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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难忘的天涯故乡[第6页]

作者:教导员y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3]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双瞳丶觅鬼 499楼 2013-04-27 02:16:00
    哎,宜宾又地震了,四川你怎么了
    -----------------------------
    是余震吗?情况怎样?
    @牛爬坡 498楼 2013-04-27 01:55:00
    能看到你入伍前的真实思想活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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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导员y 500楼 2013-04-27 16:36:00
    俗话说时事造人。我的真实思想来自社会活动之中,没有社会活动,奢谈思想,那是无籍之谈。从我的经历中,你会得知我在婚礼前夜,为什么会气急败坏在打了与我同床共眠的你。我会什么气?并不是你有逼我。
    往后看,你便知晓。
    我接过万老师递过的筷子,走到售票员的抽屉桌边,从棉袄下口袋掏出钱和粮票,对售票员说:“为人民服务,请给我三碗面的面票。”
    年青女售票员望着我,微笑着问:“你是隔壁县来的吧?”
    我莫明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和袖子,问:“我身上没有什么特别记号,你怎么晓得我是隔壁县来的?”
    女售票员笑说:“我只听说隔壁县的人开口说话,先背语录。你这样,我当然晓得你是那儿来的呀!哈哈!太形式主义了!”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快给我三碗......”
    我的话还没说完,觉得身后谁扯了我的棉袄一下。回过头看,原来是赵老师。再往餐桌那边看,见坐在餐桌旁的万老师正对我招手。赵老师拍拍我的胳膊,说:“那个开票的,是我们的学生,万老师给了面钱、粮票后,她直接跟大师傅讲好了。你看,面,己经下好了!”
    我刚坐到餐桌边,万老师问:“刚才听赵老师说,你是因派性,当兵没走成的。还想去当兵吗?”
    我反问道:“我不当兵,还有别的出路吗?”
    万老师笑着说:“西北的一个老太婆说,我们也有两只手,决不在城里吃闲饭。下农村,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呀!”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万老师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觉得,人,还是现实一点的好。你如果能像我一样,做你叔岳父的上门女婿,就可以潇洒地过清闲日子!人生苦短,能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真是福气哟!”
    我苦笑着说:“像你这样,我不够资格。我是家里的长子,弟妹都还小,父母指望着我帮助减轻负担呢!”
    服务员把三碗面条端上桌后,两位老师谁也没再讲话,呼呼啦啦地吃着面条。
    万老师引出的话题,一直在我脑海里翻腾着:
    记得一九五二年,母亲怀着大弟,带我去沙市。她老带我到甲贵街、梅台巷,看过她家原来的老房子后,告诉我,大舅不争气,十八岁的人,在父母相继去世后,不愿挑起养家活口的担子,处理了房产,卖了弟弟,把两个妹妹送去做童养媳,一个人跑去当兵!要我长大后,一定不能像大舅那样......
    赵老师用筷子敲了敲桌面,使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抬头见两个老师的面条快吃完了,慌忙端起面碗,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面条。
    走出面馆大门时,夜幕已经降临。
    一路上,赵老师是主讲。他讲话的主题,主要是分析我和英子今后的出路。他不赞成我做上门女婿,其理由是,虽然满足了叔岳父的想法,却给岳父留下后患。一道处理媳妇与女儿之间关系的难题,会把他老人家逼得无计可施!
    赵老师一路讲着,我一路想着。想来想去,满腹的牢骚,都指向了一九六五年暑假,母亲曾经请他为我算过命的算命先生——乌子。这位盲人告诉我和母亲,我,从二十岁这一年起,会连续走五个“南方运”的好运,一直走到四十五岁。可是,一九六七年,我二十岁,一年多来,我的好运在哪里?一个又一个的社会难题、家庭难题,接踵而至,压得我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哩!
    @教导员y 484楼 2013-04-22 15:44:00
    凤凰中文台播放鲁豫采访央视名嘴朱军,他对恋爱、婚姻、家庭,有这样的感悟:
    谈恋爱,只能叫做激情,表达出的是相对较短时间,相互赞赏情感冲动。
    结婚生子后,夫妻间的激情,转化成对孩子的亲情,体现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心情。
    家庭空巢后,夫妻的哺乳责任完成,相互间才有了真正的爱情,才会谁也离不开谁,才会真正的牵手,不会索取,只会无私地奉献!
    我比朱军年长近二十岁,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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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nlongpet 504楼 2013-04-27 22:57:00
    虽然我是二位牛伯伯的晚辈,还是赞同大牛伯伯的话,嘿,牛伯伯说的也在理,只是从理智上来说,那些更像是年轻人的冲动。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为了繁衍出更优秀的后代而作出的选择再加上对选择的执著,然后把那短暂的激情当成永垂不朽的爱情。所以,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说法,唯有真正把爱情转换成亲情,在一起抚养后代时的同心协力,一起磨合,在责任感中互怜互助,一起走到老,才能真正地挺过来,如果太爱自己,就有可......
    -----------------------------
    小陈网友好!欢迎来访。
    感谢我的大弟,为我创造了认识你们这些优秀青年的机会!
    我和你一样,是我们家老大,我下面挨着的是妹妹,妹妹下面,才是大弟;大弟下面是小弟。
    眨眼功夫,我们兄妹四人都老了。
    大弟由于比我小六岁,所以,他对我的经历只是一知半解。
    说老实话,从小学读到高中,我一心扑在学习上,连电影、小说都很少看。文革开始批电影、小说时,才知道了一些电影、小说的片名、书名。说有和哪个女生有初恋,那是笑话。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我们应届高中毕业生失去了高考的机会,那时,才有了一次和一个六六届的初中女生过多接触的经历。也仅仅是相互喜欢对方的为人、支持对方的处事而已。这个女生,是县委一个秘书的女儿,一九六七年春节,经过她父母同意,在我家过年。但是,很快由于派性,就失去了联系。大弟要我说当时的真实思想,我想,可能指的是和一个南京来的小姑娘儿时经常在一起玩耍,还有与这个女孩接触的事。这些事,我会在后面的经历中,告诉年青网友。我还想告诉青年网友,我们这辈极为平凡的人,大历史大潮中,是怎样从学业、婚姻、事业、爱情中走过来的。
    我以为,自己虽然穷得只有温饱,但我以为,自己很幸福。
    年近七十岁的我,每天,我不只是能和家人交流亲情,而且能和我的军校学生、网上的网友,在网上交流友情;还被漂流瓶友称为“潮爹”,快乐着哩!
    @双瞳丶觅鬼 499楼 2013-04-27 02:16:00
    哎,宜宾又地震了,四川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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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导员y 501楼 2013-04-27 16:37:00
    是余震吗?情况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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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瞳丶觅鬼 506楼 2013-04-28 00:29:00
    不是余震,大牛伯伯不要担心,只是4.8级,我们隔得远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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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
    但愿震区不会造成太大的人员、财产损失!
    @xinlongpet 508楼 2013-04-28 11:48:00
    大牛伯伯的文字像淡淡的流水,告诉我们那一段真实的历史,真觉得很好呢。我记得原来看过季老师的牛棚杂记,是写文革时候下乡的事,从大牛伯伯的经历中,可以看到文革的另一面,作为一个即将步入大学的学生,刚刚成年的人,有着梦想有着抱负,面对突然出现的社会浪潮,用经历告诉我们那一步一个脚印的艰辛,那种苦,物质缺乏还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剥夺了做梦的权利。那个时候,真正诠释了祸从口出的危险,不过,即便是不说......
    -----------------------------
    小陈网友好。
    读过你的帖子,你的悟性真的让我惊叹!
    现在,年青人爱用“代沟”,来谈两代人之间的思维取向和思维方式。然而,仅有省籍联系的你、我两代人,却能道出大弟不能道出的,我内心的真实情感,不由得不引起我的怀疑:“代沟”真的存在吗?是否是两代人相互欲索不得的托辞?
    在不影响你日常生活秩序的情况下,欢迎你来访。到时候,我的经历会告诉你,你的父亲在离世前,对你妈妈态度陡然变坏的内心真实情感。
    一路上,也许万老师见我对赵老师唠叨的内容没发表意见,走到赵老师要去收钓竿的堤坝处,万老师大声说:“赵老夫子,你讲的意思,小牛早就听懂了!你的意思一句话,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要小牛不涉足黄英子家,当兵去。可是,你有没有为小牛想过?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周岁了,即使下半年有征兵,等到他去部队,部队与他差不多年龄的老兵,都要退伍了!与其去部队走一遭,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倒不如就到黄英子家,脚踏实地地过日子!他家还有两个兄弟,按老人们的传统思想,还有续香火的人呢!其实,子女是跟父亲姓,还是跟母亲姓,有什么重要的?......”
    我估计,万老师让赵老师把我当着谈资,讲了一路,拉开话箱子的万老师岂肯认输?想到这里,我插话说:“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赵老师一个人去荷塘边收钓竿,怕是碰到蛇!还是请万老师,给赵老师做个伴。说不定赵老师的钩,早就钩住了两条大鱼,还要有一个人帮忙提鱼哩!”
    万老师立即接过我的话把,大声说:“赵老师不是姜太公,没有鱼愿上他钩的!”
    我笑着说:“还是麻烦万老师陪陪赵老师,岳父可能在家里牵挂着我,我还是早点回英子家才好!两位,明天一大早,接着把被我婶婶搅局的棋下完,我来做裁判。如果赵老师赢了,我请两位吃面条!”
    万老师嘴里啰了两下,我没等他讲出话来,就一向小学院子跑去。
    爬上长江故堤坡,见英子家后面草屋里亮着灯,就向草屋的后门走去。刚要推门,听见英子哥大声说:“我不同意!”
    “什么事要用这大气力说话?”我脑子里立刻联想出这个问题,接着,缩回了要推门的右手,转到后面泥砖墙靠小巷子旁边的小窗子边。
    这个小窗子只有一块泥砖高,一块泥砖宽,中间用一块泥砖偏着砌成的窗棂,把小窗子分成两半,其中靠边后门的一半,用稻草堵住。小窗子下的屋里,是英子婶婶养猪的地方。
    我怕影响家里的讨论气氛,于是,轻轻地把自己的额头,靠在泥砖窗棂上,透过稻草的缝隙,看见大方桌一面靠着厨房的隔墙,只供销社职工才能用上的玻罩子煤油灯,放在大方桌的正中。英子的叔叔、婶婶,分坐在大方桌的两旁。英子的哥哥,坐在远离大方桌空的一边长凳上,紧靠着猪窝边。
    英子叔叔有些谢顶的额头,反射着煤油灯光,显得特别光亮。他老把架在左膝上的右腿放下来,伸直右手,指着英子哥,说:“国民党时候的事,你有好几岁了。有些事,应该不会忘记吧?那些国民党兵,抢东西、放火烧屋,你应当见过!现在,隔壁县的造反派,手里拿着枪,就和过去国民党的兵一样!他被那帮造反派追到我们这里,贤淑的女婿,就是那边的造反派!他要留在我们这里,要不了多久,那边造反派肯定要追过来。我这草屋,不要他们故意放火,只要那些造反派中的谁,往屋顶甩一个烟屁股,我这点刚盖不久的屋,不被烧掉才奇怪哩!”
    英子婶婶插嘴说:“我的草屋要是被他们烧了,我的两头猪,还有不烧死的?”
    英子的哥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英子的叔叔从上衣口袋里摇出钱,递给英子哥,接着说:“你跟他讲,要他明天去他沙市姨妈家,说我想买一件皮搭子,要他帮我去买!”
    听完英子叔叔的这句话,好像一枚巨大的炸弹在头顶爆炸,只觉得自己全身像触电一样!耳朵嗡嗡作响!身子摇摇欲坠!
    五一节假,从明天开始。
    祝各位网友节日愉快,阖家欢乐!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英子家后面的草屋,在夜幕下茫然不知所措地走着。一年多前,在沙市,小姨比我小半岁的独生女,也是在晚上,把我拉出她家,在路灯光照不进的墙角落,恶狠地要我滚出她家,说不想在沙市再见到我。她生我的气,我不怪她。因为我的小姨在粮食节约的第二年,怀了宫外孕,手术后,医生告诉小姨,以后再不会有孩子了。高一暑假,我和大弟去小姨家玩,小姨告诉我,她想让我做她的上门女婿。回小镇后,我把小姨的话告诉我妈。我妈说血缘关系太近,对后人没有好处。还一再强调,我是长子,一定要多帮爹妈的忙。表妹知道了这事,又见我带着县委秘书的女儿,说是到到地委机关抄大字报。她指责我抄大字报是假,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带到她家,是要故意气她。她因此生气,原因是我粗心大意,不该把那个女同学带进小姨家!可是,我和英子的关系,是按风俗习惯办了订婚仪式的。而且,是在英子爹和哥嫂表态,要给英子找婆家的情况下,我才同意父亲领导的弟妹、英子嫂嫂的干妈、我临时寄居房东做媒,并替我张罗订婚仪式的。如果你做叔叔、婶婶的不同意,事先就应表明态势,不给她找婆家,全力阻止办订婚仪式!可是,事先不明确表态,到了我遇到危险,来未婚妻家躲避时,却用耍手段的方式,要把我赶走!我就是一个憨巴,也会知道生气、难受的!何况我并不是太憨呢?
    我就这样想着,没有目的地在夜幕下走走着......
    也不知沿着小学的院墙外走了多少圈,也不知躲开多少次英子他哥的手电筒光。
    又一次避开英子他哥的手电筒光后不久,突然听见英子和另一个女的讲话的声音!
    在甄别出另一个女的声音,是李贤淑的声音后,我迎了上去。
    英子埋怨着问:“我哥出来找你找了好几趟,怎么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我没回答英子的问话,问站一旁的李贤淑:“是你帮英子向厂长请假的吗?”
    李贤淑笑着说:“我哪有这大的能耐?是英子哥替英子请假的。英子怕天黑,才让我给她做伴的!”
    我强打精神,直着喉咙笑了两声,说:“英子找你麻烦了!”
    英子笑着说:“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不找她的麻烦,去找谁的麻烦呢!”
    李贤淑对英子说:“帮你找到东坡,我也该走了!我家边门用长凳顶着,等下你去睡觉时,用力推一下,门就开了!”说完,就跑开了。
    我对英子说:“你做事一直坐着,我们能走走吗?”
    英子有些为难地说:“师傅交给我的衣服,还有一件上衣没做。再说,我的床给你睡,太晚去贤淑家,怕她妈不高兴呢!”
    我“哦”了一声,说:“我打算明天一清早就回家!”
    英子忍了一会口,说:“刚才贤淑说,你们那边的造反派,到处在抓人,你回去有没有危险?如果有危险,还是先在这边躲躲风头的好!”
    我本来想把要走的真实原因告诉英子,发现英子并不知她叔叔安排他哥的事,话到了嘴边,心想,她也够苦的了,与其说出来两个人都难受,倒不如自己一人担着。然而,还是怕她改变原先对我表态说的话,于是,问:“要是叔叔不愿你嫁到我家,而是要我做上他老的门女婿,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话音刚落,英子就抢过话头,大声说:“不可能的事!我又不是叔叔生的,他有什么权力把我留在他家?叔叔打死我,我也不愿留在家里!”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喷出一句:“今年下半年,我一定当兵走!”
    等到了一会儿,英子小声说:“我一定等你回来。”
    我紧接着说:“我这次回去后,等验上兵了再来!”
    英子等了一会,说:“我爹给你把大门、房门都留着。”说完,就跑走了。

    @双瞳丶觅鬼 516楼 2013-04-29 23:52:00
    这次宜宾地震,说是伤了61个人

    -----------------------------
    祝伤者早日康复!
    @双瞳丶觅鬼 519楼 2013-04-30 17:30:00
    回复第518楼(作者: @教导员y 于 2013-04-29 23:59)
    ==========
    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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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你的希望成真。
    听着英子的脚步声远去,我避开小学赵老师宿舍里的灯光,一边向荷塘与渔场之间的堤坝走去,一边回忆刚才和英子相处的极短过程,想理清自己有没有说出使英子误解的话语。想过来,回过去,觉得自己去年下半年订婚后,与英子断断续续的思想情感交流中,英子一再表白,自己要是嫁到我家,决不会像嫂嫂对自己和爹的冷淡态度,一定会孝敬公婆,爱护我的弟弟、妹妹!追忆到这里,觉得自己不该在英子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转弯抹角地告诉我与她叔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她本来就和叔婶之间有隔阂,会不会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想到这里,我立即回转身,爬上堤坡,路过英子家后面的草屋和旁边的小巷。发现英子家没有灯光,也没有讲话声,我就直接走向服装厂走去。快到服装厂的大门口时,我踮着脚尖,轻轻走上台阶,额头轻轻贴在门缝上,用右眼透过门缝,看见厂长师傅和张师兄,围着英子缝纫机板上的煤油灯,正在做手上的活计,只有英子踩缝纫机发出的声音。正想抬起额头,突然见背对大门的师傅耸了耸肩膀,接着大声说:“你不要怕!明天早晨,我一定去问你叔叔,问他是不是真的想把你留在家里招女婿?如果他真想留你招上门女婿,我会告诉他,不想教出来的徒弟和我抢饭吃!哪有那么憨的师傅?”
