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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7页] |
作者:教导员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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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师傅带我走出他家后门,没走几步,便进入一片芦苇林。他老在前面扒开芦苇,踩出一条窄缝,要我接住被扒开的芦苇,一脚跟一脚的向前钻,每前进一米,都要使出全身解数。心想,难怪老人们常说,牛怕进榨坊,人怕进柴山的!就这样,十分艰难地向前“挤”了不知多久,我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就自言自语地埋怨着说:“那么大的柴山,都被农场开成田了,怎么还把这片留着?” 我的话音一落,聂师傅吼道:“你这样埋怨,这柴山就没有了吗?我不喜欢做事发牢骚的人!” 我向前看,见聂师傅花白的鬓角正渗出晶莹的汗珠,觉得我和他老非亲非故,只是淼淼的爹帮助过他老,而且,他老已经知晓我的底细,还这样下力气帮我,心里觉得特别难过,于是,小声检讨说:“我原来在县里读高中时,也上过柴山种高粱,没见过这么密的林子,是怕你老在前面踩路,踩得太累了。” 聂师傅停下来,回过头,指着脚下,说:“路,是要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是发牢骚发出来的!原先,区里本来准备在这里挖引水河的,后来,上面来了一个什么领导,说从这里开挖,要搬的户子太多,才把引水河,向西移。这块地方,就成了我们区与农场的隔离带,也为我留出了寻草药的地方!”说着,他老又向南指了指,接着说:“你喝的那药,用的萝卜,就是前面我开的一块荒地,种出来......” 聂师傅的话没说完,从我们背后转来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老的说话,他老侧耳听了一会儿,小声对我说:“你听听,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缩回扒着芦苇的双手,慢慢转过身子,静静听了一会儿,好像听见是刘喜木在大声嚷嚷,还有不少人在跟着起吼,我估计,可能是刘喜木知道我在茅草街,很可能是要小董交出我,或者是 要淼淼爹交出我!于是,我告诉聂师傅说:“可能是造反派找我,找到你老家了。” 聂师傅问:“他们找你做什么?” 我说:“三天前,我去县里,帮我爹的豆腐店买黄豆。在县城的一家小吃店,碰见他们有一个人的小手枪,被和我一派的同学拣走了,他们以为那个同学把拣到的枪,交给我了,这两三天,就一直追着我,找我要枪!” 聂师接着问:“是不是给你了呢?” 我把给小董做过的动作,给聂师傅做了一遍。 聂师傅慢慢挪到我的面前,摸了摸我的上下口袋子,又捏了捏我的挂包,摇摇头,说:“现在造反派就是值他们有枪厉害,他们丢了枪,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越是躲,他们就越以为你拣了他们的枪。像我这样大年纪的人,旧社会见过不少玩枪的人,真的是,会玩水的水上死,会玩枪的枪上亡!既然你没拣他们的枪,我给你提个建议,找一个能证明你没拿他们枪的人,解开这个冤结。像你这样胃气太过的青年人,不能这样赫赫惊惊地过日子,这样躲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肚子疼的。如果再疼,就一定比这次疼得厉害!” 听完聂师傅这番入情入理的话,我心想,只有再去县里,找县人武部找彭参谋,让他给区革委筹备组打个电话,或者找武汉大专院校驻县联络站的吴昭训,给小镇的钢革司写个条,证明这枪与我无关。想到这里,我感谢聂师傅说:“你老说的对,出芦苇林后,我就顺着这江堤往东走,去县里找人给我写证明。” 聂师傅点头说:“男子汉办事,自己心里应该有个谱,不能胡来。这样好了,我们就不再往东踩这柴林子了。向北转,几步就可出林子!” 在这芦苇林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我不知道聂师傅把我带了多远,带到了什么地方,听他老这么讲,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 |
只见聂师傅向左转弯,扒开芦苇林,踩着芦苇根部,一步一步向前“挤”。我紧跟在他老身后,踩着他老踩过的地方,照着样子,接住他老松手后弹回的芦苇杆,艰难地往前移。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出了这片芦苇林,来到离江堤约五十米的柳树林下。我见聂师傅蓝色旧棉帽、衣、裤上,旧到处都粘满了芦苇碎叶子,走上前正要帮他老拍打。他老猛回头,对我说:“你快转过身,我帮你拍掉背后的碎叶子!”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前、裤子,同样粘了不少碎叶子,只好转过身子,让聂师傅帮忙拍打背后,自己拍打身前的碎叶子。 聂师傅一边帮我拍打背后的碎叶子,一边对我说:“我这里,离县城有六、七十里,离你家只有二十里,你刚才又肚子疼过,还是先回家的好!” 我转过身子,对聂师傅说:“先帮你老把背后的碎叶子拍掉,我再回家!” 聂师傅取下帽子,指着东边的堤坡,对我说:“我用帽子拍拍就行了,你快顺着这堤坡往东走,到拐大弯的地方,再翻堤往北走,有一条水沟,顺着沟一直往前走,就与你们的新河相连了!” 我向聂师傅深深一鞠躬,抬起头,对他老说:“多谢你老指点,请你老转告我爹,我回家了!”说完,转身就沿着堤坡向东走去。 就在我走到堤坡拐弯处,正要爬上堤坡时,听见西边堤面上有叫我的声音。我转过身子,见弓堤街那边的堤面上,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像是往东骑来。我怕是刘喜木追过来了,就立即闪到右边的一棵大柳树杆后,躲了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妥,好像堤面上骑车的如果是刘喜木,应该是一大帮子人。于是,我就借树杆作掩护,仔细瞧堤面情况。发现骑车人不像刘喜木,而且后面没跟着谁!觉得没有躲藏的必要,就从树杆后走出来。 不一会,终于看清了骑车人的面孔,原来是周祖光! 周祖光骑到我面前的堤面后,就把自行车后架打起,飞快地向堤坡下跑,一边跑,一边笑着说:“我要是没碰上聂老头,肯定追到你家去了!”说着,周祖光拉着我,就着堤坡草坪坐下。 我看了看周祖光的笑脸,似笑非笑地问:“看你笑得这样开心,我怎么笑不起来呢? ” 周祖光收起笑容,望着刚钻出云层的太阳,颇有感慨地说:“我呀,整天画着 像,整天想着毛 的诗词和著作,心头的一些烦恼,就不羿而飞了!” 我看着周祖光白里透红的圆脸,点点头,没有说话。 周祖光顺着堤坡坡面,往后一躺,两只手抱着后脑勺,两眼静静地望着天空,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前年放暑假时,你们高三留校和老师一块搞大批判,我们放暑回家。那时候的心情,就与你现在一样!就是因为我画了我们班主任的漫画,把他画成一只狗,去舔书记的屁股。其实,那张画,并不是自己要画的。” 我见一幅周祖光安逸舒适样子,也学着他,躺下来,问:“怎么回事?” 周祖光还是刚才的模样,声音稍大一些,说:“是县委工作组的人要我画的,说我们班主任骄傲自满,尾巴翘得老高,要我画他一幅漫画。那幅画贴到大字报栏里后的第三天,班主任的老婆看见我后,好像要把我吃掉!就从这天开始,我吃饭不香,睡觉不安,一直到放暑假,我瘦了二十多斤。放暑假回家的时候,走到你们镇,我实在走不动了。想起你爹给你送菜到学校,我曾经见过,就到豆腐店找你爹。你爹,真是个大好人!听说我是你的同学,就把我送到医院,为我花钱请医生看病,还留我在你家住了一晚上。就在那晚上,你妈给我讲她老的身世,告诉我,做人,坏处着眼,好处着想。男子汉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要心胸开阔!她老的这几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真的羡慕你,有这样好的爹妈!” |
@牛爬坡 603楼 2013-06-03 03:46:00 我今天下午三点二十的车,明早到京,可能有些时候不能发贴了。 ----------------------------- 芳上班吗?晚上谁带?要注意保自己每天七小时睡眠时间。 |
我叹了一口长气后,说:“我也羡慕你,你的运气真好,这么大一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仅给班主任老婆瞪了一眼,还自己跑到北京,见到了毛 ,又和哈尔滨的学生换火车票,去了东北,现在,还找到一份挣钱的事干。哪像我呀,一天到晚被人追呀,抓的!” 周祖光猛地坐起来,拉了一下我放在胸前的挂包,睁大眼睛问:“谁抓你呀?” 我坐起身子,把邹炎起如何丢枪,李生原如何拣枪,随之而来的刘喜木为与高英红谈朋友的事,假借追枪,对我报复的事。周祖光听着,不时插话问其中细节。 在我不再诉说后,周祖光一轱辘站起身,指着弓堤街方向说:“不要说是你,不论什么人,老是被人围追堵截,都会难受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刘喜木找来,你们俩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把心结打开,免除你老是担惊受怕!长此以往,不要说闹肚子疼,说不定吓出心臟病来!今年底,怎能当上兵呢?” 说着,周祖光就要往堤上爬,我一把抓住周祖光的手,大声说:“刘喜木他们来了一大帮子,他怎么会答应一个人来呢?” 周祖光听我这样讲,笑着说:“这里,既不是县城,也不是小镇,有影响的人物是哀北英,不是潘优统,更不是刘喜木!请你不要担这个心。”说着甩开我的手,快步跑上江堤。骑车前,又对我喊道:“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我站在堤下坡,看着周祖光骑车走远后,才慢慢坐下来。 坐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像刚才躺着,会舒服一些,于是,我取下挂包,枕在头下,看着天上的蓝天、白去,思考着周祖光办这事,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想来想去,觉得得刘喜木这人平时少言寡语,城府很深,周祖光很难知晓他是否包藏祸心,想到这里,我坐起来,呆看着弓堤街那边。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周祖光说这三不管的地方,不是小镇钢革司的势力范围,还是有些道理,很有可能,他会借哀北英威望,吓退刘喜木的祸心。想到这里,我又躺下,重新把挂包枕在头下,一会儿看着蓝天、白云,一会儿看在柳树梢头飞来跳去的喜鹊,听着喳喳的叫声,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脑勺,碰到了一块什么硬物。接着,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怪笑!自己心头一紧,睡意消散,朦胧中,见一个黑色的大鸟飞来,我赶紧爬起身!见是刘喜木手上提着我的挂包,正在我一面前甩来甩去。转眼看,邹炎起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俩的身后,还围着几个戴着“红旗”袖章的学生!我冲着刘喜木问:“周祖光呢?” 刘喜木闭了闭眼睛,说:“他的车胎爆了,正在补胎!” 我摇摇头,说:“刚才都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坏了呢?” 邹炎起插嘴说:“世界上的事,谁能说清楚?去年,你写的传单,说周总理到武汉,王力靠边站,没几个小时,王力没靠边站,倒是你的陈大麻子靠边站了!” 我纠正邹炎起的话,说:“中央还称陈再道为同志哩!” 邹炎起哈哈大笑地说:“你还想保陈大麻子?指望他让你当兵?别痴心妄想了!你告诉周祖光,说没拿我的枪。”说着,指着他身后的几个学生,接着说:“刚才,他们搜了你的身上,也没发现枪。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追到你,现在手里没有枪,大概你说没拿枪的话,没有撒谎。可是,几天前,是你!叫李生原把枪拿走的!这账,应该算在你的头上!” 我不服气地反问道:“交枪,是‘九.五命令’的规定,能找我算账?” 刘喜木不冷不热地说:“事实胜于雄辩。你说我为高英红的事,报复你。我倒是找你算这个账,你有没有与高英红谈恋爱,只有你,还有高英红,知道。说我想和高英红谈恋爱,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抬起头,看见刘喜木脸上泛起神密的笑靥,反问道:“你当着高英红的面,说她是你心中最理想的人选,难道你会口是心非?” |
@双瞳丶觅鬼 606楼 2013-06-03 23:43:00 嘿嘿,牛伯伯带小阳阳去了 ----------------------------- 看你女儿模式样,挺聪明伶俐的! |
@冥钓融 608楼 2013-06-04 13:48:00 人争一气,天定三分,…即将步入…传说中的独居所 ----------------------------- 三分天定,冥可钓融。赞你志气,万里鹏程。 |
刘喜木嘿嘿冷笑两声,对我说:“我和高英红俩,照说比你高一届。如果不是碰上一九五四年长江封洪,我们多读一个一年级,就参加了一九六五年的高考,也会像吴昭训一样,做大学生,来县里做联络员,怎么会和你一块胡扯呢?” 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压在心底的怨气直往上涌,但看见几个初中生跃跃欲试的武斗神态,只好把怨气强咽下肚!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刘喜木说:“站在这块地方,要说我与高英红还有什么可说的事,你应该心里清楚了。听你刚才说话的意思,好像你我之间,并没个人说不清的事。说文革的事吧,邹炎起的枪,你亲眼见到是李生友拿走了。原来你们以为李生原把枪给我了,刚才邹炎起也说清楚,这事与我无关了。那末,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我刚伸手,想从刘喜木手里拿回自己的挂包,他身后的学生立刻跑上来,把我围住,一个个头稍微高一点的小胡子男生,高声吼道:“你还有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没和他说话,问刘喜木:“我还有什么问题?” 邹炎起没等刘喜木开口说话,抢先说:“你破坏革命大联合,为成立革委会设置障碍!” 我把视线从刘喜木的脸上,移到邹炎起的脸上,笑着说:“文化革命的‘四大武器’里,应该没有大帽子吧!” 小胡子男生抢话说:“邹司令根本没有扣你大帽子!” 听他叫邹炎起“司令”,我轻轻对邹炎起点了一下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司令了!看来,李生原拣走你的枪,对你并没造成困难!” 小胡子男生冲到我的面前,大声嚷道:“最见不得这种阴阳怪气!他只是我们敢死队的司令!” 我从小胡子男生的面前退后两步,对邹炎起说:“你刚才说我破坏革命大联合,你这敢死队,是促进大联合吗?” 小胡子男生又凶到我面前,瞪大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们敢死队不把你这样的铁杆保皇派打翻在地,踩上一只脚,革命的大联合就搞不成!” 我又退后两步,对刘喜木说:“请你把我的挂包给我,我还有事哩!” 刘喜木把挂包往自己背后一搭,说:“镇上的钢革司,让我来叫你回去办学习班。” 听刘喜木这样讲,我立即反驳道:“你、我都是红卫兵,是受毛 保护的,钢革司凭什么要我进他们的学习班?” 刘喜木看了邹炎起一眼,邹炎起立刻走到我的面前,大声责问:“你为什么写钢革司的大字报?说什么看小镇,是谁家天下?......” 邹炎起还想说什么,弓堤街方向的堤面上,响起了一阵急骤的自行车铃声,周祖光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冲着堤面高声应答。邹炎起扭头看了一下堤面,马上从我面前退回。就一下功夫,我的大姐夫、哀北英,周祖光,还有几个农村年青社员,从堤坡上冲下来。 大姐夫从刘喜木的肩头,一把抓过我的挂包,大声嚷道:“凭什么抢我弟的挂职包?” 几个学生看见这阵势,一下懵了。 周祖光从大姐夫手里接过我的挂包,递给我,对刘喜木说:“你这人,真的不光明正大,怎能叫人把我的自行车棘洞呢?” 刘喜木一下脸色发白,吱吱唔唔说:“这怎么会呢?” 周祖光鄙视地一笑,说:“补胎的师傅说,是人用锥子锥破的!” 哀北英走到刘喜木的面前,问他:“看样子,我们差不多大,应该是祖光说的刘喜木吧?” 刘喜木点点头,没有说话。 哀北英接着问:“你们是来抓牛东坡的吗?” 刘喜木小声说:“我们不是抓他,是请他进学习班。” 哀北英再问:“既然是请,为什么还背着枪呢?你们不知道有‘九.五命令’吗?” |
刘喜木看了哀北英一眼,问:“你不知道武汉七.二0事件吗?” 哀北英不以为然地问:“七.二0又怎么样?” 邹炎起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折叠成条的白纸,慢腾腾地打开,得意洋洋地用天津快板的节奏念道:“锣鼓震天响,红旗迎风展。周总理,到武汉,王力靠边站!......” 听见邹炎起念我一年多前刻印的传单,我有些不高兴地对邹炎起咋乎道:“不要你费口舌了!”接着,转过脸对哀北英说:“他念的,是我在去年七月二十号上午编写,手工油印的传单。” 哀北英对我摆了摆手,然后对刘喜木说:“我也是江南县的钢派,对于远离武汉的小县城,交通不便,电话联络不通畅,保军派的同学,出于对军队的爱护,写了一张支持军区的传单,用得着这样秋后算账吗?” 邹炎起立即反驳道:“去年秋后早过了,现在是第二年春天,我们是办他春天的学习班,并不是秋后算账!” 哀北英冷笑了一声,对刘喜木说:“办学习班,我不反对。毛 说过,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很多问题都可在学习班中得到解决。但是,在《毛泽东选集》中, 还说过,我们应该相信群众,我们应该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牛东坡在你们县城,支持当时的武汉军区司令员,可以说是受蒙蔽。但是,受蒙蔽是无罪的!” 邹炎起插嘴对哀北英说:“受蒙蔽无罪,应该反戈一击!可他是执迷不悟!他这样的群众,我们没法子相信!”然后又转过脸对我说:“你还是回镇里参加学习班吧!” 邹炎起话音刚落,大姐夫就冲到我和邹炎起中间,指着刘喜木说:“你们谁敢把我的弟弟抓走?我就把你们抓走!把你们交给我们的贫下中农!说实话,我们贫下中农,看你们这些人,一不做工,二不务农,三不经商,一天到晚耍嘴皮子!真的看得眼睛流血哩!......” 没等大姐夫说完,一个青年社员在我身后高声喊道:“我们方大队长说话是算数的,我们不办你们的学习班,只把你们搞到我们那里,让你们吃几天麦米饭!让你们满肚子气去耍嘴皮子!” 刘喜木笑嘻嘻地走到大姐夫面前,说:“大队长姓方,怎么会是我们牛东坡的哥哥呢?” 听刘喜木这样问,想起聂师傅的建议,觉得有必要解开我和他之间的心结,就指着大姐夫对刘喜木说:“他是我大姨姐的丈夫!” 大姐夫扭头对刘喜木说:“牛东坡是我姨妹子的对相,我当然是他的哥哥!他和我的姨妹子去年下半年订婚的,我这个哥哥,做了大半年了!” 邹炎起摇头说:“你们合伙来骗我们了,牛东坡的对相是高......” 刘喜木打断邹炎起的话,嚷道:“别说这事了!” 大姐夫瞪大眼睛,讥讽地冲着邹炎起说:“我的姨妹子当然高哟,哪像你这样!” 刘喜木转过身子,大声问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学生:“你们几个,有谁看见棘自行车胎的人了?” 几个学生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都摇头。 刘喜木对周祖光说:“我们这里没有棘你自行车胎的人!”说着,又对哀北英说:“我们镇钢革司的二把手,是牛东坡的师傅,要他进去办学习班,是看他的毛笔字写得好,要他去抄抄大字报!” 哀北英问我:“有这事吗?” 我问刘喜木:“你是说潘优统吗?” 刘喜木反问我:“他没教你吹笛子吗?” 哀北英对大姐夫说:“既然是这样,就让东坡跟他们走吧!镇上还有他的爹妈哩!” 大姐夫对我说:“多谢你给天喜买了口粮。我们就按桃儿老师说的,先走了!” 周祖光对大姐夫说:“东坡从你家来的时候,肚子疼,我来送他回家。” 哀北英拉了一下大姐夫的手臂,指了一下堤上的自行车。 大姐夫对哀北英点点头,径直走上堤坡。 |
刘喜木盯住堤面上的自行车走远后,对周祖光说:“画 像不是闹着玩的事,稍出差错,就是政治问题!你走吧,我和牛东坡同掛共井的,用不着你关心!” 周光淡然一笑,对刘喜木说:“正因为你与牛东坡同街共井,我才要陪他回家的。” 邹炎起双眉紧皱,厉声问周祖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祖光看了邹炎起一眼,对刘喜木说:“我在你们镇上读过三年初中,镇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虽说没有百分之百的了解,也晓得八、九层,不少人都是嘴上叫哥哥,背后摸家伙!一箩筐话,倒出来,没有几句真话,对人,特假!把别人当阿斗,把自己当诸葛亮!......” 听周祖光说话,我看刘喜木满脸强压怒火的神色,担心周祖光把话说过头,刘喜木会对他不客气,慌忙打断他的话,插嘴说:“住在街上的人,除了手艺人外,做买卖的,有几个不是大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我来这里,已经耽搁你半天了,你快去忙吧!” 周祖光一个劲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拉了我一把,对刘喜木说:“我要和牛东坡单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刘喜木上嘴皮压了压下嘴皮,对邹炎起说:“我们上堤,让他们在堤下说吧。” 没等邹炎起吱声,小胡子男生大喊一声“冲呵!”带头跑上堤,其他几个也跟着向堤面跑去。 周祖光看着刘喜木、邹炎起两人走上堤面,拉了我一把,要我和他一起坐在草坡上。 一坐下,周祖光小声说:“我听小董讲,昨天,钢革司在镇里下街的仓库里,把工造的一个大个子,丢了降落伞!你晓得什么叫丢降落伞吗?就是在地面垫上烂砖头,用八个打手,两个人一对,抓住那大个子的手脚,抛起来,让他落在砖头上!就这一下,那大个子就吐血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有,区里的老书记、王特派员,也一起陪打了。你要是跟他们一起回去,不怕挨打吗?” 听周祖光转告的消息,我知道潘优统还是对廖大个子下毒手了!老书记和王特派员也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想到这里,慌忙对周祖光说:“你能不能进一趟县城?” 周祖光吃惊地“哦”了一声,忙问:“去县城干什么?” 我把自己与彭参谋见面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反复叮嘱周祖光,等我和刘喜木他们走后,他就沿江堤赶往县城!一定要把小镇的现状告诉彭参谋,要彭参谋转告军管会!”说完,我立即站起身,向堤面走去。 走上堤面,小胡子男生对我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指着江堤北面远处的那条水沟,对小胡子男生说:“我没有自行车,没法与你们一起走,我只好走那条近路!” 小胡子男生指着远处的水沟,对着坐在刘喜木自行车后面的邹炎起,喊道:“他要一个人从那里走!” 邹炎起从刘喜木的自行车后面溜下来,刘喜木也停下车,两人站地一起,不知嘀咕了一些什么,邹炎起走过来,对小胡子男生说:“我来陪同学走小路,你坐刘司令的车走吧!” 我看着刘喜木登上自行车,驮着小胡子,去追赶前面的自行车,低头看了一眼堤坡下的周祖光,指着他的自行车,喊道:“我和邹同学一块回镇了!” 周祖光一边往堤上爬,一边说:“就来了,你们走吧!” 我指着远处的水沟,以调侃的口气对邹炎起说:“没白同学一场啊!我真的没有资格与你一块走路哩!”说着,我一溜烟向北跑下堤坡。 邹炎起也跑下堤坡,指着骑车向东去的周祖光,问我:“他去县城吧?” 我扭头看周祖光两腿高频率的登着脚踏,对邹炎起说:“他刚才要我同他一起去县城,说是要买油画颜料,你们要我回镇,他只好一个人去。” 邹炎起笑着说:“你没想再跑,愿意回镇参加学习班,说明你的阶级觉悟有了很大提起高!你要是参加钢革司,说不定,我还要让位呢!” 我摇摇头,说:“高三,当了一年副班长,大批判时,成了黑帮!这一辈子,我不会要位置!” 邹炎起冷笑了一声,说:“你不想要位置,这么想当兵,是为了什么?” 我也冷笑了两声,说:“听说陈再道是十七勇士之一,几十年浴血奋战,才当了司令员。被你们一轰,就垮了!你,参加文化革命不到两年,就当上了司令,可以说前途无量哩!相比之下,怎能说当兵就是为了做官要位置呢?以前,是学而优则仕。现在是闹而优则仕哟。” 邹炎起斜了我一眼,不高兴起说:“真的受不住表扬!造反就是造反,怎能叫闹呢?” |
@教导员y 612楼 2013-06-06 22:36:00 刘喜木盯住堤面上的自行车走远后,对周祖光说:“画 像不是闹着玩的事,稍出差错,就是政治问题!你走吧,我和牛东坡同掛共井的,用不着你关心!” 周光淡然一笑,对刘喜木说:“正因为你与牛东坡同街共井,我才要陪他回家的。” 邹炎起双眉紧皱,厉声问周祖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祖光看了邹炎起一眼,对刘喜木说:“我在你们镇上读过三年初中,镇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虽说没有百...... ----------------------------- 本帖最后一句“不高兴起”为“不高兴地”。 |
