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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死人生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叫阴生子[第15页] |
作者:三只小熊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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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色再变。 罗阴婆……还有我娘是母煞…… 以及蒋一泓对我所说的那一番话…… 难道说当年我出生,罗阴婆就给我用过生术?! 我刚想到这里,便觉着我恐怕想清楚了某些事情。 可偏偏就在这时,肩头的位置被人轻轻的拍了拍。 这一下,便吓得我一个激灵,险些丢了魂儿。 “李阴阳,你都困傻了,去睡会儿吧。” 我猛然回头的瞬间,耳边传来了何雉清脆悦耳的声音。 入目,便是何雉略有憔悴的脸,她面颊上还有一道睡痕。 我粗重地呼吸了两下,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是当真太累了,想事情想出了神儿,竟然连何雉醒了都不晓得,她还以为我困得发呆。 单手扶着额头,这思绪被打断,我一时间又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我觉得这必定和我的身世有关,只不过现在这节骨眼儿,我也没精力去一直想这件事儿。 至少得解决了悬壶镇的隐患。 再等我回到九河县,将二叔救出来,把我爹好好安葬了。 老更夫都说他晓得我身世的秘密,二叔未必不知道,我可以从他那里问询一些情况。 若是二叔一点儿都不晓得…… 我余光看了一眼何雉,心头便升起来一个打算。 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只能再找老更夫一趟……不过,不会是现在。 |
思绪间,我起身回应了何雉一个笑容,这才进了堂屋。 我没去找椅子,地面有一块长木板,看上去应该是用来做棺材底板的。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过去躺下后,用手枕着头,可能也就半分钟,我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觉我睡得很死,不过我还有个意识,就是不能睡太久,还得同何雉轮换。 可睡着睡着,我又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里头,我还是在这堂屋里头,不过我是坐在一张椅子上。 在我跟前有一个身材矮小,四肢却格外健硕的男人,他正专注地在一块刨木架上打磨一块板子。 地上满是木花碎屑,他腰间还挂着很多东西,有板斧,还有其余我不认识的小玩意儿。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看出了神。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忽然停下来,扭头瞅了我一眼,对我招招手,便转过身,走出堂屋之外。 我虽然晓得这是梦,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因为梦里头的事情都是这般诡异,基本上自己没有引导力,只能瞅着发生。 出了堂屋,那人右转,领着我到了第三道门前停下。 我本以为他要推门进屋。 可他却回过来了头,怔怔地看着我许久。 忽然间,他竟然抽出来了腰间的板斧,朝着我脸上就劈将下来! 他动作太快,更是惊得我魂飞天外! |
我深吸了一口气,却直接站起了身。 何雉诧异的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来,皱眉看着我,稚嫩精致的面颊上,却闪过一丝不满。 “不要逞强,你再休息一会儿,动手有柳道长,风水靠你,我帮不到多少忙。”何雉声音压的很低。 我摇了摇头,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再吵到柳化烟和柳天牛。 再接着,我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板。 转身我便直接走出堂屋。 循着刚才梦里头的记忆往右转,一直走到了第三道门前。 不过这第三道门上,竟然上了锁…… 我下意识的抬手,便抓住了锁头。 何雉一直跟在我身侧,她眼中透着几分疑惑。 “李阴阳,你怎么了?”何雉低声询问:“这门,有什么问题?”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告诉了何雉我刚才的那个梦。 并且我也解释了,说我学风水的时候,我师尊和我讲过,先生的梦,带预示。 何雉眼中的神色变成了惊疑。 我盯着锁头看了老半晌,才下了决定,让何雉帮我把锁斩开。 何雉麻利地抽出来铡鬼刀,刀尖钻进锁头一旋,只听咔嚓一声,锁便应声落地。 她眼神中带着询问。 我低声说让她跟在我身后。 接着我便伸手推开了门…… 推门的时候,我格外地小心警惕,因为梦中的那一幕,现在都还让我有些惊魂未定。 |