    英子没有说话,张师兄接过师傅的话把,说:“一个大队,只有三个师傅,不去人家大队找事来做,就挣不来工分,就要饿肚子。师傅要不是看我的爹妈要去做上门女婿,也不会收我做徒弟的!”
    英子抬起头,睁大眼睛,冲着张师兄说:“你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提上门女婿的事,你再说一句,这件衣服就给你做!”说着,就停下手里的活。
    哎呀!真的还没见过英子发火的模样,还真有些花木兰的气慨!花木兰不正是自己心中爱慕的姑娘形象吗?我抬起头,揉了揉右眼,换成左眼,想更清楚地看看英子生气的模样,哟!真的!英子生气,比不生气更好看!
    记不清是从什么书上记住的一句话:当你觉得姑娘生气比平时更美时,你就真正地爱上了这个姑娘!
    我立即踮着脚,生怕惊动了英子,轻轻从服装厂的台阶上退下来。
    心想,英子师傅的想法,正合我的意思。把英子娶回家,无论能不能进小镇的服装厂,都没有关系。就是在我家里,把弟妹要做的衣服包下来,再为邻里做新衣、改旧衣,用布头拼一些童装,也应当可以养活自己。有英子在家里撑着,母亲应该不会阻止我去当兵的。如果不去当兵,真有可能像赵老师说的一样,学生来一个大下乡,自己家没有一个真正的乡下亲戚,一个县城的学生,能像上海市的知识青年,由国家组织下乡吗?如果不能,英子叔叔就可以趁这个机会,要我到这里来!到这里来?这种结果,是我和英子,还有我的父母,英子她爹,她的哥嫂,都不愿见到的!想到这里,好像做完了一道数学难题一样,心里感到特别轻松。没几大步,我就跨过几户门面,来到英子家大门前。
    我兴冲冲地走上台阶,刚要推门,英子叔叔几小时前交给她哥办在事,一下又涌上心头!
    我赶快退下台阶,想起刚才过来时,好像赵老师房间还有灯光,有可能他和万老师还在下棋,与其一个人睡在英子的床上生闷气,还不如去看他俩下棋!若有可能,就在赵老师那里打个盹,等天亮请两位老师吃顿面条,看情况再做决定。于是,我把晃荡到腰间的挂包,挪到背后,转身走进小巷,向小学院子走去。
    去年订婚前,我曾经到赵老师寝玩过。他的寝室前面一门一窗,后面只有一窗。整间不足二十平米,一张中号床摆在寝室中间靠后一些的地方,夏天若挂蚊帐,蚊帐就成为屏风,把一室分成前大后小两个隔间;床的一头仅靠着一边的隔墙,床的另一头与另一隔墙间,留有一米多宽的通道。除了学校配备的没漆的木床外,还配备给他一张没漆的木办公桌、一条长凳、一把靠背椅。赵老师仅有的家产,就是一口布箱子,放在床后用砖头搭成的箱架上。赵老师对寝室做出的唯一改造,就是从前面门上的摇头小窗框往后面的窗框上斜拉了一根麻绳,作为凉毛巾、挂衣物用。
    走进小学的院子,见赵老师寝室的灯还亮着,我就加快步子,走到门前,听见万老师小声说话,于是停下来听他俩说话。听了一会,才知道万老师说自己的炮,放在河线上,可赵老师的七星卒没动,一下把他的炮给拱掉了;赵老师则申辩自己走棋的第一步就是拱七星卒,万老师却傻呼呼地把炮放在自己卒子头上。万老师却说自己怎么也这会这样傻,不会把自己的炮送给卒子拱掉,一定要赵老师退还卒子。赵老师坚持说下棋有棋规,明车暗马偷吃炮,吃了就不能后悔。他们俩互相扯皮,谁也不想后退。
    听明白室内两位争辩的内容,我觉得,这时候叫开赵老师的寝室门,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猜疑我有什么事!于是,我就轻轻敲了一下赵老师的寝室门。
    赵老师小声问:“哪个?”
    我小声答:“小牛。”
    赵老师说:“等一下!你坐好!”
    我正感到奇怪,心想,赵老师怎么会要我坐好?赵老师打开门后,我迅速扫视一下室内,发现原来是:小煤油灯放在办公桌上,他们两人坐在一条长凳的两端,长凳中间放着赵老师的布箱,箱面用粉笔画的棋盘!原来他们用的并不是下午下过的木棋盘和棋子。我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
    万老师扶稳箱子,从长凳端退下来,想说什么,赵老师抢先说:“隔壁的李老师说,我们走后,大队的两个棋迷把我的棋盘、棋子一起端走了。万老师一定要......”
    万老师抢过话把,对赵老师说:“不要说是我一定要下,是你先画好棋盘的!”
    赵老师脸上显出尴尬神情,顺手关上寝室门,眨了眨眼睛,问我道:“你怎么下来我们这里了?”
    我若无其事地说:“英子今天做夜活,可能要做大半夜,我想来你这儿看看《红楼梦》!”
    万老师插话说:“看贾宝玉谈恋爱,还不如自己好好谈恋爱!这个厂长也真不通情理,英子的未婚夫来了,也不给英子一点时间!”
    赵老师笑着对万老师说:“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小牛看了《红楼梦》,才晓得怎么处理复杂关系!”
    万老师瞪大眼睛,对赵老师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想复杂的!不去想它,一点都不复杂了!”说完,又笑着对我说:“你不是明天给我们当裁判吗?等什么明天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就现在,我和赵老师接着来,你来当裁判!”说着,就把我背的挂包一下从我肩头取下来,拴在斜拉的麻绳上。
    赵老师翻开枕头下的垫絮,拿出一本包着牛皮纸的厚书,对我说:“这是上集,你先瞧睢,看看甄仕隐说什么,想想贾雨村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接书,万老师的手真快,一下从赵老师的手里把书抢了过去,对赵老师说:“我要小牛当裁判,看书怎么行?哪能一心两用呢?”
    赵老师笑着对万老师说:“你再过几年,像我一般大的年纪,就不会这样爱斗了。我真为你感到可惜哟,要是在一所镇小学当老师,肯定是个造反派!”
    我看着万老师,摊开两只手做着要书的样子。
    万老师用鼻子“啍”了一声,对我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们那里的小教红旗,那种造反派,支持学生打砸抢,我才不做这样的造反派呢!”
    我笑着对万老师说:“这点我相信马由缰你不会打砸抢的!”我把“抢”字说得特别重。
    万老师瞪大眼睛对我说:“我不是抢书,只是想让你一心无二用!有点走资派的味道,对我耍花招哩!”
    赵老师笑着问万老师:“我会走资本主义道路?我的资本在哪里?”接着,指着自己的床、桌、凳椅,再问:“这些生活资料能换回一辆自行车吗?”
    我从万老师手里夺过书,对两位老师说:“你们俩慢慢下,看清楚每一步棋,自然不需要我频繁裁判。这样,我就有了看书的时间”说着,我坐到靠办公桌的床头。
    赵老师左手扶着布箱,右手拖开长凳,又从办公桌底下拉出靠背椅,并放倒在床前。万老师赶紧把布箱搬起,放在倒着的靠背椅架上,然后拖过长凳,坐下便开始摆棋。赵老师拍了拍我的罩裤,又指了指正在摆棋的万老师,笑着对万老师说:“小牛要我们慢慢下,你却急成这样子!夜长着呢!”说着,自己一屁股坐到床边。
    万老师笑着对我说:“夜长梦多哟!”
    我打开书页,笑着对两位老师说:“今天夜里,半部《红楼梦》都看不完,梦怎么能多起来呢?”
    万老师听我这样说,左手半握拳,留着食指一个劲地点着我,右手却拿起一枚象棋子放下,大声说:“当头炮!”赵老师眨了眨眼,上了一棋子说:“起马照!”
    两个老师开始下棋,我也在一旁看起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抬头看了看两位老师,发现他俩一心一意下棋,并没有注门外的脚步声。于是,我轻轻拍了一下赵老师的棉裤。
    等赵老师扭头看我时,我示意门外有人,往门外指了一下。
    赵老师侧耳细听,似乎也听见门外有人走动,小声问:“哪个?”
    隔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声音小声答道:“是我!”
    “我?”这分明是英子的声音!我猛地站起身!
    “东坡在不在你这儿吗?”果真是英子的声音!
    我没等赵老师开口说话,一边应道:“我在,我在!”一边放下手里的书,开门走出去,并随手把门带上。
    夜暗中,我见操场上只有英子一个人的影子,急忙迎了上去,问:“贤淑没给你留门?”
    英子小声说:“衣服还没做完哩!”
    我吃惊地问:“是爹要你找我来了?”
    英子平静地说:“我有点冷,想回去加一件衣服,本来想到巷子的窗子边叫你的,不料,推前面边门时,发现门没关,我还以为是你累了,睡前忘记关门了。谁知进房间摸我的床上,被子都没打开!再摸爹的床上,也只有爹一个人!我才想到你有可能在学校,才跑下来的!你穿绒裤吗?夜深了,天冷下来了呢!”
    听英子这样讲,好只觉得自己体内一股热流从心头喷向全身,顿时感到暖洋洋的!
    我愣了一会,实在找不出实当的词语,来表达我内心的激动,慌忙中问:“你穿绒裤了吗?”
    英子“嗯”了一声,说:“贤淑陪我找你时,你说明天一清早就回家。当着贤淑的面,我不好多问。吃晚饭时,婶婶说到处找你吃饭,要不是爹回来告诉她,她和叔叔不知要等你多久!还有,和老师们上馆子后,就应该早点回家睡觉,你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再就是,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看下棋!你就不为我想想?我叔叔本来就对我们订婚不满意,你好像并不在乎他老,他老对我的意见会更大的!还有嫂子,都不把我当家里人看了,动不动,就说什么婚姻法规定,男的二十,女的十八,就可以.....”
    同样也是英子的话,听完后,让我感到全身一阵冰凉,心想,她知道她叔对她有想法,我如果把自己听到她叔说的话,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依她这个家中小女儿的脾气,说不定要与她叔婶闹个人仰马翻,还会闹得她爹老弟兄之间吵架!于是,自己定下心来,决定把她叔的话,压到心底!想到这里,接着英子的话说:“按照国家的婚姻法,我们是到了结婚的年龄。只是,如果今年九月份,中央决定恢复高考,我还是想上大学。大学生可以谈恋情,但不能结婚。你说过,支持我读大学的,还说过要给我挣学费的。”
    英子说:“你上大学,我为你挣学费,说到做到!”
    我想了想,说:“如果中央不恢复高考,我准备去当兵。虽然你说我去当兵,你愿意在家等我。现在,我也告诉你,如果今年下半是去当兵,我不要你等我,我就娶你回家!”
    英子笑着说:“你去当兵,我把接到你家,我人生地不熟,不行,肯定不行!”
    我赶紧说:“我妈你见过,可是天下第一好人!我妈做得一手豆腐好手艺,脾气特别好。我的妹妹只比你小一岁多,给你做伴正好。我的两个弟,特别会钓鱼,家里的黑鱼吃不完,不像你......”要再说快一点,她叔说买鱼的事,就要说漏嘴了!
    英子又“嗯”了一声,说:“我不是要逼着你赶快娶我,只是说,我的叔叔、婶婶自己没生没养,根本不晓得应该怎样管我,当然也就不晓得怎样对你。前一会儿,我和贤淑回去时,贤淑听说你明早要走,她提醒我,是不是你听见家里谁说了你什么。我问过我爹和哥嫂,他们都说没说什么。是不是叔叔、婶婶说了什么话,气坏了你,你要走的?”
    我连忙解释说:“是李贤淑告诉,她找的对相是我们县的,我怕和她的对像碰见,县里的造反派就会晓得我在你这里。如果造反派跑来抓我,叔叔、婶婶会更有想法,你就更不好做人!”
    英子听我这样讲,以埋怨的口吻说:“你就为这事要走,怎么不早说呢?”
    听英子的口气,她似乎有更好的办法,我有些迷糊地问:“你有办法?”
    英子摸了摸我的后背,问:“你的挂包呢?”
    我笑着说:“你先告诉我,你的办法是什么,我再去赵老师房间取挂包。”
    英子也笑着说:“你在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你先去拿挂包,我再告诉你。”
    房东给我说媒时,曾经告诉我英子有股“犟脾气”;赵老师得知我要和英子订婚时,曾经赞同说,英子是她爹的“掌上明珠”,她要做什么,她爹都依她;万老师当时也曾赞扬一家长男娶另一家小女,是一种优化组合;经过几次接触,也深感英子很看重我对她的信任。想到这里,我二话没说,就跑进赵老师的寝室。
    一起家门,就见到万老师正与赵老师争棋。我没敢插嘴,赶快解下拴在斜绳上的挂包带。
    我刚把挂包带绕过头,就被万老师使劲拉得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万老师指着棋盘说:“赵老师又抢吃了我的炮!”
    我想站起身来,万老师用右手,死死地按着我的左肩,大声嚷道:“你是裁判,一定要秉公而断!”
    赵老师轻轻打了一下万老师比划着的左手背,又指了指门外。
    万老师望了一眼门外,大声喊道:“黄老师!你进来,牛东坡被我绑架了!”
    万老师喊声刚落,英子推门进来,顺手把门关上,立即笑着对万老师说:“你要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老师,我就要发脾气了!你这样亲热拉着他,都几点了?明天,学校是不是又不上课?”
    万老师笑着对英子说:“听说公社明天上午开批判会,不需要备课哩。”
    英子脸上的笑容,一下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呵斥道:“你就不怕明天在会上打瞌睡?”
    赵老师看了看英子,又看了看我,两手抹乱布箱上的棋子,对英子说:“万老师不怕,我还是怕!要是被中心小学的造反派发现,不扣大帽子才怪哩!”
    万老师盯着布箱面上被抹乱的棋子,笑着对赵老师说:“这下是你耍赖了!”
    赵老师望着英子,笑着说:“我这大哥哥算是爱护你小妹妹了吧,万老师不懂事,扯住东坡,不肯放人,我主动背上‘耍赖’的骂名呢!”
    万老师拉起我的手,说:“这盘棋,只好留到明天中午午休时接着下了,别忘了,你还是裁判!”
    英子对万老师说:“她明天早上就走了!”
    万老师指着赵老师床上的《红楼梦》,问英子:“你的对相正在学这书上的谈恋爱,他才翻了几页,你就不留下他多看几眼?”
    英子笑着对万老师说:“你是先结婚,后恋爱,书就留给你看。我们是订婚开始恋爱,不用看书!”
    赵老师笑着对万老师说:“快放人,让他们去谈恋爱!”
    万老师使劲敲打了一下我的手背,从牙缝里喷出一句话:“谈你的恋爱去!”说着,放开我的手,接着推了我一下。
    英子顺势一手拉开门,一手拉着我,走出寝室。
    刚走出赵老师的寝室门,我挣脱了英子的手,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不觉得你对万老师有点过份吗?”
    英子没有立即答话,匆匆走出小学院墙门。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追了上去,见英子站在院墙外在等我,我赶紧迎上去。
    英子没等我说话,劈头盖脸地甩出一句话:“你很喜欢万老师吗?”
    黑暗中,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英子追问道:“他是做上门女婿的,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快说呀!”
    经英子这一问,我才晓得自己的摇头,英子并没看见,这才回答说:“万老师做门女婿,与我无关,你要出嫁,我不做上门女婿,这早就是我们谈恋爱时的结论!只是,万老师曾经是你的同事,赵老师先是你的老师,后是你的同事,他俩下棋,要我做裁判。其实,我一次裁判也没当上。这里,应该没有我喜欢不喜欢万老师的问题。”
    英子有些不服气地说:“你在我的厂里,一下都坐不住!在这里,坐着就不想走!我在憨想,是不是我们订婚订得太急,你现在后悔了,和我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别人有说有笑......”
    听英子这么讲,我急忙插话说:“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是你太忙了,我不敢和你多说话。正是不能和你多说话,我才和你原来的同事......”
    英子没让我把话说完,也插嘴说:“我嫂子干妈的儿子新强,只比你小三岁,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玩去呢?”
    我想了想,新强的妈,是我们的媒人,只要去她家门口一站,新强妈第一句话总爱说快把英子接过去吧,她的嫂子又要生伢了,家里住不下哩!我能这么早结婚吗?自己还想读书,即便读不成书,我也想去当兵。但是,这话怎么好当着英子说呢,于是,就搪塞地说:“新强不是在学木匠吗?我......”
    还没等我来说“我”后面怎么说,英子有些生气地说:“我就晓得,你瞧不起做手艺的!我在学校教书教得好好的,你偏不让,却要我婶婶让我再学手艺!我即日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嫌弃我没读高中,没有你的文化水平高,和我在一起没有话好说!如果是这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觉得英子把话说的太远了,立即抢过话头,大声说:“我们订婚时,我二十周岁 ,你十八周岁,都是成人了,都没有自己的父母搀和我俩的终身大事。我之所以要和你订婚,不只看你长得像舞蹈演员,主要喜欢你脾气直,敢说敢为,还有会关心人!”