我没有回答邹炎起的责问,按照聂师傅告诉我的近路,寻找上水沟沟堤的路。 转了几个弯后,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邹炎起,拉住我的挂包,嚷道:“你打算把我带去哪里?” 我转过身子,看着比我矮半个脑戴的邹炎起,解释说:“这条路,我也是第一次走,是给我治肚子疼的师傅告诉我的。你如果会走,你在前面带路吧。”说着,从他手里拽过自己的挂包。 邹炎起瞪大眼睛,嚷道:“是你犯错误,还是我犯错误?” 我看邹炎起发火了,也不示弱地反问道:“我犯什么错误?一没有抢枪,二没有打砸抢!” 邹炎起气的有些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吼出声来:“造军队一小撮的反,下他们的枪,砸他们的老窝,是革命行动!” 我提高嗓门,说:“现在,县委、人委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军管会,你们却抢了他们的枪,砸了他们办公的地方,再怎么讲,也不能说是革命行动!” 邹炎起挥起拳头,在我眼前一边晃,一边吼道:“你这是诬蔑造反派!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还这样猖狂!” 我有些火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谁?你抓住我了?” 邹炎起见我发火,先是一愣,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支小手枪,把枪口对着我,更大声吼道:“怎么样?不服输?从你下堤坡的时候起,我就一直押着你!” 见邹炎起手中又有枪,我也吓了一跳,接着,口对心说:“别怕!别怕!” 邹炎起见我没有回话,稍微降低了嗓门,说:“转过去,继续带路!” 我冷笑了一声,说:“邹炎起,你真阴险!你的枪,早拿回来了,还造谣说我拿了你的枪!” 邹炎起又提高嗓门,辩解道:“这是又一支,根本不是那支!”说着,就用左手指着手枪,读起号码来。 就在邹炎起掉转枪口的一瞬间,我迅速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抓住邹炎起拿枪的右手腕,使劲往后一扭,吼道:“松手!” 邹炎起被扭在我的胸前,惊得变了嗓音,说:“想抢枪?” 我接着吼道:“我不要你的枪!我也不准你拿枪押着我!” 邹炎起喘着粗气说:“这枪,是潘司令借给我用一下,没有子弹,扔了,怎么向他交待?再说,你怎么和潘司令见面?” 听邹炎起说枪里没有子弹,我腾出左手,拍打了一下邹炎起的上下衣口袋,没发现有子弹。接着,掰开枪管,也没见到子弹。于是,我松开邹炎起的右手。 邹炎起把枪装入裤子口袋,甩了甩右手腕,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我。 我没好气地说:“邹炎起呀邹炎起!刘喜木这样对我,我不气。可是,从上高一时起,高英红和我一起吃饭,都有你在场!高英红帮我洗衣服,也帮你洗过衣服!你为什么与刘喜木搅在一起,在师范那会儿,你胡说我家是地主成份,说我和‘四类份子’女孩子谈恋爱,尽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着邹炎起,没把话说完。 邹炎起盯住我,等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话话来:“这事,今天完了。” |
@教导员y 615楼 2013-06-07 23:24:00 我没有回答邹炎起的责问,按照聂师傅告诉我的近路,寻找上水沟沟堤的路。 转了几个弯后,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邹炎起,拉住我的挂包,嚷道:“你打算把我带去哪里?” 我转过身子,看着比我矮半个脑戴的邹炎起,解释说:“这条路,我也是第一次走,是给我治肚子疼的师傅告诉我的。你如果会走,你在前面带路吧。”说着,从他手里拽过自己的挂包。 邹炎起瞪大眼睛,嚷道:“是你犯错误,还是我犯错误...... ----------------------------- 今帖最末一句“才冒出一话话”,为“才冒出一句话”。 |
我死死地盯着邹炎起的眼睛,很生气地问:“你还想押着我走吗?” 邹炎起嘻皮笑脸地说:“我说‘完’的意思,是想告诉你,刘喜木说,他与你的恩怨,今天了结了!我刚才坐在他自行车后面,他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说着,他迈开步子,朝着水沟走去。 从邹炎起的眼神中,我没看出邹炎起到底想说什么。我的后顾之忧,主要担心要周祖光带的话,如果带不到县军管会,小镇的大权还握在潘优统一伙人手中,潘优统在陈半玉的挑拨下,他不打我,也会让万思河带的那帮初中生来揍我的!还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吓住了他,他才在这挖在湖中的条水沟堤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单个儿对付不了我,就用话来忽悠我。等把我骗到新河边,万思河带的人等在那儿,再让我吃他们为我准备好的‘果子’!想到这里,我快步追上匆匆走前面的邹炎起。 邹炎起笑着对我说:“这下,再不会说我押着你了吧?” 我没回答他的问话,提出来起他刚才说过的话题,问:“刘喜木向你说了些么?” 邹炎起看了我一眼,仍然匆匆忙忙地向前赶路,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我心里有些着急了,跑上前,一把拉住他,大声说:“你如果这么快走路,说明你与刘喜木,早就商量好了对付我的办法!如果是这样,现在我就与你拼了!” 邹炎起摇了摇头,有些生气地说:“要你走在前面,你不干。我走在前面,你又说我走快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你有没有想想,刘喜木比你大一岁,你比我大一岁。为什么到了高二,我会与刘喜木、高英红好起来,和你好不起来了呢?” 听他一下把话说到了四年前,更不明白邹炎起到底想说什么,于是,就顺着他的话问:“是啊,你为什么会这样?” 邹炎起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自个儿又向前走去。 我赶上前去,和他走在并排,一边往前走,一边以恳求的口气说:“我和你是小学的同班同学,与刘喜木不一样,他只和我们同级,不同班。我真的不知道高二以后,你为什么疏远我。” 邹炎起看了我一眼,问:“高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高英红在一起吃饭了?” 听邹炎起问起这事,于是,我把高一暑假回家的路上,一同和我一起走路的高三学生,告诉我,要我争取入团,做到又红又专;还告诉我,要做到又红又专,就先不能搞小圈子,尤其不能老是与高英红搅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开始离开高英红;高二时,我母新来学校看我时,班主任又要我母亲讲苦难家史,我更觉得自己在政治上不能糊涂了!正是在这种思想感情下,自己才开始向雷锋学习,争取做学习毛 著作的积极分子!我说的这些,其实,邹炎起都知晓,没有半句谎言!简简单单地说到这里,邹炎起有时点头,有时瞪眼。 还没说到高三,邹炎起插嘴说:“就是你在高二那年,把我和高英红都甩在一边的时候,刘喜木开始当着高英红的面,一个劲地挖苦你。不过,高英红却总是护着你!后来,高三,你入了团,当了副班长。刘喜木当着高英红的面,更加挖苦你,高英红还是说你好。那时候,刘喜木告诉我,政治顶个屁用,上大学又顶个屁用?如果能和高英红好上,高医生只就她这个独姑娘,高英红的哥哥、弟弟,都是好叔叔、伯伯的儿子。当上高医生的女婿,就等于读了医科大学,比什么都强!刘喜木见高英红一直护着你,就以为她爱着你!在高考复习时,刘喜木又对高英红说你,上了大学,更瞧不起她的。直到这时候,高英红才对你将信将疑。后来,我听你们下街的人讲,你可能与你隔壁的南京女孩谈朋友。我把这事讲给刘喜木听后,刘喜木马上把这事告诉高英红,直到这个时候,才改变了对你的看法。才同意刘喜木和我,在师范对你提意见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为了纠正邹炎起的所谓提意见,反问道:“要我站在篮球架上吊着的夜壶灯下,交我交代问题,这是提意见吗?” 邹炎起避开这个话题,问:“为什么那次后,你的母亲和大弟来师范看过你,高英红会对刘喜木说,他是造谣专家的?” |
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想邹炎起提出来的新话题: 邹炎起说的的“那次”,应该指的是,我提及的“夜壶灯”下的那次大判。母亲和大弟,冒着炎炎烈日,步行六十华里,来到当时与世隔绝的师范,在做校医的高英红嫂子的帮助下,从医务室翻窗进入学校。母亲与大弟的到来,真的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当时母亲告诉我,正是高英红的嫂子,给我家托口信,说我在师范“挨整”。至于高英红是否说刘喜木造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邹炎起提这事,难道就是这一年多来,刘喜木总是对我怀恨在心的原因吗?想到这里,我问邹炎起:“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邹炎起放慢步子,说:“高英红听我和刘喜木,说你与南京女伢谈朋友后,与刘喜木的接触多起来。谁知没几天,你妈突然来看你。刘喜木就怀疑高英红因为喜欢你,才请她嫂子出面,把师范你挨整的情形告诉你妈的。你妈到师范后,找了县委工作组王组长,才把你与学校黑帮分开。本来,这只是刘喜木的怀疑,可是,高英红骂他造谣专家后,他就认定高英红还是真的喜欢你。去年‘上海一月风暴’后,我们县,因夺权分成两派。刘喜木在动员我参加‘反夺权派’时,对我讲,一定要站在与你对立的的反夺权派一边......” 我没让邹炎起把话说完,插话说:“我根本没有支持过夺权!前年十一月底,我徒步串联联从韶山回县,听说我爹病了,就回了小镇,一边帮我爹做事,一边与和我一道到小镇的同学写大字报,搞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县委黄秘书的丫头,就在我家过年的。县里夺权的事,我根本就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邹炎起也没让我把话说完,插话说:“你这人,真粗心!你就没感觉到,你去县里,我和刘喜木就去县里。你回小镇,我和刘喜木就一起回小镇,处处和你作对!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邹炎起这么说,我还真的没有感觉到,于是反问道:“到底为什么?” 邹炎起摇摇头,说:“轮到我谈恋爱,一定吸取你与刘喜木的教训,不和男人争女人。如果争,那就是‘阶级斗争’,你死我活!” 邹炎起话音一落,我立即大声否认说:“我从来就没有想,与大我一岁的高英红谈恋爱!你应该知道张淼淼,她小我两岁!我妈说,我找对相,只适合找比我小两岁的女伢!” 邹炎起笑着说:“看来,高英红是自作多情!难怪刘喜木见到你的姨姐夫后,感到特别高兴,说他与你是一场误会,他并且说,自己的终身大事指日可待了!” 我提高嗓门说:“可能是刘喜木自作多情哩!” 邹炎起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我想起算命先生乌子说的话,对邹炎起说:“我听算命先生说,‘八字定姻缘,非分很难言’!” 邹炎起大笑说:“亏你还读了一回高中,算命先生的话能听吗?前不久,一个为 算命的瞎子,说 有一百五十岁的阳寿,差一点被整死了!还有,你这话,千万别让刘喜木听见了!刘喜木才和你解开心结,要是听见你刚才说的话,他肯定更会与你结怨的!我妈常说,百病从口入,百祸从口出。刘喜木特恨二班的那个经常讽刺挖苦他的季坚。前两天,在县大礼堂打黄秘书时,刘喜木就专门安排了初中的几个伢揍他!可能揍得不轻哩!” 我点了点头,对邹炎起说:“难怪鲁迅先生,对他笔下的闰土情深谊厚的!我和你,要不是多年的同班情谊,你也不会把这些隐情告诉我的!” 邹炎起马上附和着说:“那是,那是!不过,原先,刘喜木打算,如果今天能抓到你,也安排了万思河,把你教训一顿的。见到你的大姨姐夫后,我跟你来的时候,刘喜木要一个初中的学生,骑自行车从大路走,赶在我们回镇前,找到万思河,取消对你的教训。” 听邹炎起这样讲,我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
邹炎起提了提裤子,对我说:“对不起,你‘哦’了一声,我真的要‘屙’了!你先走一步,我解个大溲了,再赶上你!” 我看离新河不远了,对正在找地方的邹炎起说:“你不要急,等不到你,我就先回家!” 只邹炎起对我摆了摆手,不知他嘴里说了些什么,在一株野蒿后蹲下。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想,先不去学习班,应回家让爹妈知道我从岳父家回来了,反正我躲到哪里,钢革司也会追到哪里,与其让岳父担惊受怕,还不如回家。顺便打听一下长青哥和德礼哥的情况,自己进学习班后,也晓得如何对付他们。也要安慰一下爹妈,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县军管会就应该对小镇的的阶级斗争,很快就会揭盖子了。这样,打人魔王潘优统,也就凶不了几天了......” “站住!”一声粗野的叫喊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我抬起头,见新河堤上的树林里有两个戴红袖章的,冲着我跑来,后面还跟着五、六个戴红袖章的! 我定睛看,前面的瘦子大约十六、七岁,身高和我差不多。后面是一个矮胖子,与前面一个差不多大年纪。 瘦子吼道:“牛东坡!今天终于逮住你了!” 我摇摇头,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矮胖子说吼道:“你狗眼瞎了?没见我们戴的袖章?”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怒气,说:“有话好说,为什么开口就骂人哩!” 矮胖子笑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骂是轻的!万司令来了,有你好瞧的!” 我对矮胖子说:“这个我晓得,万思河把你们学校的书记,打的住院了!” 瘦子冷笑了两声,说:“那你就老实一点!你家住的两个工造头头,都进学习班,只差你一个了!你太会跑了,一会县里,一会儿小镇,整天不落屋,让我们到处追!到处跑!找的好苦哩!” 我见瘦子越说越气,解释说:“我去县里只有两次,一次送新兵,前两天,是帮镇豆腐店买黄豆。” 矮胖子气乎乎地说:“你又说谎!明明去县里抢了红旗敢死队邹司令的手枪,还说去买黄豆!” 我辩解说:“你说的不是事实!我刚见过你们县红旗的刘司令,听他说学习班的事,就与红旗敢死队的邹炎起,一块走路赶回来......” “你还在造谣!”万思河的叫喊声,从后面一群人中传来,打断我的说话。 我扭头看,见万思河手里提着驳壳枪,冲到我面前,飞起左手,一巴掌向我脸上打来!我赶紧把头一偏,万思河的巴掌打在我的额头和鼻子上,只觉眼冒金星,鼻子一热,什么东西流到嘴角,用手一擦,原来是鼻子流血了! 我把带血的手狠狠指向万思河,血滴飞到万思河的脸上! 万思河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吼道:“你想干什么?用左手打你,是轻的!” 我也吼道:“你为什么打人?” 万思河吼道:“我打的是铁杆保皇派!” 听见万思河叫我铁杆保皇派,心中的怒气直冲喉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我保的是毛 !保的是党中央!保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说着,我把挂包挪到准备胸前,正要打开挂包盖,准备拿出毛巾擦鼻子。 万思河立即用驳壳枪顶住我的胸膛,吼道:“把枪交出来!” 我关上挂包盖,吼道:“谁说我有枪?” 瘦子在一旁帮腔嚷道:“刘司令!” 瘦子的话提醒了我,我往水沟那边望去,只见世面邹炎起慢腾腾地走来,立即对他招手,喊道:“邹炎起——!” 邹炎起可能见我被人围着,小跑步过来。 |
我把挂包往邹炎起面前一送,很气愤地对他说:“你真歹毒!迟不解溲,早不解溲,偏在这个时候借解溲,让我自己送给......” 邹炎起把我的挂包扒开,指着我的脸,大声问万思河:“是你吗?” 万思河歪着脑袋,把右手提着的驳壳枪晃了晃,俏皮地说:“不是它!” 邹炎起厉声说:“把它收起来!” 万思河冲到我面前,抢走我手里的挂包,打开盖子,翻了翻,说:“没搜着!” 邹炎起举起右手食指,往万思河鼻子上一指,说:“你别狗长角装羊(佯)了,我要你把自己的枪收起来,谁要你搜牛东坡的挂包了?” 看着邹炎起与万思河阴阳怪气的对话,我一把夺过被万思河抢走的挂包,冲着邹炎起吼道:“别表演双簧了!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邹炎起转过脸,问万思河:“刘司令带来的话,你不晓得吗?” 万思河眨了眨眼,反问道:“不是说见到牛东坡,就教训他一顿吗?” 邹炎起说:“我不是说上午,我是说这前面一点时候!” 万思河冷笑一声,说:“哪个时候都没关系!对象牛东坡这样的铁杆老保,不触及皮肉,就难触及灵魂,这就是文攻武卫的重要性!” 听见万思河又污辱我,我大声对万思河吼道:“绝大多数老革命、老干部都是好的和比较好的,为革命、为人民流血、流汗,保他们,有什么错?” 邹炎起拉了一下我的手臂,说:“先别急,有话好好说。” 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把还有血丝的手,伸给邹炎起面前,大声问道:“你们动手动人,还要我好好说话,这是哪来的道理?” 邹炎起说:“你刚才提到老革命、老干部,好象老,就是资本,最高指示说,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 听邹炎起这样说,我不示弱地说:“在北京,我看大字报,大字报上说,外交学院的红卫兵,要批斗外交部长陈毅同志,陈毅同志也念了一段最高指示,说陈毅是个好同志!你又怎么着?我说的是绝大多数!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而论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矮胖子大声喊道:“革命的怀疑一切万岁!” 看矮胖子一付滑稽的样子,我看了邹炎起一眼,说:“为什么这多的工人,不参加你们的组织,就是不喜欢你们,象这样打着红旗反红旗的表演!” 我的话音一落,万思河咬牙切齿地说:“牛东坡呀牛东坡!你是没吃亏的窍!”说着,就一脚向我踢来! 我见势往后一退,万思河一脚踢空,重心前移,脑袋歪倒在邹炎起的棉袄下口袋上,鼻子不偏不斜地碰在口袋里的手枪上!只听得万思河“哎哟”一声,趴在地上! 邹炎起扶起万思河,大声嚷左右的初中生:“快!快!把你们的万司令扶到河边去洗,他的鼻子出血了!” 几个初中生立刻围上来,七扯八拉地把万思河从地上拉起来,扶到河边去了。 邹炎起吸了一口长气,对我说:“这下该不怨我了吧?他把你的鼻子打出血,我也把他打出血了!”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他自找的!这叫着作恶必得恶报!” |
邹炎起斜了我一眼,说:“你这话是封建迷信话!什么恶报善报的?看来,要你进学习班,是对的!进了学习班,会让你在灵魂深处,爆发一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对于你说来,不仅十分需要,而且十分迫切!”说着,又对河边正在洗鼻子的万思河,高声喊道:“我与牛东坡先走了!” 万思河在河边指,着我骂道:“你这铁杆老保,阴险、狡猾!故意借刀杀人!儿娃子,小心老子兑你的现!” 我回敬道:“我有老子,你去自己家当老子吧!你不改,还会遭报应的!” 邹炎起拉了我一把,说:“走吧!我刚才说过了,报应是封建迷信!进了学习班,如果还说这话,就会挨斗的!再说,关于报应的事,你去北京时,难道没看见陈毅的大字报?陈毅接见中外记者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就遭批判了!现在还这样讲,太不识时务了!” 听邹炎起一副盛盛气凌人的模样,想和他辩论一场。可是,他不等我说什么,就快步往前走。 我追了上去,与邹炎起走在并排,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语法里,有因果关系复句。老师说,因果关系复句,表达的,就是一种因果关系!因果关系,是一种前因后果的关系,是一种逻辑关系,是一种客观思维形式,怎能说是封建迷信呢?如果这也算封建迷信,那末,X+Y,是不是也该说成封建迷信呢?在北京,我见到的大字报,上面写着陈毅同志传达的最高指示!这个最高指示是:陈毅是个好同志!我根本没见着你说的那种大字报!” 邹炎起瞪了我一眼,气冲冲地说:“你爱狡辩!没法和你讲!”说着,一个人猛往前面跑。 等我走到小镇上桥头时,邹炎起早就站在北桥头了。 我本来想告诉邹炎起,我先回家一趟。可是,没等我开口,邹炎起就对我说:“学习班,设在中街区公所后面,老书记他们进班,已经好几天了!你还是先进班。你需要什么,我去下街,告诉你爹妈,要你家里派人送给你!” 听邹炎起这样讲,我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指着邹炎起吼道:“你真狡猾!你嘴里说没押我,实际是骗我跟你走,而且走到半路,让姓万的带人来打我!” 邹炎起脸色一下白了,吱唔说:“没有的事,没......” 我哼了一声,说:“还诡辩!为什么到镇上,不让我回家呢?” 邹炎起看着我,等了好久,才似笑非笑地说:“我是为你好!潘司令的脾气,你是晓得的。他这人,不怕瞽眼睛将军,只怕笑眯罗汉!你是泥,他就是水!你是铁,他就是钢。昨晚,他要王特派员在灵魂深处来一场大革命,王特派员只瞪了一下眼睛,啊呀!把潘司令惹火了,他解下身上的传动带,就往王特派员的头上打,顿时,王特派员的鼻子、嘴角,鲜血直流!” 听邹炎起这样讲,我知道他是想借这事,吓唬我,让我乖乖进学习班。然而,听说王特派员又挨打,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我大声嚷道:“打人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邹炎起小声说:“你小点声音!” 我见邹炎起阴阳怪气的样子,心里更气,接着大声吼道:“打砸抢分子,一定没有好下......” “牛东坡——!”一个声音,从桥下传上来。 我赶紧跑到桥栏杆边,往桥下看:原来是李德琛,卷着裤腿,站在齐小腿深的河水里,正在洗竹篙。于是,对着桥下,大叫一声:“德琛哥,你在洗什么?” 李德琛望着脑袋,说:“你下来,我有事告诉你!” 邹炎起也跑到栏杆边,往下看。听见李德琛要我到桥下,恶狠狠地小声对我说:“你别去,还是先去学习班!” 我见李德琛一直在桥下望着我,我大声对他说:“我被人押着!” 李德琛说:“吴昭训从县里来了,正在我家。你去我家,把这事告诉他!” |
邹炎起在我背后小声嚷道:“你老是说我押着你?你说押,就算我真的押着你!可是,你向这个眼镜告状,顶个屁用?” 我回过身,看了邹炎起一眼,说:“他后面说了什么?你听见吗?” 邹炎起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他说十句,还不如柳珍兰说一句!” 我用右胳膊一把挽起邹炎起的左小臂,有些生气地说:“你既然这样说,刚才德琛哥要我去他家,反正珍兰姐的家就在上街头,不会影响我进你的学习班!” 邹炎起甩开我的右胳膊,不满意地说:“去就去,不要强压我!”说着,就往柳珍兰的家跑去。 我见邹炎起已经走了,赶紧从桥头跑到桥下。 李德琛洗完竹篙,从水里走上河边,两只脚轮流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光脚丫穿进那双旧皮鞋,笑嘻嘻地说:“你这家伙,比我的三哥运气好多了!” 我叹了一口长气,说:“我怎么会比德理哥的运气好呢?我哇,运交华盖到处溜,没店可投人被揪。虽说没进学习班,早被打的鼻血流!” 李德琛右手拿着两根竹篙,左手扶了扶眼镜,笑着说:“见鬼了吧!刚才潘优统都被军管会来的军车押走了,还有谁敢打你?” 听李德琛这么讲话,我连忙问:“陈再道司令员回武汉了?” 李德琛摇摇头,说:“我不是说武汉的事!” 我有些稀里糊涂地问:“不说武汉的事,怎么会有解放军把潘优统逮走呢?” 李德琛一本正经地小声说:“吴昭训现在应该起床了,你珍兰姐的思想还没想通,我说给你听了,呆会去我家,只当不知道这事一样!” 我被李德琛欲言又止的搞法,搞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指着他手里拿着的竹篙,大声问:“洗两根竹篙做什么?” 李德琛看了看手里竖拿着的竹篙,说:“我的婚期定在五一,这是做蚊帐杆用的!” 我不由自主地摇摇头,问:“吴昭训为你的婚礼来的?” 李德琛盯了我半晌,说:“我发现你躲来躲去,躲得大脑也迟钝了,怎么理解能力一下掉了大坎!” 我从李德琛手里夺过他拿着的蚊帐杆,挖苦他说:“不是我躲迟钝了,而是你自己被婚礼将至喜晕了!你说解放军把潘优统抓走了,钢革司是反军的,解放军来小镇,把钢革司的二把手逮走了,说明形势好转,咱们保军派胜了,当然意味着陈司令员回来了,这完全符合逻辑推理!” 李德琛点头说:“是我没说清楚。是这样的,今早上刚起床,吴昭训敲开我家大门,说是找镇钢革司一把手姓谢的谈话,告诉他,潘优统在大前年,参加反革命组织中国劳动党,并在小镇里发展了不少成员。公安局快侦破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现在,这个反革命组织,外省已经破案了。省里要求马上破案......” 联想起前几天帮王特派员挑水时,王特派员暗示过这事,我插话说:“这事,我好像听王特派员......”刚说到这里,听见桥上一阵自行车铃声不停地敲着,只好中断自己的述说,抬头看桥上。原来,是周祖光靠在桥栏杆上,看着我和李德琛,一个劲地打车铃。 周祖光见我抬起头看他,于是,问我:“回来的路上,还好吧?” |