屋内的光线很暗,还透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儿。 霉味儿之中还夹杂着一股特殊的臭味儿,又混杂了些许异香。 这几种气味糅杂在一起就很呛,让人鼻子发痒。 我抬眼就看见屋子正对着的墙前头,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 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人站得太笔直,几乎是紧贴在墙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 下一瞬,我才镇定住心神。 那“人”,是一具尸体…… 他面颊干瘪凹陷,双目虽然睁着,但眼珠子也是陷下去的。 因为脱水,他身材很枯瘦,就像是一个木架子一样。 他脖子和腰间都被铁链拴住,铁链从墙体内延伸出来。 并且他一只手举起,贴在墙体上,手头还攥着一把斧头。 好似他临死的时候,就保持着这个模样,不知道保持了多少年…… 冷不丁的,我脑海中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人,就是这宅子里头的那个棺材匠,鲁老爹? 他没走,而是死在院子里了?! 尸体前头还有一个大炉子,炉面的铁皮上搭了一块木板,弄得像是桌案似的。 上头还有盘子,装着一些花生,核桃一类的吃食。 只不过时间太久,盘子里头结满了蛛丝。旁边还有一个酒瓶子,也早就空了。 总归这一幕太怪异,更怪异的是我刚才那个梦…… 这是他托梦把我叫进来这里? |
我刚想到这里,何雉就低声说了句:“这人死的好惨,他是生生被烤死的……” 我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何雉语罢,便走进了屋内,一直走到了那大炉子旁边才停下。 我也疾步跟了上去,炉子前头便是那具尸体。 这会儿隔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他身上的衣服有不同程度的卷曲痕迹,他脑袋上的头发,都是被火烤后的卷曲。 包括他的皮肤,也不是正常的脱水干瘪。 何雉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正常死亡,很明显是被火炉生生烤死…… 我盯着他腰间还有脖子上的铁链,更觉得一阵心悸。 “悬壶镇的人以为这鲁老爹在候钱书之后离开,却没想到,他是被害死在这里……下手的人,手段好狠毒。” 我声音都透着沙哑,眉头紧皱地说道:“他没被捂嘴,但凡是有人多来这里几趟,应该能听到他求救,可惜棺材铺太晦气。” 何雉轻轻点头。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尸体靠近。 “上道的棺材匠,身上应该有很多东西。”何雉低声告诉我。 我立即便伸手,一把按住了何雉的肩头。 “别动他身上的遗物了,他死得已经很惨……”我瞅着尸体的脸,情绪复杂地开口说道。 “他身上可能也剩不下什么好东西,杀他的人下手那么歹毒,也应该不会留下来什么。” 的确是我不想贸然动人遗体,我也希望何雉能看出来我的意思。 |
稍作停顿,我又补充了一句,说我们毕竟借用了他的地方,还是把他放下来为好。 他死了少说五六年,尸体就这么站着五六年,太过可怜。 若是悬壶镇的事儿安稳解决了,顺便帮他找个穴眼安葬。 何雉神色透着诧异,她皱眉看着我,眼中都是不理解。 偏偏就在这时,那尸体的胳膊,竟然动了! 原本他举起来的干瘦手臂完全贴着墙。 这一动,它握着的那斧头,便狠狠地朝着我和何雉斩了过来! 我脑袋嗡的一下,本能之间,我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中何雉的肩头将她推开,并飞速朝着后方闪躲了一下! “咔嚓”一声!那斧头,竟刚好斩在了火炉面的木板子上! 木板子碎屑飞舞,斧头深深嵌入其中…… 我只觉得心惊肉跳。 巧合?还是他阴魂不散想杀人? 不过这是白天,即便这里是凶宅,他也应该做不了什么…… 何雉满脸警惕地抽出哭丧棒,迈步往前,就要朝着尸体头上砸去! 咣当一下,尸体的身上,却忽然落下来了一样东西。 那竟是一块金锭子,直接就滚到了何雉的脚下…… 何雉立时停下脚步,她脸色更是阴晴不定,盯着尸体的眼中有杀机,同样也有惊疑。 我心头突突狂跳,额头上也在冒汗。 刚才落斧头,这会儿掉下来金锭,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还有斧头明显是想劈死人,这金锭,又在讨好什么? |
恰逢此时,忽而一个愕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鲁老爹?”我和何雉几乎同时回过头去,在门口站着的,不正是张全吗?! 果然,我刚才的猜测没错,这尸体就是鲁老爹! 现在天色未黑,张全却回来了,镇上出什么事儿了? 我正要开口,张全却直愣愣地看着木板上头的斧头,他眼中更是震惊。 紧跟着,他目光又落到了尸体上,眼中闪过的便是惶恐不安。 “鲁老爹……没走……是被人害死了……”下一刻,他便哆嗦地说了句。 可很快,他的眼神又瞟到了那板斧上头,他明显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的不安更多。 忽然间,何雉开口问了句:“张全,你看这斧头,你晓得是啥意思?” 同时,何雉弯腰将那金锭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我目光则更多在张全身上,刚才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而何雉话音落下的同时,张全身体明显又僵了僵。 下一刻,张全好似才缓过神来,他小心地压低声音说道:“鲁老爹给人打棺材,非得要人活着才行,他会拿着斧头,朝着前头的木头劈一下,接着就会讲人啥时候会咽气,他会提前做好棺材,让人来取。” “其实俺老丈人,就是找鲁老爹打的棺材,当时我瞅着鲁老爹挥的斧头,他就劈了那么一下,就讲我老丈人还有三天咽气。” |
“果不其然,三天一到,我老丈人一口气没喘上来,两腿一蹬就去了……” 张全这番话,却让我面色变了。 我觉得,我好像猜到这鲁老爹的意思了…… 他托梦给我,让我进屋,岂不就是想要我安葬他? 梦里头劈我那一斧头,还有刚才这一斧头,这就是他在给我问死时? 我身上泛起不少鸡皮疙瘩,这不是鲁老爹想要我们的命…… 而是先给了安葬他的报酬? 只是越想,我心里头就越不自在,斧头劈过桌面,我也看不明白。 倒是那金锭子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何雉开口说道:“报酬拿了,回头就葬他。”何雉点点头,反手将金锭子收起来。 我立刻又问张全,是镇上发生什么事儿了?他回来? 张全也才回过神来,他飞快点头,额头上顿时又见了汗,说道:“开始镇长带着官老爷回来了,也没别的事儿,就是一大号人进了侯先生的宅子,棺材也被抬了进去。” “可就刚才,他们忽然就在宅子前头搭了个篝火架子,我躲在一旁偷听,他们说这架子是拿来烧尸的。” “现在他们安排了不少人在镇上来回喊,让侯先生老老实实出来,不然不等天黑,篝火搭好就把她老婆尸体给烧掉!” 我心头顿时便是一沉。 何雉的脸上也满是寒霜。 张全神色更为不安了,他又忍不住瞟了鲁老爹的尸体两眼。 |