    英子不满意地问:“我关心你什么?”
    我张口就来了一句:“你刚才都问我穿绒裤吗?关心我的冷暖哩!”
    英子俏皮地说:“问了一句你穿衣服的事,倒过来就忽悠我!”
    我马上回答道:“才不是哩!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南京的女孩,她的爹妈瞧不起我家,她就躲得老远;县委秘书的女孩,看我不大支持他爹参加夺权,也变脸了。而你,却愿意与我这个逃难的订婚!你对我的信任,我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完这样感情债!”
    听我说到这里,英子大笑起来。
    我被英子笑得稀里糊涂了,见她停住了笑声,小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哩!”
    英子笑着说:“你姓牛,才不姓马哩!”
    听英子甜美的笑声,既为她能坦然面对嫂子和叔婶的感情折磨所感动,又对自己的爱莫能助倍感惭愧。在这种情感驱使下,我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抓起英子的双袖!英子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得低声喊道:“我的袖子上有针!小心棘手!”说着挣脱了我的双手。
    我后退了一步,以坚定的语气说:“我是我家的长子,今后家里的负担很重,你没有嫌弃我的家。我被造反派追逼得落荒而逃,你没有嫌弃我本人。我现在对你发誓,今后无论是上学,还是当兵,就是有了再好的工作,我决对不会嫌弃你!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任雷劈.....”
    英子一下冲上来,大声吼道:“我不准你乱说!不准你乱说!”说着就用两个巴掌,不断拍打我的前胸,接着说:“我相信我爹的眼睛!”
    我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你爹说什么?”
    英子向我走近一步,没有开口说话,先抽泣起来。
    我赶紧检讨说:“我没想问什么,你怎么伤心起来?”
    英子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妈死后,叔叔说要哺养我。可是,我没和婶婶过多久,婶婶就整天说我这不好、那不是,还让我饿了几次肚子。为这些,我爹经常跑到我妈的坟上去哭。你逃难到我们街上的那天晚上,我爹去新强家玩,碰见你妈,跟你妈说带你逃难的事。回家睡觉时,我爹夸你妈对自己的伢有割骨的心!还说做妈的对儿子好,今后也会对儿媳好的!我爹还夸奖你,说儿子和妈妈亲,今后也会和媳妇亲的!正是我爹相信你妈、相信你,新强妈过来说媒时,我爹就一口答应了。”英子说着、说着,停住了抽泣声。
    听完英子讲述她爹对我家和我的看法,联想到他老要给我钱,接两个老师吃面时的情形,我激动地说:“爹相信我,对我好,我心中有数!”
    英子嗓音低沉地说:“既然你知道我爹对你好,我就实话实说。爹见你还没回家睡觉,就把我哥叫起床,问你怎么还没回来睡觉。我哥把我叔要你去沙市帮他买东西的事,告诉了我爹。我爹气坏了,骂我叔太不讲情面。还说,可能你回家的时候,无意中碰上了叔叔要哥办这事。其实,哥当时并没有接我叔的钱!我哥告诉叔婶,他会和爹一起,把你安排好的!你刚才说今后要对我好,那你现在就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晓不晓得我叔和哥在一起讲的事?”
    听英子这样说,本来打算烂在心里的话,只好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并申辩说:“真的像爹估计的那样,我是碰上的,当时由于很气,就没有听完后面的话,就跑开了。”
    英子听我讲完全过程后,一点吃惊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特别平静地说:“还是我爹预料的对!婶婶对我不好,叔叔从来不讲她。对你,当然会好不起来的。我爹说。明天大清早,起床后,就送你过新堤,去我大姐家。她们那里,属于江南县的江北区,又是一个县。我的大姐夫在那里当大队长,他会武艺。爹说,去大姐家躲,还可以向大姐夫学武艺!”
    英子话音一落,我由衷地从肺腑喊出:“爹真好!”
    英子笑着说:“爹好,就听爹的话。快去睡觉吧!”
    @双瞳丶觅鬼 538楼 2013-05-07 01:18:00
    大牛伯伯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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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英子话音一落,就匆匆往上堤坡的路上走去。我想梳理一下刚才的情感演义过程,站在原地,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想到,抬起头,看见英子的身影,已经爬上坡顶。于是,我追赶上去。
    追到小巷口,看英子的身影,早已走到服装厂的大门口,正要跨上台阶。
    我跨上英子家的台阶,按她的吩咐,准备推开边门,进屋睡眠。就在要推门的瞬间,我回过头,望了一眼服装厂的台阶,模模糊糊发现服装厂的台阶上,还站着一个人影!我赶紧回转身子,仔细看服装厂的大门,发现厂大门的门缝里,一丝亮光也没有!于是,我快步跑过去。
    英子走下台阶,迎上了来,小声说:“小张家和贤淑的家,都住在街北下坡。他答应我,下班后,他陪我去贤淑家。没想到,我没回来,他却先走了!男子汉说话不算数,算什么男子汉?”
    我笑着说:“张师兄晓得有我送你,才先走的!”说着,我牵起英子的手,用自己雄厚的男低音,对她说:“我送你!”
    也许是我手心的温度过高,英子有些紧张,小声说:“你抓我的袖子!”
    我反问道:“你不是说袖子上有针吗?”
    英子挣脱我的手,说:“我不要你送!”
    我搓了搓自己的手,问:“为什么?”
    英子说小声说:“街东北坡远处的荷叶坝,都是坟茔,都说下北坡的巷子里出鬼!”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小张、贤淑的家离坟茔更近,他(她)们都敢摸黑上街上来,我为什么不能去送你?”
    英子稍微停顿一下,说:“我的爷爷、奶奶、妈妈都埋在那里。小时候,老人们讲,他们死后,会保佑我们的。我们街上大多数祖坟都埋在那里,小张,还有贤淑,都有亲人保佑,才不怕的,可你......”
    我听懂了英子为什么不让我送她,原来是担心我怕鬼!于是,笑着说:“真是村去五里,乡风不同。我 们小镇,老人们人却不这样讲!”
    英子问:“怎么讲?”
    我说:“我们那里的人说,近处的怕鬼,远处的怕水!我是远处来的,不晓得这里人去世前的模样,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死的,就不会怀疑碰上黑影像哪个!心里没有装这些鬼,心中就无鬼,哪会怕鬼呢?再说,最近一久,我老是走夜路,从来没碰到鬼!”
    英子笑着说:“老人家说,火光高的人,鬼会怕他,火光低的人,鬼会缠住他。看来,你的火光高!”
    听英子这么讲,我高兴地说:“我就像雄雄燃烧着的火把,为你在前面带路!”说着,迈步再往街东走。
    英子很快追了上来,对我说:“到下坡的地方,你就站在巷子口,看着我进贤淑的门后,你就赶快回去睡觉!”
    我笑着问:“为什么?”
    英子结结巴巴地说:“我还、还、还是不、不放心,怕、怕你碰到鬼!”
    我心想,别看她还不满二十岁,还懂得为我操心。难怪男人要找对相的,有了对相,就会多一个人疼爱!而且,这种疼爱,使你感觉到特别的甜美!我笑着对英子说:“陪你走路,不要说碰上鬼不会怕,就是碰上妖怪,我也不会怕的!”说着,我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为了表现自己的大胆和勇敢,跑到街东下北坡的小巷口,听见身后有英子的跑步声,我回头大声对英子说:“我下坡给你赶鬼,在贤淑门口等你!”说着,我就几级台阶、几级台级地往下跳跃。
    贤淑家和其他十来户人家的房子,建在小街的北坡下的平地上,由北坡小巷把十来户人家分成东、西两部分,贤淑和其他三户人家在小巷西,其余的几户在小巷东,更靠近小街北面荷塘边的平地荷叶坝,也就是英子告诉我的那块坟场。
    也许是自己在与英子交谈中,启迪了内心深处的愉悦感,因而显得有些得意,加上跳跃形成的快节奏催生,我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吹着“火车在飞奔,车轮在歌唱”的乐曲,跳到坡底,正要张口叫喊英子,突然,发现小巷东面的一户人家房后的稻草堆里,蹿出一团黑影!心想,真的有鬼?为了壮自己的胆子,我大喝一声:“哪个?”
    谁知,我的大喝声犹如啦啦声,黑影随着我的喊声,像飞一样地向荷叶坝快速移动。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什么,急忙用右手背揉了揉眼睛,结果还是发现前面奔跑着一团黑影,回想起自己刚对英子说过“就是碰上妖怪,我也不会怕的”誓言,仅仅回头对小巷口的上坡,喊了一声:“有妖怪!”就急忙向黑影追去。
    追到荷叶坝,见有一条一米来宽、半米多深的土沟,黑乎乎地横在眼前。我立即来了个单腿跨越,跳进坟场,走过几座坟茔,发现坟场靠近荷塘的地方,有一团黑影,迅速取下挂包,把挂包带挽在右手,不断地甩起挂包,大声喊道:“放老实点!担心我手上的家伙打伤你!”
    可能是听到我手上有家伙,那团黑影突然向上一冲,借着荷塘里的水反射光,我清清楚楚地发现,那黑影,其实是一个人影!我大声吼道:“什么人?”
    黑影有些哆嗦地说:“我是吴堤的小吴!”说着,向我走近。
    我接着吼道:“站在那里不准动!”
    黑影还真听话,真的原地站着。
    于是,我降低嗓门,问:“三更半夜地,你在草堆干什么?”
    黑影一阵嗫嚅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和对、对、对相象.....”
    我冷笑一声,厉声问:“谁是你的对象?”
    黑影似乎胆子大了一点,大声说:“木珍!”
    半年前,我订婚时,曾经听新强妈说到过木珍,她家正是草堆前的那户人家。木珍比英子大两岁,她爹也姓黄,和英子爹同辈。正是我逃难到小街的时候,木珍爹当上了三小队贫下中农协会的组长。之后,他坚决要女儿退掉回庚礼。
    所谓回庚礼,就是娃娃亲在娃娃长大后,双方同意保持婚姻关系,由男方向女方送去钱和实物,相当于后来的订婚礼仪。
    木珍爹要女儿退回庚礼的理由是:自己是贫下中农的领导干部,不能丧失阶级立场,不能再和富农做亲家。
    可是,木珍坚决不同意退回庚礼,而且还自作主张,把对象回庚时送来的黑灯芯绒布,请英子师傅做成春装。整天穿在身上。
    回庚礼退不成了,木珍爹就坚决不许木珍的对象来小街。只要木珍爹在小街碰见木珍的未婚夫,就跟在他的身后,喊“打倒地富反坏右”的口号,直到把这个女婿伢喊出小街,才肯罢休。
    在我的印象中,木珍的未婚夫,应当是条汉子,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想到这里,我用比较缓和的口气问:“你的岳父同意你们的事了?”
    黑影说:“木珍喜欢我,我也喜欢木珍,他爹不准我们明明白白地结婚,我们就偷偷摸摸地结婚,等我们有了伢......嗯、嗯、嗯......”黑影开始抽咽起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心时。听见这位吴堤男子汉的抽咽声,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马上说:“木珍可能还在草堆里等你,快去吧!”
    我的话音一落,这位吴堤的男子汉,立即从我面前飞身而过。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我不知为什么突发出一声长叹“哎——呀!”
    长叹过后,我立即跳过荷叶坝的土沟,接着,脑海里掀起一阵波澜壮阔!
    我一边向小巷那边走,一边仔细搜寻索自己情不自禁的“情源”,来自何方。
    走过一段路,想过一阵子后,才发现自己之所以高声长叹,原来是自己的心境,有与吴堤男子汉相似的地方:吴堤男子汉的家庭政治条件,不为其岳父所看好,自己的政治前途,不为英子的叔叔所赞同!想起高考复习时,政治老师反复强调我们记住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多次解释“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意义。我想,吴堤男子汉有一付好身膀,俗话说,身大力不亏。在生产队里劳动,没有劳力,拿不到高工分!像吴堤男子汉,绝对是生产队的第一壮劳力,不愁挣不到高工分。至于说他父亲是富农成分,政治老师说,党的正确阶级政策是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出生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造反派的怀疑一切、打倒一切,肯定违背党一惯的阶级政策,再说,国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乱下去的!不过......
    “哎!你怎么才来呀?”英子的问话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抬头看,原来英子,还有吴堤男子汉,和另一个高个子女身影正站在小巷口,我几步跑上前。
    英子小声说:“今天夜里的事,只当没见到!”
    我伸手抓了吴堤男子汉一把,笑着说:“到现在,我也没看清你的面孔,不是只当没见到,是真的没见到!”
    我只听新强妈讲过木珍,从来没正面瞧见她,只从她身后见过她的高背影。
    高个子女身影用求饶的口吻说:“我们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转过身,对英子说:“要你哥跟她爹说说,现在讲婚姻自由,只要两个年青人好,就成全他们!”
    英子解释说:“她爹归大队贫协 管,我哥说也没用!”
    我“哦”了一声,对高个子女身影说:“还有办法,你们直接去区里打结婚证!”
    高个子女身影抽泣起来,过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大、大队不、不给我开、开介绍信哩!”
    吴堤男子汉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大队的贫协 同意给我开介绍信,他还说,嫁给我们家,我们家就有了贫下中农代表,我爹说,你过去了,就由你这个贫下中农当家!”
    英子对高个子女身影说:“你的堂姐支持你俩,就请你堂姐陪你去区里,反正她和区里的文书熟!不能再这样了,给别人说三道四,对自己没有好处!”
    我赞同过意英子的意见后,对英子说:“走,我快送你去贤淑家睡觉!”
    高个子女身影对我说:“贤淑和英子分手后,碰到我,又和我一起到小学院墙外走了几圈。我和贤淑都看见工、你在赵老师的寝室里,我以为你不会去英子家睡觉,回家时,贤淑没给英子留门!”
    我愣了一下,对英子说:“我送你回家,再去小学。”
    英子急忙说:“说不定赵老师他们早睡了!还是回自己家,我睡自己的床,你和爹一起睡!”
    高个子女身影附和说:“你们反正订婚了,同房睡没有什么。”
    我急忙申辩说:“英子虽然和爹同一个房间,但英子的床,与爹的床成九十度,而且中间堆着很多东......”
    英子插嘴说:“木珍晓得!”
    虽我晓得英子拦住我的话,不让我把申辩说完的意思。她是想让我快点回睡觉,以免岳父为我担心,但是,我以为有必要向这个木珍说清楚,我和英子是清白的!因为英子的婶婶老是当着我的面,对外人说笑话,担心我和英子两个人长个大的青年男女,在一起闹不好有越轨行为。可是,她老哪里知道,我从小接受的是什么家教呀!
    我清楚地记得,大弟出生那一年的“上九日”(农历正月初九),刚吃完午饭,一下饭桌,我就吵着向在桌旁正喂妹妹吃饭的妈,要吃水心糕(小镇传统糕点,像豆腐大小,上下是糯米熟干粉,中间夹着酥脆油炸面食)!我妈说,刚丢下饭碗,不能吃其他东西。我不听妈说的话,还是吵着要。妈指着悬挂半空中的竹制碗架子,说爹把水心糕早放上去了,要我去向爹要。平时我看见爹都怕,哪敢向爹要东西呢?于是,我就指着竹碗架,吵着要妈去拿。那时还小,不晓得妈怀着大弟六、七个月了,行动不方便。就按自己赖地要东西的做法,一下趴到地上,眼睛盯住妈,开始哭闹。谁知我一哭闹,妹妹也跟着大哭起来!妈把喂妹妹吃饭的饭碗,往饭桌上一搁,提着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妈一松手,我又要赖地,妈就一下揪住我的耳朵,对哭着的妹妹说,要再哭,一样要揪耳朵!妹妹不哭了。妈又从饭桌上拿起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揪着我的耳朵的手往上一提,大声说:“我即日揪着你的耳朵根子对你说,人有脸,树有皮!像你这样的厚脸皮,长大不会有出息的!你说,今后还耍不耍赖皮?要不要脸的?不说,我就用筷子把你的屁股打肿!”打那以后,“人有脸,树有皮”的家教,就一直陪伴着我。
    我还记得,自己读初二时的暑假,邻居南京女孩的叔叔当着我妈的面,要我不要找他姪女跳绳、打毽子。他走后,我妈说:“男孩子长大了,不要老想找女孩子玩!人家大人不准,我们就不要耍赖皮!人家当着我的脸,要你不和他的姪女一块玩,我都感到脸没有地方搁!你还像无事一样!忘了小时候我揪着你的耳朵根子说的话?人有脸,树有皮!人无脸面,百事可为!”妈接着还告诉我,看见别人家女孩子,要只当没看见的一样!看人不回头,是块烂木头!要搞学习,和别家女孩子相处,要一老一实,不要动手动脚!还反复告诫我,不要和女孩子嘻皮笑脸。
    一年多前的事,更是铭刻在心。去年春节,县委秘书的女孩子要在我家过春节。我把女孩子的想法告诉妈后,我妈再提脸皮话题,还说结婚、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要给自己的后人留脸面,绝对不能对人家女孩子做糊涂事!要我把她老的话再说一遍,在我表态一定记住她老的话后,才同意那女孩子在家过年的。
    我觉得应该与面前站的一对恋人,说清楚我和英子相处的原则,于是,接过英子的话,对高个子女孩说:“木珍,我不是说你说错了什么,我是想请你告诉小街的人,虽然英子的叔叔不同意英子嫁给我,但是,我的岳父是英子的爹!这事,你应该晓得。这就与你爹完全不一样,我们可以明明白白地结婚!再说,英子比你小两岁,即使你今年结婚,英子也要等两年后才能出嫁,我和英子没有必要像你们这.....”