李德琛望了一下桥上,从我手里夺走蚊帐杆,小声问:“他是谁?从哪里来?有什么事?” 我顾不上回答李德琛的提问,只对他说了一声:“等一会到你家后,再告诉你!”就往桥上跑去。 我刚跑上桥,周祖光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大声对我说:“我估计,你们镇上的形势要大变了!” 我急忙问:“你说的是我们小镇破获了反革命组织,是吗?” 周祖光点点头,笑着说:“对呀!我赶到县里,去县人武部时,正好碰到彭参谋值班。彭参谋说,张科长昨夜带了县中队一个班,开着一辆军车,从大堤连夜赶来这里,一次逮捕了五人,全是钢革司的大小头目。等我赶到县城,这几个人早就押进县看守所了!我想,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到处躲了!” 我马上附合着说:“这对我们镇的钢革司来说,应该是一剂清醒剂!不过,不知道县里钢革司里,是否也混进了这样的坏人?” 周祖光摇了摇头,说:“还没听说,县钢革司总部里有类似情况。”说着,他望了望天上,接着对我说:“天不早了,如果再没有什么事,我要赶回弓堤街画像了!” 我说:“你先掉转车头,我再让你给我带上两句话!” 周祖光掉转自行车,听到是我要他把小镇发生的事,告诉淼淼爹和大姨姐夫,他只点了一下头,就一溜烟跑下桥南头,向西快速骑去。 看着周祖光的身影,在简易公路的拐弯处消逝,我再回头看桥下,桥下早没有李德琛的人影,我慌忙向柳珍兰家里走去。 走到大门口,陈半玉女人似的尖嗓音,从柳珍兰家里飞出来钻入我的耳朵!我吃了一惊,怎么没听李德琛说起陈半玉呀?心想,可能是李德琛去河边洗竹篙时,陈半玉蹿来了!不由得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燃起!我立即退了回来,想想邹炎起可能也与陈半玉搅在一起,还是抓紧时间,先回家! 我刚转过身来,李德琛从背后叫我等等他。我回过头,见他指着后街说:“从那里走,去你家,找我大伯!” 我见李德琛眉头紧皱,忙问:“刚才都好好的,进屋才一下子,又怎么啦?不想知道刚才在桥上叫我的人和事了?” 李德琛往前走了几十米,没吭声。我赶紧追上去,把周祖光和周祖光告诉我的事,简明复述一遍,可是,李德琛连理也不理睬我!我只好调侃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大学生毕业生,怎能像刚上学的小学生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呢?”说着,我又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李德琛用力甩开我的手,一边往慢腾腾地往前走,一边不停地抬着自己的眼镜。又过了十来分钟,才小声对我说:“陈半玉,真是祸根!吴昭训反复讲,镇上逮捕的一些人,是过去的案子!可是陈半玉却说,逮捕这伙人,是县人武部的阴谋,是以小镇为突破口,用以打击钢革司,不让钢革司进县革委!他还说,他组织了几个老师,准备马上去地区军分区上访,敦促军分区派工作组,解决这个问题。” 听李德琛这样讲,我想,陈半玉组织的老师中,肯定有柳珍兰!于是,对李德琛说:“陈半玉是想把水趟浑,可千万不能让珍兰姐去哟!” 李德琛着急地说:“岳父岳母一块去订家具的地方了,小兰去对河大队教忠字舞了,就我一人在家!珍兰正在收拾东西,说是要跟着陈半玉,连夜赶到地区。三哥进学习班了,我只好请大伯来劝珍兰,不要跟着陈半玉瞎胡闹!” 李德琛话音一落,我一把拉住他,大声说:“潘优统的这个案子,我听王特派员讲过,你快回去,把珍兰姐拉出屋,我来告诉她真象,可能比请你大伯来还强!” 李德琛迟疑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身正面对着我,大声说:“可以试试!” |
@冥钓融 626楼 2013-06-15 03:41:00 虽说是夏天,但希望还是<领点钱>…休息,必竟因中年思虑过度(猜的,请勿怪),头发黑白无常,…祝…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楼主 。 ----------------------------- 咋的?是凌晨三点多醒了,还是这时候没睡? 上一联给你对: 凡事顺其自然过虑伤神 |
@冥钓融 629楼 2013-06-15 20:12:00 己业依势而为、和气生财,…,…我发的是超失律的原生态联(字数相同,断句一样,若加佐料,可望成联)。请各位…勿拍…,谢…。想不出来,硬凑的。 ----------------------------- 原生态,绿色环保! 先赞你,再敲经历。 |
吴昭训笑着对柳珍兰说:“你呀,眼光真犀利!我,还有李德琛,要不是这个文革,我,当医生就快两年了。李德琛,当老师,也快两年了!”说完,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呀,也不要动不动就提大专院校,这大专院校,都停招快两年了,该出的学生不能出,该进的学生不能进,像你珍兰姐这样的中、小学老师,怎么好教学生?大学停招,高中就无法招生,初中也无法招生!而要发蒙的学生,又不能不上学,所有的教学任务,都压在小学。长此以往,小学压力就太大了!” 吴昭训话音一落,陈半玉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立即接着说:“吴同志并不是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怎么的,他的意思是说,为了打倒中国的赫鲁晓夫,我们小教战线遇到一点点困难,那没有什么!现在,中国的赫鲁晓夫虽然靠边站了,但他们人还在,心不死,还在不断地耍花招,千方百计地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尤其是军内一小撮,在我们镇兴风作浪,我们小教红旗的革命造反派,能坐视不理吗?显然不能!我想,对于这点,吴同志是和我们有共识的,是会支持柳珍兰同志的革命行动的!” 我看了吴昭训一眼,见他张了一下嘴,没说话。于是,对柳珍兰说:“刚才,吴医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要听信有的人,对别人满嘴马列主义,对自己马虎主义。特别不要相信有的人,说我们镇捕人是军内故意搞的!吴医生说捕人的案子,是老案子,这一点也没错!” 柳珍兰睁大一双凤眼,问我:“你在县里读书,难道还晓得镇上的事?” 见柳珍兰问我案子的事,觉得劝她,有了转机。我想了想,反问她:“你想一想,还记得大前年过年前,一次深夜,你到镇大礼堂,与小兰吵的事吗?” 柳珍兰两眼盯住天井外的一小块天空,愣了一会,问我:“你是说大前年过小年晚上的事吗?” 听珍兰姐这样问,知道我可以接着说了。于是,我一边回忆,一边讲述,把我知道的情形,简单讲了一遍: 大前年,镇上回家过年的大、中学生,自发组织春节晚会。这事请示区里管治安的县公安局王特派员后,他代表区委表态,支持我们开展文娱活动。后来,由高英红找她的父亲帮助。高医生就帮我们请来了潘优统,负责搞导演和后台。记得那晚是排女声歌舞《采茶姑娘》,我本来要与高英红对相声台词的,由于高英红、柳小兰要排歌舞,相声对台词的事,只能暂放一边。歌舞这个节目,我只参加乐队吹笛子。由于妈下班较晚,我家晚饭都在燃灯后才吃。吃完晚饭,我只带了一只笛子准备出门,妹妹拿着二胡和秦琴追上来,吵着要跟我去看排练。好不容易才哄她把二胡和秦琴送回去,我才借机跑开。等我到了大礼堂,发现排练并没开始。高英红急着催我,去对河棉花仓库找潘优统。我到了棉花仓库,问清门卫后,直奔潘优统的寝室。敲了好一会儿寝室门,潘优统才开门,我连忙把大家等他排练的事,告诉他。他对寝室里的其他说了几句,就去找他的二胡。就在这档儿,我发现寝室里还有几个人,有的在刻钢板板,有的在搞油印。起初,我以为潘优统请他们印节目,但走到油印机旁,油印纸上的大字《中国劳动党章程》,即映入眼帘,使我吃了一惊!接下来,负责油印的人的手忙爱莫能助脚乱,更是引起我的注意。也许当时潘优统并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他找互二胡后,就跟我一起去了礼堂。正因为排练开始迟了,才排到了十一点还无法排完。柳珍兰去大礼堂找她的妹妹,责怪柳小兰时,柳小兰顶嘴,姐妹俩大吵一场,高英红劝了好久,才劝好。 我把上述经过,简单讲了一遍,陈半玉突然不声不响地向大门口跑去。 |
吴昭训回头望了一眼跑出大门的陈半玉,又回过头来对柳珍兰和邹炎起说:“听牛东坡讲这个经历,证明县人武部,要我来做小镇钢革司勤务班子的思想工作,是一项正确决策。当一个群众组织里混进了反革命份子,这个组织的革命大方向肯定会受到干扰!我以为,小镇之所以武斗打死人,很可能与这样的干扰不无关系。昨晚,我到小镇来后,召集镇钢革司勤务班子会时,税务,不对,现在改称人民收入所了,食品营业所、供销社、粮管所都有造反派参加,大多数人搞不清什么样的组织,是革命群众组组织,什么样的组织,是反革命组织,其界限究竟是什么?有的人还......” 正是这时,大门口传来李德琛琛的怒吼声,打断了吴昭训的讲话。 我不知李德琛与谁在嚷,顾不上听吴昭训再讲什么,赶忙跑到大门口。等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感头碰上了一个什么重物,眼睛直冒火星,一下扑倒在李德琛的怀里!紧接着,李德琛也大叫一声“哎呀!”我们一起歪倒在地上。 我从李德琛的身上挣扎爬起来,还没站稳,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紧接着,听到万思河在一旁叫喊“揍这个狗东西!看他还想谄害谁?” 这时候,我才意思到,是陈半玉跑出去,把万思河一伙人叫来了! 我趴在地上,见李德琛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立即对他喊道:“快把吴昭训喊出来!” 李德琛听到我的喊声,立即边向大门里跑,边对着大门里叫吴昭训。 就在这个时候,矮胖子举起手里的树棍,又向我扫来! 我迅速一个翻滚躲藏开,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左手一个“云手”,趁机抓住矮胖子的树棍,顺势一拖,树棍被我捏在手心。我看周围的其他人手上都拿着树棍,就立即站成马步,准备他们再进攻。 一个瘦高个大声说:“牛东坡,在老皮匠那里学过武功的!” 万思河看了瘦高个一眼,扔下手中的树棍,从枪套里拔出驳壳枪,大声嚷道:“姓牛的!你听着,欧洲的社会主义明灯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就是共产党!越南的共产党,也叫劳动党!潘优统成立劳动党,有什么错?县人武部为什么要派人抓他?就是你搞的鬼!你好恶毒!老子......” “放下枪!”吴昭训的怒吼声从大门里面传来,紧接着人也跑出大门。 万思河两眼圆睁,看着吴昭训的脸,半晌没说话。 吴昭训怒吼道:“怎么?还想讲厉害?” 万思河极不情愿地一边把枪插入枪盒里,一边竭力压低嗓门,粗声粗气地说:“狗东西一句话,抓走了我们勤务班的五个勤务员!” 吴昭训怒气冲冲地说:“你给我把陈半玉叫来!” 万思河不服输地说:“我不认识陈半玉!” 吴昭训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陈半玉的表弟!” 矮胖子说:“他回小学了!” 吴昭训指着矮胖子说:“你快去小学,就说我,吴昭训说的,不准他带老师去军分区!听懂没有?” 矮胖子偷看了万思河一眼,对吴昭训说:“我去告诉陈老师,说一个外地口音的人,要他不去军分区!” 吴昭训半点了一下头,说:“其他老师也不能去军分区!” 万思河不高兴地对矮胖子说:“说县联络站的吴站长,不让他带人去军分区。” 矮胖子应了一声,向街上跑去。 我丢下手里的树棍,对吴昭训说:“我和他一块去!”说完,没见吴昭训反对,就去追矮胖子。 |
跑到米厂前,就感到肚子有些隐隐作疼,不得不放慢步子。 就在这时,见给了我八块钱板车力资费的李嫂,正握着板车把手,弯着腰,想一个人费力把一车粗壳,拉出米厂大门口的小上坡。我看她向左、向右试了两下,都没有把板车从坡下拉上来,赶快跑上去,帮李嫂拉了一把,把板车从屋里拉到街上。 李嫂直起腰,见是我在帮忙,让板车后架落地后,笑着问:“你在丈母娘家都晓得我们这里的事了?” 我有些感到奇怪地问:“你怎么晓得我去岳父家了?” 李嫂说:“昨天,我去小学结运费时,听工友讲,你躲过了挨打,跑到丈母娘家了。” 我问:“八块钱的运费是你先垫出来的?” 李嫂笑着说:“你救我的急,先垫钱,也是应该的!” 听李嫂这样讲,自己真窘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问:“这车粗壳,是帮哪家食堂拉的呀?” 李嫂皱了皱眉头,说:“小学的陈老师说,你上次拉的粗壳,数量不够,要我补上这车。” 我上前从粗壳袋上拿下帮力绳,对李嫂说:“我正好要去小学,我们一起拉。” 李嫂从我手里夺回拉绳,说:“那个陈老师,太不是个东西,你去了,他更会说三道四的!” 我笑着说:“你大概说的是陈半玉吧?” 李嫂气愤地说:“不是他?全世界还寻得出第二个!” 我还是笑着说:“我不怕他说五道六,是想对别的老师说件事!”说着,我又从要嫂手里拿过拉绳,套在自己的肩上。 李嫂见我执意要拉车,就压下车把,一边向前走,一边问:“你找哪个?说什么事?” 我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陈半玉要把小学老师,搞到军分区造反,我想向老师们把事情说清楚!” 李嫂问:“是说棉花仓库潘优统的事?” 我说:“对呀!潘优统成立的那个党,是个反革命组织,解放军来抓他,是省里来的通知。” 李嫂说:“即日买菜时,听棉花仓库的家属说,昨日半夜时间,来抓潘优统的时候,仓库里其他寝室里的造反派,把解放军围起来,骂解军;一个站在黑位置的解放军,不知还挨了哪个的一拳。还听说潘优统拿枪,向解放军开了一枪!解放军没有回骂,没有动手。手里拿的枪,也没有还枪。” 听李嫂讲到这里,看见上中桥有一个小上坡,我用力和李嫂把板车拉上桥后,对李嫂说:“解放军最听毛 的话,这叫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打死不开枪’,这些人,真不简单!” 李嫂望了我一眼,说:“毛 教育的好哟!再调皮的青年人,进了部队,都会变成雷锋的。我的儿子,到了当兵的年龄,我和他爹商量好了,一定把他送去当兵的!” 我赞成说:“毛 说,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这次春上接兵,被钢革司拦下了!当兵,我没走成。听说下半年冬上,还有一次接兵,我一定准备去当兵!” 我的话音刚落,见矮胖子从小学拐弯的地方跑过来, |
(紧接上帖末句)我立即把肩上的拉绳,丢在粗壳袋上,拦住他,问:“你说过吗?” 矮胖子喘着粗气说:“说过了!”说着,又迈腿想跑,被我一把拉住,再问:“陈老师怎么说?” 矮胖子瞪了我一眼,愤愤地说:“你是老保,有什么资格问我?” 李嫂放下板车后架,走到矮胖子面前,不高兴地对矮胖子说:“你这伢怎么这样说话?什么老宝、小宝的?就冲着东坡比你大四、五岁,就不能这样没有礼貌!” 矮胖子跑到板车旁,对着板车轮子,飞起一脚,谁知用力过猛,没有踢着轮胎,踢在钢丝上,球鞋被卡在钢丝中,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李嫂骂道:“就是你这个臭婆娘!要是把老子的球鞋搞坏了,老子找你赔钱!你......” 李嫂索性放下肩上的拉绳,从车把手中走出来,伸手拉他时说:“我本来就姓李,别你你我我的。有话不能好好地说,怎么要开口就骂人呢?再说,你爹妈也大不了我几岁,我要是开胎早,儿子也和你差不多大哩!” 我帮矮胖子拉出被钢丝卡住的左脚,拿起他的球鞋看,只是白鞋帮上有一点铁锈,并没有卡坏什么地方,就把鞋递给坐在地上的矮胖子,说:“别作恶了,你想想,要是脾气发的再大一点,说不定把脚卡坏了。” 矮胖子大声说:“现在都文革了,我妈都不敢管我,谁让她在我面前啰嗦?” 我大声呵斥说:“别对父母造反有理了!陈老师还会带人去军分区吗?” 矮胖子一边穿鞋,一边说:“他已向会计借好钱,等几个男老师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我接着问:“有邓老师去吗?” 矮胖子说:“邓老师敢不去?他不怕我们架他的飞机?” 我问的邓老师,是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的班主任,他是江南县人,我最喜爱听他朗读“这原是一座古城,古老而又荒凉,三面都是山岭,一面紧靠大江”的课文。邓老师抑扬顿挫的语调,至今还在耳旁回旋。谁知五七年反右时,邓老师只差一点,就戴上右派份子的帽子。尽管不是戴帽右派,学校还是取消了他当班主任、上语文课的资格,一会要他帮教导处刻钢板,一会儿要他帮厨。 我还想问矮胖子一点情况,矮胖子一呼啦爬起,向中桥跑去。 我和李嫂把粗壳拉到小学伙房,卸完车后,李嫂去找会计结帐,我走进伙房边的一小间宿舍,见邓老师早就收拾好手提包,坐在床上发呆。 邓老师见我走起家他老寝室,立刻站起身,与我打招呼说:“说你拉粗壳不够的事,真的不是我。你从小做事一老一实,这是我晓得的......” 我笑着说:“我不是为拉粗壳的事找您。” 邓老师睁开本来不大的小眼睛,说:“要说其他事,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哟!” 我指着放在他老身边的手提包,说:“您老不要听信陈半玉的话,潘优统的劳动党,真的是个反革命组织,县人武部没抓错,您老怎能跟他一起,去军分区胡闹呢?” 邓老师点点头说:“我也晓得小陈这样做不对,但是,学校是他当家,不听不行啰!再说,我也不是真心跟着他去军分区胡闹,只是想顺道回一趟老家。” 我正想张嘴再说点什么,听见李嫂跟陈半玉在嚷,就从邓老师寝室里走出来。 |
小学伙房座西朝东,与两排平房教室成九十度,是一栋大三间带一偏房的砖瓦房。偏房的前小半,是邓老师的宿舍,后大半用砖墙隔着做粗壳房。粗壳房向西开门,与伙房后门相通。 在邓老师的宿舍里,我以为李嫂在粗壳房与陈半玉争吵,走出邓老师的小宿舍后,才听清李嫂的声音,是从总务室里传出来的。 总务室设在伙房里靠左的一间房间内,里面靠前窗,放着两张办公桌,靠后窗,放着万老师的一张单人床。 万老师家离小镇不远,一般情况下,与我的亲戚工友一样,也早出晚归。万老原来教二年级,因为讲课有点结巴,后来被学校改做会计工作。万老师与邓老师不只是差不多大的年纪,而且都是中等的身材,黑黑的皮肤,如果不是眼睛比邓老师大许多,比邓老师有神,初次见到他俩的人,准会误认为双胞胎。前几天帮李嫂运粗壳来时,曾与总务室的万老师打过交道,他老说话声音不大,没有一点架子,让人特有亲近感! 我走到伙房大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瞧,听见李嫂在伙房里正抽泣着,陈半玉正在万老师的单人床上,翘着二郎腿,不断地摆来摆去。见此情景,一股怒火直冲喉头,我跑进总务室,指着陈半玉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欺负李嫂?” 陈半玉斜了我一眼,挖苦我说:“别以为自己是大英雄,仗义救美女来了!” 听陈半玉这样讲话,我走到李嫂面前,问:“他怎么欺负你?” 李嫂擦了一把眼泪,没回答我的问话,扒开我后,向陈半玉走近两步,说:“陈老师,我昨天找你签字,你说我少了一车粗壳,今......” 陈半玉没让李嫂说下去,指着我说:“我说的是他!没有说你。” 我见陈半玉把事扯到我头上,我把李嫂扒到我的身后,对陈半玉说:“那天米厂生产出的粗壳,我全都拉来了,凭什么说我拉少了?” 陈半玉冷笑了两声,说:“看粗壳房的堆头,我就知道拉少了!” 李嫂拉了我一把,对陈半玉说:“我今天已经补上了!我只说,你不该拿走万会计给我准备好的八块钱!” 陈半玉一跃,溜下床,拉了李嫂一把,气冲冲地说:“谁说这八块钱,就笃定给你的?” 李嫂指着前排教室方向说:“我在前面菜地里,找到万会计,万会计说他手上的钱,全被你拿来了。” 陈半玉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冷笑着说:“怎么样?我只拿了办事的钱,并没有拿其他人的钱!” 我看陈半玉得意的样子,对李嫂说:“你在这里等我!”说完,我就跑出伙房大门。 跑过前排教室,见万老师正在学校菜地里锄草,就几大步跑到他老面前。 可能是听到我的跑步声惊动了他,我刚站稳步子,万老师就直起腰来,看了看我,说:“我、我、我听小、小李说过,她、她早把、把板车钱,先垫、垫给你了!她家里、里的钱,送、送了人情,缺、缺、缺钱用。要、要、要是陈老师,昨、昨天,给她签、签字,当时就把、把八、八块钱给、给她了。不、不就好、好、好了!可是今、今天,陈老师说带、带老师上、上专、专区,把、把我手上的钱,都、都拿走了。学校在、在银行,取、取钱的指标,昨天就用、用完了,现在手、手里,确、确实没钱!” 我说:“陈老师是为昨夜县人武部抓人的事,要带老师,去军分区上访闹事,这钱,不能给他!” 万老师皱起眉头,说:“他、他现在,是、是学校头、头头,叫我、我有什么办、办法?刚、刚才,我、我、我已经,和小、小李,讲、讲好了!我、我回、回家后,晚上会、会,从家里拿、拿自己的钱,先送、送给她,再换、换回,她、她手里的条子。至于,去不去,专、专区,反正我、我不去,几个女、女老师,也说不、不去了,凭陈、陈老师,这......” 万老师结结巴巴说到这里,从伙房那边传来嘈杂的吼叫声。 |
我以为李嫂又与陈半玉(也是前面帖中的程半玉,因为陈写大字报时,用陈半玉)大吵了,急忙扭头往伙房跑。谁知刚跑到前排教室头上,就碰上万思河带着矮胖子一伙人。 万思河举着驳壳,把枪口对准我的额头,恶狠狠地吼叫:“我真想把你这狗东西一枪......” 万思河的话还没说完,李嫂披头散发地扑了上来,挡在我和万思河之间,哭喊道:“她犯什么法?你怎能这样?” 万思河顿时瞪大眼睛,冲着李嫂粗声吼道:“他是你的什么人?你滚开!” 李嫂哭诉着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万思河也喊道:“他把我的鼻子嘴巴搞出......” 我跨到李嫂前面,接着万思话的话,说:“把你的鼻子嘴巴搞出血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想踢我,没站稳,碰到邹炎起荷包里的枪上的!人,不能扪着良心说话!” 万思河不服气地说:“良心,是封资修的东西,早就批的稀巴烂了!难难谢司令说要你进学习班的!走!跟我们去学习班!” 李嫂没等万思河动手,又插到我和万思河之间,哭喊道:“凭什要她坐牢?” 万思河鼻子哼了一声,对李嫂说:“要他进学习班,又不是坐牢!像他这样的老保,到现在还在提良心,不讲阶级心,不进学习班学习,怎么行?” 李嫂理了理披在前额的头发,对万思河说:“全小镇的人,都晓得你们说的学习班,就是黑眼牢,专门打人!” 矮胖子插嘴说:“打人,是为了让他们灵魂开窍!” 万思河粗声对矮胖子嚷道:“别跟他们啰嗦了,谢司令还在区里等着哩!” 万思河说的谢司令谢雨丙,比我大两岁,高两级,家住在另一个小镇。他初中毕业时,我读初一。谢雨丙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被县劳动局招合同工,分到我们镇食品营业所。初二暑假给学校守瓜田那会儿,我吃出急性胃炎,高英红扶我到上街卫生院看病时,谢雨丙也在请高英红的父亲看病。高医生说他和我的笑话,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高医生话:“你们一个吃学校的菜瓜,一个吃所里报损的破鸡蛋,都是饿肚子造成的。你们俩,都要记住,肚子再饿,都不要饥不择食!”出卫生院的大门后,谢雨丙笑着对我说:“我俩是难友,不是坐牢的难友,是粮食困难的难友。”也许谢雨丙还没忘记自己曾称我和他,有难友之谊,无论是他当司令前,食品营业所的造反派夜晚来人抓我,我没发现有他,还是为我写大字报被程半玉作为把柄,与为难我,他都没有刻意渲染。可能正因为如此,人们说他很“阴”。想到这里,我对万思河说:“如果真是你们的谢司令要我去,我还是愿跟你一块去的。” 万思河闭了闭眼睛,指着矮胖子后面的瘦高个,说:“你把谢司令的话,告诉牛东坡,看我有没有撒谎!” 瘦高个说:“谢司令有、有说。” 我见瘦高个不想再说下去,立刻问他:“说什么?” 瘦高个看了一眼万思河,万思河一面把驳壳枪插入枪套,一面用手示意瘦高个接着讲。 瘦高个小声说:“谢司令说,和你,是、是难、难友。” 万思河冲着李嫂说:“怎么样?不用你操心吧!” 听到瘦高个提到“难友”二字,我相信是谢雨丙派他们来的。不过,我想,谢雨丙这时候急着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牛爬坡 638楼 2013-06-22 04:13:00 这个谢某还活在世上么?此人在文革中可谓大显身手。 ----------------------------- 后来,他被开除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听说做皮蛋赚了不少钱,后来,听说又垮台了。 |