“我先把尸体放下来,你叫醒一下柳道长他们。” 说完,我就摸出来卜刀,快速地走到鲁老爹尸体前头,正要用卜刀去撬开铁链。 何雉的动作却更快,铡鬼刀直接朝着墙上斩去! 咔嚓两声,她竟刚好斩断了两处铁链。 鲁老爹的尸体就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下。 何雉一个侧身先出了房间。 我立即上前将鲁老爹的尸体摆正,平放在地上。 临了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桌上的板斧,没有去动它,也快步出了房间,张全一直紧跟在我身后。 刚到院内,我就瞧见了堂屋门口的柳天牛和柳化烟。 何雉也才将将走过去,很明显,他们两人早就醒了。 我也不意外,刚才鲁老爹尸体落手那一斧头,动静不小,还有张全也回来了,这声响则更大了。 到了近前,和柳天牛那张古板的脸对视。 没等他询问,我就将张全所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并简单说了鲁老爹的尸体。 柳天牛没在意后者,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了句:“他们要借此杀候钱书。”“不等天黑,是他们都清楚,等到那时候,他们就没办法,候钱书那女儿,凶得很。” 我心头更沉,额头上也汗水直冒。 其实天黑对我们也有好处,至少动起手来会方便很多…… 现在天亮,他们就用这种法子逼迫候钱书,加上他们人多枪多。 |
柳天牛都不可能救人…… “怎么办。”我一时间想不到办法,只能问柳天牛。 柳天牛也没开口说话了。 张全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来回踱步。 忽而柳天牛低下头,从腰间取出来一片布。 或是说布,实则那是一块布带,其上扎满了银针。 这些针粗细不同,无一例外,都至少有中指长短。 下一刻,柳天牛却反手将布带收起,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把握不伤他们性命下,不让他们开枪,他们人手绝对不会少。” 停顿了一下,柳天牛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个法子,擒贼先擒王。” 我心头砰地一跳。 柳天牛眼神凌厉了不少,继续说道:“抓了那当头的官老爷,还有人敢开枪么?” 我用力点点头,说这肯定是个好办法! 只要我们能得手,说不定就有了商谈的契机! 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官老爷才是最开始引起这场恩怨纠葛的罪魁祸首。 他打断候钱书的腿,这事儿都没那么严峻,可他杀了候钱书的女儿,这就是深仇大恨了,悬壶镇的人,其实都在给他背黑锅! 柳天牛嗯了一声,他神色平缓了不少,说了句:“抓他,难度不大。” 我总算稍微松缓了半口气。 还没等我说话,柳天牛就又开口道:“我和化烟,会先行赶到那个宅院,我们的身手,没人能发现,至于你和何雉,则需要想一些办法了,不要打草惊蛇。不过最好的话,你们就在这里等。” |
我犹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怕有什么变故,总归我们会想办法过去,让他不用担心。 柳天牛点点头,他扫过柳化烟一眼,便直接朝着院门方向走去。 柳化烟紧随其后,很快,他们师徒俩便出了院门。 何雉低声说了句:“这大白天的,若是外面一直有人,我们掩人耳目不容易。”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张全的,尤其是看着他头上的布帽子,便立刻让张全也去给我和何雉找两身当地人的衣服。 张全匆匆离开之后,我告诉何雉,我们换得和镇民相差无几,再稍加注意,应该问题不大。 并且镇上实际上见过我的人不多,见过何雉的也就更少了。 何雉皱眉,不再多言。 不多时,张全就回来了,他带着两身陈旧的镇民衣服。 张全慎重的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喜色,他和我们讲,这会儿很多镇民要出去看热闹,外头人多是多,不过都是没怎么见过我们的,我们混进去更容易。 并且,在外面给候钱书喊话的民兵和镇民,看上去也没有要找我们的样子。 张全又停顿了片刻,才认认真真地说,可能镇长也聪明,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招惹我们。 并且他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还是撞到了一两个民兵,对方都没管他。 我冷静了更多,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他招惹我们与否,而是整个悬壶镇上的人命,不能让他们胡来。 |
此时,何雉已经将张全带来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饶是这样,对于她纤瘦的身材来说,那衣服还是太大。 不知道她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绳索缠在腰间,虽只是粗布旧杉,却依旧有种少女娇俏的美感。 很快,何雉又将布帽子带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才掩藏起了她出众的样貌。 我也效仿她套上了衣服,缠上了布帽子,这会儿两人已经和悬壶镇的镇民无二。 张全朝着院门口走去。 我看了一眼院墙那边的大黄牛。 它恰好也在看我,还打了个响鼻,动了动前蹄子。 我晓得它通灵,低声说了句:“等我们回来。”接着我才跟上张全。 从鲁老爹家的院子离开,张全苟着头,抄着手走在前头,我和何雉则是学着差不多的动作跟在后边儿。 等进了镇里头一些,路上人就不少了,大家动作都差不多,也没人瞅我们。 反倒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在交头接耳的说话。 又走了一段距离,路上开始有了民兵,他们端着枪,走几步就扯着脖子喊一声。 “候钱书!你害人不浅!赶紧出来认罪!不然的话,把你婆娘挫骨扬灰!” 这话还算是最仁道的,还有很多话,更是难以入耳,听得我心里头一阵阵无名火。 总算,我们到了候钱书家的院子外。 |