    英子又插话说:“木珍,他是对我婶婶说笑话有想法,才这样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着,接过我手上的挂包,催促说:“快走!”自己就匆匆地走上台阶。
    木珍伸手指着上坡方向,小声对我说:“英子走了。你快跟上!有机会,我会把你说的,告诉我们街上的女伴!”
    我说了声“谢谢”,就向坡上追去。
    我几个台阶一跨地追到坡上巷口,英子站在街中间,猛回头,小声问:“你又对木珍说什么了?”
    我没明其妙地回答说:“只说了一声‘谢谢’,没说别的!”
    英子不高兴地说:“我觉得你刚才有点不妥当。”
    我“哦”了一声,没说话。
    英子接着说:“我们街上的人说,碰上这样的事,不吉利,你去还去追什么?你把木珍的事搞清楚了,又能帮得了什么忙呢?又不是三两岁的小伢,不要什么事都跑去凑热闹!再说,每个人都有个名声,我是什么的人?街上的人都知晓,不是一两个人可以说坏的!你刚才对木珍说的一些话,好像只有你好一样!”
    我听懂了英子说话的意思后,解释说:“你说小巷里有鬼,开始我以为真的碰上鬼了,才跑去追的。我对木珍说话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她的对象,男人,应当尊重自己的女人,要让自己的女人高高兴兴地做新娘,不应该采取这种不利于自己未婚妻的办法!只要两人真心好,办法多着哩!”
    英子有点生气地说:“既然你说办法多,那就不应该把我们的事,与木珍的事,扯到一块说,反正我对你把我和木珍扯到一块,我不高兴!我......”
    英子还想说什么,被街西头的一声咳嗽打断了。
    好像是岳父的咳嗽声,我丢下英子,跑过去。
    跑近后仔细瞧,果真是岳父!
    没等我讲话,岳父说:“我以为你跑到学校去玩了,去那里找你,见赵老师都睡了,我以为你和我走错过了,赶忙跑回来,进屋看,还是没见你的人!才转身出来,想去贤淑家找你。”
    我指着英子慢慢过来的身影,对岳父说:“贤淑家没给英子留门,她回来了。”
    岳父扭头一看,慌忙跑过去。
    不知道岳父为什么这样急地跑过去,我也跟在岳父的身后,跑过去。
    只见岳父一把抓过英子手里拿的挂包,大声吼道:“回家!”就回过头,一人气冲冲地往家里走!
    英子打了一下我的手,小声问:“你咋把爹惹火了?”
    我小声说:“爹去小学没找着我,可能找烦了!”
    英子没再说什么,跟在她爹身上,快步追上去。
    我在想,该怎样应付岳父的脾气,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步子快不起来。
    等到我走进边门时,英子早守在边门旁,小声说:“轻一点,叔婶、哥嫂都睡了。爹在房间等你洗脚,你洗好了,我再进去。”
    我扭头看房间,见里面有一丝亮光。走进去看,岳父等在他的老式木床上,左边的抽屉桌上,放着一盏棉油灯,小小的火舌正在跳跃着,我的挂包就放在油灯旁。
    我走过英子的床铺和床脚头堆着的箩筐、破布袋,见紧靠箩筐旁放着半小木盆水。
    岳父站起身,递过一条粗布巾,说:“这是我的洗汗幅子,你洗洗脚,走了一天的路,人会轻松些。”
    我指着抽屉桌面的挂包,告诉岳父,说:“我自己带的有。”
    岳父把自己的布巾挂回墙边,指着小木盆边的小木凳,说“坐着洗,水烧过好一会了,都快凉了。”
    我脱下球鞋的袜子,怕鞋袜臭味熏着岳父,赶快把袜子塞进裤子口代。岳父走过来,说:“把袜子给我,我叫英子拿去,给你凉到外面,明早穿上也舒服一点。”
    我抬头看了看岳父,见他老开始出现皱纹的脸,既有父亲的威严,也有母亲的慈祥!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想应付岳父的办法,一古脑地“溜之大吉”。连忙站起身,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对岳父说:“我自己拿给英子。”说着,踮着脚,踢拖着球鞋,走到房门口,就被站在房门口的英子把袜子接走。
    我回到岳父的床边,岳父让我睡到床里边,又对刚进房门的英子小声说:“你洗脚的粗盆子(女性专用洗脚盆),已经从后面伙房拿到前面伙房了,灶上的热水瓶里有热水,你把灯端过去,先去洗,我和东坡有话说。”
    英子说了一声:“我摸得到”,随即离开了房间。
    我把外衣脱下,放到箩筐上,见木床靠堂屋鼓皮一头,放着一个长枕头,知道岳父是让我和他老一头睡,于是,就上床爬到里面。
    岳父拉开里面的被角,让我躺下,然后替我盖上被子,自己却坐着,把背靠在鼓皮上,小声问:“英子向你讲她叔叔的事吗?”
    听岳父要问这事,我立即又坐起来。
    岳父看了我一眼,说:“你睡下!看样子,你晓得这事了。”
    我一边睡下,一边说:“不是英子告诉我的,是我吃面回来时,在后面草屋外面听见的,晓得叔叔要给钱给哥,要哥把钱给我,要我去沙市替他老买皮搭子。”
    岳父连声“哦、哦”地给我的肩膀底下扎被角,然后小声问:“你怪他吗?”
    我翻了个身,平躺着,说:“刚开始听到,真的有点气!我觉,我再怎的,也是他老的姪女婿,我要能去沙市躲,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后来,去小学玩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了。”
    岳父说“能想开一点,那就好!叔叔见你哥不肯接钱,就找我了。他说。要你买东西,是怕他直接给你钱,你不会要,才说要你帮他带东西的。为这事,我讲了他。他一再说,他是怕你哥不肯替他把钱交给你,才说怕你们那边的造反派,跑过抄家的。不知你晓不晓得,你和英子订婚时,他是坚决不同意你们订婚的,连请客,他也没有参加。其实,他不是为别的,想把英子留在家,主要是想减轻你哥的负担,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他哪里晓得英子嫂子的想法呢?有几个嫂子喜欢小姑的?再说,我们这里常说,有侄不为孤,我比他大十来岁,我死了,英子哥还不等于是他的儿子?他有单位,老了有退休费,不是蛮大的负担,何须要留英子在家呢?这话,我劝过他多次。你别急,他慢慢会想过来的。”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岳父挂满心事的眉头,说:“爹,你老别担这个心了,我没有怪叔叔的意思。英子已经告诉我,说你老明早送我去大姐夫家,你老早些睡吧。”
    岳父叹气说:“我本来想送你去二姐家的,她家在街上,可让你玩得住,只是担心,一来她们镇上也有造反派,二来你二姐夫在沙市厂里,二姐一个人带四个伢,不做小工就接不开锅,没空招护你。英子大姐家的情况不同,她的大丫头没读书,有十四、五岁了,在帮她妈做事。二丫头只比大丫头小两岁,已经上中学了,老三是个男伢,比二丫头小三岁,在读小学,英子大姐夫在大队做事,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我还是担心,一是英子大姐那地方太荒凉,一个大队,只有四个小队,二、三十户人家都住草屋,都建在老堤埂上,前后太空旷了,怕你住不惯。还有就是门前河里有血吸虫,怕你热了想玩水。再就是他们新堤大队紧靠你们县的弓堤街,怕你跑到那街上去玩,被那里的造反派认出你来......”
    我想,岳父是既当爹又当娘习惯了,才替我想得那么细。他老一定忘了我十五、六岁就离家到县里读书了,于是,我插话说:“爹,你别太为我操心了,我在大姐那里能住得下来的,白天,我会教大姐的大伢识字,晚上放学时,我会教大姐的二丫头、小儿子做作业,夜晚等大姐夫有空,还可教我学武艺。你老别太为我操心了,快睡吧。”
    这时候,英子推门进来,见岳父还坐着,责怪她爹说:“我们这里不准喂鸡,听不到鸡叫。在荷叶坝时,早就听见木珍旁边孤老婆家喂的两只鸡,叫了两遍了,这时候,都快下半夜了!”说着,就一口气,把灯吹灭了。
    岳父往下挪了挪,又帮我压了压被子,才睡下来。
    也许太多年没与父辈同床共枕,也许是岳父无微不至的关爱,闭上眼睛后,我很快就熟睡过去,直到朦朦胧胧见到我面前横着一条河,岳父叫我快过河,可是当我找遍此岸,并无摆渡的船,倒是身在彼岸的岳父,身边有一条小船时,我就开始竭力呼喊岳父,快把小船推过来。谁知岳父似乎没听清我的意思,于是,我用力打手势......
    “东坡!你怎么啦?”岳父的问话声,好像在耳边响起!
    我大声说:“船!船!”紧接着,自己好像一下掉进水里,感觉呼吸困难,于是开始挣扎!在拼命挣扎中,我终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才知道自己在做梦。转过头,见房间屋顶上的一块亮瓦,已经可以见到亮光了。
    岳父小声说:“不捏你的鼻子,还不会醒的。我叫了你好几声呢!”
    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英子有节奏的呼吸声,知道她睡得正熟,小声说:“我正梦见你老要我过河呢!”说着,看了一眼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的岳父。
    岳父小声说:“白天有所思,晚上有所梦。是我告诉你大姐门前有条大河,你就做梦,我要你过河的。快穿衣服,哥嫂还在睡,我们就去河边,用河水摸把脸,赶在你大姐出工前,到她那里。”
    我溜下床,穿衣服,岳父把被子叠成长条,掀到床里边,随手提起抽屉桌上我的挂包,轻轻出了房门。
    本来想和英子打个招呼再走,见她呼吸均匀,还在深睡着,看了她一眼,就轻轻带上房门,走过堂屋,再出边门,见东方正露出鱼肚白。扭头望西边,见岳父站在小巷口,正对我招手。
    我顺手轻轻关上边门,跟在岳父身后。
    岳父转过身子,把手里提的挂包递给我。
    我背上挂包,问岳父:“大姐家往哪里走?”
    岳父说:”就从你和两个老师吃面条的地方,翻过新堤,再往东南方向走六里路,就到她那里了。”
    我“哦”了一声,没再讲话。心里算了算,去英子大姐家,大概不要一个小时,就可见到英子大姐一家人了。可是,我仅知道大姐家有五口人,但从来没见过面,又是去陌生人家避难!
    抬起头,我看着万里长空,一派蔚蓝。春风和熙,扑面而来!然而,自己的心情,却没有这么亮堂、平和。
    跟在岳父身后,穿过小学院子,来到赵老师钓鱼的荷堂边。
    岳父蹲在水边,划开水面,捧起塘水,低头把水摸上脸上。我从挂包里掏出自己的洗脸毛巾,正要替给岳父,可他老已经从头上取下黑头巾,擦干自己脸上的水后,又把头巾,再挽到头上。我立即再找一个地方,划开水面,捧了两捧水,先嗽嗽口,再扭了两把毛巾擦了擦脸,把毛巾放进挂包。
    岳父走上去新堤的堤坝,我跟在岳父的身后,很快就走上长江新堤。
    走在高高的江堤上,向南望去,岳父指着眼前繁茂的柳树、平坦的麦田、褐色的茅舍,很有感触地说:“三十七年前,是辛未年,那次我们江北淹完大水后,江往南移,就新筑起这条新堤,我们的小街,就成了死街。这外垸子,就成了芦苇滩。当时,把你大姐嫁到这荒洲上,英子妈和我好闹,说把丫头嫁到无米荒洲上了!你看,在毛 手上该多好哇!毛 把湖南那边,迁移过来好多人,开荒种地,才十几年时间,你还能看到荒洲的样子吗?这里的田,比我们内垸子的田肥多了!”
    我大吃一惊地说:“读高一时,我去县城东面的洲上搞过劳动,那洲上真荒凉哩!”
    岳父说:“洲荒不怕,只要人不荒!英子跟你订婚时,她叔责怪我,说什么大丫头嫁到无米洲上,又把小丫头嫁到无米洲上。”
    我望了望岳父远瞩着的眼睛,不解地说:“我家在镇上,并不是无米荒洲哟!”
    岳父笑着说:“她叔说,英子是农业户口,嫁到你们镇上,没有粮票,就等于嫁到无米洲上了!”
    我指着东方一座隐隐约约耸立在堤面的建筑,问岳父:“那是什么东西?”
    岳父向东望了望,说:“那是一座引江水的闸,英子大姐门前的大河,就是这座闸的引水河,每年堤内干旱时,就从这座闸向堤内里放江水。”说完,指着水闸,接着说:“这座水闸,是三县分界的标志。水闸东面,是你们县的弓堤街,再靠南面,是原来属于你们县,后来单独成立的国营农场。弓堤街有个粮店,可能是为了收一个分场麦子才办的。”
    我向南望了望,问:“那分场还种豌豆吧!”
    岳父睁大眼睛看着我,说:“粮食节约时,那分场种过豌豆,听说那年追死了一个拣豌豆的女伢,以后就没种了!”
    听岳父这样说,我吃了一惊,正想问岳父还听见什么时候,岳父接着说:“水闸西边,江堤南是江南县,江堤北是我们的县。你们县基本上是水田,可以一年四季吃大米。我们公社,一半水田、一半旱田,大米只能吃半年。英子大姐的公社,洲田改过来只能当旱田种,麦子收了种棉花,棉花摘了,又种麦子。农村种什么吃什么,大姐每年都回娘家用麦子换稻谷。”
    我还想着岳父刚才说那女伢的事,只是有口无心地附和着说:“难怪说大姐嫁到无米洲上的。嫂子是我们县的,可以要嫂子回娘家,再换回稻谷,这样,嫂子娘家也有小麦做酱了。”
    岳父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每年就这样换来换去,你大姐夫爱面子,每次要换稻谷了,就要英子大姐回娘家向我诉苦。我听不过去了,只好硬逼着你哥,用独轮车推着稻谷,去你大姐家换回麦子。到我们自己大米不够吃了,你嫂子就逼着你哥推着稻谷,去你她娘家换稻谷。你说说,尽管路不是蛮远,转起圈子来,还近得了吗?”
    听岳父真情诉说粮食的事,乱了的思絮,又飘了回来,想了想后,对岳父说:“我去大姐家后,告诉她,可以把麦子推到她们公社粮站兑换粮票,再拿着粮票,去弓堤街的粮站买米,就可以不会叫哥这么辛苦了。再说,哥也是大队长,他就不要面子?”
    岳父笑了笑,说:“你好好搞,要是你当了专区的粮食局长,只准专区印粮票,取消县粮票,这才可以让你大姐在她们公社粮站兑换来的粮票,拿到弓堤粮站买米。现在,根本不行,各县有各县的粮票,出了县,就是一张废纸!”
    我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子,说:“不用专区发粮票,现在有省流通粮票、还有全国流通粮票呢!”
    岳父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不要说全国流通粮票了,只说用县粮票换省流通粮票,就麻烦得不得了!县粮票换省流通粮票,要从大队、公社开好证明,再上县公安局开证明,才能换到,农村里的人,有几个人去过县城?你呀,一直在学校读书,没过过农村里的日子,不晓得这些难处呢!”
    我无话可说了,又想起岳父刚才提到的那女伢。岳父却埋着头,一直往前走,不再说话。
    我和岳父默默向前没走多久,就到了水闸前。岳父指着前面不远的弓堤街,说:“听人家讲,弓堤粮站也有造反派,你到了大姐家,千万不要去弓堤街。先到那里玩两天,英子叔的月假只有四天,他去上班后,我会来接你的。”
    我抬起头,望着不远处横跨江堤的两截短街,心想,由刚才岳父提及被追死的女伢,联想起我三、四岁时,爹妈给我订过的娃娃亲。儿时娃娃亲的岳父是做糕点的,粮食节约搞职工下放时,听爹妈讲,前岳父就被下放到弓堤街。娃娃亲的女孩,因为去洲上国营农场拣豌豆,说是被人追掉魂,没多久就死了,要不然,我哪来现在的岳父呢?要是那女伢没死,去年我妈就可以直接带我去弓堤街了!我想,刚才现在岳父说那分场追死的一个女伢,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娃娃亲!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长气。
    岳父可能见我叹气,本来要向南转,走上河堤的,却停下来,对我说:“不要把英子叔说的话老是放在心里磨!我本来不想带你到英子大姐家的,怕你受他的气。再说,英子叔他有工作,说不定今后政策有什么变化,可以让英子接他的班,这样,英子的户口,就可以上到他那里,也可免得你今后为这事操心哩!”