回复第637楼, @教导员y 我以为李嫂又与陈半玉(也是前面帖中的程半玉,因为陈写大字报时,用陈半玉)大吵了,急忙扭头往伙房跑。谁知刚跑到前排教室头上,就碰上万思河带着矮胖子一伙人。 万思河举着驳壳,把枪口对准我的额头,恶狠狠地吼叫:“我真想把你这狗东西一枪......” 万思河的话还没说完,李嫂披头散发地扑了上来,挡在我和万思河之间,哭喊道:“她犯什么法?你怎能这样?” 万思河顿时瞪大眼睛,冲着李嫂粗声吼道:“他是你的什么人?你滚开!” 李嫂哭诉着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万思河也喊道:“他把我的鼻子嘴巴搞出......” 我跨到李嫂前面,接着万思话的话,说:“把你的鼻子嘴巴搞出血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想踢我,没站稳,碰到邹炎起荷包里的枪上的!人,不能扪着良心说话!” 万思河不服气地说:“良心,是封资修的东西,早就批的稀巴烂了!难难谢司令说要你进学习班... -------------------------- @双瞳丶觅鬼 639楼 2013-06-22 22:18:00 额,钢革司应该不会在找大牛伯伯麻烦了 ----------------------------- 我帖子中的“难难”,为“难怪”。 上帖前,没检查出来。对不起你和网友们。 |
我不明白,谢雨丙诬赖万长青偷食品营业所的猪骨头后,要我说自己,到底是要我说什么。想了想自己过去与他接触的事,希望从中找到答案。想来想去,只有两回。一回是中考的暑假,由于等录取通知书,没有暑假作业,才到离我家不远的食品营业所后门口,看过谢雨丙数鸡蛋装篓。之所以看他数,是觉得每一篓收购来的鸡蛋,在装篓外运前,谢雨丙总会把右手空握拳,左手拿着鸡蛋,迎着日光,不停的转动,像看“望花筒”一样的好玩,还有他看完后,就开始用左手从收购竹篓里,一手抓住三个鸡蛋,递给自己的右手,再由右手放入垫了稻草的外运竹篓里,嘴里不停地哼着什么。头两天以为他觉得无聊,在唱歌。第三天,才听出他唱的是:“我有一手哦,我有二手哦......”原来是在记数字。我记得当时曾经建议他,用木头做一个脚踏计数器,省得嘴里念错。当时,他停下手里的活,盯住我的脸,像要生气了,我只好走开。要说与他有什么接触,有他提到万长青类似的事,再一回,就是在学校守瓜田,吃多了菜瓜,在高医生那里碰见他,他说我与他是“难友”。这两回中,前一回只惹他生气,并无监守自盗的情形;难道他认定我是偷吃学校的菜瓜了?想到这里,我仍然没按他的吩咐,坐到椅子上去,站着对他说:“我没有在任何地方说过,你偷吃营业所的鸡蛋。再说,几年前,帮学校守瓜田,学校说能吃不能带,我并不是偷学校的......” 我说到这里,谢雨丙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扯淡!我说万长青偷猪骨头,是有人检举的,我吃报损人鸡蛋,是食堂煮熟了,我买的!至于你有没有偷吃学校的菜瓜,那是前两年搞‘四清’要交代的问题!” 我看着谢雨丙趾高气扬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挪开面前的木椅,坐到木椅上,冲着他,大声说:“你提出万长青猪骨头的事后,要我说自己,我还能说什么?我做小工,出卖劳动力,并不犯法!帮镇豆腐店买黄豆,并不是投机倒把!我......” “我”字刚出口,我看谢雨丙两脸涨得彤红,没把话说下去。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谢雨丙重重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怒吼道:“你放老实一点!” 谢雨丙的话音刚落,只见眼睛金星一冒,被打伤过的鼻子,又挨了一下什么!我立即用右手蒙住鼻子,扭头看,原来是万思河,从我背后打了我一勾拳! 就在我把挂包要挪到胸前时,万思河立刻把我与椅背紧紧地抱在一起,与此同时,大声对谢雨丙嚷道:“担心他有枪!” 说时迟,那时快!谢雨丙从木椅上一跃而起,一晃就退进里间! 我的双臂,被万思河死死地抱住,无法用力,只好就势往后一仰,双脚登着办公桌的抽屉,椅背一下把万思河压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我顺势翻滚而起,把木椅背提在手上,对万思河喊道:“你明知我没有枪,为什么要吓你的司令?” 万思河坐在地板上,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下面,说:“好哇,旧仇刚报,又添新仇!老子一定要报这仇!” 谢雨丙从里间走出来,对万思河挥了挥手,说:“你明知道他学过武功,为什么要动手?活该!快出去!” 谢雨丙见我在用毛巾擦鼻子,又一屁股坐在他的椅子上,冷笑了两声,指着倒在地板上的木椅,说:“我们还是坐着说话!本人无能,管教不力,没有制止他对你动粗了,对不起!” 我看了谢雨丙一眼,把椅子挪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后,一面擦着鼻子,一面说:“领教惯了你们的‘文攻武卫’!这次,你俩配合紧凑,一个文攻,一个武卫,让我领教了我‘红色’演练!” 谢雨丙怪笑着说:“纯属偶然,没有预先安排。说实在话,你们小镇上,在县城读高中的,我只佩服你,能文能武,琴棋书画都行,肯动脑筋,是个人物哟!” 我苦笑着说:“一个连自己的鼻子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能算个人物吗?” 谢雨丙拿起办公桌上的《红旗》杂志,正想说什么,区公所的大门前,转来了我妈的声音。 谢雨丙把《红旗》杂志卷成筒,站起身,从我椅背后面绕过去,走出房门。 |
我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鼻梁,再次从挂职包里拿出毛巾,把巾尖扭紧,在鼻孔内转了转,把里面的淤血擦掉,然后站起身,准走出房门,去区公所大门口见我妈。 谁知还没等我的脚跨过门槛,矮胖子从墙壁旁冲了过来,嚷着说:“都成大人了,还想找你妈要奶吃?” 我气愤地嚷道:“你还想长成大人吗?站开点,别惹火我了!” 我瞅准矮胖子犹豫不决的档儿,一步跨出房门,见门外还站着几个初中模样的红旗学生,手里拿着木棍,估计大门口还有钢革司的成人,于是,对矮胖子说:“你去把谢司令叫来!” 矮胖子嚷道:“你进房里,我就去叫!” 就在这时,我妈在前面大门口吵闹的声音,又传过来了!我就站到天井边,对着大门叫妈! 不一会,我妈和我妹妹一起走进来。妹妹手里端着小碗盖着的大碗,碗边还夹着筷子。妈一边理着自己两鬓有些花白在头发。做小孩时,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妈妈。这次在外面躲了两天,才觉得在自己妈妈身边,最温暖,最幸幸福,最有安全感!由于自己的躲藏,半年多的时间里,还只有四十九岁的妈妈,一下苍老了许多!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热,一声“妈——!”从心底发出,鼻子一酸,眼睛被泪水糊住。 妹妹说:“哥,你的鼻子怎么肿了?” 妈立刻用自温暖的双手,抱住我的脸颊,仿佛想看清我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看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着说:“上街拉板车的李嫂来告诉我,说你被钢革司的人抓到区里来了。刚准备出门,又丽伢子说他爹挨打了,还说在这里看见你了。我带着你妹妹,给你送饭来。没想到,只出去了两天,这人,又黑又瘦,鼻子,也叫哪个坏死打肿了!”说着缩回双手,拉着我的右手臂,对妹妹说:“刚才姓谢的说不打学生,你哥的鼻子怎么会肿的?我说他们的学习班,就是以前的牢房,这不你哥已经给被他们打肿了鼻子!”说着,又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臂,对我说:“我让你出去躲的!伢呀,你怎么要跑回来呢!走,我们回家!” 我和我妈还没挪开脚步,谢雨丙拿着书卷,从前面走下后来,见我妈拉着我,连忙似笑非笑地对我妈说:“李婶——!” 我妈放开我的手臂,冲着谢雨丙嚷道:“别嚷我李婶!你刚才在前面说,没打我家东坡,他的鼻子为啥肿了?” 谢雨丙见我妈不理他,又对我说:“我告诉你妈,我没打你,只与你座谈。我说的是事实,我希望你能给我做证!” 我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是你手下的人,当着你的面打了我。同样,也是事实!你也可给我做证!” 我的话音一落,我妈冲到谢雨丙的面前,大声质问他:“我儿子说的是不是事实?” 谢雨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钢革司的勤务班子成员、供销社的高个子易少主,从前门走到天井边,看见谢雨丙下不了台的窘态,走到我妈面前,操着沙市腔,对我妈说:“您老从沙市逃日本鬼子,前面的一家人都死在难民营里,全小镇都晓得您老热爱毛 ,热爱共产党。您的东坡,去过北京,见过毛 ,曾经是毛 的红卫兵。不过,他现在站队站错了,站到了工造一边......” 我妈插话,打断了易少主的话,说:“毛 都说工人阶级好,怎么站在工人一边,就不对呢?毛 说两派要大联合,你们这些单位上的人,为么事与工人联合不起来呢?”说着,我妈指着谢雨丙,接着对易少主说:“他说他没打人,他看着别人打我的东坡,就等于是他打了我的东坡,他,是司令,他是叫别人打,自己不动手的人!我,没有给日本鬼子害死,等于我多活了这么多年,活够了!哪个再敢打手打我的东坡,我就与他拼上这条老命!” 易少主连忙点头,对我妈说:“我的家在江南,您的家在江北,今后建起长江大桥,我和您就是一个地方的人!俗话说,老乡对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保证,您的东坡,在学习班,不再挨打!”说完,又对谢雨丙说:“你看我的表态,行不?” 还没等谢雨丙张嘴说话,钢革司勤务班子的另一个成员、人民收入所的曾清厚,从前面走到天井边,对在场的人说:“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也是外地人,谁要打外地人的伢,我也不答应!” 听完两人的表态,我立刻联想起,我爹前几年,曾花一个多月的工资,把易少主请别人从武汉带回的西裤买下,解了他挪用公款的燃眉之急;曾清厚喉咙痛,我爹曾经给他连续送了一星期的冰糖石膏水。 我想,要不是我爹行善积德,易少主、曾清厚才不会做这顺水人情哩!不过,谢雨丙并没对他俩说的表示认可!再说,天也快黑了,可不能让妈妈和妹妹再为我受气哟! |
@牛爬坡 647楼 2013-06-25 02:56:00 你住学习班应该是六八年的事吧?食品组还有个年轻打手吴天喜你是否忘记了这个人?当时小镇流传这样的儿歌:“阎王怕卯起,卯起怕吴天喜”。可见这人下手有多狠。 ----------------------------- 是我参军被刷后的六八年四月。 你又一次提及此人,没错!打万长青的,正是他!后来,由于他与朱书民在沙棉工作的姪女谈朋友,轮到我进学习班的时候,他没进学习班打人。 |
昨天上的帖子,怎么不见了? |
在被编辑成60页的帖子中,终于找到了昨夜上的帖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 |
请教网友,昨夜敲出帖子,发出去时,本《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7页)》中,本来有帖子的。今天想接着敲,却不见昨夜发的帖子民。只在:“贴[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112页中找互它,能否把它转到有回复功能的页面是来呢? |
@教导员y 2013-06-26 14:26:20 请教网友,昨夜敲出帖子,发出去时,《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7页)》中,本来有帖子的。今天想接着敲,却不见昨夜发的帖子了。只在:“贴[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112页中找互它,能否把它转到有回复功能的页面是来呢? |
@教导员y 653楼 2013-06-26 14:28:00 @教导员y 2013-06-26 14:26:20 请教网友,昨夜敲出帖子,发出去时,《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7页)》中,本来有帖子的。今天想接着敲,却不见昨夜发的帖子了。只在:“贴[经历]难忘的天涯故乡/...”112页中找到它,能否把它转到有回复功能的页面是来呢? |
谢雨丙扫了易少主与曾清厚一眼,走到我妈面前,指着他俩,对我妈说:“老易与老曾,比我年纪大,他们的话,你老应该信得过,他们也是我们勤务班子的勤务员......” 谢雨丙刚说到这里,我妈插话对谢雨丙说:“你这话,我不信!解放前,我见过国民党军队里的勤务兵,年纪都不大,是跟长官太太倒马桶的!易叔、曾叔,三十大几的人了,还当你的勤务兵?再说,你又没成家,哪来的太太要人护持呢?” 谢雨丙风我妈边说边摇头,拉了站在他身边的易少主一把,催促他说:“李婶不懂无产惟命是从级文化大革命的新形势,她老听不懂现在的勤务班是什么,你来讲给她老听听吧!” 易少主见谢雨丙点他的将,两道黑黑的眉毛紧皱在一块,好像在他白白的额头甩上了一泡黑鸡屎。愣了不长时间,易少主拉了曾清厚一把,说:“你比我年青几岁,比我更懂新形势,还是你说吧。” 曾清厚盯了谢雨丙一眼,眨了眨自己不大的眼睛,问谢雨丙:“我照直说可以吗?” 谢雨丙只是对曾清厚闭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曾清厚还了谢雨丙一个点头,哈了哈嗓子,对我妈说:“我们现在的勤务班,相当于原来的区委会,......,哎!不对,不像,还没掌区里的印把子呢!......相当于解前前的敌后武工队,......,呃,也不对!那时还有民国政府!......,我想起来了!像皇伪军的维持会,......像,像!“ 谢雨丙瞪大眼睛,满脸不高兴地看着曾清厚,大声反问说:”怎能比维持会呢?” 曾清厚不以为然地对谢雨丙说:“怎么不能比维持会?维持会当不了皇军的家,我们也当不了解放军的家!昨夜,解放军说抓走潘优统,就抓苗头走潘优统,难道潘优统,不是我们勤务班成员吗?还有......” 我看了曾清厚一眼,大声对他说:“皇军,是日本侵略者!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这样比,不只是不对!” 谢雨丙使劲用右手上的杂志,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掌,没让曾清厚把话说下去,转过脸,用杂志指着易少主、曾清厚,对我妈说:“你老刚才都看见了,他们两个,一个初中只读了一年,一个初中也只读了两年。我哩,也只初中毕业。”说着,他翻开手里的《红旗》杂志,接着对我妈说:“现在,各式各样的造反兵团、造反司令部,都江堰市是看着这样的书造反的!这期杂志刚出来,县里的工造就造谣说,里面的社论,属于他们的......” 我妈打断谢雨丙的话,对他说:“你们都读过书,我一字不识,跟我说书上的事,我更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说着,我妈指着天井上的天,接着说:“天也不早了,还是快点放我的东坡回家,有什么事,明天一清早,我叫他爹,把他送来!” 我妈的话音一落,谢雨丙的头像拨浪鼓一样,一个劲地摇。 易少主连忙插话,对我妈说:“谢司令肯定遇到难题了,你就让小牛快点帮助他!” 我妈皱紧眉头,对易少主说:“易叔,我的伢去外面好几天,还是让他回去冼一下再来。” 谢雨丙指着妹妹手里端的饭碗,对我妈说:“你老已经把东坡吃的饭菜端来了,还是先让他在我的办公室里去吃怨气吧,他也应该肚子饿了!” 听谢雨丙这样讲,我妈立即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搓了搓,对我说:“手心冰凉的,妹妹的饭,端来时间也不短了,家里已经没有饭菜,你就进去吃饭吧!” 没有提到吃饭,还不觉得肚子饿。一提到吃饭,我的肚子还真的饿得开叫了。心想,自已经落入他们手里,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说! 我从妹妹手里接过碗筷,走进谢雨丙的办公室。 |
上面的帖子,是我把打包60页的帖子,拉了出来,看着再敲出来的,希望不要再被删掉。 |
我把碗筷搁在谢雨丙对座的办公桌上,迫不急待地把盖在大饭碗上的小饭碗揭开,我最爱吃的大白菜、霉豆渣煮肥猪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屁股来不及坐到木椅面,几大口饭菜早下肚。正想几大口把一大碗饭菜吃完,不料,程半玉的尖叫声从区公所大门前传来:“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我把没吃完的饭菜用小饭碗盖上,对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妹妹说:“兰坡,你端着碗筷,快点与妈从区公所的后门走,程半玉要是看见妈在区里,会以为还在为爬坡说他的事,告他的状,他更会故意整我!” 妹妹迅速端起办公桌上的碗筷,出办公室门后,就拉妈往区公所后门走。我妈脚跟着妹妹走,头却回过来看我。我指了指大门口,又指了指后门口,示意要妈快点从后门离开这里。可能是妈听懂了我的意思,知道她老人家在几年前,为大弟无意说程半玉在办公室里欺负临时代课女老师,程半玉反过来要大弟的班主任罚大弟背碳渣,曾与程半玉吵架得罪过他,本来想说什么,当听见程半玉和谁嚷着,正向天井边走来后,她老人家立即回过头,很快离开天井,走出后门。 不出所料,程半玉与谢雨丙一起走到天井边,指着我呵斥道:“牛东坡!你真牛!我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上访队伍,被你几句话,就给撮散了!” 我不示弱地说:“我知道你有借刀杀人的本领!当着你们司令的面,我到底说了什么?你尽管揭发!” 程半玉斜了我一眼,对谢雨丙说:“学校的女老师,本来答应过我,同意与我一起去军分区的!他不知说了什么,女老师都不肯去了!” 听程半玉提起女老师不肯跟去的事,到是觉得十分好笑,正如俗话说的,狗屎不臭挑起来臭!见易少主与曾清厚站在程半玉的身后,在暗暗窃笑,我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愤怒,笑着说:“你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哪个女老师,我究竟当着她的面,说了你什么,使得她不愿跟随你走?这还不算,还让她煸动其他女老师,都不跟你走!如果说不出来,那只能说明,女老师们不愿与你同行,与我无关!最有可能的原因,你自己应当能想出个中缘由!” 程半玉瞪大眼睛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当口,谢雨丙招呼易少主、曾清厚走进办公室,把我与程半玉,还有万思河与矮胖子留在天井旁。 万思河见程半玉不说话,就使劲拉了我一把,吼道:“说人不说人短,打人不打人脸!我真想再往你脸上打一拳!” 我哼了一声,大声问万思河:“我说过你表哥什么?” 万思河喊道:“你说我表哥带不走女师!” 夜幕已经降临,借着天光,已经看不清程半玉的面孔了。我扭头见办公室里已经点燃了煤油灯,想走进办公室,见谢雨丙正与易少主、曾清厚小声商量着什么。于是,咳嗽了一声。 曾清厚坐在我刚吃饭的位置,他回过头,问我:“你与程老师的话说完了?” 我回答说:“程老师不说话,我也没话说,我想回家!” 曾清厚站起身,指着谢雨丙、易少主说:“我们三个人的家都不在你们镇,如果我们也像你一样,记着自己的家,谁来搞革命?再说,要是你这次参军走了,想回家,就能回家吗?” 我想了想,说:“参军走,是为了保卫祖国。在这里,我是被你们抓来的!” 谢雨丙说:“我刚才已经和你妈说过了,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想请你来帮帮我。” 我指着房门外,说:“学校的老师文化水平高,你可要他们帮忙。” 谢雨丙摇摇头,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主要依靠革命小将,请老师,不如请学生!刚才我们商量过了,只要你写一张造反申明,你就可成为钢革司战士!” 听到谢雨丙要我写造行申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明明是要我投降!我得想办法去后面学习班,见见王特派员与长青哥、德理哥,问清情况再说! |
上帖倒数第二段顺数第十个字为“反”。 |
也许谢雨丙认为我沉默太久,从他的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指了一下门外,小声对我说:“刚才我们商量的意思,只要你现在给我们书面写一张像申请书一样的申明,而不是贴到大字报栏里的声明,只有我们在这里的三个人能看到,不会给窗户外面的见到,这还真得要想这么久吗?” 我看了一眼易少主、曾清厚,也小声对谢雨丙说:“你刚才说申明,我也没理解成声明,因为没有听说工造有谁在大字报栏里贴出过造反声明!” 谢雨丙笑着说:“这就好!这说明我俩心心相通,那就快点写吧!” 我摇了摇头,指着了指区公所的后面,想说自己先去上厕所,再来写。 可是,谢雨丙没让我说话,也摇了摇头,说:“不要怕后面学习班里的谁!廖老当(即走资本主义当权派)说身体不好,整天躺在铺上,王二当(王特派员)、陈三当(区人武部长陈和任)正在内心深处爆发革命,工造的几个头头都像缩头乌龟,早就没有什么威风了!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区的革命大联合马上就要成功了,公社和小镇当然就不会有问题!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不必......” 听谢雨丙这样说,我更急于想知道潘优统等人被抓后,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忙打断谢雨丙的话,以十分着急的口气对谢雨丙说:“我知道你够朋友,我不是怕后面的什么人,是急着要上厕所了!” 易少主在一旁笑着对谢雨丙说:“小牛是乡下的老儿不受财,饭进屎出来!你快点让他上完厕所后再来写!” 谢雨丙伸手在我肩上打了一巴掌,大声说:“要上厕所了,怎么不早说呢?你快去吧!” 听谢雨丙答应放行,我急忙跑出办公室,摸黑向区公所后面小跑去。 文革中,湖北的行政体制是省下设地区行政公署,公署下设县,县下设区,区下设人民公社,公社下设大队,大队下设小队。我们小镇区的区公所,原来是国民党的乡公所,前面办公,后面是牢房。解放后,前面办公的地方没没有修缮,仍然做区公所的办公室。后面的牢房被拆除后,建起两栋相距五米左右、平行相对的平房。靠西的平房,是区委办公室;靠东的平房,是区委会议室。 也许是程半玉站在窗外的天井旁,偷听到谢雨丙对我说的话,我走出办公室,往后摸路时,他带的万思河几个人,没有跟着我往后面走,反而向区公所大门口摸去。 我小跑步摸到区公所办公室后门,把两扇木门一开,就听见会议室传来厉声责问。我马上停住脚步,朝有灯光的一扇窗子走去。 走到窗户外,透过玻璃上贴纸的破缝,向里看,原来是一间小会议室:一桌办公桌放在房间中央,桌上放着一盏马灯,马灯后面的椅子上,坐着区农机站的胡老幺,背着玻璃窗站着两个背步枪的,正架着一个矮个子的“飞机”,我换了两条纸缝,看清被架飞机的矮个子,正是王特派员! 心想,刚抓走了一个打人魔王,又换上了胡老幺!这个胡老幺是个酒醉佬,自从农机站的老张被谁打死在上桥南头后,听工造的人讲,他就一天到晚不离酒杯,嚷着要为老张报仇。自从那夜在下街仓库亲眼看目睹打人的惨境后,我慢慢清楚钢革司打人的魔头有四人:最凶的是潘优统;其次是食品营业所下街食品组的伍天喜(后来,由于他与朱书民的姪女谈朋友,淡出“打坛”);排行第三要数这个是胡老幺了;至于万思河,只是这三人的小徒弟。 看来,胡老幺对王特派员实行“单打”,正准备进行!我冲着窗户玻璃,大吼一声:“不准打人!” |
@冥钓融 660楼 2013-06-29 09:21:00 顶,…晕…昨晚梦…海X…,…。 ----------------------------- 想家了? |
@冥钓融 662楼 2013-06-29 12:31:00 不是,…是梦见海…,小时候经常梦到的(不是连续两天),…世界性大海…时,是连续两三天梦到的,只不过这次的梦挺真实的,故提一下(不想发到站内),不一定会发生。…我不想造谣,…依梦中海…对我目前所在地(目前还安全)的影响,推出,若有海…,地点应在辽宁东北…以外,或南海东南…,时间从今天起,2-7天。只是梦,大家千万别…,再说说,我只是发梦帖…不是造谣, @教导员y ,看完后,麻烦你,请斑竹把...... ----------------------------- 你呀,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哩! |