此时,院外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木架子,下头堆满了柴火。 而木架子上并不是棺材,而是一根竖着的木头,上头垂下来一根绳子,吊着一具尸体…… 尸体早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几乎成了皮包骨头的干尸骸骨,勉强能认得出来是个女人。 周遭那些镇民,则有不少就是挖过坟头那些了…… 他们在篝火旁边来回走着。 而在院门口,则是有穿着军大衣的大头兵,他们端着擦得发亮的枪,那股子劲儿要比民兵强悍威风了太多太多。 眼神中是真的狠厉,那是刀口舔血的气息! 只是我心头更像是被猛锤了两下。 他们简直是造孽! 候钱书老婆的尸体,都没有化煞,就是普普通通的尸身……竟然还被悬挂起来…… 辱人至尸骨,这做法,简直是杀人诛心,丧尽天良! 镇民聚集地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嘈杂。 话里话外,都是说候钱书不是东西,害镇民。 我只能极力让自己把这些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此刻不过四五点钟,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候钱书还没有来的迹象,张全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讲了句:“镇民差不多都来全乎了。”我心头却是微微一沉。 刚好是这会儿,院门口又走出来几个大头兵,他们神色冷冽,形成左右两列,将镇民挡开。 |
再跟着,便走出来一个身材精瘦,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脚下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干净利落的短发,可他的眉毛却非常杂乱,和头发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生着单眼皮,鼻梁的位置生着一颗痣,那颗痣就像是要破开了似的,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一张圆脸,薄唇,鹰钩鼻。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极难接触,好似一言不合,就会发怒一般。 他一只手背负着,另一只手头,把玩着一对核桃。 众多镇民的议论声都逐渐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张全耳语告诉我,这就是那官老爷,冯沛。 我注意力没在冯沛身上太久。 因为人都有第六感,但凡是被特殊的目光盯着,很快都会有所察觉。 我更多的则是扫视其余不明显的角落,我们都到这里了,柳天牛和柳化烟应该更快到了才对。 只不过我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里人手众多,冯沛身边起码十来个大头兵,镇民之中还有不少民兵。 他们手头都有枪,柳天牛动手恐怕不容易。 正当我分析出神间,院门后头,村长葛光也跟了出来。 他这会儿腰背倒是挺直了不少,眼中隐隐还有得意。 扫过场间一圈之后,他声音冷冽:“候钱书那阴险小人,还没来?!” |
立马,人群中就挤出来两个民兵,他们神色略带畏惧,谨慎地说还没来,出去喊话的弟兄们也没回来,可能还得等会儿。 葛光眉头一皱,低头凑至冯沛耳边,说了几句话。 冯沛右手转着的核桃忽而停了下来。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还以为这个神棍来势汹汹的,本事多大,怕是见了我冯某人,连面都不敢露了。”“篝火都堆好了,那就点火。” 冯沛的声音细长尖锐,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葛光马上就指了指刚才走出来的民兵,喊了一声让他们点火! 这期间,逐渐也有民兵回来,他们都是飞速上前报信,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候钱书没来,这让我松口气。 可要眼睁睁看着他老婆被烧了,我心里面更是堵得慌。 候钱书这都忍住了,恐怕到了天黑,这悬壶镇就得变天…… 篝火已经被点燃,噼啪的声响中,幽幽的火苗燃烧起来,火舌迅速蔓延,吞并枯柴。 火光变得更大,更凶,已经有一些要烧到尸体的衣服了。 冯沛继续把玩着核桃,葛光则是一脸谄媚地给他递烟。 镇民们更是低声叫好。 也就在这时,冯沛身旁那十余个大头兵忽然同时举枪,瞄着另一头的路面! 他们这动作,吓得枪口之下的镇民飞速闪开! |
我面色更是骤变…… 猛地回过头,盯着他们枪瞄着的那个方向。 入目之中,便是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他皮肤黝黑,双目浑浊,穿着一身唐装,撑着一把拐杖,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心头猛地便是一沉…… 候钱书……还是来了…… 他面色紧绷,浑浊的双眼中,尽是怨恨和冰冷。 随着他走近,那些大头兵端的枪支更稳,瞄得也更准。 不过他们并没有开枪,很明显,是在等冯沛的命令。 至于那葛光,脸色则是兴奋到了极点,他不停地舔着嘴角,甚至还冲着候钱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去攥住自己的衣角。 这会儿我心头复杂到了极点。 候钱书不来,我觉得他太冰冷,冰冷又理智的人,又是阴阳先生,他绝对能算死悬壶镇所有人,我们都插不了手。 他现在来了,分明是情绪支配了理智,可这又将他本身陷入了极度危险之地…… 我的目光暂时从他身上离开,飞速扫视了一圈四周。 看来,这会儿就只能全靠柳天牛擒贼先擒王的计划了…… 我生怕他动手慢了,但凡冯沛说一句开枪,候钱书就要被打成筛子。 候钱书的速度很快,虽说瘸了一条腿,但他那根扶拐舞动迅速。 并且他越走越快,面色越来越紧绷。 |