    我苦笑着说:“我晓得你老是为我好,我没有对叔叔有什么想法。你老刚才说,叔叔只在家休息四天,四天后,再来接我,你就不必再跑一趟,四天后,我自己回去。”
    岳父很不自然地闭了闭眼睛,说:“能这样就好!”说着,就走上南去的河堤。
    @牛爬坡 555楼 2013-05-15 17:21:00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怀念过去的时光,追忆母亲的教诲,愿母亲与人为善的精神与我们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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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还活在我们心中,出现在我们帖中!
    两天后的农历四月初八,是你六十周岁生日,我和你嫂子率儿孙祝福你大寿快乐!
    @牛爬坡 554楼 2013-05-15 17:08:00
    看你这帖中女孩之死的简短叙述,唤醒了我童年的回忆。那个叫淼秀姐的女孩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她那张清秀的脸。白白鹅蛋形的脸上,细长的眉毛下有双明亮的杏仁眼,端直的鼻梁下有一张漂亮的小嘴,小嘴很甜,叫人的声音更甜。她每次遇见母亲都会甜甜甜地叫声“母妈”,母亲听后会把她搂在怀中暗自落泪。
    我还记得淼秀姐的亲妈应该叫“掌贵”,可街坊们都叫她“长鬼”。她妈得了痰火病后,脾气不好,经常和张叔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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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忆中淼秀的妈,那是她的后妈。她的亲妈是你出生那年的端午前病故的。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拨麻戴孝,出殡那天清晨,天下很大的雨,妈说,淼秀出生时缺水,才叫了这名。她亲妈走时,老天流泪,还给淼秀缺少的水。淼秀的生母和你嫂子是同一县同一区的。她的后妈对她太坏,粮食节约时,不让她去弓堤街,而是要她和她奶奶住在我们堂屋的楼上。一九五九年刚开始粮食节约时,我们家还有一点吃的,妈会把本来不多的米饭,让出一些给她吃。一九六0年初,我们家开始经常断顿,实在她有给她吃的了,她奶奶才送她去了弓堤街。听妈讲,淼秀去那后,她的后妈经常不给她饭吃,逼她去农场拣豌豆。妈还说,淼秀在拣豌豆时,被农场河南老乡追掉魂后死去的。
    我跟在岳父身后,顺着南去的河堤,一直往前走。大约半个小时后,眼前出现稀疏竖排着的几间茅草屋。岳父停下来,等我走到并排,指身边的房子说:“这是新河大队一小队,再往前走几户人家,是大姐的二小队。大姐比英子大十四岁,她名字叫腊子,她男人叫方开青,个子与你差不多高;大丫头叫玉儿,只比她爹矮一点;二丫头叫桃儿,比大丫头矮一点;三儿子叫天喜,吃饭不乖,个子长不高。”
    我插嘴说:“等到了她家,你老指着她们,告诉我,我好记一些。”
    岳父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告诉伢的名字,你一见面就能叫出名字来,伢就会亲你,你也好些!”
    我想想,觉得有道理,我见了孩子们,三个都能叫出名字,孩子们肯定会亲近我一些!于是,我把三个孩子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岳父笑着说:“人从书里乖!我只说了一遍,你还真的记住了!干脆这样好了,我们父子俩就站在这里,把你大姐家里的情况讲点给你听,熟悉情况后,遇到她家的事,也会应付些。”
    我也笑着说:“怕是去晚了,大姐出工了!”
    岳父指着身边的一户人家说:“还早,这家人刚开始拿柴禾,还没开始做饭哩!”
    我扭头看,见一个青年妇女,正在屋后厕所边的棉梗堆上,往外抽棉梗,只好把迈出的左脚又收回来。
    岳父问:“走累了,要不蹲一会儿?”
    我摇头说:“没走几步路,不累。”
    岳父点头说:“也好,我站着讲,我就长话短说。开青的爹,粮食节约时,饿死了,现在只有妈在。开青是家里的老二,他姐姐随丈夫支边去了新疆,弟弟比开青小两岁,在同一个大队,是隔你大姐几户人家的四小队。这小家伙可能怕再搞粮食节约,前几年在对河的河滩上开荒,种了几分田的水田。就为这事,你们订婚的时候,公社的造反派说,开青支持弟弟走资本主义道路,把他抓到公社开批斗会。为这事,你大姐跟她的妯娌吵架,说弟弟害了她们家!”
    我听得有些迷糊,插嘴说:“对面河滩是我们县的,只要我们县不找开青哥弟弟的麻烦,这与开青哥当大队长,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
    岳父看了我一眼,附和着说:“哪个说有关系呢?谁知桃儿不懂事,见她妈吵不过婶婶,就在一旁帮她妈的忙!这下坏了,惹得她奶奶也出来,帮她婶婶的忙,后来吵了一场大架!还是玉儿把我找来,我吼了你大姐一顿,玉儿的奶奶才放过你大姐的。”
    我点了点头,问:“两家人现在还来往吗?”
    岳父说:“玉儿的叔叔只有两个女伢,奶奶喜欢天喜,听玉儿说,她奶奶每天早晨,都会过来看天喜上学。说不定,等下我们可以见到她。”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岳父接着说:“玉儿的爷爷比我大两岁,玉儿的奶奶比我小一岁,跟着玉儿爷爷的年纪叫,等下你若见到她,就叫伯妈。”
    我心里在想,农村的老婆婆这么多,晓得谁是呢?于是,我问岳父:“她老是个什么样子呢?”
    岳父说:“与你腊子姐差不多高。”
    我接着问:“腊子姐多高?”
    岳父笑着说:“我忘了告诉你大姐的模样了!英子的个子和相貌,就像腊子!”
    我“哦”了一声,接着笑了。
    @牛爬坡 559楼 2013-05-16 01:19:00
    我虽满六十,但碰见老同事大家都亲切地叫我小牛。良好的年轻心态,来源于良好的人际关系。自我感觉现在的生活还是蛮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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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足者,长乐矣。
    也许是我的笑声太响,惊动了搬柴禾青年妇女,她放下抱着的棉梗,从屋后跑上前来,有些慌张地对岳父说:“我刚才抽棉梗时,好像听见大队长那边有谁在哭!”
    岳父瞪大眼睛,问:“是哪个的声音?”
    青年妇女摇了摇头,说:“不是大队长的声音。”
    岳父“哦”了一声,拔腿就往前面跑!
    我紧了一下挂包带,跟着岳父,也朝前跑。
    跑过几户人家,发现前面的草屋前,有一个老女人坐在地上,两手不断拍打地面,大声哭喊着。
    岳父几大步跨上前,一边伸手拉坐在地上正哭闹着老女人,一边劝说道:“亲家,一清早,在生谁的气?”
    听岳父的称呼,我知道这位长辈,应该是大姐的婆婆。
    大姐的婆婆抬头看了岳父一眼,哭的声音更大,拍打地面的频率更高,岳父只好松开手,站起身。
    我立刻凑上前,小声说:“伯妈,你老生这大的气,要力气哩!”
    大姐的婆婆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指着我胸前的挂职包带,问:“你是公社的工作同志吧?”
    我心头一紧,想告诉她老,我的真实身分。不料,一个扎着两个丫角、十多岁的女孩,跑到我的面前,我只好把要说出嘴的话,又咽下肚里。
    小丫头指着坐在地上的婆婆,嗓音清脆地说:“你是公社的造反派吧?快把我的奶奶抓去开批斗会,她搞经济主义,拉拢我的弟弟,给他吃白米饭!你看,我们搞革命,吃麦米饭!”说着,把只剩下半碗的小麦加工出的麦米做的饭,端给我看。
    岳父额头的的青筋凸起,白眼珠泛起血丝,冲着小丫头,大声嚷道:“桃儿!你再多嘴,小心我给你两耳光!”
    我看这丫头脸颊鲜红,大声问:“是桃儿惹奶奶生气的?”
    桃儿使劲咽下嘴里的麦米饭,用筷子头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奶奶,说:“我的奶奶是封建主义,她最重男轻女!每天早上,都给天喜送白米饭来,我和姐姐只能睁眼看着!”
    “不对!我没看!”一个稍高一点的女伢,手上拿着空碗筷,从茅草屋里边说边跑出屋外。指着桃儿说:“不要以为自己读了书,会说话!你惹奶奶生气,奶奶就冲着咱妈发火,爹去追妈了!”
    桃儿奶奶望着岳父说:“你家腊子,该宠的儿子不宠,不该宠的丫头,快宠上天了,你说,开青和他弟弟两家,就一个天喜。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哟!你也是生人的人,你们老兄弟也只一个儿子,你说,腊子做的对不?”
    岳父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看这女伢有点像英子,就对她说:“你是玉儿吧?快把你奶奶扶起来!”
    玉儿看了我一眼,望着我一笑,问:“你老怎么晓得我叫玉儿呢?”
    我笑着对她说:“我肯定没叫错,你快把奶奶扶起来!”
    玉儿把手里的空碗筷,递给还坐在地上的奶奶,伸手刚要去扶,谁知,玉儿奶奶从地上自己爬起来,看了玉儿一眼,问:“是天喜自己吃完的?”
    玉儿点点头,说:“你老要我喂,是我喂完的!”
    玉儿的奶奶看了看手里的空碗,端起碗,用筷子把碗里粘在边上饭粒,扒进嘴里后,自言自语地说:“我们方家,就剩下天喜这条根,他不喜欢吃麦米饭,他妈还逼着他吃!”
    桃儿插嘴说:“都是革命接班人,都要从小学会吃苦!”
    玉儿的奶奶右手拿着空碗筷,左手摸了摸自己坐地的臀部,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桃儿叫腊子惯坏了!革什么命?放着对河滩上荒不开,能吃得到白米饭不吃,等到你们两姐妹饿得像稀猴!......”
    岳父对着天喜奶奶的背影,问道:“你老走的?”
    天喜的奶奶仅扭了一下头,甩出一句话来:“我算怕了桃儿了!再在她这里站一会,说不定还要给我扣什么大帽子?快点走哟!”
    玉儿斜了桃儿一眼,责怪说:“奶奶本来没和妈闹得这么厉害的,就是你,动不动就给奶奶扣帽子!我给你扣个帽子,你喜不喜欢?”
    身穿学生桃红色家洋布棉袄,下着黑色粗布棉裤的桃儿,指着自己左臂上戴的红袖章,小嘴凸起老高,用鼻子“嗡”了一声,说:“我是红小兵,要敢与坏人坏事作斗争!才不是给奶奶扣帽子哩!”
    “你骂奶奶!就是不对!”一个一米高、理着光头,上穿蓝色卡叽学生装棉衣,下着绛色灯芯绒棉裤的小男防,一边跳着,一边叫着,从屋里跑出来。
    桃儿用筷子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饭碗,大声呵斥天喜说:“你是个修苗子!”
    天喜瞪大眼睛,喊道:“你才是!”
    桃儿把有上面盛着几片酱萝卜、盐菜、煮豌豆的半碗黑黄色麦米饭,往天喜嘴前一送,大声说:“给你吃麦米饭!给你吃麦米饭!”说着想用筷子,把饭往天喜嘴里扒。
    我怕桃儿的筷子擢伤天喜的嘴巴,于是,大声喊道:“桃儿!”
    桃儿横了我一眼,说:“是你们公社说不要忘记往日苦的,怎么不让他吃麦米饭?就是要给他吃,反正奶奶走了!”
    岳父上前,轻轻拉了桃儿一把,责怪说:“不要这样钉矛铁嘴的!他是你姨爹!”
    桃儿正眼看了我一眼,对她外公说:“嘎公,我的姨爹在沙市,比他老!”
    岳父指着我,对玉儿、天喜说:“是你们小姨的姨爹,是从东边县来的!”
    玉儿笑着对我说:“上次公社要是不开会,我妈就带我们去吃酒席了!要是吃了酒席,就不会现在见面不认得的。”说着,就跑进屋里,端出一条长凳,递给她的外公,要我和她外公坐。
    岳父接过长凳,对玉儿说:“我和姨爹还没过早,屋里有吃的吗?”
    玉儿说:“妈每天早起,都要我煮一天的饭,锅里还有一大锅呢!”
    岳父小声问我说:“你吃得惯麦米饭吗?”
    我笑着说:“前几年粮食节约的时候,马齿苋、半夏果子都当过餐的,现在有麦米饭吃,就很不错了!我在县里读高中时,五分钱的霉渣汤,一点油星都没有,也照样伴饭吃!”
    天喜一旁喊叫着说:“麦米饭就是不好吃,咬在嘴里,好响,好响哟!”
    桃儿咽下嘴里的饭,用筷头指着天喜说:“你再喊一句,我就不带你上学!”
    岳父对玉儿说:“你去给我和姨爹盛饭。”又对我说:“我们进屋吧!”
    我跟在岳父身后,走进草屋,抬头看房顶,全是粗毛竹搁在土坯砖墙上,中细毛竹做成簾子,供铺麦草用;堂屋正中的土墙上方,架着一个黑旧的木神嵌;神嵌中央,贴着一幅红色蜡光纸写的对联,横额写着“毛 万岁”;左联写着“听毛 话”;右联写着“跟共产党走”,对联中间是一幅毛 的半身画像;饭桌放在神嵌前的土地皮上,上面放着四个大粗瓷菜碗,分别盛着煮豌豆、炒盐菜、酱萝卜、臜辣椒。右堂屋后面是拖檐房;堂屋右边有一张退色的红抽屉桌,桌上摆着毛 的半身瓷塑像,估计是大姐和姐夫的房间;堂屋左边的房间,靠前面是通往厨房的过道,后面估计是两个丫头的房间。
    我走到拖檐房,见左边有一间小房,放着一架竹床;右边没有房间,敞着放了不少农具。
    大姐的草房,除了大门一付旧门,是杉木做的,其他木门,可能农村没有杉木指标供应,全用江汉平原的鸭巴树做的门框、门板。
    刚想走出后门瞧一下,岳父在堂屋叫吃饭,我赶紧退回堂屋。
    我见岳父已经坐在大饭桌靠家神的上席长凳上。心想,按照我们县的风俗习惯,岳父对面的下席,只能由主人家与岳父同辈的人来坐,尤其是像我这样女婿身份的人,如果坐在下席上,就会被认为与岳父分庭抗礼,对于读书识礼的人来说,那是大忌!因此,我就走到靠左的边席,挪开长凳,正准备坐下。
    桃儿从大门外跑进来,大声冲着我喊道:“这是我的位置,不要坐我的位置呀!”
    我看桃儿着急的模式样,就站起身来。
    岳父瞪了桃儿一眼,吼道:“哪有女伢上桌子的!你刚才端着碗到处跑,你姨爹是客,要懂礼貌!”
    桃儿翻过长凳,坐下后,对她外公说:“嘎公,现在不是过去了,毛 都在北京接见红卫兵了!”
    岳父指着我,对桃儿说:“你姨爹,就是毛 接见过的红卫兵。”
    桃儿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然后用筷子头指着我的脸,说:“我看过毛 接见红卫兵电影,都不像你,嘴上、脖子上长了那么多胡子!”
    岳父生气地用筷子头敲了一下桌子,大声指着桃儿说:“难怪你的奶奶,说你妈惯坏了你的!一张嘴,不依不饶人!”
    桃儿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豌豆,一边回嘴说:“我爹惯姐姐,我妈惯弟弟,我才没有人惯我哩!”
    岳父生气地伸出左手,指着桃儿,大声说:“我说一句,你辩两句。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这么不饶人,长大一点,那不要爬上神嵌了?”
    我小声劝岳父说:“现在初中的学生,上学都在学报纸。报纸上都在教学生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教她练的嘴巴劲,等她说哩。”
    岳父一脸严肃像对我说:“学校的事,我管不了。做人哪能这样不饶人呢?今后还有人理她吗?得理要饶人,当饶人处要饶人,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哩!”
    桃儿指着神嵌说:“老祖宗都打倒了,现在只按最高指示做!”
    岳父摇摇头,几大口扒完碗里的麦米饭,就离开了桌子。
    我端着碗,坐到下席长凳上,夹了一筷子盐菜,大口吃起麦米饭来。
    桃儿碗里的麦米饭吃得很干净,她把粗瓷碗放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筷子,不停地吃着菜碗里的煮豌豆。
    粮食节约的时候,我曾经吃过麦米饭,懂得麦米饭吃下肚后,会胀气。一碗饭吃完了,没有打算再吃了。于是,我站起身,伸手想拿岳父吃完的空碗。桃儿也站起身,问我:“小姨怎么不来?”
    我漫不经心地说:“小姨忙着呢!”
    桃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要是我的小姨一块来,那该多好哇!”
    我一手拿过上席上的空碗,一面问桃儿:“想小姨了?”
    桃儿小声说:“小姨是老师,我想问一道题目。”
    我左岳父的空碗放在我的空碗上面,右手拿我和岳父的筷子,坐下来,对桃儿说:“什么题?说给我听听。”
    桃儿两盯着大门外,我以为是谁来了,也跟着看她的视线,向门外望去,见是岳父和玉儿、天喜,围在一起,坐着矮凳,正在掰蚕豆,接着问:“怎么啦?”
    桃我更小声地说:“不想让姐姐听见!”
    我莫明其妙地“哦”了一声,小声说:“你这么小的声音,门外怎能听见?”
    桃儿接着说:“老师要我写一张大字报,揭发叔叔偷公家的田,批判他走资本主义道路。”
    听桃儿说出题目,联想到她奶奶哭闹的场景,我愣住了!