紧接着,我推开大会议室的大门,见会议室内的大会议桌和长条椅,都堆放到右则;左则空地上,长条椅围成一个仅留着一个小门的园子;园子内的地上,开着十几个地铺;长条椅上,放着一盏亮着的大号马灯。 走进会议室,我借着马灯光,仔细瞧地铺,见区委廖书记、区武装部长陈和任、长青哥、搬运社的廖大个子,供销社的大弟同学的父亲罗官宗、铁器社的周金喜,都躺在靠墙边的铺上,只有德理哥、朱书民、红旗大队的的民兵连长赵周勤和他的几个民兵,坐在地铺上,在钢派粮管所头头童咸准的组织下,正在讨论什么! 我立即指着里面的小会议室,大声喊道:“里面打人啦!” 听见我的喊声,长青哥强抬起头,对德理哥喊道:“打王特派员了!” 我担心王特派员挨打,没等德理哥应答长青哥,就冲到小会议室的门口,一边捶门,一边吼道:“不准打人!” 等我举起拳头再准备捶门时,门一下大开,胡老幺一个冲拳直冲我胸前,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一步不偏不斜地踩在童咸准的脚上,我的屁股的冲撞力,立刻把童咸准撞得坐在地上,接着惯性力把我带向童咸准的怀里。 我还没缓过神来,胡老幺飞起一脚,踢在我的球鞋鞋底!眼看着胡老幺又飞起一脚,我赶紧从童咸准的怀里翻倒在地。德理哥赶上来,拉着胡老幺的左手,大声说:“不能打!他是豆腐店牛叔的老大!是学生!” 借着马灯光线,胡老幺俯下身子,低头看了我一眼,大声吼道:“不看你爹老实人的面上,今儿个老子就几拳把你打的和这几个放铺的一样!” 童咸准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我吼道:“你不在前面写造反声明,跑到后面来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红卫兵,就不敢打你?街门口大字报栏里,已给你们留出位置,等着你们快点把造反声明写出来!快......” 没等童咸准把话说完,只见王特派员双臂,被架飞机的两个钢革司的拖着,趁背枪的往身后挪枪时,挣扎出小会议室,对着大家喊道:“不能写声明,不能让他们造假!不......” 王特派员后面一个“不”字刚出口,就被胡老幺一冲拳对着他的面部打去!王特派员立即把头一偏,对着我,嘴里带出一句:“不能让老钢抓来!”紧接着,就被两个背枪的硬拖进小会议室。 听王特派员这样说,心想:糟了!已经进来了!再说,实在没地方躲呀! 我和德理哥见胡老幺想跑回小会议室,怕他再打王特派员,顾不上想自己的事,立即冲到小会议室门口,把胡老幺挡住。 接着,朱书民也跑上来,对胡老幺说:“不能再打了!廖书记和廖大个子,已经被条得喝大粪了!王特派员也被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会打死人的!” 童咸准冲着朱书民喊道:“你很阴!前两天,你要你的姪女婿吴天禧请假,现在又来吓唬老胡!不让我们教训你们!可是,我们老张的血,就能可白流吗?” 朱书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赵周勤和他的几个民兵,见此情景,赶快围上来。 赵周勤对胡老幺和童咸准说:“县城的武斗,两派已经打死了三个人了。我们小镇,你们也死了一个人!依我看,肯定有阶级敌人搞鬼!” 童咸准瞪大眼睛,大声吼道:“听你的意思,潘优统几个人,是阶级敌人啰!你要知道,他组织的党,是劳动党,不是国民党!就是是国民党,共产党也和它搞过合作哩!” 赵周勤不服输地说:“你们成立的革委会,是归共产党领导,还是归劳动党领导?” 童咸准也瞪大眼睛,指着地铺上的廖书记,大声问:“他是共产党的区委书记,都成这样子,他还是共产党员吗?” 廖书记“嚯”一声,坐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说:“我是共产党员!” 睡在廖书记旁边的陈和任,也坐起来,大声说:“我是共产党员!” 赵周勤赶紧转进地铺,扶着廖书记和陈部长睡下,回过头,对胡老幺和童咸准说:“他们俩,一个是我的书记,一个是我的部队!不要以为你们这样胡闹,真的把中国共产党搞垮了!再说,这个文化革命,总不会搞几代人吧,大家都是这块土上的人,进门不见出门见!冤家宜解不宜结,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老张究竟是被谁打死的?我相信这个案子,今后会破的!”接着,他指着睡在地铺上的人,说:“你们抓我们来办学习班,他们都被你们打放铺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证据说老张是工造的人打死的!镇上工造的人,根本就没有枪!再说,抓潘优统,那是人武部来抓的,人武部,是解放军的人武部!共产党的原则,是党指挥枪,而决不允许枪指挥党!” 童咸准用鼻子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一个大队民兵连长,别给我上课!” 赵周勤也用鼻子哼了一声,笑着说:“你连共产党员都不是,凭什么给我上课?” 胡老幺从腰里抽出驳壳枪,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就凭这个!” |
我看了看胡老幺一脸痞子像,又看了看廖书记与陈部用两臂勉强支撑上身,咬牙坐起的模样,仿佛亲眼见到电影《红岩》的某些片段。 我的内心之所以痞视胡老幺,是因为我曾经听到,小镇新高一的女生刘根英讲过他的所作所为。 胡老幺,是刘根英继父的亲弟弟。 一九五九年初,刘根英的继父,带着全区支边的五百多人,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建兵团。一九六三年下半年,胡老幺结婚时,已经当了生产建设兵团营长的哥,特意请假回家,帮他主办婚事。新弟媳接进门后,归队时,刘根英继父告诉新婚小两口:父母的每月生活费,由他按月寄回。由于他的爱人与他生有三个孩子,加上只有十二、三岁的刘根英,四个孩子需要爱人照看,爱人还要到镇里的茶馆上班。因此,刘根英继父残疾父母的生活起居,只好决定由胡老幺两口子来照顾。胡老幺的妻子表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并表示一定要孝敬公婆。可是,刘根英的继父回新疆半年后,胡老幺就找区武装部长陈和任出具书面证明,好让他去邮局发电报给哥,告诉父母病危,要他哥从新疆赶回来料理后事。陈部长觉得刘根英继父半年前归队时,到区武装部聊天时,曾经告诉过他,父母除了腿脚不方便于工作外,身体没有其他问题。怎么一下就病危了呢?于是,陈部长家访去了胡老幺的家,发现胡老幺撒谎!在胡老幺再次到区武装部要开证明时,陈部长狠狠批评胡老幺故意动摇军心。胡老幺以“建设兵团不算军人,谈不上动摇军心”为由,又上捶桌子,又是甩板凳,大闹区武装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部长打电话给镇农机站,要站长把胡老幺领回去!又过了半年,胡老幺用农机站的板车把自己的父母亲,送到刘根英家。胡老幺的父母,见刘根英的妈妈一人拖着两户人家的四个孩子,自己又要上班,饭都忙不到嘴里,还要刘根英的外婆婆帮忙,实在不忍心让刘根英的妈妈照料自己,两个老人一跛一瘸找到区武装部,求陈部长调解家庭问题。陈部长还是采用同样的办法,要农机站长指令胡老幺,从武装部,把父母接回自家。 想到这里,我指着胡老幺手上的枪,大声说:“我只看见过《红岩》里的坏人,用枪,向共产党员示威!” 我的话刚说完,陈和任大声说:“我才不怕这破枪!” 陈部长的话音刚落,胡老幺跃过长条椅,飞起一脚,踢在陈部长的手臂上!陈部长一下侧歪在地铺上。 就在胡老幺还想踢脚时,我急着大喊:“胡老幺!” 胡老幺缩回脚,穿着一脚登的皮鞋,从地铺上踩过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大声责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我脑子一机玲,忙说:“叫您胡格幺叔。” 胡老幺瞪大眼睛,满脸狐疑地反问道:“是吗?” 我故作惊讶地说:“喊您胡格幺叔不对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易少主的问话声:“怎么与胡格幺叔拌嘴啦?” 胡老幺迎到门口,易少主走进门里。 胡老幺指着我说:“你们三个头头,怎么管不住他呢?” 易少主看了我一眼,问:“你不是说上厕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说:“是上厕所,听见胡格幺叔的声音,来看了一下热闹了。” 胡老幺对易少主说:“王二当,本来就要交代潘司令冤情了,没想到,他在窗外怪嚷怪叫,被这伢一搅和,王二当一下都翻盘了!哎!王二当,原来都是由潘司司管!他对批斗王二当有经验,我只负责管他!”说着,他回过头,扫了陈部长一眼,接着说:“王二当实在狡猾多了!走,我和你一起上前,把情况报告一号!”说着,就要推着易少主出门。 易少主扒开胡老幺的手,对我招了招手,说:“你的难友要我来接你上前去!”易少主把“接”字,说的特别重。 |
走出大会议室门外,我拉住易少主的手,说:“能在这里站一会儿吗?” 易少主等了一会,问:“北京的《燕山夜话》早就受批判了,我们两叔侄,要站在这里,再来一段夜话吗?” 我笑着说:“易叔,北京写《燕山夜话》的,是大人物!我和您,只有您是大人物,两年前,我爹花了四十多块钱买的您的裤子,到今天,我长的身高,还没有您高!我都二十一了,还达不到你老一米七几的高度,我的两个弟弟,也没有我像他们年纪的身高!看来,我爹买您的裤子,只是给您做好事了!” 易少主又等了一会儿,说:“听你的话音,好像说,你爹帮了我的忙,今天夜里,我也要帮你什么忙啰?我想了想,好像帮不了你什么忙哩!” 我又拉了一把易少主的手,说:“易叔,连坏脾气胡老幺,都说看在我爹的份上,想打我,都没有动手,只动了一脚!可我爹,并没帮过他什么忙哩!” 易少主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伢,有话就直说,何必这样转弯抹角呢?” 我以求饶的口气说:“这地方,与《红岩》里的渣滓洞差不多,谁要是照直说,非挨揍不可!” 易少主不高兴地说:“老实告诉你吧!你说到后面来上厕所,你走了一会儿,谢也下后来了!回办公室后,他就大发脾气,说你骗人,根本没来上厕所,在学习班闹事!本来,他要给小学的程半玉打电话,叫他去把他的表弟找来。是我,晓得程半玉与你们家有陈气,怕程半玉把万思河找来后,会叫你吃亏,才劝谢放下电话的。我还以为你与谢真的关系不错,听到他发脾气后,才晓得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老关系!” 听易少主说完,我心里怒火中烧,强压嗓门,粗着嗓子说:“他说要我写申明,只给你们三人看,到这里来后,我才晓得是他先骗了我!他要我写的申明,与要后面写的声明,用心更恶毒!知道的人,说是他骗我写的;不知道的人,说我是叛徒!变节自守!人家北京的大人物,只要说是叛徒,都要倒台。何况我们这小的镇子,我要是当了叛徒,我爹妈还能在镇上过日子吗?” 易少主听我说完,又是半晌没说话。 我见易少主没说话,我想,既然我和谢雨丙之间的假像已被戳破,没有必要再上前与他兜圈子了,于是,我想走回大会议室。 我刚挪动脚步,右手就被易少主一把抓住。 他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我说:“刘喜木到处抓我进学习班,我现在就进去。” 易少主说:“你刚走的时候,刘喜木与邹炎起都来区里了,他俩告诉谢,说你手里没有枪,他们不再抓你回县城了!” 我在夜暗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既然红旗的学生不抓我了,镇里的钢革司,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这里的学习班,我就不该进了!” 易少主说:“县里是县里,镇里是镇里。你能说潘优统被抓,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我生气地说:“潘优统是县人武部抓的,我连兵都没当上,与我有什么关系?” 易少主用鼻子哼了哼,说:“我来你们镇,有不少年了,四年前,县人武部在红旗大队搞武装基干民兵试点,你与姓彭的的参谋就混熟了!听刘喜木说,姓彭的参谋到你们学校搞军训,你和他更熟了。还有,王特派员也特别喜欢你。如果说潘优统的案子是老案子,你说你不晓得,就有一点说不过去!” 听易少主这样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道:“就是与我有关系,我能管得着吗?” 听到我的嚷嚷声,德理哥从会议室跑出来,借着房里面射出的灯光,问:“怎么回事?” 易少主怒吼道:“没有你的事!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洪湖赤卫队》中的刘闯,想当英雄?” |
德理哥笑着对易少主说:“你敢对刘闯发脾气,更是了不得的英雄了!不是我多事,因为东坡妈对我们家好,听到东坡在黑地方叫喊,我怕他碰到鬼了呢!” 易少主怒气未消地对德理哥说:“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就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指鸡骂狗!” 德理哥笑着说:“我没骂你!是你自己说自是鸡、是狗的!” 易少主大声吼道:“你不知笑个什么名堂,等到明天这时候,我看你想哭丧着脸,也哭不出来的!” 德理哥依然笑着说:“被你们关在这里,要杀要剐,都凭你们的高兴!”说着,又问我:“你刚才怎么啦?” 我刚要开口说话,听见区公所的后门一开,德理嫂对门里说话的声音:“都在,站在外面哩!” 德理哥愣了一下,立刻迎上去,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德理嫂没有回答丈夫的问话,又走进门里,抱着一包白色的东西,走出来。接着,门里就传来我妈的声音:“吃饭的时候不说,到这晚了,要我们交钱、交粮票、抱被子,我儿子到底犯什法了?这里都是大人,为么事把他一个学生抓进来?” 易少主等我妈和德理嫂走近后,对我妈说:“为么事?只有你儿子自己明白!给他的阳光道不走,偏要过独木桥!这小镇,到县城读高中的伢,也不只他一个,他为么事就与别人不一样,别的学生没进来,就要他一个人进来呢?” 母亲听易少主这样讲话,生气地说:“我家东坡怎么与别人家的伢不一样?为么事要把他一个人抓住不放?他是参加打砸抢,还是干了其他坏事?依我看,你们欺负东坡爹老实,欺负我是外地人!” 易少主说:“老实人到头不吃亏!我也是外地人,没有谁欺负我!再说,去你家的老曾,他也是外地人哩!......老曾去你家时,没把话说清楚?” 我妈大声说:“他是收税的,一开口,就要我交钱交粮票!” 易少主冷笑了一声,说:“他去你家,是告诉你,交十五块钱,三十斤粮票,你的东坡要在这里住一个月的学习班,不是收税!再说,收税,怎么会收粮票呢?” 我指着易少主说:“你们真阴险!嘴里在说要我写申明,心里早就定好了抓我进学习班!等到我下后来,先是谢雨丙跟着,再叫你到后面来找我,又叫曾叔到我家派钱派粮!我的户口、粮油关系,早就从学校转回镇里,每个月吃的是居民粮二十六折,怎么要我家交三十斤?” 易少主辩解说:“交粮票的事,我不晓得。我要说,我们这样做,不叫阴险,就叫讲策略!目的只有一个,要争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 我妈大声责问易少主:“把我儿子抓来了,就全面胜利了?他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一直帮他爹店里做事,胜不胜利,与他有什么相干?” 易少主摸了摸自己的脑戴,对我妈说:“你别冲我发火,这些话,都不是我说的,是前面那个讲的。你只想想,万长青平时与我的关系那么好,但前面那个就是要把他抓进来,我有什么办法?” 德理嫂插话,对我妈说:“易哥说的也是,长青和他这么好的关系,上次,食品的把长青抓去,吴天禧把长青打吐了一口血,还是易哥来告诉木童的!” 我妈对德理嫂说:“那好,我上前去找谢雨丙!” 我上前拉住我妈的手,说:“是我不孝,给你老添麻烦了!你不要去找他,找他也没有用!还......”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会议室里传来胡老幺的叫骂声:“你不把潘优统的事讲清楚,老子即日夜里就要你的命!” 紧接着,从小会议室里,传来一声巨响。 |
@冥钓融 669楼 2013-07-03 17:26:00 对不起,各位,上次,可能是我胡说八道,只是个台风,当时没看天气预报,…。 ----------------------------- 花莲也发生了地震。 也确有一些人,有某些器官感受力不同凡响。我年轻时的营长,他的耳朵会动。当然,人还有潜在能力能以开发,比如,许多创造世界智能、体能记录的人,即是。 |
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下地面的颤抖! 德理嫂大声嚷道:“哎呀!不得了啰,鳌鱼翻身(江汉平原对发生地震的神话传说)啰! 我想到小会议室窗户边,去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挪开脚,就被德理哥一把抓住我的挂包带,大声说:“你们大惊小怪,人家易头只当无事的!钢革司的头头,要整谁,用什么办法整,都是‘集体研究’好了的,别看他们这个头这样讲,那个头那样说!” 易少主马上反驳说:“胡老幺这次搬磨盘,要压王二当的地杆子(旧社会反动政府整穷人的一种刑罚,先命受罚人跪下,然后把粗竹或木杆,放在膝盖弯处,再在两端加重物;过重的重物,会压裂膝盖骨),我是反对的。” 德理哥冷笑着对易少主说:“你明知道反对无用,才故意......” 听德理哥这样讲,我联想到小会议室的办公桌放的中号石磨片,对德理嫂说:“肯定是胡老么登翻了桌子,石磨打在地上了,不知......”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会议室里传来胡老幺的斥责声:“跟老子起来!磨子没打倒你!倒是把老子的脚踢疼了!”又传来赵周勤的怒吼声:“几年前,王特派员是为你家里好,吓唬了一下你,你现在就这样把他往死里整,到底想干什么?” 德理哥说:“他想报复!” 我妈问:“王特派员怎么得罪他了?” 德理哥说:“王特派员自己想了好久,也是今天中午才明白的。王特派员说,那年胡老幺到区里找陈部长闹,王特派员拿着手铐吓唬过他,这些年过去了,王特派员早忘记了,胡老幺还记在心里!” 我妈忙对易少主说:“东坡爹是个死老百姓,应该不会得罪哪个的。我的东坡,是学生,也应该不会得罪哪个的!” 易少主对我妈说:“得罪人,这事不好说!不一定当官就一定会得罪人,也不一定不当官就不得罪人!有时候,得罪人了,自己也不知道!” 我妈有些着急地问易少主:“像你这样说,我的东坡也会挨整啰?” 易少主望了我一眼,对我妈说:“我晓得你是个直脾气、急性子,你要告诉他,在学习班,不能这样!俗话说,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像谢要问的事,编编告诉他,就用不着担心了!” 德理哥反驳易少主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怎能瞎编胡扯呢?依我看,潘优统的事,可能是铁案,翻不了的!我听说......”德理哥说到这里,忍口,不再往下说。 易少主看了看德理哥,见德理哥不再往下说,就急着问:“你听说什么?是不是我们中,还有谁,会被再抓?” 德理哥笑着说:“这话是你说的,我没有这样讲!” 易少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对德理哥说:“我们供销社,是做生意的,说经济上的小贪污,可能有,要说在政治上搞反革命活动,应该没有!” 德理哥反驳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棉花单位,也属县供销社管,为什么会出潘优统?解放初期,为了社会稳定,镇压了那么多恶霸地主和反革命,他们的后人与共产党有杀父、杀祖之仇,而且这些人的文化水平高,好多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当然,他们中间,也有不少人,并不那末恨共产党的。” 听他俩这样对话,联立刻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整廖书记、王特派员、陈部长,肯定还有人想把水搅混,想从中得到什么! 我本来想插嘴说说自己的想法,不料,区公所后门口传来了曾清厚叫易少主上前去的声音。 易少主应声,立即向后门跑去。 |
@冥钓融 674楼 2013-07-04 00:27:00 刚查看一下新闻,130629,7时,海域…。那天,一醒,就发帖,时间晚几小时,没看新闻。…这次虽只做一次梦,但还是怕万一起海…,对国内有影响,故借此帖发一下,只需有缘人看到,要是某地有某种异象,就要多注意点。200412dd,连梦三晚,无法推出地点,距第一次梦那天,第7天左右…印尼。201103dd,连梦两天(无地址),比04少一天,三天后,日本…。这次…杞人忧天,只要大家平安就好。以上所写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木有记错......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易少主刚跑到后门前,曾清厚就走到我们面前,对我妈和德理嫂说:“你们快回家吧吧,我们学习班里不收女的!” 我妈指着小会议室,对曾清厚说:“你们的学习班就是牢房,我儿子虽说有一人大,他嫩皮嫩肉的,哪经得起你们压地杆子?” 曾清厚瞪了我妈一眼,对德理哥说:“压你的地杆子吗?没有!连皮也没伤你!在学习班,主要是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只要敢向灵魂开战,就不会有皮肉受苦!” 我妈对德理嫂说:“算命先生说人只三魂七魄,向灵魂开战,就等于要把人的魂魄都赶走!人要是丢魂落魄,只有一死!这比压地杆子更厉害!” 曾清厚听我妈说完,怒气冲天地对我妈说:“别听算命先生的鬼话!你们没听说?哪个区里的算命先生给红太阳算命,说他老人家有一百五十岁寿辰,被那区里的造反派,一顿差点打死了!”说完,他看了小会议室的玻璃窗一眼,回过头,接着对我妈与德理嫂说:“你们再不要在这里乱说了!”接着,指着小会议室,恶狠狠地对我妈和德理嫂说:“我进那里后,再出来时,你们如果还站在这里乱说,我就罚你们明天到区食堂,做一整天小工的!”说着,就走进大会议室。 德理哥见曾清厚走后,对我说:“这个学习班,会经常到下街仓库开批斗会。打人最凶,还是在那里。主要原因,是台下的老钢们起轰!只要台下有谁喊一声,把某某揪出来,全场的老钢,会像发疯一样地大叫‘揪出来’!就这样,我们中被点到名的人,就倒霉了!一被架飞机到台上,台下的老钢,就一窝蜂似的跑上台,你一拳,他一脚,我们被点名的人,在台上被打伤了,还不晓得是谁打的!......” 没等德理哥说完,我妈自言自语地说:“那是钢革司故意这么搞的,就跟解放前本地国民党,整本地的共产党一样,把共产党的头,用布袋套起来了打!哎,真的不知怎么样才不会被钢革司点名呢?” 德理嫂对我妈说:“自从德理进学习班后,他大哥,就去小学里求了本家的李老师,是李老师帮忙,德理才没挨打的。” 我妈问:“小学里有三个李老师,是哪个?” 德理嫂说:“就是中街的李老三。” 我妈想了想,问:“那个李老三,不是临时老师吗?” 德理哥说:“可能是他家弟兄多,老大、老二都在区里工作,连程半玉,都有些怕他!小学里,有些事,他说了就算数!” 我妈说:“还真没想到,这李老三,还本领不小哟!东坡爹,旧社会帮他爹做过长工,我这就回家,要东坡爹,去求李老三的爹帮忙!” 德理哥连忙打破说:“为东坡,不要找他,即使找了他,怕是也帮不了忙!” 我以为德理哥怕,我爹找李老三后,李老三只会为我,而放弃他,就对德理哥说:“既然李老三那末有能耐,应该一次帮两个人,不会有难处的。” 德理哥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说他帮不了两个人的忙,而是说,你是学生,要点你名的人,只会是红旗里的学生。你爹妈要赶快去找学生帮忙,这样才能保住不挨打!” 回想起自己被万思河打的情景,我从德理嫂手里抱过被子后,对妈说:“明天,你老抽空,去上街找高英红,就说我进到这里来了,要她对刘喜木讲,要刘喜木手下的人,不在会上点我的名!” 我妈听我讲完,对德理嫂说:“德理嫂,你有没有觉得我的东坡,自从搞文化革命到现在,好像懂事多了!” 德理嫂笑着对我妈说:“等东坡把英子娶进门后,你老再看,那就更懂事了!” 我妈对我和德理哥说:“你们进去吧,我们就走。不要等姓曾的出来发脾气,还要罚我们做小工!”说完,就拉德理嫂往前走。 德理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今天晚上,你就与我一起睡!” 已经走出几步的我妈,回头对我说:“要听德理哥的话!你要是真的想下半年去当兵,就千万不要在里面被打伤!打伤了,就当不了兵了!” |
德理哥转过身子,对我妈说:“你老就按东坡说的办,问题就不大了!” 我妈听德理哥说完,拉着德理嫂手,快步离开我们,很快消逝在区公所后门里。 我跟在德理哥的身后,想走进条椅围成的地铺圈子,胡老幺从小会议室走出来,对我招了一下手,说:“你过来一下!” 我见他叫我,就对走上地铺的德理哥说:“麻烦接一下我的被子。” 德理哥走到条椅圈子边,伸手准备接我手中的被子时,胡老幺大声对德理哥吼道:“我找他有事,你过来找死吗?” 德理哥小声说:“我只是接东坡手里的被子,好让他有个睡觉的地方。” 胡老幺以戏谑的口吻对德理哥说:“只听说聪明不过戏子,没想到,一个演刘闯的戏子,比憨巴还憨!你是一个老保,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我要他过来,就是要他抱着被子过来!” 德理哥对胡老幺点了一下头,对我说:“我们都听胡司令的,他说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能逗他生气!......” 听德理哥要我听胡老幺的,心里有些气,他后面说什么,我没听,看看地铺上的人都躺下,一下看不清他们的脸相。于是,我想等我看清王特派员睡在哪里后,再去胡老幺面前。 没想到,我刚把头低下,就发现胡老气冲冲地对我走过来!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左耳朵就被胡老幺的右手揪住,他大声吼道:“你的耳朵长着是打蚊子(江汉平原骂人的话,即牛耳朵)的吗?走!进房里听我说清楚!”说着,就拽着我的耳朵,往小会议室里走。 走进小会议室后,胡老幺伸出左手,指着地下刚开起来的地铺,小声对我那只被揪得发烧的左耳说:“今即日夜里,你就与王二当一起睡,要注意听清他说的梦话!如果听清他说的梦话,明早,我就放你出去!如果没听清楚,你就陪着他,哪一天听清楚再说!”说完,就放开我的耳朵。 我腾出抱被子的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左耳朵,又伸了伸脖子,看看眼前,只见两个背长枪的,已经把枪提在手里,地上果真躺着王特派员! 我还觉得得自己身后有人,急回头扫了一眼,果真背后站着曾清厚,正着发笑哩! 我的心像被尖刀刺了一下,背心沟里渗出了冷汗。 曾清厚走到我的面前,用踢了王特派员一脚,大声说:“给你派来一个护侍你的人!” 王特派员小声,且语气坚定说:“就叫你们背枪的守着我!” 曾清厚接着吼道:“不要不知好歹!用枪兵守着你,怕你做恶梦!” 王特派员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再答理曾清厚。 胡老幺也踢了王特派员一脚,吼道:“睡过去一点,给他一个位置!” 王特派员只是稍微往里挪了一下。 我赶紧把被子放到地铺上,怕曾清厚,或者胡老幺再踢王特派员。 胡老幺见我放下被子,他拉了曾清厚一把,又对两个提枪的招了一下手。一个提枪的提起办公桌上的马灯,四个坏蛋一起走出小会议室,并把门带上。 黑暗中,我摸索着脱下衣裤,用棉袄做成枕头,准备睡下。 突然,王特派员的被子鼓出一股风,接着,他老小声问:“你是谁?” 听王特派员发问声,我知道王特派员已经坐起身子。于是,我也爬着坐正身子,对王特派员说:“是我,牛东坡!” 王特派员“噢”了一声,接着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把自己怎样在弓堤街,听说潘优统几个人被抓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王特派员叹了一口气说:“你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不该进来!” 我小声说:“进来后,才晓得自己的估计错了!也许是谢雨丙怕钢革司里面,还有类似潘优统的人,还会被抓,会进一步成为成立革委会的障碍,因此急着想知道你老手中,还掌握着这样的对像!” 王特派员淡淡一笑,说:“我知道!要不然,胡老幺会对我下毒手呢?我被他打昏过去两次,没有注意窗子外面有人......其实,挨打......昏过去,真的是一种幸福哟!三年前,听......” 我估计王特派员是恢复知觉后,全身疼得厉害,于是伸手摸索着抓起他老的双手,感觉他老双手冰冷!就对他老说:“你老睡下,也许感受好稍好一点。” 王特派员扒开我的手,接着说:“听贵阳市委书记韩子栋......也就是《红岩》里的华子良......作录音报告,说他在重庆......渣滓洞受刑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赶快昏死过去。过去战争年代,自己在战场......没做过白区工作,还不知道......韩书记为什么这样讲,现在......体会到了,韩书记的话,真的一点没错!” |