不多时,他就到了篝火旁边。 篝火已经越来越旺,他竟然直接一甩拐杖,飞速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朝着燃烧着的那一团火苗就扑着压了上去! 这一幕,冯沛也没阻拦,他反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微眯着的眼睛中,竟然隐隐有几分趣味在内。 候钱书并没有将火扑灭,虽说稍微压小了一些,但是很快,他的唐装就被点燃! 他脸上露出几分痛苦,可他竟然用手,生生去抓那些燃着的木柴,将其丢开! 就光是看着,这种疼痛都让人倒吸凉气。 那冯沛双眼亮了不少,他将烟叼在口中,核桃装进兜里,“啪啪”的便鼓起掌来。 “好!很好啊!本来以为你侯先生是个冰冷无情的人,看着老婆尸体被烧了都无动于衷,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 “很好!很好!”冯沛鼓掌之间,他更是定定地看着候钱书。 忽然间,他竟然说了句:“都把枪,放下去!” 那些大头兵倒是听命,直接就收了枪。 只是这一幕,却让包括葛光在内的所有镇民、民兵,以及那些个大头兵都是一脸的愕然不解。 我面色也是变了变,不知道这冯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帮他灭火!”冯沛又是一声令下。 那些大头兵立马都听命进了院子,三两下地就提出来不少水桶。 水泼下去之后,嗤嗤的声响之中,篝火也直接被灭了! |
候钱书颤抖着被火烧得血肉模糊的双手,回过头来,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冯沛。 没等他说话,冯沛就笑眯眯地说了句:“五年前,我和候先生有误会。” “今天听葛光说你回来了,我就直接来了,他和我提议,挖你老婆的尸体来逼死你,我是想看看,侯先生是不是有情有义的人。” “侯先生倒是没让我失望,我想和你言和,您是个有真本事的先生,死在枪子儿下面,太过憋屈。” “你只要跟了我,就一定飞黄腾达,我送侯先生的见面礼,就是这葛光的脑袋,如何?”话音将落,冯沛抬手指着葛光的头。 下一瞬,十几条枪直接就瞄准了葛光的脑门心! 葛光被吓得腾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关于这院门前要发生的事情,我想了很多。 想过柳天牛失手杀掉一些大头兵,更想过候钱书大概率会死在这里,我们的计划会完全失败…… 可我完完全全没想到,这官老爷冯沛架势摆得倒是十足,可他竟然说要不杀候钱书了?! 甚至,他还要言和! 柴火还没有彻底熄灭,不停地发出“呲呲”声。 一缕缕白烟升腾而起,更混杂着难闻的焦糊味道。 场间的镇民们都是噤若寒蝉。 葛光此刻体若筛糠,他惊恐地嘶喊着:“冯队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要对付的是候钱书啊……” |
冯沛冷眼撇过葛光,冷哼了一声。 顿时便有个大头兵上前,一耳光抽在了葛光的脸上。 这一巴掌抽得葛光差点儿趴在地上。 候钱书没什么动作,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冯沛,眼中都是怨毒和冰冷。 冯沛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开口道:“五年前,我有眼不识泰山,曲解了侯先生一番好意,这些年我当真是无子嗣,找了好些个先生问了,他们胡诌一大番,倒是让我长了不少教训,我就一直想着,要是能找到和侯先生一样敢说敢言,有真本事的先生就好了。” “钱和权冯某人都不缺,当真缺个后,只要侯先生帮我,且莫说葛光的脑袋……” “你杀了我女儿。” 忽然间,候钱书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那幽幽的话语声中却透着十足的死寂和冰冷。 冯沛脸色未变,他指了指地上的葛光,神色竟是诚恳起来:“葛光当年送来的那小丫头,我听信谗言,再加上他在旁边撺掇,才让我误伤了她,最后不治身亡,罪魁祸首是葛光。” “侯先生,你是有情义之人,应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吧?”冯沛话音将落,他就抽出来腰间的枪,直接指着葛光的脑门心。 葛光这会儿只剩下了双目呆滞,他嘴唇嗡动,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隐隐约约能听见他在说饶命。 |
此时,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冯沛不杀候钱书了…… 原来,还就是因为候钱书算得太准! 冯沛想要有个后! 候钱书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身体就在抽搐。 “杀了他。”候钱书微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珠子里头,迸射出来一股子杀机。 砰的一声枪响,冯沛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葛光身体猛地一挺,脑袋的血洞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的双目只剩下死灰。 镇民们顿时被吓得惊恐万状。 冯沛还是一副笑脸的说道:“葛光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当初侯先生在悬壶镇也算是帮了不少人,被他反咬一口,我也是听信他的鬼话,今天他罪有应得。” “我听他说,侯先生想要整个悬壶镇所有人的命,这件事也好办,先生跟了我,我派遣一队人,让他们全部跳了悬河。”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镇民也都被吓傻了,甚至有人当时就想逃。 冯沛冷声开口:“谁跑,就开枪。” 他朝天一枪,镇民又被吓得不敢挪步。 我脸色再变,这事态……恐怕不好控制了…… 如果候钱书答应了冯沛…… 我刚想到这里,候钱书忽然也笑了起来。 他缓步往前,似是要走到冯沛跟前。 只不过还离着几米的时候,就被大头兵拦住。 “你想收了我,你还怕我?”候钱书一瘸一拐,他的声音嘶哑至极。 |