    你写对了,“龛”有专指。
    我敲“嵌”,仅为指嵌入,肯定错误。
    玉儿跑进屋里,见我手里拿着碗筷,冲着桃儿嚷道:“姨爹是客,你怎能要姨爹收碗筷呢?”嚷着,从我手里接过碗筷,又对桃儿说:“快到上学的时候了,你快带天喜上学去!”
    桃儿跳起脚嚷道:“我在向姨爹问题目呢!”
    玉儿反问道:“要是姨爹不来,你找谁问啦?”
    桃儿不示弱地嚷道:“找爹!”
    听桃儿这样讲,我全身一惊,心想:老师要桃儿“大义灭亲”,用大字报批判叔叔“走资本主义道路”,如果要他爹来“做家庭辅导”,她奶奶该怎么闹呀?想到这里,我走出大门,对坐在小凳上掰蚕豆的岳父说:“桃儿有道题目比较难,我想送桃儿和天喜上学,和桃儿的老师讨论一下。”
    岳父低着头,斜了桃儿一眼,不高兴地说:“你尽找麻烦!”接着扭头对我说:“快去快来,等你与大姐见面后,我还要回去做事。”
    桃儿高兴地嚷道:“姨爹万岁!”
    岳父急得跳起来,拉起桃儿的右手,打了一巴掌,说:“百祸从口出,姨爹只差你这样害他了!这‘万岁’,是随随便便地喊的?”
    我见桃儿眼泪汪汪地望着外公,嘴角一个劲地抖动,慌忙拉开岳父,劝岳父说:“你老别生气,桃儿爱说爱动不一定是坏事,我见一下桃儿的老师,就回来。”
    岳父还想说什么,见天喜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书包,从堂屋走出来,连忙迎上去,接过天喜手中的书包,递给桃儿,吩咐道:“你姨爹还没与你爹妈见面,他只去一下就回来,不要到了学校,还扯着你姨爹老是问这问那!”
    桃儿从外公手里接过书包,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冲着天喜说:“走到沟边上,不准你再玩水!”
    天喜嘴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向北跑,桃儿咋呼了一声:“不要跑”,就追了上去。
    桃儿姐弟俩向北走过三户人家后,从一家茅草屋旁的小巷子拐弯,向西走。等我下完河堤坡,姐弟俩已经走到一条小水沟边。我顺着水沟往前望去,见约三华里远的地方,有一大排与大姐这排房子平行着茅草屋,一栋较大的茅草屋前面,隐隐约约立着一根旗杆,我估计,那房子可能就是学校。
    我追上桃儿姐弟,把天喜的书包从他肩上取下,提在手上,指着前面的房子问道:“前面那栋大草屋,是学校吗?”
    天喜笑着说:“我的教室在南边,二姐的教室在北边。”
    我对走在我们前面的桃儿说:“桃儿,.....”
    桃儿没让我接着说话,就插嘴说:“姨爹,到了学校,不要叫我桃儿,我的学名叫方红桃,弟弟的学名叫方红喜!”
    我见前面的路稍微宽一点,就牵着天喜的手,走到与桃儿一排,我走在靠水沟一边,让姐弟俩走在靠边麦田边。
    我笑着对桃儿说:“你们的‘宏’字,是辈分字吧?”
    桃儿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语文老师说辈分的‘宏’字,有封建意识,给我改成‘红旗’的‘红’字了,我也把弟弟的‘宏’字,改成‘红旗’的‘红’字了。”
    我点了点头,接着问:“红桃的语文老师多大年纪了?”
    桃儿一脸崇敬神色看着我,说:“我的原来的女老师,回家生伢了。新来的老师比你老年青,说是高中的红卫兵,还去北京见过毛 !他有好多、好多毛 像章,他胸前戴的一个毛 像章,比你胸前戴的一个大多了!不过,哀老师的个子和你老差不多高,他也喜欢像你老一样,背一个军服色的挂包!”
    我听桃儿说出她老师的姓,立即想一年多前的十月十八日,我们县一中与江南县一中被安排在东长安街,坐在背包上,等到候毛 坐着车子接见我们的情景。那天凌晨一点,我们从天坛南门外的高梁席棚里出来,背着背包,走到东单。我的背包刚放下,旁边江南一中的一个红卫兵,一下歪倒在我大腿上,我“哎”了一声,那个红卫兵坐正后,立即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姓‘哀’?”
    我想了想他的问话,觉得我并没说什么,只是作了一个‘哎’字的发音,他却说我知道他的姓,那么,他应该姓“艾”了,于是,我问道:“是‘艾思奇’的‘艾’吗?”他接连摇头说:“我的姓,很少有,是‘悲哀’的‘哀’。他还告诉我,他是江南县的江北人,与我们县紧挨着。”想到这里,我问桃儿:“你们的‘哀老师’,是‘悲哀’的‘哀’吗?”
    桃儿点点头问:“你老怎么晓得的?”
    @牛爬坡 569楼 2013-05-20 00:32:00
    顶贴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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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晚十一点半前就寝。
    天喜使劲拉了一下我牵他的手,插嘴说:“二姐说他的这个老师见过毛 的,我不相信,北京好远、好远,他的老师在我们这里,怎样能见到毛 ?”
    我放下天喜的手,指着自己胸前的毛 像章,说:“我戴的毛 像章,就是我去北京见毛 ,北京大学的一个同学送我的。”
    天喜瞪大眼睛问:“去北京要很多钱吗?”
    我摇摇头说:“是毛 让我们红卫兵去的,坐车、坐船、吃、住都是国家出线!”
    桃儿一脸不高兴地说:“我要是比姐姐大两岁,也能见到毛 的!”
    天喜满脸天真笑容,拉着我的手,说:“姨爹,你老弓一下腰!”
    我弯下腰,把天喜抱在怀里,问:“你想要姨爹干什么?”
    天喜两眼盯住我的眼睛,笑嘻嘻地说:“我想看你的眼睛!”
    桃儿在一旁嚷道:“骗人!你就是要姨爹抱!”
    天喜扭头对桃儿说:“我想看看姨爹眼睛!”说着,满眼噙满泪水,一脸委曲像。
    我笑着对天喜说:“姨爹见到毛 后,早把毛 的样子,记到心里了,现在不能从眼睛中找的!”
    桃儿扯了一下天喜的裤子,说:“快下来!让姨爹给我们讲讲见毛 的事。”
    天喜听他二姐要我讲见毛 的事,扭了扭屁股,说:“姨爹,快让我下来,我们慢点走,我想听你老讲见毛 的事!”
    我放下天喜,看着前面不远处姐弟俩的学校,说:“我争取在你们学校上课前,讲完见毛 的情景,不耽误你们上课!”
    桃儿笑着说:“我们要哀老师讲上北京见毛 ,哀老师总是乐呵呵的!我们要你讲见毛 的事,你高兴吗?”
    我笑着说:“自从上北京见世面到毛 后,我不论遇到什么难事,总会想起毛 的话!毛 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你们年青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的话音刚落,桃儿指着我哈哈大笑!天喜见二姐笑声不止,指着桃儿说:“二姐像个疯子!”
    桃儿收住笑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哀老师讲毛 接见他的时候,也和你一个样子。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我摇摇头说:“不奇怪!毛 站在吉普车上,从我们眼前经过时,我们就像做梦一样!没想到,我们从小念着的毛 ,竟然隔我们那么近!毛 的车过去后,我们跟着跑了好远!我们队前带我们的解放军,没有拦我们哩!”
    桃儿瞪大眼睛,问:“还有解放军带红卫兵?”
    我点点头,说:“带我们学校的解放军指导员,是河北唐山人。前年十月十八号,毛 接见我们,指导员头天晚上就到我们住的席棚。我们听他说话,老是带‘儿’字,一个同学就要他唱《我是一个兵》的歌。这个指导员唱到后面的句子,一个儿连着一个儿,唱得大家都笑了!”
    天喜问:“你们还敢要解放军唱歌?”
    我摸了一下天喜的头,说:“解放军讲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在北京,头四天,都有解放军带我们,吃饭要站队,还要唱歌呢!”
    桃儿笑着说:“难怪我们哀老师喜欢唱歌的!不过,我就不喜欢他唱‘老子英雄儿好汉’的歌!你老会唱吗?”
    我点点头,想起在等毛 接见时,大连一个带着大专院校的红卫兵袖章的男生,来我们方队前教这支歌,歪倒在我腿上的哀同学,学得最起劲,回席棚后,他拿着歌单,老是练唱。我问他叫什么,他告诉我,叫哀北英。我笑着说,难怪你爱唱这支歌的!“爱北音”,不就是爱在北就学会的歌吗?想到这里,我对桃儿说:“姨爹也会唱这支歌。”没等桃儿表态,我就用走路的节奏唱起:“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要是革命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
    我的歌声刚落,桃儿一下冲上前好远,用两只手蒙住耳朵,大声嚷道:“我不听!我不听!”
    我牵着天喜的手,追上去,急忙问:“怎么啦?”
    天喜跑到桃儿面前,拉开姐姐蒙耳朵的双手,对我说:“姨爹,你看,二姐哭啦!”
    我低头一看,只见桃儿真的流眼泪了!连忙检讨说:“姨爹没听明白你说的话,才唱那支歌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这支歌吗?”
    桃儿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满脸怨气地说:“哀老师教我们唱会这支歌后,就问我们想当好汉,还是想做混蛋。全班同学都齐声喊着要做好汉。接着,哀老师就要我们回家,告诉爹妈,要他们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不能当文化革命的反对派。如果爹妈是反对派,要想不做小混蛋,就要加倍积极地参加文化革命,就要对坏人坏事,搞大鸣、大放,写大字报!如果不这样,就是小混蛋,就要从学校滚蛋!”
    我“哟”了一声,说:“你的老师,是对全班同学讲的,又不单指你一个人,你为么事这样生气呢?”说着,我用手在自己的嘴上抓了把,使劲往水沟一甩,对桃儿说:“姨爹把这支歌丢到水沟了,走吧,快上学去!”
    天喜连忙跑到水沟边,指着水沟问我:“姨爹,你老刚才把歌丢进水沟,怎么没听见‘咕咚’的声音,也没见到水里鼓泡泡哩!”
    桃儿一把把天喜从水沟边,拉到路中间,笑着对天喜说:“傻瓜!姨爹是逗你玩的,歌又不是个东西,怎能从嘴里抓出来呢?”
    我笑着点头对天喜说:“姨爹见你二姐哭鼻子,才说笑话的!”
    桃儿把天喜的左手牵起,交给我,说:“你老还是把天喜的手抓住,他很喜欢跑到到水沟里玩水!有一次,他掉进水沟,差点淹死了!”
    我“哦”了一声,用右手抓住天喜的左手,又用左手拍打了一下天喜的手背,问:“二姐的哀老师叫什么名字?”
    天喜望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他的二姐,大声嚷道:“爱北京!”
    桃儿立即纠正说:“哀北英!”
    我诧异地问桃儿:“真的?”
    桃儿接连点头,没有讲话。
    我高兴地对桃儿说:“你们的哀老师,我认得!”
    桃儿摇摇头,说:“你老和哀老师县都不同,怎么会认得?我不想信。”
    听桃儿这样讲,于是,我把自己去北京见毛 ,怎样为唱歌认识哀北英,一口气和盘托出。
    桃儿眨了眨眼睛,问:“姨爹,哀老师说,我的叔叔到对河滩上种田,是搞资本主义,如果我不写大字报揭发他,就是小混蛋。可是,我昨晚放学回家,要我爹教我写大字报,爹说我胡闹。我去叔叔家说这个事,婶婶骂我了,奶奶还把我撵出叔叔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指着眼前的学校,对桃儿说:“别急,等一下,我见到你的老师,再......”没等我把话说完,桃儿就向学校跑去。
    紧接着,天喜甩开我的手,也向学校跑去。
    @牛爬坡 574楼 2013-05-21 23:35:00
    哥:你在我帖上对〈喜头鱼〉的解释有些不妥。武汉人俗称鲤鱼为毛子鱼,把鲫鱼才叫“喜头鱼”。
    -----------------------------哦 !红鱼是不是猫子鱼?
    看着桃儿和天喜跑进教室,我仔细打量这所学校,其实就是一栋约二十间的大草房,加上前面一大块打麦场,比英子所任教的学校的砖瓦房、院子,差了许多。心想,难怪英子小街的社员们总觉得自己,比长江江堤外这个邻县公社,高人一等,称自己是正规军,这里的社员是游击队!这不,这里的人,应该是怕长江发大水,淹没垸子,才建这过于临时性草房的......
    “姨爹——!”
    桃儿的呼叫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扭头一看,哀北英正走出教室,就在他快要走到桃儿身后时,立即跑上前去。
    哀北英瞅了我一阵子,走上前,扯起我的右手,大笑着说:“牛东坡!才一年多,怎么变成马克思了!”
    我从哀北英手中抽自己的右出手,摸了摸长得并不长的胡子,调侃自己说:“一个星期前,是老马克思,现在是小马克思!”
    哀北英笑着说:“小马克思、老马克思,都受革命群众拥护,只要不是牛克思就行了!怎么回事,听方红桃说,你成了她的姨爹?”
    我笑着对站在旁边的桃儿说:“我和哀老师是同棚同次战友哩!”
    哀北英板着面孔问桃儿:“你姨爹说的意思,你懂吗?”
    桃儿摇摇头,说:“听不懂。”
    哀北英一下变换自己的神色,以骄傲的口气说:“同棚同次的意思是,我和你姨爹,去北京住在天坛南门外的高粱席棚里,这就是‘同棚’。至于‘同次’嘛,是国庆节后,毛 第四次受到接见我们!”
    我插话说:“毛 是在前年八月十八号第一次接见红卫兵代表,接下来第二次,应该是八月三十一号,第三次是九月十五号,第四次是国庆节。我们是十月十八号受接见,应该算第五次!加上十一月份的三次,一共是八次。”
    哀北英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国庆节那次不能算专门接见,我们那次应该算第四次!”接着,大声对桃儿说:“我讲课的时候,我说我的眼睛,曾亲眼见到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 的!有好多同学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的在分享我的幸福,有的感到吃惊,还有的以为我......”
    我插话对哀北英说:“学生都为你感到高兴!”又扭头问桃儿:“你为哀老师见到毛 感到高兴吗?”
    桃儿一面点头,一面大声回答说:“高兴!”
    我见哀北英终于换上笑容,立即转换话题问:“农村学校上早自习吗?”
    哀北英笑着说:“农村学校的学生,家离学校远,一般让学生吃完早饭后,才上学,课程安排,与城镇学校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只是现在文化大革命的需要,城里的学生,参加社会活动多,农村学校在校活动多!”
    听完哀北英的介绍,我对桃儿说:“你快进教室上早自习去!”
    哀北英也对桃儿说:“你告诉同学们,我要和战友说点事,要没有写好大字报的同学,抓紧时间写好,课间休息时,小学部的同学要到我们教室参观的!”
    我看着桃儿跑进教室,回过头,对哀北英说:“老战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哀北英笑着说:“既然是战友,就不存在不给面子!”
    于是,我就把桃儿写大字报的难处,向哀北英说了一遍。
    哀北英听完半晌没吭声。
    我催促说:“有困难吗?”
    哀北英吞吞吐吐说:“桃儿叔叔去对河开荒的事,是大队贫协提出来。其实,我也觉得根本谈不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种你们县的河滩地,你们县没说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说呢?人们现在的平均主义太厉害了,见不得有谁比自己好,否则,就给你扣大帽子!”
    我附和说:“拿手电灯照别人可以,照自己,往往办不到!”
    哀北英看了我一眼,问:“你今天回去吗?”
    我反问道:“你有事?”
    哀北英问:“你认识你们学校比你低一届的邹祖光吗?”
    我笑着说:“他很会画画,前年暑假前,他们高二的同学写大字报揭发老师,他就把他的语文老师画成一条狗,舔学校书记的屁股......”
    哀北英打断我的话,说:“他是我的表弟,现在就在弓堤街,帮粮站画毛 像。前天把我的大字报资料拿走了,说好昨天送来的,今天这时候还没送来。你回去路过时,告诉他,要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一定给我送来,我要备课!”
    听哀北英这样讲,心想,母亲是要我来躲避的,没想到,要躲,还真难呢!
    哀北英见我有些犹豫不决,不高兴地问:“你这事,比你要我做的事更难吗?”
    我见没有退路了,连忙说:“不难,不难!我这就走。”


    我快步赶到英子大姐家门口,听见屋里有一个男子的粗喉咙在大声嚷嚷:“我就不相信一张大字报能把我怎么样!”
    我怕岳父在和谁争什么,在大门外就先向屋里喊话道:“爹,我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岳父领着一个像英子模样三十多岁的妇女,从大门里迎出来。我冲着那女人叫了一声:“大姐!”果真没叫错。
    大姐对大门里喊道:“开青!英子的对相回来了!”
    “哎,来啰!”粗喉咙从屋里应声走了出来。
    我迎上去,由衷地对三十多岁的男子说:“大姐夫好!”
    那男子一面上下打量我,一面嘴里接连说:“好、好,好——!”