记得一九六五年春季读高二下时,武汉广播说唱团到沿长江各县巡回演出。到我们学校演出的节目,是评书长篇小说《红岩》选段。听演员绘声绘色表演后没几天,紧接着听了华子良的原形,时任贵阳市委书记的韩子栋同志录音。他讲述的正是自己在重庆渣滓洞监狱里的斗争经济历。因此,知道王特派员说的内容。可是,那时的扩音设备是电子管的,录音中的电流声很强,加上韩子栋同志伤病缠身,声音嘶哑,听完后,只是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残忍尤感愤恨。没想到,三年后,自己竟然亲耳听到,王特派员讲述他遭钢革司殴打后的同样感受! 我一面听王特派员艰难痛切、断断续续地诉说,一面擦去自己脱眶而出的泪水,对他老说:“还是躺下,人会稍微好一些。”说着,我蹲起来,让他老的肩膀慢慢靠在我的手臂上,再轻轻地让他老的头睡到枕头上。在帮他老扯被子时,发现他老的右腿压着被子,想拉被子帮他老把右腿盖上。他老扒开我的手,说:“这条退被枪托打伤了,正在发烧,不用盖。” 听他老说伤痛,想起武功师傅皮匠爹说,刚打的新伤,最好用凉的酸醋冷敷,没有酸醋,用凉水也行。于是,我把皮匠爹说的方法,告诉王特派员。 王特派员小声说:“这学习班,晚上......有三道岗哨,厨房在......街对面,他们不会让......你上街的,你快睡吧,谁晓得明天,他们会想出......什么怪着整我们!” 听王特派员这样讲,我想试试这小会议室的门口,倒底有没有岗哨,就套上球鞋,轻轻拉开木门,伸手一摸,果然摸到门框边有椅背,知道有人坐在椅子上,于是,小声对椅子方向说:“走了一天的路,我想洗一下。” “你有任务,洗个屁!”尽管声音不大,我已听清楚是矮胖子守在门口,只好退了回来,再把门关上。 摸到地铺边,刚脱下球鞋坐下,王特派员小声问:“他们安排你什么任务?” 矮胖子不说,我还真的以为胡老幺在胡说。听矮胖子提到任务,才想起胡老幺要我记住王特派员说的梦话。于是,我把胡老幺要我记他老梦话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王特派员叹了一口气,说:“谢雨丙,还......算是个有......头脑的人,只是,他的方......向不对,要是能站在工人与......贫下中农一边,那就好了。” 听王特派员这样讲,我想,与潘优统一道参加反革命组织的,可能真的还有人没抓。于是,我对王特派员说:“刚抓走的几个,都是跳得比较高的,看样子,还有摇鹅毛扇子的还没到案。要说出谋献策的人,中学老师没有像小学老师这样闹的厉害,这人,应不在中学老师之中。要说小学老师,程半玉,只是喜欢漂亮女孩,爱出风头,城府并不深,倒是与他相好的王老师,还有点像。” 王特派员说:“别想了!......能想出来的,......那不是案子。” 听王特派员这样讲,我一边挪屁股准备睡下,一边说:“当个公安侦察员,真不简单!” 王特派员说:“县局的......侦察员,都是转业......退伍军人.想当侦察员......先去当兵。要想当兵,就要争取......在这里......不要被打伤。你们,与我们......不一样,毛 说,......你们年青人,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就是说,......你们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有,......怎么能革命呢?明天,你去告......诉他们,说我说的梦......话,是相信......谢雨丙。” 听完王特派员吐出的肺腑之言,和他老表达出的关怀之情,我“哦”了一声,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 |
我拉起被角,刚准备擦眼泪,房门“吱”的一声又开了,紧接着一阵臭气扑鼻而来。王特派员大声吼道:“拿出去!” 矮胖子嗡声嗡气地说:“我锁门了!你们要屙尿,到哪里屙?” 我赶快坐起来,对矮胖子说:“这房间这么小,怎能放粪桶呢?” 矮胖子大声嚷道:“这是照顾王二当的,如果这里只关你,你还不够格用呢!”说完,粪桶碰撞墙壁声和锁门声,接踵而来! 王特派员叹了一开气,说:“没想到......自己也......成了罪犯!” 我用手辈擦去自己的眼泪,对王特派员说:“你老不是罪犯,在为人民立新功!” 王特派员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说话。 我躺下来后,对王特派员说:“原来看过小说中的华子良的勇敢、坚强,听过韩子栋说的敌人的凶残,总觉得只是故事,感受不深。现在,见到你老,这一切都变成现实!嗅到粪桶的臭味,更深刻懂得革命道路的艰难。这些,是过去在学校、在课堂,怎么也学不到的!” 王特派员听我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挨整......都无所谓!用国家......的稳定来让......你们受教育,本钱也......太大了。国家不稳定......建设搞不好。......建设搞不好,......国家不富强。......国家不富强,......人民就......不会幸福!要让青年人......受革命的磨炼,......办法还很多。......台湾还没解放,......当兵到......东海前线,......照样煅炼人!” 我回味着王特派员的话,觉得讲的有道理。像现这样,枪支失控,到处武斗,与兵荒马乱有什么区别?这里的造反派打砸,那里的造反派砸抢,稍大一点的小镇,居民就感觉不到安稳,领导都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说军管吧,又把司令员撤换了!俗话说,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没有了政府,天下大乱了,还能搞什么建设?......”想着,想着,自己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自己从一个什么高地方摔下来,没有摔伤脚,倒是把腿摔放疼了!想看看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好像听见王特派员站在很远的地方,在叫我。我使劲喊“我在这里!”,可是,王特派员依然在喊!又好像又听见矮胖子在背后骂我,我真生气!使劲回过头,眼睛终于睁开了。见矮胖子甩开脚,一脚踢在我小腿上,嘴里骂道:“老子为你站岗放哨,你到睡的安稳,快起来,胡司令在大门外等你半天了!” 听矮胖子骂完,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矮胖子踢了我几脚! 我赶紧穿好衣裤,套上球鞋,小跑步出房门,见大会议室的人早起来了,有的在叠被子,有的在打扫卫生。 跑出大会议室的门,天已经大亮了。看见谢雨丙、曾清厚、胡老幺三人,站成一圈,正在小声议论什么。 我刚跑近他们,背对着我的胡老幺,突然转过身子,小声而粗气地问:“昨晚要你注意的事,忘了吗?” 我愣了一下,小声问胡老幺:“你不是说,就告诉你一个人,现在能讲吗?” 胡老幺发怒问:“我有这样说吗?” 谢雨丙对胡老幺说:“你不要发脾气,不然,他不敢说真话了!” 曾清厚插话说:“快说!我们还有事!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看着谢雨丙说:“我半夜起来解小溲时,王特派员说梦话的声音不大,好像说谢.....” 谢雨丙睁大眼睛,问:“说我?什么?” 我把王特派员教我说的话,向他们三人说了一遍,话音刚落,胡老幺就问谢雨丙:“你参加劳动党了?” |
谢雨丙不假思索地反问胡老幺:“你说呢?” 胡老幺摇摇头,说:“反正现在从公社党委到省委,书记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到处都看不见共产党的党委了!而隔我们近的越南、朝鲜,隔我们远的阿尔巴尼亚,当权的都是劳动党,你参加劳动党,有什么不行?” 谢雨丙冷笑了一声,对着胡老幺吐出“幼稚”两字,就匆匆向区公所后门走去。 曾清厚看了胡老幺一眼,问:“晚上没睡好?” 胡老幺半睁着眼,慢条斯理地说:“昨夜回站后,三个老伙计问我有什么喜事,我告诉他们又整了王二当一次,又出了一口气。他们说向我道贺,拉我打扑克,他们说打三百分,我说打升级,他们依了我。没想到,昨夜的手气真好,老是当上游,一直打到转钟两点,谁也没夺走我的上游!后来,一个伙计说他家里有烧好了的乌龟,还有人家从沙市酒厂带来的白酒。接着,就到他家去吃乌龟、喝烧酒。四个人喝呀、讲呀,不知怎么云里雾里,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胡老幺还想讲下去,被曾清厚在他肩膀上猛击一掌后,胡老幺没有再往下讲,只是斜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听我刚才讲了一些什么?” 我看了胡老幺一眼,说:“昨夜,你要我听王特派员讲梦话,我也一夜没睡。刚才你跟他们讲话时,我在打瞌睡,没听见你讲了什么!如果是要我做的事,能不能再讲一遍?” 胡老幺转过脸,看了看曾清厚,见曾清厚的眼睛正盯着会议室里面,脸转回来,对我说:“没你的事!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我高兴地对胡老幺说:“你昨夜答应,只要我听到王特派员说梦话,就让我回家一次。我现在就想回家。”说着,挪脚就向区公所后门走去。 我才走出去两步,曾清厚粗着嗓子,在我背后嚷道:“你给我回来!” 我以为曾清厚在嚷别人,没有停下脚步。谁知曾清厚一下冲到我的前面,瞪大眼睛,红着脸,对我大声嚷道:“我在叫你,你怎么还往前走?” 我争辩说:“我不晓得你老在叫我!老胡同志昨夜安排我任务时,说只要我记下了王特......” 没让我把“特派员”三个字说完,曾清厚更大声吼道:“不准再这么称呼他!他现在的名字叫‘史八垓’!” 我没听明白曾清厚在讲什么,小声问:“他老姓‘王’,什么时候改姓‘史’了?” 曾清厚绕着我转了一圈,满脸阴阳怪气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话音一落,我就大声回答说:“真的不晓得!只晓得他姓‘王’!” 曾清厚讥讽地说:“刘喜木说你填高考志愿时,填报的北京大学。依我看,你上北京小学都不够资格!”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没有错,我的爹妈不是北京人,又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在北京,当然没有上北京小学的机会!” 曾清厚立刻满面乌风黑雨,怒吼道:“你别故意和我兜圈子!惹怒了我,我也会踢脚的!” 可能是曾清厚的嗓门太粗,也许见我说回家,却被曾清厚留下,胡老幺一面大声嚷着“怎么了”,一面跑到我的面前,问曾清厚:“他惹你生气了?” 曾清厚唬着脸,对胡老幺说:“我与谢司令刚研究好的,今天上午,要把这里的拉上街,挂黑牌游行示众。黑牌上的名字,确定王二当挂‘死不改悔的走资派’!我要他称王二当作‘死不改’,他却说他不姓‘史’。你说,他是不是故意与我兜圈子?” 胡老幺低着头,从我的下巴,往上看我,然后,立起身子,大声对我说:“取消对你‘放风’的奖励!罚你现在去伙房打饭!” 曾清厚对胡老幺摆摆手,说:“不要他去打饭。我和谢司令对他早有安排,要他现在,赶快去前面办公室,谢司令正在等他!” 胡老幺的脖子像狗一样,往上伸了一下,说了一声“哦”,就向大会议室跑去。 |
曾清厚的头一直盯住胡老幺的背影,即使胡老幺跑进了学习班,也没有回头,不知他在想什么问题,我也只好站在他的身后,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曾清厚猛回头,发现我在他的身后,眉头突然紧皱,满脸不高兴地大声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心里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回答说:“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曾清厚冷笑着说:“难怪县委文革工作组,把你和学校黑帮关在一起的!完全是一个十七年教育黑线残害的黑样板,一个地地道道的的书呆子!” 心想,你是在和胡老幺说谢雨丙找我,又没正正规规地告诉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再说,胡老幺还是正儿八经表态,只要我记住王特派员说的梦话,就可以放我回家的。却被你,说拦下就拦下!你不讲道理,反过来还骂我......越想心里越生气! 过了一下子,见曾清厚没有再接着骂人,我慢慢抬起头,扫了他面孔一眼,发现他额头上的血管凸得老高,感受到他正在生我的气,害怕他向我踢脚,只好强压心中的怒火,对曾清厚说:“我这就去找谢司令!”没等他说话,我就撒腿往区公所的后门跑。 刚跑到天井旁,就听见谢雨丙办公室外间的木地板上,有人踱步发出的声响。跑到房门口,我把脸紧贴着门框,往里瞧,果然是谢雨丙一人,在里面走来走去!于是,我对着谢雨丙的后背,问:“是你找我吗?” 谢雨丙回过身子,对我说:“你刚才对小胡说的事,是真的吗?” 我不望了望自己的身后,又望了望套间的里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谢雨丙见我没回答他的提问,对我招了招手,说:“你进来说,里间没有其他人。”说着,他等我进门后,随手把门关上,就走进里间。 我站在外间,没跟着他往里间走。 不一会儿,谢雨丙在里间招呼我进去。 我走进谢雨丙里间办公室,见他办公桌上放着一支驳壳枪,好像是潘优统用过的那支!心想,摆着枪找我,决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雨丙走到我身边,把里间的房门也关上! 见这阵式,我心里有些慌乱,思索着该怎样讲王特派员对我说过的话。 谢雨丙把紧靠着办公桌的旧藤椅拉开,自己坐进去后,指着放在文件柜旁的一把大木椅,说:“坐吧!” 我拖过木椅,在离他稍远的房门边,找了一个地方,放好椅子就坐下,对他说:“我听你的。” 谢雨丙摇摇头说:“我听你说!” 我知道他刚才做的一切,是以为我在外间不敢讲,才换到里间来的,但是,我不知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于是,指着他办公桌上的枪,问:“这是潘司令的枪吧?” 谢雨丙脖子往后一仰,双手抱着后脑勺,笑着说:“也许是天意吧!‘九.五命令’说收枪,我一直想着把散开的枪,收回来搞登记。没想到,刚把老潘的枪收来,他就把抓走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要是我没收老潘的枪,县人武部抓他,打起来该怎么办?闹不好,说我支持他成立反革命组织哩!” 听谢雨丙这样讲,我明白他是想与劳动党划清界限,于是,对他说:“王特派员昨夜没睡前,还向我夸奖你有政治头脑哩!”我把自己添加的“政治”两字,说的特别重。 谢雨丙两眼一亮,把藤椅向我面前挪了挪,高兴地说:“其实,我也认为,老王应该是一个可以结合进革委会的老干部,谁知老潘,对他特别仇恨。为了搞好团结,我也不好制止他。老潘被抓走了,小胡又从水底冒出来,也好像对老王也特别仇恨。还有,老曾说,老潘刚抓走,我们对当权派斗争的格局,不能马上变。变快了,群众会怀疑我们钢革司的大方向到底对准......” 听谢雨丙说到这里,我一直低着头在想:谢雨丙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是想争取同伙对他信任的同时,还在为自己今后的政治前途作打算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难道他就不恨被钢革司打伤打残的那些老干部吗?...... 我一直在心里把自己的疑问回来倒去,没有听清谢雨丙后面还讲了什么。 谢雨丙还真的会编故事,不知道他讲了多久!在他稍作停顿时,我抬起头,谢雨丙笑着对我说:“我已与老曾商量好了,把要写的东西,写在一张办公纸上,交给了一个矮胖的学生。他在对面房间里等你,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你先去写,早饭,学习班的人,会给你送来的!” 我看了谢雨丙一眼,虽然没听见此前他到底讲了什么,但是,要我离开他的办公室,去与矮胖子打交道,心想,应该不会更危险!我立即提起木椅,放回文件柜旁,打开里间房门后,几大步跑到外间房门前,扭开门锁铁扭,赶紧跑到门外。 |
不知为什么,我打好了帖子,检查完后,准备发帖时,突然上来一个天涯规则的对话白框。 我要发帖的鼠标也死了。 没办法,只点击删除白对话框,鼠标才有用。结果,当我删除除白框,紧接着,我的近五十行的帖文,一块没了! 近两小时的劳动,就这样打了水漂!。 如果再用两小时敲帖,就到午夜了。 对网友们说一声:对不起! |
我轻轻地关上外间房门后,转身想从前面绕过天井,没想到,刚转过身子,就一头撞在谁的怀里!急忙两手抱住来人,生怕惹怒了被撞的什么造反派! 来人后退一步,推开我时,我接连陪小心说:“对不起,对不起!” 来人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我的左手腕,一个外地而熟悉的口音低沉地说:“脉搏跳得好快哟!” 我立刻意识到,来人就是吴昭训,心想,他怎么还在小镇?抬起头,急问:“你还没走?” 吴昭训放开我的左手,然后,两只手搭在我的双肩上,上下打量我的会儿,问:“挨打啦?” 突然碰见吴昭训,我又惊又喜,语无伦次地答:“挨过了!没有挨!有点怕!” 吴昭训盯住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发现什么,然后深有感触地说:“看来,你们的学习班,还真的杀气腾腾!难怪被老百姓称着牢房的!不见到你的模样,我真的将信将疑,哎!百闻不如一见!你这样敢说敢为的人,都惊恐万状,还说别的人呢?难怪与你对立的女同学,愿出面向柳珍兰为你求情的!” 我问:“是高英红吗?” 吴昭训点点头,说:“是一个高高的、瘦瘦的女孩儿,听柳珍兰说,她是高医生的女儿!近赭者赤,她真的有些人道主义!” 我连忙说:“谢谢!谢谢我妈!” 吴昭训笑着说:“傻瓜!她怎么成你妈了?” 我知道自己语无伦次,慌忙转换话题,问:“你有事吗?” 吴昭训点了一下头,说:“我想找他们的谢司令!” 我转过身子,推了一下谢雨丙办公室的门,门开了一道小缝,对吴昭训说:“幸亏没用力,要不,反锁上了,还要叫门呢!”说着,我就准备去天井对面的办公室。 我刚迈出一步,就被吴昭训一把抓住!他说:“怎么走哇?我要对你和他一起说事呢!” 我愣了一下,赶忙推开谢雨丙办公室外间房门,走到里间门框,往里瞧,见谢雨丙坐在办公桌前,正聚精会神地拨弄着潘优统的那支驳壳枪!于是,我轻轻地叫了一声:“谢司令。” 谢雨丙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回过头,瞪大眼睛,大声问:“是你?” 吴昭训在门外连忙接着回答说:“是我!” 谢雨丙立即站起身,推开藤椅,往外走,与要走进里间的吴昭训对了一个正面,慌忙把双手放到自己背后,在棉袄上擦了擦,然后一双手伸出来,紧紧住吴昭训伸过来的右手,嘴里一个劲地说:“没想到您还没走!您昨晚住在柳珍兰家?陪您的老同学了?真对不起,没有去她家陪您玩扑克!” 看着谢雨丙奴颜婢膝的模样,心想,没想到,这个在小镇街民心目中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此时此刻,够奴的! 吴昭训从谢雨丙的双手里,抽出自己的右手,几个手指头相互捻了捻,问:“大清早的,手上怎能么这油哇?” 谢雨丙迅速闪开,指着桌上的枪,对吴昭训说:“这是我缴的潘优统的枪!这家伙,不知为啥对公安特派员特别仇恨,我怕他用枪误伤特派员,就缴了他的枪。幸亏缴了他的枪,要不然,说不定解放军来抓他时,会动枪哩!这不,这家伙用枪不爱惜,枪都有些生锈了,我正替他擦着呢!” 吴昭训走近办公桌,端详桌面上的枪。谢雨丙赶快走上前,摆正藤椅,对吴昭训说:“枪很脏,别脏了你的手,您快请坐!” 吴昭训接过藤椅,回过头,对我说:“你去外间端把椅子进来,我有话说。” 谢雨丙指着我,问吴昭训:“他?” 吴昭训点点头,没有答话。 谢雨丙指着文件柜前的木椅,对我说:“我去端,你就坐那儿!”说着,就走出里间。 我走到柜子前,端过木椅,在紧靠里间门框的地方坐下,把与吴昭训对着的地方,留给谢雨丙。 谢雨丙端着木椅,走进里间,看了我一眼,说:“还是你陪吴同志坐!” 吴昭训笑着对谢雨丙说:“你是司令,他是你的阶下囚,怎能让他陪我呢?能给他一席之地,就很不错了!” 谢雨丙把木椅放到空地方,坐下后,两眼盯着吴昭训。 吴昭训用左手往背后一指,对谢雨丙说:“就说说劳动党的事!” |
吴昭训似笑非笑地对谢雨丙说:“你说你读书不多,我觉得,你从社会经历中获得的社会知识,要比牛东坡从学校获得的书本知识多多了。据了解,牛东坡从武汉“七.二0”后,已经脱离了学校的红司,只是保留了工造的某些观点,他不属于工造的任何组织。你其实不愿接受我的建议,只是怕拒绝会让我丢面子,想出一个理由,说工造也会不同意牛东坡参加我所说的活动。请你注意,我之所以说你‘想出一个理由’,道理很简单,你先说了一个‘我想’。如果说的是钢革司,你说‘我想’,还说得过去。可是,你说的是硬工造,这个与你相对立的群众组织,你说‘我想’,有啥用?工造的事,由你来想,革命大联合,早就实现了!县、区、社三级的革委会,早就成立了!我虽然比你年纪大,读的书比你多,就对人处事说来,我比你差的远啰!也许是我的学生气太足,不习惯这种‘圆滑、老练’啰!” 谢雨丙满面通红地对吴昭训说:“你是省城大专院校的红卫兵,站的高,看的远!又是大哥哥,我内心里确实敬佩你,没有半句假话!至于说到工造,也是将心比心。就说潘优统,他是被县人武部带走的,我都一时想不过来,如果”说到这里,他指着办公桌上的那支付枪,接着说:“他带着它,去投奔工造,我就更想不过来了!” 听谢雨丙这样说,我觉得有些道理,立即离开椅子,走到吴昭训的面前,小声说:“他讲的有些合我的心意!” 吴昭训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声说:“你看着办!我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你觉得该咋办,就咱办!我马上回县了。再要来,也要等到五一,李德琛办大事时,才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向李德琛学习。我是‘三钢’的,他是‘三新’的,就像你和小谢一样,观点不同,派别不一样,不应该影响做朋友!”说着,站起身,对谢雨丙说:“谢谢你对我的赞扬!刚才,我对牛东坡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听柳珍兰讲,你和牛东坡认识很早。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能拳头相加!牛东坡,下半年要参军,如果他的身体出了毛病,不要说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谢雨丙也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对吴昭训说:“如果他的身体,因为我们这一派打得不能参军,我会背着他,找接兵的求情的!只是,人吃了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如果他因为生病体检不合格,您刚才交的任务,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本来迈步走到间门口的吴昭训,听见谢雨丙这样讲,又回过身来,笑着说:“难怪小镇的司令由你当的!你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只是,希望你守信用,说话算数!” 谢雨丙笑着说:“您放心地走。这不,您五一节要参加柳珍兰的婚礼,可以检查我对您忠不忠!” 本来向外间迈出一步的吴昭训,又回过头来,对谢雨丙说:“‘忠’字,可不能乱讲,只能献给我们心中的红太阳!”说完,就回过头,走出外间。 我想跟着走出去,突然听见谢雨丙嚷了一声。我急回头,见谢雨丙板着面孔,站在藤椅边,正在对我招手。只好把迈出的左脚,又缩了回来,问:“有事吗?” 谢雨丙低声吼道:“你唱的什么戏呀?” 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哪有唱戏呀?” 谢雨丙从里间跑到外间门口,向区公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退回里间,大声吼道:“你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要我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想不挨打,你必须照我安排的做!否则,你挨打,是你自己的问题!再说,廖、王、陈挨打,没有谁敢问我的道理!你是谁?是龙卵子的儿子?说实在的,按我对其他人的脾气,现在就想甩你几巴掌!” 听谢雨丙劈头盖脸地谩骂,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想与谢雨丙拼个你死我活!正在这时,我爹出现在外间门口,急忙从里间跑出来。 我爹可能见到我满脸怒气,立即走进房间。见外间只站着我一人,说:“刚才好像听见两个人讲话,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指着里间对爹说:“谢司令在里面。” 我爹拿着油条,走进里间。 接着听见我爹说:“你是工作人,你大些,就大人大量,不要跟我的东坡一般见识!这伢,我前面的伢死多了,从小娇惯了他!俗话说,富人养泡子,穷汉养娇子。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只管骂我好了!” 我爹在里间呆了好一会儿,没听见谢雨丙答话。 又过了一会儿,我爹空着手,从里间走出来,小声对我说:“忍下一日之气,免除百日之忧。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看你的样子,真的吓倒人,好像要生吞老虎一样呢!......” 正要这时,我爹还想说什么,谢雨丙从里间传过话来:“小牛,你来拿走两根油条,我吃不了这么多。” 听谢雨丙这样说,我爹接过谢雨丙话,对里间说:”我这里还有,你吃吧!”说完,回过头对我说:“没事不要跑进干部办公室,快走吧!” |
