉我爸妈,他们实在查不清我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才导致高烧不退外加昏迷不醒,让他们赶紧带着我转到大医院去进一步诊治。

    深知我体质特殊并且从方兰那儿多少也知道些孟显能力的父母听到这话,才相信他的话,同意他将我带离医院,前往他现在租住的旅馆里,于是就有了开头这一幕。


    孟显又逼着我喝下一大碗又臭又粘又稠的药汤,说是可以祛我体内残留的阴晦之气后,才打开房门,将一直守在外面等待消息的我爸妈及表婶放了进来。

    看我已经安然无恙,我爸妈高兴激动之余,对孟显更是冰释前嫌,感激不尽。

    乘着这个机会,我告诉他们,我现在还不想回家,还要在速水县待几天。

    我妈一听这话急了,瞪着眼直骂我心野到无法无天了,都旷课这么多天了,还不回去上课,况且方兰的案子好歹已经有眉目了,我留在速水县到底还想干嘛?

    我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和我爸,刚才我被这起案件中的冤魂给缠上了,如果我不留下来帮着给她们超度升天,接下来还会有生命危险。

    已经看出我在打什么主意的孟显立刻配合说我之前的确是被一个恶鬼勾走了魂魄,他虽然暂时性地击退了它,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想法替它超度,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我爸妈还没来得及深想,他又开始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地说如果让我就这么回家、不管这些恶鬼会有多么多么的危险,同时赌咒发誓说他这次一定会确保我的安全,绝不会再让我牵涉到任何麻烦事中。

    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原本就是心善耳软之人,加上这次直接关系到我的安危,很快再度被他绕得晕头转向,还真的同意我在速水县待三天——但也只是三天而已,在这之后,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要把我接回桃镇。

    孟显又用相似的方式说动了表婶,然后和我、沈岩一道将这三人送到了速水客运中心,并看着他们坐上了客车,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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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28 12:56:02  更:2022-01-28 13: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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