    我心里立刻默认了这位大姐夫。
    在大姐夫打量我时,我也把他扫了一眼,真的和岳父说的那样,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目”字脸,浓眉大眼,稍长的鼻梁,薄嘴唇,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额头和手小臂的血管凸起,一幅精明强干的模样。
    我本来想把桃儿写大字报的事,向岳父说说。可是,没等我开口,大姐夫调笑我说:“真的!对相到了手,人不顾自丑。怎么不把胡子刮一刮?走,我有刮胡子刀架,先把胡子刮起掉!”说着就伸手拉我。
    我伸出右手,顺势握住他的手,说:“不啦,我才刮过一个星期。”说完,又转换话题,对大姐夫说:“我见到了桃儿的老师,他叫哀北英了。”
    大姐夫从我手里抽出手,瞪大眼睛问:“稀奇呀!你怎么认得哀北英的?”
    我把认识哀北英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大姐夫摇摇头说:“国庆节那次,县一中派红卫兵代表,上北京见毛 。县文革领导小组向公社贫协征求意见,他们大队贫协代表说,他家是上中农成份,应让贫下中农子女去,他就没去成。国庆节后的一次毛 接见,县里又来征求意见,是我在会上反对他们大队贫协的说法,他才去北京的。没想到,这个哀北英真不知好歹,倒是冲着我家老二,说我家老二走资本主义道路。不就是种了对河你们县的一点荒滩么?说想当地主,还差不多......”
    岳父插话说:“当地主?就成了五类份子了,更糟!”
    我解释说:“说桃儿叔叔的,是他们大队的贫协,不是哀北英。我已经和哀北英说好了,他不要桃儿写大字报了!”
    大姐笑着对我说:“我昨晚,就要你姐夫去找一下哀老师,他就是不肯低架子!还麻烦你去帮忙说好话了,你是客,真不应该哟!”说着,又对她男人说:“玉儿早出工了,我也要出工了,你就在家陪陪英子的对相。”
    大姐夫面带难色地对我笑了笑,说:“你是知识份子,我是文盲,真的不知该怎样陪你!”
    岳父斜了大姐夫一眼,说:“你就教他学武艺好了!”
    大姐夫咧嘴一笑,说:“练武,可不比读书、写字,说开始就开始的!再说,刚吃饭,也不能练。”
    我怕岳父再说什么,赶忙对岳父说:“刚才,桃儿的老师,要我去弓堤街有事,我得快点去才行。”
    岳父瞪着并不太大的眼睛,吃惊地问:“碰到造反派怎么办?”
    大姐夫笑着说:“去了北京的红卫兵,哪个不是造反派?有毛 保护他们,还怕哪个?”
    我赶紧对岳父说:“哀老师让我找的人,是我的同学,我去去就来。”
    岳父对大姐夫说:“东坡在你这里住几天,我来接他的时候,会给你们送一些大米来的!”
    大姐夫笑着对岳父说:“我们都是你老的女婿哟!”
    岳父点了点头,往北指了指,示意和我一道走。
    离开英子大姐家,岳父埋着头,一直向前走,没有和我说话。我落在岳父后面,也没往前追,哀北英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总在我脑海里回漩。我在想:这十多天来,我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难道我真的“运交华盖”了吗?难道真的“未敢翻身已碰头”了吗?是不是我没当上兵,心灰意冷,造成了自己的变态?哀北英就没碰到过挫折吗?想过来,想过去,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像哀北英那样,保留着毛 接见我们时的那份激情,用一往无前的精神,去关心国家大事,才以为别人在与自己作对的......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发现岳父停下脚步。我抬起头,看见已经走到江堤进水闸塔边了!
    岳父皱着眉头,面对着我,说:“算命先生说,一个人,一生有三种恶运不能走:少年丧亲,中年拆伴,老年丢子。我,中年拆伴,英子妈归西,英子和我,运气都不好。这不好的运气,真的还过人,带行你也不顺。照说,女婿有难,到丈佬处避难,应该不成问题的,现在却成了问题。先是英子的哥太没当担,在他叔叔说三道四时,就应该叫我!像这样没有当担的人,只能做个副大队长,当然进不了党!还有这个开青,对你不冷不热的,也不是个东西,也进不了党,只能当个副大队长!还有......”
    我见岳父越说越生气,赶忙插手插话说:“爹,刚才,跟在你老后面走,我想了好久,觉得并不是叔叔、哥哥们有什不对。”
    岳父直摇头说:“你落难,他们......”
    我抢过岳父的话说:“见到桃儿的老师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落难,毛 闹革命时,比我们这辈人困难不知要多多少倍呢!他家里为革命,牺牲了六位烈士,我只是没当上兵,暂时没上成学,这能算什么呢?就说武汉军区的司令员出了麻烦,但是,解放军还是毛 在指挥呀!毛 说我们年青人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呢!”
    岳父笑着说:“毛 还能横渡长江,有他老人家在,世界歪不到哪里去的!你说这些话,说明我没看错人!俗话说,欺老不欺少,三年就赶到!你有出息,以后英子的日子就好过。只要你不像陈世美,今后当官做府后,不嫌弃英子,我做鬼后,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听岳父这样讲,我立即表态说:“我的父母亲是老实人,我一定像父母一样,做老实人!今后不管怎样,有我一碗粥喝,就不会让英子饿肚子!”
    岳父点了点头,又指着弓堤街,问:“那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去那里后,还去不去你大姐家?”
    我立即回答说:“桃儿的老师告诉我,说他的老表,一个比我低一年级的同学,正在弓堤街画毛 像,他曾经去我家玩过多次,碰上他后,如果有事做,我就跟他做个下手。再说,每个月,我还要为我爹挑五天水......”
    岳父拦住我的话头,说:“到了弓堤,自己放机警一些,如果有什么事情,往英子大姐那里跑!”
    我大声应道:“我记住了你老的话!”
    岳父指着东边,说:“你快走吧!”
    我把挂包往背后挪了挪,对岳父说:“我走了”。
    迎着刚刚从云彩里钻出的太阳,我大步向弓堤街走去。
    走出几分钟后,我回过身来,见岳父还站在闸塔那里,赶紧对岳父挥手。
    @牛爬坡 579楼 2013-05-25 17:13:00
    你的每个帖子我都认真仔细地阅读,你在这帖讲述的那位会画像的周兄,你入伍后我代表你参加了他的婚礼,在他的婚礼宴上,我喝的大醉而归,是你的同学雷兄送我回家。那是我唯一喝醉酒不受母亲责备的亲身经历。四十多年过去了,回忆起来仿佛是昨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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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他。
    一九九0年暑假,我去他所在的江南县办事,他硬要我给母亲带回一套衣料。
    可能是岳父见我站住不动的缘故,他老才回转身,向小街走去。
    弓堤街,七年前,由于小姨做手术,母亲让我陪她老去沙市看小姨,曾走便道来过。那时娃娃亲淼淼刚到父亲这儿,由于她的后妈让她上洲上农场拣蚕豆,没见到她。后来她死了,母亲为那次没见着她,一直很后悔。打那后的好几年时间里,母亲总爱回忆淼淼妈去世后,淼淼奶奶借住在我家楼上的那些日子,说淼淼会亲她,等她长大后,把她娶过来,淼淼一定会把她老当亲妈的!还说自己没有福份,没想到她怎么会这点阳寿的。其实,淼淼和英子同岁,而且模样还有些像,同样都在儿时死娘的。不同的是,英子爹没有再娶,淼淼却有后妈。正是因为如此,淼淼失去了将来。母亲经常唠叨说,我的八字太硬了。别人有丈母娘疼爱女婿,我这一辈子,感受不到这种疼爱了!我却觉得,自己比父母不知要幸运多少,父母亲都没在双亲的呵护下成大成人,我却既能得到父爱,又能得到母爱。清楚地记得,一九六四年的冬天,母亲听从县城回小镇的人讲,一中的伙食太差,硬是煨了一砂锅猪蹄烘藕,要父亲步行六十华里,赶在学校吃晚饭前背到,那个晚餐,高英红、刘喜木、邹炎起,都到我的床铺前吃菜!被查寝室女班主任、广州籍的唐老师发现,批评高英红上街买菜,在高英红想辩解时,父亲走进寝室,告诉唐老师想我了,才让他老带自己家煮好的菜,送到学校来的。说完,用我给他老准备的筷子,硬要唐老师尝尝我妈的煨藕技术。唐老师尝过煨藕后,眼眶里噙着泪花,对我说,要我把父母的养育之恩,刻在心里,发恨读书!......我且只感受到父爱呢?刚才,岳父站在闸塔下,迟迟不肯离去,岳父的爱,可能没有岳母的爱那么细腻,可是,岳父的爱,也是那样甘甜,那样的醇厚!......
    “好像是东坡啦?”一个久远的熟悉问话声,在我耳边响起。 问话声像一阵突然刮来的大风,把我纷乱的思絮吹散开去!
    我慢慢抬起头来,发现站在我面前的高个子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淼淼的亲爹!
    “爹——!”小时候用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
    这个曾经的岳父竟然全身一怔,我发现,他老的泪水,在眼眶里跑圈子!
    在儿时岳父没说话的空档里,我看了一下江堤两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弓堤街的堤面了。堤的北面,在堤内,是砖瓦房;堤的南面,是堤外,都是茅草房。
    没让我多看一眼,儿时岳父说:“走!去家里吃饭。”说着,就拉起我的胳膊。
    我实话实说,告诉他老在新河大队吃过了。
    他老吃惊地说:“哎呀!你来得好!这里粮站的人都去河滩地了,说是新河大队那边抢滩种谷的人,等他过河后,把他抓起来,要他交公粮!”
    听他老这样说,我也吓了下跳,忙说:“好像荒地按政策,是不交公粮的。”
    儿时岳父指着堤内街头的一块砖砌高语录牌,说:“粮站的人,请人在下面画毛 像,说话小点声音,让他们听见了,可不得了哟!”
    我扭头看了一眼堤下街头的语录牌,看上面已经刷上红油彩,回过头,问:“画画的是不是一个姓周的?”
    他老人家看了看语录牌,说:“不晓得姓什么,只听说是县里来的学生。”
    我接着问:“怎样没见他的人呢?”
    他老人家指着堤内街北头,一个正在冒烟的烟囱,说:“那里就是粮站的食堂,说是区里粮管所来了不少人,可能等着开饭吧。”
    听说区粮站来人,我急忙问:“都来了一些谁?”
    儿时岳父说:“我刚从那里来,碰到了一个来这里搞过演出的小董,其他不知来的什么人。”
    说他老说有小董,我忙说:“我这就去找小董!”
    儿时岳父指着堤外的茅草街,问:“不去屋里坐一会儿?”
    我指着那烟囱,说:“我先去找画画的同学,有急事哩。”
    他老点头说:“你有事先忙,有空就去家里玩玩。”说着,就向南走下堤坡。
    看着淼淼爹走进茅草街,我才向北,走下堤坡。
    站在堤北街头,我绕着高大的语录牌,仔细地端详,见牌高约三米,宽约两米。原来面南的语录已经被红油画颜料覆盖,北面已经在红底上写好了“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看来,毛 像会画在迎着太阳的南面。除去牌基约五十公分,要在这样竖立的大面积上,用油画颜料画毛 像,无论是全身,或者半身,都应当算巨幅画像。如果周祖光一人承担这一画作,肯定需要帮手!
    回想自己高二以前,也爱好画画,只是高三要高考了,才停下学画的。等下见到周祖光,应该建议他采用多层画法,来完成这幅画作,立体感更强,自己也可以帮他当个填色工!有事做,比为躲而躲,日子就好过多了!想到这里,我想快点见到周祖光,就向淼淼爹指的粮站食堂方向,走进街里。
    没走多远,发现对面,匆匆走来一个小个子年青人,模样像镇米厂的小董!正想想看清楚,不料,那人拐进了一个什么地方!我加快步子,追过去,原来拐进去的地方,是条小巷。
    走进小巷子,回头望,发现这小巷是两户从家间隔带,约有十来米深;再看巷子末尾,除了一个简易厕所,没有别的建筑。
    我估计,如果那人是小董,他可能进了厕所。于是,我冲着厕所喊道:“小董,小董——!”
    果然是小董!他在厕所中,费劲埋怨说:“人有‘三急’!等一下。”
    知道是小董上厕所,我立即回过头来,走回街口,想去粮站食堂去找周祖光。站在巷口,突然想起,还是应该先问清楚小董他们来意,再找周祖光不迟!想到这里,我折转身,走回小巷尾,见小董正一面扎裤带,一面从厕所里走出来。抬头见我站在小巷尾,吃惊地问:“刚才是你叫我?你怎么来了?”
    我刚要讲话,小董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的未婚妻,就在邻县的小街,离这里不远!”
    我点点头,说:“我昨天,很晚才来,我......”
    小董打断我的话,机警地望了一眼巷口,一把把我拉到人家屋后,小声说:“真是冤家路窄!你的同学刘喜木、邹炎起也来了!”
    我心头一紧,急忙问:“来干什么?”
    小董拉了拉我胸前的挂包带,反问道:“你拿了姓邹的枪吧?”
    我拍打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后,对小董说:“你、我偶然碰上,如果我拿了邹炎起的枪,枪,就在身上!”
    小董摇头说:“你没拿他的枪,老背挂包干什么?”
    我“哦”了一声,赶紧取下挂包,递给小董。
    小董接过挂包后,伸手在包里摸了一遍,还给我挂包时说:“看来,你真的受冤枉了!哎!俗话说,冤枉是冤人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迟早会搞清楚的。这两个人来,是潘优统亲自安排的,是不是为枪来的,我不清楚!我只晓得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区革委筹备组,接到江南县群众举报,说是他们的江北公社有人,破坏我们县的水利设施,侵占引水河滩,要我们来处理。潘优统要我们去和江南的造反派联系,去那里抓人。我们所里的头说,去外县抓人,闹不好我们被别人抓了,倒不如要这里吃返销粮的户子,去把别人占着的地方,夺回来!”
    我没听懂小董说的意思,忙问:“什么是返销粮?地又不是东西,怎么夺?”
    小董瞪大眼睛,说:“地怎么夺?我和你一样,说不清!返销粮,倒是晓得一点。”
    我接着问:“什么是返销粮呢?”
    小董说:“返销粮的来历,说来有点复杂。它是生产队完成公粮任务,再卖完余粮任务后,由粮食部门看情况,返销一定数量的粮食给口粮不够的生产队。”
    我想了想,再问:“既然生产队卖完粮后,口粮不够,那还叫什么余粮呢?”
    小董伸手指了指我的额头,笑着说:“你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担心人家批你右倾啰!”
    我笑着说:“你是谁?别人,我才不问呢!”
    小董接着说:“我们所里的返销粮,还照顾了没有城镇户口、商品粮的户子。我的老婆,所里每年都有照顾返销粮。像这里茅草街的有些户子,吃的就是返销粮。哎,这里有一户人家,说不定你认识!”
    我随口问道:“哪一户?”
    小董指着高高的长江大堤,说:“原来住在小镇,会唱楚剧小生,会做糕点姓张的,粮食节约时下放过来的......”
    我接着小董的话说:“他的女孩儿,被农场老乡追死了的!”
    小董笑着说:“我猜,你晓得吧!”
    我语气有点哽地说:“我,我笑、笑不起来!”
    小董推了我一掌,吼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叹惜说:“那女孩儿,就是我的娃娃亲!”
    小董“啊哟”一声,笑容立即消逝。

    @双瞳丶觅鬼 584楼 2013-05-27 15:33:00
    哎,可怜的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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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你的回复,感触良多。
    想对年青的妈妈们说:生命,不只是属于自己,更是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们这儿俗话说:宁死当官的老子,也不死要饭的娘!
    当然不是说当老子的不重要,只是设定孩子双亲中,到底谁重要。
    小董愣了一会儿,神密稀稀地对我说:“我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并没想到上厕所,走到这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很有可能,是你的娃娃亲女孩子的魂,前来提醒我,不要把她爹推到风口浪尖,否则,她不会放过我的!真奇怪哟,不然,我们俩,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见面呢?这就叫做鬼使神差啰!”
    我看着小董像进入剧情的模样,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盯住他的脸,想听听他到底想讲什么。
    也许是我瞅他用的时间太长,小董的脸一下红了,有点语不成句地说:“是我,不是我,想要张师傅,想请张师傅,张师傅是这里的名人,我们宣传队来这里演出时认识的,他的楚剧小生唱的字正腔圆!要是能演古装戏,要他演《断桥会》里的许仙,一定有吸引力。像张师傅这样的人,肯定有号召力,他老可以号起更多的人,去夺回那块河滩地,一定不会发生封建械斗的!只是我......”
    听小董这样啰嗦,我慢慢缓过劲来,不高兴地说:“小董,我们不是一、两天的朋友了!听你的意思,好像是你是你出点子,要我的张爹去当炮灰,帮你们冲锋陷阵,让你们坐享其成地完成潘司令的指令!如果这个张爹不愿意,你们粮站就以扣发少得可怜的返销粮相威胁!我在想,如果真的按你的点子办,极有可能再逼他的儿子,去农场蚕豆!追死了一个女孩子还不算数,难道还要他再死一个儿子吗?难道你就没有觉到,自己的点子,太阴险、太狡猾?如果真是这样,你、我今后就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小董静静地听我发牢骚,见我不再说下去了,才问:“你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真的是你的娃娃亲女孩显灵了?”