我跺了一下脚,对爹说:“为么事不让我进去拿油条?” 爹不高兴地说:“人家那里是干部办公的地方,瓜田李下,要避嫌疑哩!” 我也不高兴地对爹说:“是县委公布他的干部,还是区委公布他的干部?他连共产党员都不是呢?” 我爹小声发怒说:“你这伢,怎么不知天高在厚?人家手里拿着枪!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人家是司令。我只晓得,逃老东的时候,皇伪军金一五部队的司令,说枪毙哪个,哪个就活不成了!现在,他们也一样,说打哪个,哪个就被打得趴下!” 我跟着爹的话说:“正是这样,我才与工造的在一起,反对钢革师抢枪的!” 我爹皱起眉头,对我说:“你说的道里,我不懂。只晓得你妈说,今年下半年,你想再报名参军。你妈为了不让你在这里被打伤,昨日夜里,到处奔波,求这个,求那个,还是德琛帮忙,请他武汉的同学。听你妈说,那人当着她的面,说来区里求情。不知来了没有。即日一清早,你妈就催我用买早茶,进来看情况。哎,谁知没有碰到说外面口音的年青人呢!” 听爹这样讲,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想没有错,果然,吴昭训是专程为自己来的!真的太感谢我妈了!于是有些激动地说:“妈妈真好!” 我爹瞪了我一眼,小声说:“你妈,才不好呢!” 听爹这样说,我吓了一跳,急忙问:“我妈怎么啦?” 爹叹了一口气,说:“昨晚鸡子叫二遍,你妈与妹妹才回家。一进房,就倒在床上叫心里痛!你妹在碗柜抽屉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上个月吃的那瓶胃舒平。一口气吞了四颗,人才好一点。你呀,是家里的老大,不要只顾自己在外面乱说乱讲,一要心痛自己的妈,二要给妹妹和两个弟弟做好样子!” 听爹这样讲,担心妈早上是否还胃痛,就对爹说:“爹,妈请的那个大学生,一清早就来过了,他要谢雨丙把我抽来替钢革司帮忙。” 我的话音刚落,爹就“哦”了一声,连忙说:“不能这样!怎样能为了自己不挨打,倒去参加打别人呢?我们老牛家,明朝时,从江东彭城搬到这里,祖上从来没在这里胡作非为!这事,到了你这一代,千万不能坏了家风!不能忘了祖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这个我懂。小时候,你老常指着神龛上的‘彭城家风’,告诉我们,不要忘了祖宗!我决不会帮钢革司打人的!那个大学生说,只要我帮他们写写画画。” 爹横了我一眼,小声说:“写写画画,也不能乱写乱画!” 我指着天井对面正开着窗子的办公室,说:“他们要我去那间房里写什么。” 我爹望了对面办公室一眼,就绕过没水的天井,走到办公室门前,正要扶着门框,往里张望。不料,小矮胖子从里面跑了出来,把爹撞倒在地上! 我见矮胖子横了我爹一眼,动脚要跑,立即冲过去,一把抓住矮胖子胸前的衣扣,大声嚷道:“把我爹扶起来!” 矮胖子双手抓住我抓他的右手,使劲两边掰。 我爹从地上爬起身,大声对我吼道:“放开他!” 就在这时,谢雨丙从对面喊话:“万四海,过来一下!” 矮胖子听见谢雨丙的声音,大声对我嚷道:“放开我,谢司令叫我呢!” 我放开右手,用左手抓住他右袖筒,问:“原来你与万思河是一家子!他叫万思河,你叫万思海!” 矮胖子挣脱我的左手,大声说:“他叫万思河,我叫万四海!‘四’字辈,比‘思’字辈,高一辈,万思海,要叫我叔!” 我大声吼道:“管你什么辈,都是无名鼠辈!” 矮胖子瞪大眼睛,想说什么,我爹赶快骂我道:“怎么能骂人呢?你再到外面惹祸,回家小心我揍你!” 矮胖子见我爹发火,就没再说什么,向谢雨丙办公室跑去。 |
我见爹两手伸到自己背后腰间,用力挨着揉着,知道爹可可坐地时,扭了腰,就挪到爹身后,帮他老揉。不一会儿,爹把我扒开,走进刚才想看的办公室。 我看爹扭了扭自己的腰,手放到前面,就跟在爹的身后,走进房间去。 原来,这间办公室与谢雨丙的那间不一样,不是套间,是一通间,面积几乎小了一半,大约十五平方米左右。房间里面,用木板与另一个房间隔开。靠天井一边,与对面办公室一样,都是用木板做成的隔墙。隔墙的右边是房门,左边是两开门的玻璃窗。靠门的地方,放着一桌大饭桌,上面放着一个大菜盘;盘子口面摆着一枝大号毛笔和中号排笔;菜盘旁边放着一瓶大瓶墨汁。大饭桌靠墙边,放着几块刚糊上白纸的小黑板。靠边玻璃窗的一边,中央放着一张康乐棋桌,桌上放着一叠糊好白纸的铜板纸板。 爹看了看饭桌上的笔墨,又敲了敲里边的隔板,自言自语地说:“里边该不会是打人的地方吧?” 我走到爹的跟前,小声对爹说:“里面又是一个房间。我刚才上前来的时候,看见里面房间的门,向后开着。爹,你老回去吧,刚才武汉的大学生,给谢雨丙说过了,他们不会躲到那里面打我的。你老回家吧,我妈生病呢!” 爹回过头,望着我的脸,隔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依我的心,只有把你带出这地方,我才能放下!”他老说着,又指着后面,接着说:“那地方,旧社会就是牢房!解放前,我来这里,替你和尚爷爷送过牢饭。现在得知你又住进这地方,心里难受哟!” 我爹说的和尚爷爷,是沙市前爹的亲叔叔,他老在一九四0年五月间,日本飞机轰炸沙市时,逃难来小镇的。后来,我妈原来的一家人,全死在逃难途中,只剩下我妈一人,妈为此哭瞎了一只左眼。再后来,才与孤身一人的爹成家,才有了我和弟妹。解放前,不千何原因,民国的乡长,曾抓这位爷爷在这里坐牢。爹不止一次说到这事。于是,我对爹说:“现在,这里是学习班,不是牢房!” 爹摇摇头说:“不是我一人说的,街上的人,都说是牢房!” 我劝爹说:“不进来,我老是到处躲,你老还是担惊受怕。你老快走吧,不要等朱书民他们来了笑话我,说我坐牢,也要爹陪着,那多么没有面子呀!还有......” 我的话还没说完,朱书民人未进门,声音先到:“和尚都有个先来后到!怎么该老牢头给新来的端茶倒......”后面的“水”字没出完,一脚就迈进门坎。抬头一看,叫苦说:“哎哟,爹也跟着进来坐牢了!” 我马上迎上去,从朱书民手里接过碗筷。我爹凑近看,瞪大眼睛问朱书民:“怎么只有一碗粥?” 朱书民歪着脑袋,斜了我爹一眼,说:“这粥,还是我抢的!” 我爹点了点头,二话没说,扭头就跑出房门。 房间里没有坐的凳椅,我接过粥碗后,就着里面的咸菜,大口喝了起来。 朱书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挖苦地说:“不错呀,有工作了!一个月,多少钱的工资?你呀,真不简单!记得你小时候,我叫你美男子,你不高兴,还与我吵架。现在怎么样,我们在后面斗私批修,一天到晚向自己的灵魂开炮,你却到这好的地方,玩康乐棋,练毛笔字,不因为你长的漂亮,是美男子,还会是什么呢?” 我想回敬他几句,朱书民摆摆手,接着说:“给你送饭,还没给你谈心!”说着,伸长脖子望了望窗外,接着说:“这里不是谈心的地方!等晚上你回后面睡觉时,再说!现在,我只提一个人的名字,希望你想一想!” 我喝了一口粥,对朱书民点了点头。 朱书民大声说:“岳飞!”说完,就跑出房门。 “岳飞”?朱书民的意思,是要我做忠臣!哎!这还用得着你提醒吗?我并非要忠于你的工造这个组织,而是不支持反军!是毛 提出来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习中国人民解放军!早在五年前,毛 提出来向雷锋同志学习,解放军就是我心中的神。接下来,高一下时,参加滑翔员全部体检后,更是想参军了!想到这里,我对着门外,“呸”的一声。 刚好万四海走到门口,睁大眼睛,大声嚷道:“怎么还这样?你爹刚走,就想骂人了?” 我没有好气地对矮胖子说:“不是对你!我送碗去食堂,马上就来!”说着,就往区公所大门口跑去。 |
我刚跑到区公所大门口,就见我爹低着头,手里拿着几根油条,急急忙忙从隔两家的小吃店门口,朝区公所走来。 我立即迎了上去,爹抬头见是我,高兴地问:“是他们放你出来的?” 我端起手里的大饭碗,对爹说:“我告诉他们送碗去食堂,就自己跑出来了!” 爹指着我的大饭碗,看了一眼小吃店,说:“我去给你买碗米酒水,好泡油条!” 我连忙对爹说:“刚才喝了粥,不想再喝米酒水,吃两根油条就够了!”说着,就去爹的手里拿油条。 就在这时,万四海在背后嚷道:“谁同意你跑出来?” 我爹抬头,看着站在大门台阶上的万四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才对万四海说:“小哥,是我刚才出来时,告诉我家老大,要他来大门口接吃的!要怪,就怪我。是我不对,不该坏你们的规矩。” 万四海两眼圆睁,大声对我吼道:“你别把自己当诸葛亮,把我当阿斗!我就知道,你说送碗去食堂,完全是骗人的谎话!老实告诉你,刚才,谢司令叫我去他的办公司,告诉我,我们钢革司,根本不需要你这号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大声回击说:“你随便问一下过路人,看我们家,在这小镇上,是不是本份人!” 万四海不示弱地吼道:“我要问什么过路的?你对我说,送碗去食堂。你爹刚才对我说,你是出来接油条。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我爹更小声对万四海说:“对不起了,小哥!我是怕东坡违反了你们的规矩,想把事揽到自己身上的。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真的冤枉了我家老大了!” 我看我爹说这话时,近似于哭求了,于是对他老人家说:“别求他!他能把怎么的?” 我爹从我手里夺过碗筷,把手里的油条,分给我两根,把剩下的两根,递给万四海,告诉他说:“这油条,与刚才递给小谢的油条,都是一个老师傅炸的,又香又脆口。不信,你尝尝。” 万四海没说二话,就从我爹手里接过油条,张嘴就是一大口,边嚼边笑着说:“谢司令给我尝过一小节,真香!” 爹见我拿着油条没吃,对我说:“你跟这小哥一块进去,你看他,比你小的多,人家说吃就吃!你呀,不要有事无事,总爱乱想!” 我见万四海狼吞虎咽地嚼着油条,心想,吃人家的东西倒大方,就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油条,冲着矮胖子说:“这么急追出来,有什么大事?” 万四海猛伸手,把我手上的油条,又扯走一大截!接着,趾高气扬地对我说:“谢司令要我告诉你,白天,你必须听我指挥!晚上,去小会议室睡觉!剩下的事,去我的办公室再说。” 我爹陪着笑,问万四海:“你的办公室?” 矮胖子看了我爹一眼,说:“就是你刚才坐地的那一间!” 我爹向着万四海点点头,又回过头,对我说:“那办公室不错,你快去吧。你的碗,我拿去交给许师傅。”说着,就向对街区食堂走去。 我跟在万四海的身后,走进他所说的办公室。见万四海走到康乐棋桌旁,把拿油条的手,在铜板纸贴白纸的地方,擦去手上的油。我也走过去,在他擦过油的白纸另一边,正要擦自己手上的油。 万四海笑着说:“我安排这块板,给你!” 听矮胖子这样说,立即把手缩回来,看着万四海笑得把鼻子眼睛挤成一团的脸。 可能是我的脸色相当难看,万四海立刻收敛住笑容,瞪大眼睛,点点头,说:“哦,还忘记告诉你了!谢司令决定,九点钟开始,你们学习班的所有人,都挂牌上街,游行示众。你先写好几个当权派的黑牌,再写工造老保的,最后,写你自己的!” 我惊愕地“哦”了一声! 矮胖子指着刚擦过手的纸板,打趣地说:“别鹅、鸭的了!我给你挑的这块,是最小的一块!” |
我连忙跑到大饭桌旁,搬起竖在木板隔墙边的小黑板,伸右手挑起黑板上边的细麻绳挂套,不大一会儿,就感到手掌卡得有有些痛。心想,小镇的钢革司,一定是学县城他们的总部整人的残酷刑罚,整地委副书记、原县委老书记的办法,给他脖子上,用细麻绳,挂小实木黑板,游街示众,使老书记突发高血压,昏倒在地,差一点丢命!于是,我把想把细麻绳套在自己脖子上,试试是啥感受。没想到我的双手才把细麻绳举上额头,万四海大声吼道:“别搞破坏!你想当区走资派?没门!”说着,就跑到我的面前,把黑板抢过去。我想骂万四海一句“畜生”,突然发现镇上理发店的师傅狗子,提着理发箱,在房门口往里探望。 万四海迎上去,问:“后面那么多人的头,剃完了?” 狗子师傅本姓李,小时候没听大我叫过他的名字。四十多岁,解放初期,镇上成立小剧团时,他专门演坏角色中的狗腿子。后来,小镇上的人,就丢开他的名和姓,用他的角色称呼他,变“狗腿子”为“狗子”。狗子特爱说笑话,好像说话不惹人笑,就一定不是他。 听万四海问过后,狗子先是做了一个孙猴子手搭凉棚的动作,然然瞪圆双眼,认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剃’,是‘削’哟!一个个都被削成的‘妖怪’了!阿——弥——陀——佛!” 万四海大笑一阵子,然后说:“头发中间开了几道沟?” 狗子摇摇头,说:“作孽哟!胡老幺......”说到这里,立即伸出空着的左手,打了自己一嘴巴,接着说:“是你们的胡司令,逼我这么做,我得罪了观世音菩萨,今后的日子没——法——过——哟!” 万四海跑过去,夺过李师傅右手提着的理发箱子,然后跑到大饭桌边,丢地桌子上,回头一把抓住李师傅胸襟,吼道:“你再满嘴封资修,我就把你整成妖精!” 狗子立马点头哈腰,对万四海求情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胡——司——令,让我......”李师傅说到这里,停下来,对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的满月的胎头,是我递的。你去县里上学后,我再没给你剃过头。胡司令要我上前来,给你剃光头......”说到这里,又停下来,看了万四海一眼,接着对我说:“我的剃刀在后面,剃的人太多,已经像老爷的牙齿了。”说到这里,李师傅指着被万四活丢在大饭桌上的理发箱,对万四海说:“你老人家若是不信......”然后用楚剧道白腔调,说:“请——开——箱,一瞧!” 万四海不高兴地说:“后面的头,剃得那么快,就要上街了!我这里的牌子,一块都没写出来!你快想法把他的头发搞落,反正我不管剃头!” 给我剃头?我有些惊呆了,马上摸自己头上的青年发型,对李师傅说:“我的头发够短了,凭什么剃我的头?” 李师傅叹了一口长气,说:“二十一年前,我给你剃胎头时,你妈就吩咐我,一定要把你头顶旋涡的头发留着,好像说,不想见到和尚头!那时,按我们的行规,我不能按你妈说的办。突然,我想起中街庙里,你有一个出家的和尚爷爷。可能是这个和尚爷爷,太让你妈伤心!我就硬着头皮,把你头顶的头发留下来。后来,你长长五、六岁时,你妈,就给你梳成小辫子......” 李师傅还想把话说下去,万四海从他理发箱里,拿来推剪,走到他身后,想偷偷推李师傅后脑勺上的头发,我立即对万四海大吼一声:“你——!” 李师傅急回头,见万四海手里拿着推剪,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笑嘻嘻地对矮胖子说:“难为你老人家,我这就帮东坡剃头!”说着,就从万四海手里接过推剪。然后对我说:“你晓得哪里有椅子吗?” 万四海不耐烦地对李师傅说:“哪有时间坐着一五一十地剃?几剪子推完了事!” 李师傅回过头,对万四海一阵点头哈腰,还是用楚剧道白腔调,对万四海说:“遵命——!”然后小声对我说:“你稍微蹲低一点,我还是给你剪一个像样子的头!你们年青人,日出东方才做人,不能搞霉头的!” 我半蹲成马步,心头万般委屈,无以言表,两滴热泪,夺眶而出! |
@教导员y 688楼 2013-07-14 23:05:00 我见爹两手伸到自己背后腰间,用力挨着揉着,知道爹可能在坐地时,扭了腰,就挪到爹身后,帮他老揉。不一会儿,爹把我扒开,走进刚才想看的办公室。 我看爹扭了扭自己的腰,手放到前面,就跟在爹的身后,走进房间去。 原来,这间办公室与谢雨丙的那间不一样,不是套间,是一通间,面积几乎小了一半,大约十五平方米左右。房间里面,用木板与另一个房间隔开。靠天井一边,与对面办公室一样,都是用木板做成...... |
李师傅迅速把从理发箱里拿出理发白布围兜,抖了抖,抖掉兜上粘着的短头发渣,对我笑着说:“东坡呀,是皮匠爷爷教的马步吧?我学演戏时,也练这功夫。蹲一下,两腿就发抖!哎!我俩都将就、将就,你坐门坎,我弓腰,两人就扯平了!” 万四海一面拨弄大饭桌上的笔墨,一面扭头嚷李师傅:“就像刚才这样,我给你俩三分钟,三下五去二,搞完算数!” 李师傅笑对万四海滑稽地一笑,大声说:“还是革命少将说了算!”然后小声对我说:“幸亏胡老幺没来,要是他来了,眼睛一眨,就来个鬼点子!后面的......”说到这里,李师傅又用楚剧道白腔,来了一段慢板顺口溜:“几个区委真遭殃,头发剃得稀八烂。说是牛鬼与蛇神,整人整的不像样!”嘴里练完,就取下我脖子上的围兜,对万四海说:“我给他剃了个鸦雀头,你过来检查一下!” 我斜了万四海一眼,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看手里拿的一张信笺纸,连头也没回地对李师傅说:“你看着办,没事,就快走吧。我这里急着哩!” 李师傅赶紧收拾好理发箱,跑步离开房间,然后拐弯,向天井后面跑去。 等李师傅一出门,万四海就把手里的信笺纸朝我一扔,阴阳怪气地说:“你的文化高,能看懂,就照着上面的话,我要你写在哪块牌子上,你就写到哪能块牌子上!” 我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头发渣,弯腰从地上拣起信笺纸,见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几行字,如果不读整段句子,可能很多字的简写,猜也猜不出来。 我看了好几遍,见纸上把本名廖冰作书记辱称作“牛鬼屎不改走资派尿冰做”把本名王禄启特派员辱称作“蛇神害在做走资派玩绿旗”!心想,谢雨丙真恶毒,竟要借我的手,来辱骂受我敬佩的王特派员,就是刀架地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写!想到这里,我拿着信笺纸,走到正守着大饭桌上小黑板的万四海身边,指着纸上的第一行字,对他说:“第一行字是牛、牛、牛兔吧?” 万四海斜了我一眼,讪笑地说:“还是老老高三的学生,这第二个字都认不到?” 我勉强地笑了两声,说:“要能认出来,我就不会求你了!” 万四海从我的手里一把抓走信笺纸,向对面办公室跑去。 趁着这个空档,我踮着脚尖,跑出这间办公室,几大步,就跑出区公所后门。抬头看,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啊呀!” 我扫视四周,见大会议室的大门口的空地上,背枪的造反派把学习班的人,围在垓心,个个脸上杀气腾腾!三个区委光溜溜的头顶上,留下的头发,像用排笔画的大叉;其他人的头顶,都成了青一色的西瓜皮!胡老幺还扯着狗子师傅,拿着刮刀,给几个人返工哩! 可能是我的“啊呀”声,引起全场人的关注。胡老幺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向区公所后门开着的人墙口冲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胸前棉衣,使劲把我拖到学习班人群,大声咋呼李师傅:“他的头,是你动过的?” 李师傅收起手中的刮刀,走到我的面前,小声对胡老幺说:“是。是前面的小司令要我动......” 胡老幺没让李师傅把话说完,额头青筋突然凸显,飞起一脚,踢在李师傅左腿的膝关节外侧,嘴里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胆敢把谢司令称小司令!” 李师傅随着胡老幺的叫骂声斜坐在地上,双手紧抱着自己的左膝,眉头紧皱。 我立即跑过去,想扶起李师傅! 没想到,几个背后枪的立即冲上来,把我拉到万长青身边。 万长青低着头,斜了我几眼,小声问我:“我们在劫难逃,你为什么不让狗子跟你剃了算球呢?” 还没等我回话,胡老幺大声吼道:“万长青,你站出来!” 长青哥慢腾腾地走出我们这群人,向胡老幺深深地鞠一躬,说:“胡司令,我来了!” 胡老幺指着还坐在地上的李师傅说:“你会杀猪,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把狗子头上的毛,扯掉!” 万长青用左手抬起自己的右手,小声说:“我这右手,已经......” 没等万长青把话说完,小镇食品走的屠宰青工、大个头吴喜天跑到李师傅面前,一把抓住李师傅的右胳膊,把李师傅从地上提起来,吼道:“把剃刀给我!” 李师傅拐着脚,站了两次,才站稳身子,把手中的剃刀,交给吴喜天。 吴喜天打开剃刀,向刀上吐了两口口水,摆开一个用力的姿势,拿着刀子,就向李师傅的头顶开刀!痛得李师傅直起嗓子嚷,周围背枪的男女,立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
正在这时,左臂戴着小教红旗袖章的小学临时聘请老师李老三,右手拿着毛笔和排笔,威风凛凛地从区公所后门走出来,身后跟一个右手端着盘子,左手拿着没盖盖子的大墨汁瓶,左臂戴着智取威虎兵团的男青年。 吴喜天抬头见这两人走来,笑嘻嘻地对李老三说:“你快过来!帮帮忙,把这条狗好好收拾一下!” 李老三走近吴喜天,低头看了一眼,不高兴地对吴喜天说:“没事整他做啥?” 吴喜天瞪了李老三一眼,恶狠狠地说:“他破坏我们的革命行动,不整这样的人,整谁?” 李师傅借吴喜天与老三讲话的机会,抬头见是李老三,马上挣脱吴喜天的手,一膝跪在李老三面前,嚎啕大哭道:“我家三爷哟......你老快救救我吧!......我们一笔难写哟!......五百年前是一家哟!” 李老三立即转过身子,对身后端盘子的说:“方禧喜!我没空与他扯七扯八,这狗子,由你来处理!” 高高瘦瘦的方禧喜,眨巴眨巴自己有些对眼的眼睛,飞起一脚,踢在李师傅的屁股上,高声嚷道:“尽搞四旧!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说不定,五百年前,你的祖宗,真姓狗哩!你反正是唱戏的丑角,我给你把脸上化下妆,就免了你的头罚!”说着,就把墨汁倒进盘子里,弯下腰,把盘子送到李师傅的面前,大声嚷:“自己化妆!” 李师傅慢腾腾地伸出左手,在盘子醮了一手墨汁,摸到自己脸上。顿时,李师傅脸上,除了能见到牙齿,其他什么也见不着了! 这时,背着枪的造反派,立刻围了上来,有的鼓掌叫好,有的说不该整他,还有的议论说,不能让李师丑态百出,搅乱的游街的严肃性。一时间,像清晨飞来的蚊群,嗡嗡惹人心烦! 方禧喜得意地扫了四周一眼,把盘子端到我的面前,大声说:“轮到你啦!” 听到方禧喜的叫声,我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直起腰的李师傅一眼,心想,脸上涂墨汁后,可以不让街上的人认出自己,就学着李师傅,伸出左手,在方禧喜盘子醮了一手墨汁,摸到自己的脸上,然后扫了一眼四周,见刘喜木、邹炎起正从区公所后门走出来!李老三正拿着排笔,在王特派员胸前挂的黑板上,写着什么。我还想看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过来一下!” 我回过头看,原来是谢雨丙! 谢雨丙带着我,走到刘喜木、邹炎起的面前,扯了我一把,对刘喜木说:“到现在为止,尽管牛东坡没按我的安排做,但是,为了完成县联络站吴站长交办的任务,我还是制止了别人想揍他!至于,游行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揍他,那是你们俩的事了!” 邹炎起走到我面前,看了又看,对谢雨丙说:“他涂得像个黑人,认也认不出来,叫我们怎保证他不挨揍?” 谢雨丙不高兴地对邹炎起说:“你别搞自由主义!别人又剃头、又涂脸,都成!就给你的同学涂一下脸,有什么不行?” 刘喜木在一旁小声对我说:“牛东坡呀牛东坡!看在高英红的面子上,我给你当一次保镖!” 我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万四海拿着一块两层的包装箱纸盒做成的挂牌,走到我的面前,仔细打量我一阵子,讥讽地对刘喜木说:“刘司令真不简单,你多了一个黑人同学!” 刘喜木对万四海做了个鬼脸,大声说:“搞你的事,别啰嗦!” 万四海回了刘喜木一个鬼脸,提着细麻绳,把牌子一下套在我的脖子上!再用力狠狠往下拉,痛得我背心沟里冒出冷汗!我反着手,扯了一下背后的内衣,然后把细麻绳挪到棉袄衣领后。 万四海看了看刘喜木,右手食指指着我的鼻尖,小声说:“不看你爹给我吃油条,真想也给你挂一块黑板的!”说着,跺了一脚,就跑开了。 邹炎起小声对我说:“高英红告诉喜木,你妈昨晚到高英红家,求高英红的妈,说的痛哭流泪!高英红的妈,这才逼着高英红,上喜木家。这不,等到下,李老三来给你写牌子上写字时,你千万别惹火他!” 我看了邹炎起一眼,没置可否。 邹炎起一脸严肃像地对我说:“李老三好像很讨厌你,他真的想整你!为这,喜木和他争吵了!” |