冯沛尬笑了一下,又摆出一副诚恳的姿态说道:“侯先生玩笑了,您还没答应,我自然是怕。” 候钱书抻着脖子,眼神直直地看着冯沛。 他停顿了半晌,才说道:“你奸门发黑,山根生痣,眉逆且杂乱。” 顿时,冯沛的脸色一喜。 他稍微往前走了两步,不过立刻就有一个大头兵也拦住了冯沛。 那架势,明显也是放心不下候钱书。 冯沛咳嗽了一声,他停了下来,脸色上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喜色。 我虽然不懂得阳算,但这会儿我也看得出来,这候钱书,是当场给冯沛看面相? 他真的因为冯沛说的那番话动心? 我眉头紧锁,脑中拼命地想着对策。 与此同时,候钱书继续说道:“奸门发黑,是牢狱之灾。山根生痣,也是牢狱之灾,眉逆杂乱,同样是入牢狱刑。” 冯沛的脸色变了,他眉心郁结成一团,冷冰冰地看着候钱书,眼中有了隐怒。 候钱书停顿片刻,他舔了舔嘴角,说道:“牢狱三相,必定入刑。” 冯沛的脸色立时变成了惊怒,但他很快强行压下那股子怒气,又是语带诚恳地问道:“侯先生,那你看出来了,这要怎么解?解了我这灾相,再帮我改了子嗣,我必定亏待不了你。” 候钱书又笑了笑,他低头瞅了一眼地上的葛光。 |
他摇了摇头,说道:“解?我恨不得挖了你骨,食了你肉,你让我给你解面相?” “嗯,我会给你解掉,你唯一的下场,便是死在这悬壶镇,为我女儿陪葬!” 候钱书忽然一把拉开胸口的衣服! 他身下,竟然穿着一套如血一般殷红的殓服! 眨眼间他便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直接朝着冯沛的头脸上砍去! 他这动作太快,可又哪儿能快得过枪?! 只是令我心头更冷的是,那红衣之上,有符文隐现! 此时,天已经就要黑了…… 那符文红衣让我忽然想到。 候钱书来这里,他就没打算活着走? 我心头更寒!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是不愿看到妻子被烧的,而目前这局面,他也破解不了。 所以他是要死在这院子前! 再加上他提前以符文准备,还换上了大红衣。 他如此怨恨不甘,必定成大鬼凶魂! 我甚至觉得,候钱书一旦死,肯定还会牵动外头的风水局,让他变得更凶!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砰”的一声枪响! 一个大头兵一枪击中了候钱书手中的柴刀! 火光迸射,火花飞溅! 那柴刀应声被击飞,没能斩中冯沛。 “打腿!不要直接杀他!”冯沛惊怒地厉喝一声,并飞速后退。 眼瞅着那些个大头兵都端起了枪杆子,下一刻就要瞄准射击。 |
忽而清冷的呵斥声在耳边响彻: “放光百步,随针见之!急急如律令!”这声音不是柳天牛的,又是谁的?! 与此同时,一片银芒从空地右侧的院墙后飞射而出! 嗤嗤的声响之中,所有银芒都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扎向了那些大头兵的胳膊! 惨叫声接连起伏不断! 那些大头兵全都抱着胳膊惨叫不止,他们手中的枪更是无一例外的落了地! 我这会儿才看得清楚,那些银芒,全都是针! 冯沛被吓得大惊失色,低吼一句:“谁?!”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枪,直接朝着空地右侧的院墙处举起。 一道人影忽然从院墙后飞出! 冯沛顿时举枪瞄准! 可还没等枪声响起,却先是“啪”的一声,一道黑影长鞭自那人挥落而下,直接抽中了冯沛的手腕。 冯沛一声惨叫,那柄枪被抽落至地面,弹飞了出去! 下一瞬柳天牛双脚落地,刚好就在冯沛跟前,他一掌刀便击中了冯沛的后脖颈。 冯沛闷哼一声,半个字都没迸出来,直接就昏了过去,整个人朝着地上倒下来。 但柳天牛速度更快,拂尘一甩,拂尘丝便缠住了冯沛的脖颈。 冯沛刚好被拂尘丝拉住脖子,提着上半身,半跪在地上。 又是一道身影从院檐上跃下,来人正是柳化烟。 |
此时也有一些大头兵强忍着疼痛要去捡枪,而柳化烟则是抽出一根长尺,挥手抽出!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捡起来枪,他们全都愤怒惊惧地瞪着柳天牛和柳化烟。 “把他们拿下!回头老大重重有赏!” 一个大头兵低吼了一声,他回过头,就迅速招呼镇上的民兵。 这会儿,那些民兵就没有立刻动枪,而是犹豫不定了。 此时,何雉却迅速从我身旁走出,她冷眼扫过那些大头兵,冷声道:“刚才镇长帮你们,一会儿就吃了枪子儿,你们还要用全镇人的命,去换候钱书跟你们。” “这会又要让民兵帮忙了?!再让你们卸磨杀驴?!”何雉这一番话说得清脆响亮,更是让那些个大头兵无言以答。 顿时,民兵们更是犹豫彷徨,他们压根就没有抬枪! 紧跟着,何雉又呵斥一声:“把这些人都先扣住!他们杀了葛光,又要杀镇民,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她这一声令下,却没有民兵敢动,他们都面色畏惧,不敢上前。 何雉眉头紧锁。 而就在这时,之前开口那大头兵声音更难听:“你们敢不救老大,回头县里头驻扎的队伍就会过来,把你们都给灭了!候钱书不知好歹,肯定要死,老大不会伤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帮了忙,回头重重有赏!” |