    我鄙视地看了小董一眼,说:“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不然,一个和我要好多年的朋友,怎么会突然说起鬼话来了呢?不过,我还是觉得,要真的有鬼,自从地球上出现人类以来,这千万年,不知死了多少人!这些死了的人,如果阴魂不散,现在活着的人还有立足之地吗?”
    小董自言自语地说:”听我奶奶说,死的人进地狱后,只要诚心悔改,就会再托生的!”
    我不客气地回敬道:“既然有再托生,她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小董眨了眨眼睛,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立即回答说:“我来找帮你们粮站画 像的周祖光......”
    小董使劲拍巴掌,打断我的话,大声说:“神了!神了!”
    我用嘲讽的口气反问道:“又来菩萨了?”
    小董笑着说:“周祖光的老表,是他们县江北有名的造反派,说是就在那个占地农民的学校当老师。刚才吃饭时,我请他出面,要他去和老表联系,劝阻那边的农民,不再过河种水稻。这样,就可不费一枪一弹,不费一口一舌,让我们完成潘司令的指令。谁知,我左说右说,他就是不同意。你来找他,肯定跟他很要好。你如果能出面,和他谈谈,要他帮这个忙,说不定,他就同意了!我们这地方办事,人熟是个宝哩!”
    我点了点头,问:“刘喜木还在食堂吗?”
    小董想了想,说:“我离开食堂有一阵子了,不晓得他们到底在不在。”
    我从裤子口袋掏出钱和粮票,抽出一块钱和十斤县粮票,对小董说:“我俩换手抓痒痒,你去帮我买找个小布袋,买十斤大米,要周祖光背来,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小董接过钱和粮票,又从自己的战斗服下口袋掏出零钱,递给我一角四分钱,说:“十斤大米八角六,找你一角四,我要粮站找个面粉袋装。”
    我接过小董找回的零钱,说:“明人不干暗事,我是想用这十斤大米,帮助周祖光,完成你们交办的事。”
    小董将信将疑地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保证把你的事办好!只是,你要说话算数才行!”
    我笑着说:“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双瞳丶觅鬼 587楼 2013-05-28 14:19:00
    嘿嘿,大牛伯伯,我家宝宝长牙牙了,冒了个小头,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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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长牙了,主餐中可适当添加骨头汤拌大米饭。
    小董刚走,我突然得自己肚子一阵绞痛,急着跑进厕所。
    谁知蹲了一会,还是没解决问题。肚子里的肠鸣,自己也能听见。老是蹲在厕所里,也不是个办法。系好裤子,走出厕所,小董背着白色小袋大米,带着周祖光,已经走进巷尾。我还没来得急与周祖光打招呼,周祖光吃惊喊道:“牛东坡,你怎么啦?脸色白的太可怕了!”
    小董也走近我,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刚才都好好的,一下怎么就这样了?”
    见小董与周祖光同样惊讶,促使我追忆自己独然肚子痛的原因。
    记读初一下的暑假,学校要我们走读生帮学校守瓜田。
    那是一九六一年的夏天,经过一九五九年大半年和一九六一年一整年的粮食节约,绝大多数户子已经没有存粮。小镇居民每人每月十五斤粮票、一两油票的定量指标,还经常买不到大米和棉油。我们家更是没办法,每餐煮熟米饭,加野菜之前,母亲都要给小弟盛一碗米饭。野菜饭煮好后,父亲上班要干活,我和妹妹商量,用大碗给饭亲盛饭,让他老吃饱。
    听班主任老师说要我守瓜田,还可以吃瓜,心想,干脆就守在田里吃瓜,可以把自己的口粮让出来,也让母亲吃饱。
    学校瓜田里种的全是菜瓜,开始吃一天,感觉还可以。谁知从第三天起,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到第五天,肚子就像现在这样绞痛。也是高英红,见我肚子痛得厉害,就扶着我去医院找她爹看病。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脚掌落地只要稍重一点,肚子就疼痛难忍。为了减轻肚子疼痛,我只好两脚轻轻地、慢慢地往前挪。谁知不到两华里的街路,高英红扶着着我走了近两个小时。到了医院,高英红的爹说我得了急性胃炎,开了一小包白色的小药丸,又让他女儿送我回家。
    想到这里,我对周祖光和小董说:“我从江北公社来的,他们那里都是旱田,粮食就是小麦、高粱。今天早晨,我在那里吃了一餐麦米饭,可能胃接受不了。”
    小董不以为然地说:“江北的那些人,难怪不讲道理的!小麦,可以磨面米,做面条,包子、馒头,为么是煮小麦吃呢?”
    周祖光嘲笑小董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哟!农村家里,谁家能置得起一套磨面粉的工具呢?再说,粮食本来就不够,磨出的麦麸怎么吃?”
    小董微笑着说:“可以喂猪呀!”
    周祖光满脸严肃像,冲着小董说:“喂猪,是你们粮食单位的特权,农村谁家有条件喂粮食呢?”说着,马上对我说:“快过堤去,茅草街那边有个老草医,让他老帮你治治,不要搞出大毛病了!”
    小董对周祖光说:“东坡向我打包票,请你帮忙的事,也很急呢!”
    周祖光扭头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的肚子又一阵剧痛,我只好感快蹲下去。
    周祖光很生气地对小董说:“还是讲点人道主义,我们先把东坡送到茅草街,再说!”
    小董大声说:“我也和东坡是好朋友,那个草医,就在东坡老岳父的对门,我认得他的老岳父,我不行,还可请他的老岳父帮忙!”
    周祖光蹲下来,小声问我:“怎么,你在茅草街还有一个老岳父?”
    我忍疼说:“娃娃亲,女孩子没了!”
    周祖光“哦”了一声,接着问:“小董说你打包票,要我去哀北英那儿,是吗?”
    我反问:“你借老表的资料吗?”
    周祖光再问:“是他要我现在还他吗?”
    我用右手顶着自己的肚脐,站起来,指着小董肩上的米袋,断断续续对周祖光说:“你到学校后,......要他班上的女生桃儿,下午放学后,......把这米分一半给她奶奶,要他奶奶告诉她叔,......弓堤来了带枪的造反派,要她叔......一定不再过河种田了!”
    小董一下把米袋交给周祖光,仿佛下达命令似的说:“东坡的意思,要你还资料时,千万不要忘记,把这米交给一个,叫桃儿的女生,并且分一伴给她奶奶,要她那个,占了我们河滩地的叔叔,再不要过河种田了。就这么简单!我们双头行动,不能再啰嗦了!”说着,就拉着我,往堤坡上爬。
    只听见,周祖光在我们身后发牢骚说:“你姓董,又不姓张,怎么像张飞一样呢?”
    我想回头,问周祖光还有什么不明白,可是,小董紧紧挽着我的右胳膊,大声对我说:“肚子疼,是不能开玩笑的!我家老屋,一个像你这大年纪的伢,也像你一样叫肚子疼,没有引起他爹妈的重视,拖了大半天,送到县医院开刀!开刀的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命了,阑尾炎快穿孔啦!”
    我低着头,弯着腰,被小董拉着一阵小跑。突然,小董松开我的手臂,大声喊:“张师傅,张师傅——!”
    听见小董的叫喊声,我抬头看,原来,已经到了老岳父的家门口。
    小董像挽我的手臂一样,把老岳父从他茅草屋里拉出来。
    老岳父见是我站在他的家门口,立即甩开小董的手臂,跑到我的面前,着急地问:“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啦?”
    经过一阵小跑,肚子的疼痛好像有些减轻,于是,我扭了扭自己的腰,对老岳父说:“爹,刚才不知为什么,肚子突然疼起来,这时候好像好一点了。”
    老岳父扯起我的右手,按了按我的几个指甲,对着对门茅草屋,喊道:“聂师傅!聂师傅!”
    “张师傅是喊我吗?”一个留着花白长胡子的老人,一边打开大门,一边从屋里应声,走出大门。
    老岳父对这位聂师傅弓了弓腰,指着我说:“这是我小镇来的侄儿,这知怎么,肚子突然疼起来了!”
    聂师傅斜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像是刚才来的造反派的样子呢!我的一家人,都吓得关了大门!像我这样的民间草医,怎么能敢给造反派......”
    小董没让聂师傅把话说完,插嘴说:“实现革命的人道主义!怎能看水流舟呢?”
    聂师傅闭了闭眼睛,对小董说:“我不懂什么革命,也不晓得什么主义,只晓得看见造反派,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什么主义哩!”
    见聂师傅把我看成与小董一伙的,我急着申辩说:“我不是从小镇来的,是在江北那边,过早吃了麦米饭,不知怎么搞的,到了这里,肚子突然疼起来了!”
    聂师傅重亲打量过我后,问老岳父道:“他是在江北吃麦米饭来的,你怎么说他是从小镇来的呢?”
    老岳父指着我,忙向聂师傅赔礼说:“我看他手指头都没有血色,才搞慌了,没把话说清楚!他是我小镇的侄儿,去江北玩,过早吃的麦米饭,来我这儿一会,突然肚子疼起来!”
    岳父的话音一落,聂师傅走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左手,捏住我的脉搏,静了一会儿,接着,就把我拉进他的茅草屋,并且随手把小董关在门外。
    听见背后响起“嘣”的关门声,我抬头把聂师傅房内布局,扫视一遍:这是一栋芦苇盖茅草的两间草房。
    外间,大门直通后门,除了靠大门处有两把小竹椅和一把大竹椅外,中堂的地方,就是用几口装肥皂的木箱,拼凑而成药草、器具柜。柜子分为三层:下层放着大大小的土罐;中层放着各式各样的竹筒子,和一些扭成团的枯草、枯叶;上层放着几个旧纸盒。虽是土地面,但扫得很干净。整个外间,除了浓烈的药草味外,没有其他异味。
    还没来得及看别的地方,就被除数聂师傅拉进左边的房间里。
    房间里也很简单:整个房间也是通前距后,没有隔栏;一张旧抽屉桌,好像是我老岳父家的;桌前的一把旧木椅,椅架子上钉了几根起固定用的柳树棍;与抽屉桌垂直放着的是一张竹床,上面罩一顶补了又补的土布蚊帐,青一色的旧蓝色印花粗布床单、被套、枕头,整齐的叠放着。
    聂师傅松开我的左手后,指着床对我说:“我拿了一下你的脉,觉得你的精气神,后两样有毛病,快躺下,我来帮你顺气!”
    我立即取下挂包,丢在抽屉桌上;脱下罩裤和球鞋,拉掉袜子后,聂师傅接过我的罩裤,放在椅背上;我把袜子塞进球鞋,推到床底下。上床后,聂师傅让我解开棉衣扣子,隔着我穿的运动衫,从胸部往腹部不断的推拿,然后,用指头按住我肚脐下一点的丹田穴位,由轻到重不断挨压,大约半小时后,一股气从肛门冲出,肚子的疼感,一下减轻了不少。我想爬起来,聂师傅要我扑着身子再躺一会,一边说:“蚕豆两块板,放屁像牛喊。小麦一条槽,放屁不告饶!现在这时候,吃完了蚕豆,又吃小麦,最容易伤胃气。看你满脸络腮胡子,两眼炯炯有神,只是眉宇不展,精旺,神的问题,可能近来苦闷在心,造成郁积,伤了肝气。肝气又引起脾胃不和,加上吃了容易胀气的东西,才会这样肚子疼的!”一边房里房外跑来跑去。
    过了一会儿,聂师傅叫我坐起来。
    我翻过身来,见聂师傅端着一碗什么,站在床边,赶紧坐起来,从床下摸出球鞋、袜子穿上。聂师傅又从椅背上拿过罩裤,递给我后,说:“穿上裤子后,趁热把这碗汤药喝下,这两天,不要再吃麦米饭了。”
    我穿好裤子后,接过聂师傅递来的药碗,一股萝卜香味,扑面而来。再看碗里,汤药呈桃红色,喝到嘴里,温热且有一丝甜味!
    几大口我把大半盅汤药喝下肚,聂师傅接过药碗,让我在木椅上坐下,自己走出房间。我趁这档儿,从抽屉桌上拿过挂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钱,捏在手里。见聂师傅走进房里,立即把钱递给他,说:“不知这点钱够不够?”
    聂师傅用边推开我的手,大声说:“我不收这钱!我和你叔,是谁和谁呀?”
    听聂师傅快语说话露出的外地口音,我手还是一直递着那一块钱,岔开话题,问:“你老和我们小镇的聂家,都是江西人吧?”
    聂师傅接过我手上的钱后,一面塞进我的棉衣口袋,一面说:“你们小镇的聂家,开的是中药铺,我这是草药,他们的药值钱,我自己在荒坡上种的萝卜,不值钱。我们贵州聂家,祖上传下一条规矩,为人治肚子疼,不准收钱!”
    听聂师傅这样讲,我不好再说什么。
    聂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深情地说:“你的叔叔,是个大好人啦!粮食节约时,我的老婆带着孩了走了,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你叔,他帮了我!这屋,也是他帮忙搭的!你要知道,就是那个时候,我没救活你的妹妹,他,一点也没责怪我呀!”
    听聂师傅提起淼淼,我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喉头发哽,泪水一下夺眶而出!
    聂师傅接着说:“你正年青,要好好向你叔学,做好人,不做坏人!特别不要像那些造反派那样,动不动,就拿枪威胁人!”
    我一边听聂师傅说话,一边不由自主地点头。
    @牛爬坡 592楼 2013-05-30 18:12:00
    阳阳的奶奶要回家收麦子,我六月三号要到北京去带阳阳。我的帖子可能要停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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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我们一大家,向他们问好!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自从我和英子订婚后,闲谈时,母亲常说,淼淼和她奶奶住在我家楼上时,她老请算命先生乌子为我和淼淼排过八字。乌子说,淼淼命里缺水,才取名叫这个名;我命里缺火,小名中才有个火字旁。水、火不相容,淼淼命里注定缺水,我命里注定缺火,要想姻缘没有阻隔,只有淼淼这丫头,往西南方向移移。这是因为,南方丙丁火,可通过天火和地火,补上淼淼命里缺的人火,才能消灾。淼淼奶奶不愿带她,母亲本想把她留下来,但既考虑到没有粮食活命,又考虑到乌子的话,才同意她去了西南面的弓堤街!母亲还说,一没想到,淼淼去了西南方向,还是没守住缘分,年把多的时间里,就丢了性命;二没想到,西南方向还有一个与淼淼像相的儿媳!母亲说这话时,我在想,淼淼只小我两岁,打三岁记事时,就有个淼淼妹妹一直和我在一起,几乎大人们说起我,就要联系上淼淼,说起淼淼,一般都会提到我。尤其是淼淼妈妈去世后,淼淼就是我家饭桌上的一份子,人们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于我和淼淼,真的恰如其分!心里想着这些,我转过身子,背对着聂师傅,两只胳膊放在椅背上,眼泪水不断往下掉。
    聂师傅转到我面前,伸手摸我额头,问:“哪里还不舒服?”
    我低着头,抽咽地说:“我、我听你提、提起淼淼,觉、觉得心里有些难、难受!”
    聂师傅瞪大眼睛,接着问:“你认识淼淼?”
    我点点头,转过身,坐正后,从挂包里拿出毛巾。
    就在我准备擦泪水时,聂师傅打开大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淼淼爹走进房里,见我还在擦眼泪,也哽咽着说:“伢儿,想淼淼了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
    淼淼爹擦了擦自己的泪花,接着说:“听说你订婚后,我偷偷地去小街,看过你的英子。我在想,淼淼如果没死,她一定就像英子这模样!......嗯、嗯......”说着,他老也大哭起来。
    聂师傅走进房间,大声对淼淼爹说:“你不要哭了,你再哭,我只好把自己捶死算了!”说完,又对我说:“我才晓得你张叔骗我了,原来你就是他常提起的东坡!最近一久,你张叔,老是与你现在的岳母吵架。一吵架,就回想起你死去的岳母!依我看,你现在一来,他们家更热闹了!我刚才去对门时,那个矮个子造反派还没走,说你有两个对头伢也到我们弓堤来了!为了你的老岳父,也为了你不再吃麦米饭,还为了不在这里被那伙造反派欺负,你还是赶快回小镇!”
    听聂师说的很有道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好多了,马上从木椅上站起身来,对淼淼爹说:“你老若碰见小董,要他转告那个画 像的伢,我家有事,我回家了。”
    淼淼爹两眼红红的,看着我,想说什么。
    见此情形,聂师傅对淼淼爹说:“那矮个子造反派,是我支开的!说不定马上又要回过来了!你别说了,让我带他,从洲上采药的小路拐弯,甩开那伙造反派,好快点离开这里!”说着,牵起我的手,走出他家后门。
    @双瞳丶觅鬼 598楼 2013-05-31 21:10:00
    阳阳应该有半岁了吧

    -----------------------------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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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24 12:14:28  更:2022-01-24 12:2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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