刘喜木拍了一下邹炎起的肩膀,小声对他说:“你去跟着李老三,看他给其他人写牌子时,有啥动静!到了快写到这里前,先来告诉我一声。” 邹炎起听完刘喜木的吩咐,就往李老三、方禧喜给学习班的人写黑牌的地方跑去。 刘喜木看了我一眼,从裤子口袋摇出一张解溲纸,递给我,说“你的泪水把墨汁冲了一道沟,用这纸把脸上擦擦!” 我接过解溲纸,先擦了擦左手上的墨汁。准备擦脸时,刘喜木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毛边纸,一面帮我擦脸上的墨汁,一面说:“在师范开你批斗会时,我确实恨你,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读书的时候,只想着读书,没想到人与人的关系那么复杂。经过这两年批判、斗争,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牵涉到上几代人呢!” 我“哦”了一声,睁大眼睛,想看清刘喜木眼神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这话,肯定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刘喜木看了我一眼,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小心羿羿地望了一眼四周,风险万四海早就不在这里了,才小声问我:“你的爷爷,与李老三的爷爷,年轻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好朋友?” 我摇了摇头,说:“我爹,十一岁就死了父母。我妈,又是外地人!我怎么知道我爷爷的事呢?” 刘喜木点点头,接着说:“我刚才听李老三的意思,他的伯父被划成地主成份,与你爷爷、你爹,都有关系。尤其听说你妈到我们学校搞忆苦思甜,他就特别火!” 听刘喜木这样说,我心底一把无名火突然燃起,大声说:“我妈在学校忆苦思甜,是班主任请的。再说,我妈在学校根本没提过他家的事!到底说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刘喜木对我打了一个篮球赛“暂停”的手势,指着邹炎起站立的地方。我扭头看,见邹炎起往我们这边才跑出两步,又退了回去。对刘喜木说:“他没来,你说吧。” 刘喜木似乎不放心,再瞧一眼,才转过脸,接着说:“就为这事,我与他争吵,我告诉他,你妈忆苦思甜,说的是沙市被日本鬼子占领后逃难的事。可他却说,你妈到处讲他的伯父解放前,牵走你家大肥猪的事!” 我气愤地说:“他的伯父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牵我家的猪去‘慰劳’反动军队,还不准我妈说!他以为还是旧社......” 我的话还没说完,邹炎起就跑了过来,小声对刘喜木说:“李老三还很有文才!他给三个当权派还戴了写有牛鬼、蛇神的高帽子。给廖书记的黑板上写的是‘屎不干走资派尿,尿冰做’;给王特派员黑牌上写的是‘害在做走资派玩绿旗’!” 刘喜木用鼻子“哼”笑了两声,说:“他背定把廖书记的‘廖’,写成‘屙尿’的‘屎’了!” 邹炎起点点头,说:“王特派员的‘王’,写成‘玩乐’的‘玩’!还......” 邹炎起还想说什么,刘喜木用嘴往远处一挑,邹炎起扭头看,“啊呀”一声。 我抬头向右看,与我差不多高的李老三,头戴黑色鸭舌帽,鼻子上架一副墨光眼镜,身穿一套黑色棉衣裤,脚登一双黑色皮鞋,右手提着两枝笔,左手夹着正在冒烟的香烟,与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大墨汁瓶的方禧喜,一道径直向我们走来!” 刘喜木迎上去,对李老三说:“你太累了!牛东坡的牌子,就叫邹炎起来写。” 李老三取下墨镜,走到我的面前,看了看我的脸,摇摇头,问刘喜木:“别人整张脸都涂墨,他怎能这样呢?” 刘喜木说:“是我看他的眼泪冲走了墨汁,索性替他擦掉了脸下部的墨汁!” 李老三戴上墨镜,对刘喜木说:“刚才流泪,又忆苦思甜了?” 刘喜木不高兴地对李老三说:“磨推一转,话说一遍!老提忆苦思甜干什?再说,忆苦思甜,全国都在搞,又不是哪一人!” 李老三摇摇头,指着正在排队的学习班人,说:“忆苦思甜,是走资派蒙混群众的惯用手法,他们想转移视线,让人们去想过去的事,不想现在的事!” 我实在忍不住,大声问:“想现的什么事?想打砸......” 我的发问没完,就觉得一团黑东西扑脸而来,紧接着,就感觉脸上的东西直往下滴!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脸上被泼了墨汁! 这时,李老三怒骂道:“蠢猪!把他的牌子泼黑了,叫我怎么写呀!” |
方禧喜见李老三骂他,咬牙切齿地睁圆小眼,对我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害得老子挨骂,老子踢死你!”随着叫骂声,一脚随着叫骂声,向我踢来。我来不及躲开,只好就地跪下。 方禧喜的踢出的左脚,刚好踢在我的牌子上,随着重心前移,左小腿跪到我的包装纸箱牌上。紧接着,纸牌顺着我的两大腿之间的空隙,凹陷下去,方禧喜穿的咖啡色罩裤的左小腿,一下跪在泼满墨汁的牌子上!一心顾及左腿的方禧喜,忘记了右手拿的大墨汁瓶里的墨汁,手腕一歪,大墨汁瓶里的墨汁,也流到罩裤的右腿上。 一旁站着的刘喜木、邹炎起,立即跑上前,把方禧喜从我的怀里拉起来。 李老三低头对我挂的牌子扫了一眼,丢掉左手里的烟蒂,笑着对方禧喜说:“你不蠢!把牌子上的墨,擦掉了不少,我可以写了!” 方禧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只罩裤腿,恶狠狠地对我说:“老子刚穿的新罩裤,给你搞了这么多......” 刘喜木没等方禧喜说完,把他拉离我的面前,对他说:“这,不能责怪牛东坡!是你自己找的!第一,我并没有把牛东坡脸上的墨全部擦掉,用不着你往他身上倒墨汁!第二,李老师批评你,你可以跑进学习班,把随便谁的毛巾,拿出来,把刚泼在牛东坡牌子上的墨迹擦掉。第三,李老师批评你,你怎能冲着牛东坡发脾气呢?你不向他踢脚,你自己能摔倒?你不摔倒,怎能把自己的两只裤腿全搞墨呢?还有......” 刘喜木还想说什么,李老三拉开刘喜木说,指着我身上的牌子,对他说:“别啰嗦了,你刚才说的话,有一句有用,赶快进屋去,拿一条毛巾,倒点水,把他的牌子再擦一擦,我好写!” 刘喜木听李老三讲完,对我说:“你自己进屋,去找自己的毛巾!记住,不要擦脸!” 我看了一眼正在拨弄自己裤腿的方禧喜,心想,害人必害己,作恶有恶报! 走进大会议室,见区食堂的许师傅正弯着腰,在收拾地铺头吃早餐用过的饭桶。许师傅见我进屋,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直起腰,再定神看,发现是我,小声说:“街上这多伢在县里读书,人家都乖,不会像你这样被人折腾,你就不能学乖一点吗?”说着,他老望了门外一眼,接着说:“人家都在外面排队,你又怎么一个人跑进屋来呢?” 我指着身上挂的牌子说:“他们要我进屋,把牌子上的墨擦掉!” 许师傅“哦”了一声,赶紧弯下腰,拿起手里的抹布,帮我擦牌子。 许师傅没擦几下,李老三就在门外大声咋呼:“怎么还不出来?” 听到李老三的叫喊声,许师傅小声对我说:“李伢小时候就特别跳皮,别惹火他!快出去,不要与他争吵。” 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跑。 跑出大门,李老三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提拿着毛笔、排笔,迎上来,吼道:“站住!我等急了,谢司令催了好几次了!他的话,快讲完了,你牌子上半个字都没有!” 我只好就地停住,李老三走到我面前,张开大腿,在我胸前牌子上,一会排笔,一会毛笔,边写边小声对我说:“我晓得你,与玩禄旗不是一般化的关系,你也晓得我家,与你家不是一般关系!不过,听我伯父讲,他那时牵你家的大猪,是国民党军队要肉吃,你家有大猪,可杀肉。可是,你妈却逢人便说我的伯父!搞得我伯父在土改时,坐牢,最后死在牢里!......这是上一辈人的事,不说了!就说现在,玩禄旗在你面前,提到在我吗? 我没好气地说:“你刚才说的事,那时我刚出生,不知道。现在的事,是你们把我与王特派员弄到一起的。王特派员昨夜做梦,说了什么,起床后,我都讲给你们的司令听了。一句话,我的父母,还有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 李老三“嚯”在站起身,大声嚷道:“你别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了!就说让你进屋擦墨,你都会做小动作,还说别的什么?” 听李老三这样说,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道:“我才进去了一下,你一喊,我就跑出来了,哪里耍什么花招呀?” 李老三瞪大眼睛,皱紧眉头,指着我身上的牌子,吼道:“你在这牌子了涂了什么东西,让墨汁特别难写上去?” 刘喜木与邹炎起听李老三这样讲,都低头看牌子。 邹炎起边看边读:“铁杆老保、阴险狡猾溜洞破!”然后抬起头,问李老三:“谁溜进洞里破了?” 李老三一阵狂笑后说:“谁溜了,谁的心中有数!”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刘喜木一直盯着李老三,一直等到他停止笑声后,问我:“你刚才进屋后,是用自己的毛巾擦的牌子吗?” 我正要讲话,许师傅提着稀饭桶,从大会议门口走过来,听见刘喜木问擦牌子的事,插嘴说:“是我擦的!” |
方禧喜两大步跨到许师傅的面前,粗着喉咙大声问:“刘司令要他自己进屋擦,你为啥帮他擦?” 许师傅看方禧喜一眼,笑着小声对方禧喜说:“你和我大儿子一样大,我儿子从来不敢在我面前你呀、我的,他要像你呀、我的,和长辈说话,我肯定先甩他两耳光的。” 方禧喜把手里的盘子和墨汁瓶往稀饭桶里一丢,一把从许师傅手里抢过桶,对他大声吼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除李老三外,在场的人无不瞪大眼,对方禧喜的举动感到意外。许师傅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像是告诉大家,也像口对心说:“我没说什么错话。只是想说,晚辈要尊重长辈,说话要有礼貌,再没说什么了。” 李老三把拿着的毛笔、排笔,丢进方禧喜提着的稀饭桶里后,两手插腰,走到许师傅的面前,大声说:“长辈不讲规矩,就别想受到晚辈的尊重!你在区里烧火这么多年,跟着区长、书记摇头摆尾习惯了,当然对我们青年革命造反派当家作主看不惯。这些,我们没当一回事!可是,你插手我们的事,小方才说了两句,你就发啰嗦。如果我们青年人也像你一样!”说着指着我,接着对许师傅说:“别人要他进屋擦牌子,你却抢到手里,由你来擦,结果,你擦过的牌子,我没法写字,只有边画边涂!那末,我们青年人该怎样对你呢?” 李老三的话音刚落,方禧喜两手举着稀饭桶,把椭圆形的桶提手,一下套在许师傅的后颈上,然后对李老三说:“让他参加游街示众!” 我见他们这样对待许师傅,觉得许师傅是为了帮我才被他作弄的,立即跑上去,把稀饭桶从许师傅的后颈上取下来,提在自己的手里。 正像癞毛猪没处擦痒的方禧喜,气冲冲地地一拳向我打来,我立即用手里提着的稀饭桶往前一迎,就在方禧喜的拳头要碰到稀饭桶的瞬间,刘喜木与邹炎起冲上来,把方禧喜拉住,全场人“啊呀”一声,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这儿。 谢雨丙从学习班的队列前跑过来,走到李老三面前,大声问:“怎么回事?” 李老三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大声说:“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哈巴保皇派,与铁杆保皇派实行大联合,用卑鄙无耻的方法对付我革命造反派!” 谢雨丙指着许师傅,问李老三:“你是说,他老像哈巴狗一样,是吗?” 李老三翻白眼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雨丙对李老三稍微点了一下头,转过脸,看了一眼我提的稀饭桶,像放连珠炮似的大声吼道:“牛东坡,我够给你面子了!我安排你写牌子,你借故躲开不说。又和我好不容易安排过来的李老师作对!把李老师的笔墨汁抢过来,丢进许师傅的桶里!妄图把许师傅拉进你的圈子,与我们的革命行动作对!” 见谢雨丙如此强词夺理,他话音刚落,我大声喊道:“最高指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最高指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最高指示......” 刘喜木使劲拉了我一把,大声嚷道:“别念最高指示了!” 谢雨丙看着我,一个劲在眨眼睛,一副茫茫然的样子。 刘喜木张嘴想对谢雨丙说什么,被李老三抢在前头,对谢雨丙说:“前面说的没错!只是笔、墨,是我们自己放进桶里去的。” 方禧喜指着我,插嘴说:“是他把老许后颈上挂的桶抢过去的!” 谢雨丙又眨了眨眼,对李老三说:“扯不清楚的事,不扯了!为了浓厚现场斗争气氛,在游街之前,给你十分钟,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你选择一个形式,教训一下!” 李老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皮鞋,然后抬起头,问谢雨丙:“你能把全场交个我指挥十分钟吗?” 谢雨丙望了一眼区公所的后门,对李老三说:“这样吧,只要粮食与税务的人一到声,你就结束,行吗?” |
李老三指着被造反派围着的学习班人员,对谢雨丙说:“行是行,只是我不是你们勤务班成员,自己跑到他们队前说事,怕没人听,还是请你先安民告示一下!” 本来已经迈步准备向区公所后门走的谢雨丙,停下脚步,走到自己刚训话的地方,对李老三招了一下手,然后对学习班人员说:“下面,请镇小学的李老师......”说到这里,扭头问李老三:“你想做什么呢?” 李老三愣了一下,小声对谢雨丙说:“搞游街演习。” 谢雨丙扭回头,大声对看着他的人群说:“搞游街演习!请造反派战士紧握手中钢枪,做好文攻武卫准备!严防走资派与保皇派作垂死挣扎!” 王特派员昂起头,怒目圆睁,吼道:“想法整人!什么演习?” 谢雨丙冷笑着说:“你以前,组织公审大会时,别人敢与你顶嘴吗?希望你支持造反派的革命行动,不要以为抓走了我们的人,就没有人再敢造造反了!”说完,就给李老三让出自己站立的地方,向区公所后门走去。 李老三还没有站稳,就指着王特派员大声吼道:“你给我站出来!” 王特派员一双手抓着小黑板的两端,走出队列,面向李老三站着。方禧喜走上前,双手按住王特派员黑板上边沿,猛地往下用力!王特派员经受不住细麻绳的猛割,头向前一晃,双膝跪倒在地。 紧接着,李老三对方禧喜使了个眼色,方禧喜拉着我纸牌子的细麻绳,让我站在王特派员的对面。 李老三指着王特派员的牌子,对我大声吼道:“念他牌子上的字!” 我定睛看着王特派员的名字王禄奇被篡改成“玩绿旗”后的字样,联想到自己牌子上被羞辱过的名字,使尽全身力气,大声喊:“举红旗!” 王特派员挣扎着站起身,对我笑着说:“好!说的好!我们世世代代都要举红旗! 李老三顿时气得满面通红,手指指着王特派员的鼻尖,厉声问:“什么红旗?” 王特派员昂首挺胸地大声回答:“五星红旗!” 李老三紧接着大声吼道:“哪五星?” 王特派员两只手提着黑板边,坚定地回答说:“四小星围着一大星!大星代表中国共产党!四小星代表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 王特派员话音一落,我立即举起双手,为王特派员鼓掌!紧接着,学习班的人员也跟着鼓掌起来! 李老三气急败坏地扯着王特派员牌子上的细麻绳,怒吼道:“给我滚回去!” 方禧喜跑到我的面前,把稀饭桶又套在我的后颈上。 刘喜木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别与他们顶了,如果搞火他们,你挨揍,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李老三从王特派面前走回来,没有好气地对我说:“你还真行!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马屁,也不觉得害臊!” 我不服气地说:“记得一九五四年大水过后,我上学领到的第一本书,是《语文》。正课第一面,就是五星红旗。语文老师讲的五颗星的含义,王特派员一个字也没讲错!你如果能讲出来,我也会给你鼓掌,并没有你所说的拍马屁!” 李老三大叫一声“好——!”,叫着,立刻把稀饭桶从我脖颈上取下来,还未等我缓过神来,把桶一下戴在我的头顶,我的整个脑戴被“装进”桶里! 桶里剩下的稀饭汤,和着墨汁,顺着整个头顶、脸面、肩膀往下淌! 李老三等全场的叫骂、叫喊声静下来后,大声对我吼道:“没别了,只要你按‘三面红旗’的‘多、快、好、省’的要求,绕着你的同伙,跑十分钟,就免你游街!” |
李老三的话音一落,全场又热闹起来。 有的叫好,有的说太便宜我了,有的在鼓倒掌、喝倒彩! 方禧喜把稀饭桶的提手挂在我的颈脖时,虽然意外,但是没影响我听和看,我还可以对他怒吼。然而,当李老三把稀饭桶罩住我的整个脑戴后,我的视听一下被禁蔽了!而且隔着桶壁,也无法诉说自己的愤怒! 李老三的魔鬼形象,在我脑海中陡然升腾:真的,他确实是一个魔鬼! 他读初小时,曾把一个同伴,趁他不备时,从下街北边的高坟茔顶上,猛推滚到坡底,经过二十多米下坡翻滚后,致使这个同伴终生腰腿残废;他读高小时,深夜偷挖银行的门坎,虽说没偷到钱,却让原公安特派员花费了半个多月的破案时间,致使很多同学被怀疑;他成家后,经常打骂妻子,成为小镇家庭口碑的最坏的狠男! 本来与我没有多少关系的稀饭桶,一下变成桎梏,变得特别让我讨厌!最让自己感受特别的,是它的容积!区食堂的这个稀饭桶,比我家提水用的饭桶子要稍大一些,但是比豆腐店挑水用的大水桶要小多了。虽然刚才,和它打过交道,无论是把它提在手上,或者是方禧喜把它挂在的颈脖上,都没太在意它的容积。可是,当李老三把它套在我的头上后,这才感觉它的高太长,底面直径太短!加上胸前挂着纸牌,我想让自己透过桶壁与胸前棉袄的缝隙,看到脚前哪怕只一步远的路,都成为奢望!因为尽管自己脖子无法调节视角,只能让把眼珠尽量往下看,连试几次,也无法看到自己的脚尖!而且,脚下的场地,是用砖渣铺成的,要围绕人群跑步,不要说跑十公钟,根本连开步都难哩! 我正被稀饭桶套着胡思乱想,王特派员的声音,突然在桶外响起:“小牛,你别怕!脚抬高,我来喊方向!......” 王特派员的话没说完,只听到“叭”像是打耳光声,紧接着刘喜木大声喊叫:“李老师!他没说什么不利于你的话!你用桶把牛东坡的头蒙住了,还要他跑圈子,玩绿旗只说给他喊方向,实际上是支持你的行动!” 李老三大声吼道:“要喊,你喊!要他喊什么?” 邹炎起小声说:“我来领跑,行吗?” 李老三大声说:“别七说八说了,你们再别乱说!”过了一下子,李老三变换了一下说话的方向:“造反派战友请听到,请你们手拉手,围成圈子!” 李老三话音一落,枪的碰撞声立刻响成一片。 枪的碰撞声、议论声稍停,李老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老当、老保,都听到了!尿冰做跑第一个,紧接着玩禄旗、黑打手接第三,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开始!”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在桶外响过一阵子后,刘喜木小声说:“脚抬高,注意听前面的脚步声,跑!” 听完刘喜木的提示,我注意听着前面的脚步,马上高抬大腿,向前跑动。 没跑出几步,突然一长两短的哨声响起,我的脚一下踩在前面一个谁的脚跟上。前面的人竟然回头,高兴地对我喊道:“解放了!” 我觉得这人好像是赵周勤,我踩了他一脚,他怎喊起“解放”来了?我正琢磨着,赵周勤又大声地喊道:“解放军来了!” “解放军来了?”我重复了一句,感觉太突然了! 还没等我把稀饭桶从头上取下,就听谢雨丙用颤抖的嗓音说:“李新连听到!” 李老三嗓音有些变调,很不自然地说:“粮食、税务的还没来,时间也没到十分钟,怎么停下来?” 谢雨丙依用颤抖的嗓音回答说:“你没见到来了解放军?” |
李老三惊讶地反问道:“又来了解放军?”说着扭头看区公所后门,顿时脸色全白,拔腿就向院墙门跑! 李老三刚打开院墙门,见门外站着两个解放军战士,想冲过去,结果被两个战士合手抓住。 我突发奇想:“难道李老三与潘优统是一伙的?”再定睛看,真的是是县中队的二班长,已经把白亮的手铐,戴进了李新年的左右手!再回过头看,从区公所后门走过来的,原来是张科长和彭参谋! 我立即丢掉稀饭桶,向张科长、彭参谋跑去。 跑到张科长与彭参谋面前,张参科长仔细打量我一番,然后指着我的脸,对彭参谋说:“这不是牛东坡吗?怎么成了包公呀!” 这时,谢雨丙指着被解放军战士押过来的李新连,对张科长说:“就是这个阶级敌人干的!” 李新连举起戴上手铐的双手,喊道:“凭什么抓我?我又没抢枪!” 张科长冷笑着对李新年说:“你别装蒜了!你以为,我们只能抓到在本地加入反动组织的潘优统,就没法抓到在外地加入同一反动组织的你?太小看中国人民解军了!” 李新年眨了眨双眼,稍压低嗓门,说:“我加入的是革命造反组织,不是反革命组织!” 张科长瞪圆双眼,大声驳斥说:“学生的红卫兵组织,群众的革命组织,是按中央的要求,批判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没有哪一个组织是以反对共产党为目标的!只有你们的劳动党,妄图取代中国共产党!告诉你,你们在全国的组织,已经全部破获!” 李新年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子,面向全场人,大声说:“不要相信陈大麻子的话!......” 彭参谋立即拦住李老三的话头,面向全场人,说:“大家别听他诬蔑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国人民解放军是革命的队伍,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人民的武装,不是哪一个人的!人民群众对军队的某些做法,不理解,不满意,那是人民内部矛盾!”说着,指着李新年说:“像他,和他所在的劳动党,抓住人民军队的某些做法错误,别有用心地利用群众组织对军队在‘三支两军’中的某些欠妥做法不满意,把斗争矛头指向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的最高统帅没有答应!他们完全打错了算盘!” 彭参谋的话音一落,谢雨兵接着对彭参谋说:“我们小镇的钢革司,坚决拥护中国人民解放军,抓捕劳动党!你们今奉武汉军区新司令员的命令,前来执行任务,我放下所有工作,全力支持。”说到这里,谢雨丙停了一会,然后接着对全场人说:“我们原来反陈再道,并不反解放军!我们小镇钢革司勤务班子,已经决定把潘优统、李新年之流,永远开除出钢革司!永远和他们的反动组织划清界限......” 李新年又一次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打断谢雨丙的话,嚷道:“越南、朝鲜、阿尔巴尼亚都是劳动党执政,为什么我们不能成立劳动党呢?” 谢雨丙面对李老三的提问,呃了两声后,指着我,对全场人说:“按照武汉地区大专院校红卫兵驻县联络站的建议,我们勤务班已经决定,请牛东坡为我们的专项宣传员,负责解答李老师,呃,不对,是劳动党的地方宣传部长李新年罪犯提出来的问题!” 谢雨丙的话音一落,德理哥指着谢雨丙,大声喊道:“你骗人!什么请牛东坡?全是鬼话!你亲手安排李老三整牛东坡!你自己看看牛东坡的脸上,还有他的身上,被搞成个什么样子?今天,是牛东坡的运气好,碰上解放军抓坏蛋!要不然,牛东坡还不知该被李老三整得怎么样!” 万长青说:“对,就请谢司令自己说,你们老钢中怎么会有那么多反革命呢?” 谢雨丙看了万长青一眼,低下头,没答话。 这时,王特派员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张科长面前,扒开胸前的牌子,与张科长握手说:“是我的工作没做细,造成李新年漏网!当时工作要再做细一点,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的阶级报复!牛东坡今天被整成这鬼样,完全是李新年替他伯父搞阶级报复!”说完,王特派员面向全场人说:“利用这机会,再讲一下党的阶级政策,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只要与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一样做革命者!” 王特派员的话音一落,谢雨丙带头鼓掌,然后问张科长:“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张科长对王特派员点点头,接着对谢雨丙说:“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不干预地方文化大革命,只是你们县总部通知你们交枪时,一定要按时按量全部上交!” 谢雨丙大声回答说:“我们一定上交!我们勤务班决定,游街活动往后推,从今天下午起,学习班人员转入建烈士碑!......” 没等谢雨丙把话说完,张科长插话说:“我们不干预你们的活动,我们走了!” 谢雨丙扭过头,红着脸,对张科长说:“对不起,占用了您的时间!”说着,扭回头,对全场人说:“让我们以热烈掌声,热烈欢送亲人解放军胜利凯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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