他话音将落。 人群之中又挤出来了几个人,这些人老少皆有,最前头那个,和葛光还有几分相似,约莫二十多岁,一眼就能认出来,应该是葛光的儿子。 “冯沛杀了我爹,还要害死全镇人,他出去了,能给我们好日子过?!今天谁都别想走!” 葛光的儿子语罢,那些民兵的动作顿时果决起来。 他们纷纷上前,三两下就将冯沛的人手全部扣下。 同时也有民兵举枪,枪口瞄着候钱书的脑袋。 有几个民兵认出来了我和何雉,他们同样抬枪瞄准着我们的脑袋。 就包括柳化烟和柳天牛,也被人用枪口指着头。 局面一波三折,接连变化。 一时间,场间又僵持了下来…… 我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心口更是擂鼓一般,咚咚咚地撞击着。 候钱书却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声音更是嘶哑,这笑声在院前似乎都形成了回音。 场间的气氛沉闷压抑到了极点。 那些民兵枪指着我们,也不知道该做啥,又互相张望。 葛光的儿子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场面一时间直接就僵持了下来…… 何雉面色气愤,她又要往前,却立马被一支枪顶住了脑门。 我额头上也冒出来豆大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气,我沉声开口道:“今天镇上决不能再死人!冯沛你们杀不起,杀了他,界门县定然要乱!” |
“侯先生你们也不敢动,他身上穿着大红衣,画了符文,他死了,就会成凶尸恶鬼!悬壶镇外的风水局也破不了,悬壶镇也要全部陪葬!” “今天你们挖坟的时候,难道忘了么?有人好端端地一锄头给挖中了别人的腿!这就是风水逐渐变化,给你们带来的霉运!时间越久,你们遭逢的横祸就更多!”我这话,顿时就让场间变得骚乱起来。 葛光的儿子更是死死地盯着我。 也就在这时,我身旁的张全也站出来了,他眼眶中都是血丝,他疲惫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厉色。 他开口,就说出了为什么候钱书这么放不过全镇的人。 就是因为葛光将他女儿抓起来,送给了冯沛! 冯沛又将他女儿给害死,这是葛光亲口所说的!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全镇人都更是骚乱不安了,他们相互对视,眼中都是惊愕。 张全呼吸变得格外粗重,他声音更沙哑地开口,说我们这群人,是他请回来给镇上帮忙的,也就是因为我们发现是葛光害死了侯先生的女儿,葛光才会直接翻脸去找官老爷冯沛。 刚才要不是我们动手,所有人指不定都要被冯沛逼着去跳河! 现在镇上的人拿着枪指着我们,就是不落教! 又喘息了两声,张全继续说道:“咱们镇上哪儿有本事解决这件事,只能交给李先生和柳道长,都把枪放下!” |
张全话音落罢,那些民兵也不平静了…… 有好几个人,直接就放了枪。 我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紧跟着,这口气又悬了起来…… 因为不知不觉间,暮色与黑夜已经只差一线…… 第279章 我怕什么报应? 候钱书不再笑,而是目光冰冷地盯着我。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很聪明,可机关算尽又如何。” “无论是杀我还是抓我,悬壶镇的命运改不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一黑,你们也都要死在这里。” 我眼皮狂跳不止。 我当然晓得,等天一黑,他女儿怕是就要出来撞祟! 这里的民兵手头可都有枪! 一旦被撞祟了,饶是柳天牛的本事,我们都插翅难逃! 全镇人即便今天不死,也一定会被风水局折磨至此! 我呼吸变得更为粗重,目光同样回视着候钱书,低声道:“侯先生,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也被抓住了。” “这世上没有不能商量的事情,悬壶镇绝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你没必要再造杀孽,你是个阴阳先生,你很清楚,你再杀人是什么后果,即便是你死了,也逃不掉天谴报应。” “万事都可以商量,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报应?呵呵,我孑然一身,还怕什么报应?”候钱书面目陡然间变得狰狞无比! |
他猛地抬起手来,指着我的脸,语气更是凶厉十足。 “我妻子早已不在人世,却要被挖出来羞辱!我女儿被他祸害,最后丧命!如今怨气深重不能投胎!” “我不怕任何报应!我只怕他们不死,我夜夜寝食难安!” 候钱书怨毒狠厉的话语,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镇民们的眼中都露出惶恐之色,不少人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本来有几个放下枪的民兵,瞬间又将枪抬了起来。 我心头一颤,怕他们擦枪走火。 我的目光也顿时严厉起来,呵斥他们放下枪。 也就在这时,柳天牛的身影忽然窜进了人群之中! 他的速度奇快无比,此时民兵们正神不守舍,转眼之间,竟然全部都被柳天牛缴了枪! 天色变得更暗沉。 候钱书不再看我,而是扫过包括民兵在内的所有镇民。 他眯着眼睛,微微扬起头,轻蔑地说道:“你们全部都是黑气灌口,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放心,这悬壶镇也没有一个魂儿能出去,你们全部给我女儿陪葬吧。” 话音落罢的瞬间,候钱书压根不管我,不管何雉,也不管柳天牛和柳化烟。 他捡起来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院门之内。 民兵瞪着柳天牛,敢怒不敢言。 镇民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
张全格外不安地看着我,问我那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现在就等着天黑,等着侯先生女儿闹祟,然后害死所有人? 我眉头紧皱,思绪变得无比杂乱,可我在抓紧一切的时间,想着对策。 此时,何雉却忽然动了。 她脚下速度极快,三两步就进了院内。 我刚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她,可明显我反应太慢了一些。 等我追到院门口的时候,何雉已经追到了堂屋前头的候钱书身旁。 她手中的哭丧棒,狠狠地朝着候钱书后脖颈一敲。 候钱书便直挺挺地倒地昏迷…… 这一幕看得让我心惊无比,我忙说道:“何雉,你打晕他没有作用……他不愿意……” 何雉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她平静地说道:“他都快被逼疯了,怎么可能答应你们的条件,放过他的“仇人”?” “好端端让他收手将风水局破掉,已经是不可能。” “现在既然没得商量了,那就不让他掺和进来捣乱,至少能先减少一小部分麻烦。” 停顿了片刻,何雉继续说道:“他老婆尸骨在这里,他女儿固然凶,可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将她尸骨也找出来,再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不怕候钱书不就范。” “那时候,他就没什么底牌了,在我们手里,他也不可能自杀成厉鬼。” 我怔住了。 何雉这番话说得极快,可我也听得明白,并且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
一时间,我还真觉得,这事儿竟然可行…… 虽然这手段的确下作了一些,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并且我们也不会像是葛光和冯沛那样,要烧毁尸体,更不会侮辱尸体。 甚至我还可以许诺候钱书,帮他一起好好安葬…… 他说他女儿因为怨气深重无法投胎,或许是因为他风水术的问题? 至少在宅经之中,并没有因为怨气,让人无法投胎的例子。 只有说伤人性命之后,有凶怨缠魂,才会无法投胎。 这事儿,我也有机会能帮候钱书解决。 甚至于我解决不了,我可以找师尊出手。 我思绪在电光火石之间。 摒弃了多余的杂念,我迅速点点头,同何雉说了我的想法。 何雉也点头说可行。 紧跟着,何雉便开始用绳索将候钱书捆绑起来,并将人放进了堂屋里头。 我则是通过张全去吩咐镇民,让他们所有人各回各家,切勿天黑之后再出家门。 并且也让民兵将冯沛那些大头兵打昏,并捆绑起来,押去看守。 至于柳天牛夺下来的那些枪,则是全部被堆积在院子外的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人在场能碰到它们。 做完了这些,天边的夕阳已经余晖将尽,天就要彻底黑了! 柳天牛迅速地又在院内四周布下了之前他用过的安五精镇符! 我同样也检查了符契,发现它还在院檐上。 这就代表候钱书的女儿其实一直在这院子中,即便是昨天她也没有离开。 |
只是当时候钱书不见了,给我们造成错觉,就是他带着女儿一起消失。 夜色越来越深,挤压着仅存的光亮。 终于,当最后一抹天光消散不见,黑夜彻底降临! 院外早已经无人。 而院内则是我,柳天牛,何雉,柳化烟四人,以及堂屋之中昏死过去被捆绑着的候钱书。 院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我警惕无比地察觉着院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只不过,我想要用定罗盘找到候钱书女儿的尸身,这想法还是作罢。 这静谧持续了约莫有一刻钟左右。 忽然间,堂屋内昏迷不醒的候钱书,竟然抬起来了头。 开始何雉皱眉,说了句不该这会儿醒,醒得太早了。 下一刻,我就发现不对劲。 候钱书眼睛睁得溜圆,不再是之前那般狰狞,反倒是像个女人的眼睛。 他正斜瞟着上方的房梁。 再接着,候钱书忽然笑了起来。 那阴厉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个男人。 候钱书女儿,又撞祟了候钱书? 她必定是在我们身上找不到机会…… 可她看房梁又是什么意思,那上面有什么东西? 我更加警惕起来,全神戒备。 我们就在院中央,距离堂屋也不远。 柳天牛,柳化烟,还有何雉三人,都迅速朝着堂屋内逼近。 我没有到最前头去,一来是我身手不行,二来,候钱书被捆着,即便是他被撞祟也没多大作用。 |
我只是稍微往前几步,到了堂屋门口便停了下来。 何雉到了候钱书身后,她五指屈起,指间上竟又是鲜血淋漓,她一把就摁住了候钱书的脑袋。 我立马看出来,这不正是何雉之前要对葛光用的拔魂术吗?! 只不过这会儿,她要拔出来的是候钱书女儿? 与此同时,柳化烟抬头看房梁。 柳天牛则是陡然一跺脚,一跃而起! 在我这个角度,已经能看到房梁之上的东西了。 那里竟然横着一具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尸身! 那白布之上满是细密的纹路,全都是画出来的符文! 下一刻,柳天牛蒲扇般的大手便抓到了那尸身的肩头,直接将它拽了下来。 柳天牛落地之后,尸身也同时落地。 尸身胸前的白布,有一道伤口,从中溢出来了微微泛青的血液。我顿时就想到,这伤口,就是大黄牛顶出来的?! 柳天牛眉心蹙起,低头看着尸身,又扭头看了看候钱书。 我看得出来这事儿不对劲,柳天牛自然也不蠢! 候钱书被撞祟,反倒是示意了“她”尸身所在?并且还真让柳天牛直接拿到了尸身,竟然没有半分意外。 目光落至候钱书身上,此刻的候钱书,面色格外的平静。 即便是何雉的手,死死地扣住他的天灵盖,他也没有丝毫的狰狞,甚至没有怨毒。 平静的眼眸之中,甚至还有几分稚气。 |
我心头忽然有了个猜测。 喃喃道:“你想让我们送你走?”这话,我是冲着候钱书说的,可我却并不是说给候钱书听的。 “候钱书”忽然又笑了笑,虽说这笑容依旧是皮笑肉不笑,但是其中竟没有丝毫的杀机。 我再次一怔,说实在的,我彻底愕然了。 因为我完完全全没想到,候钱书的女儿,竟然会是这个做法? 我本以为,至少还得一番死斗,才能将候钱书女儿的尸体找出来。 有符契的存在,她也能有本事和我们周旋。 可她竟然不斗,还主动显露出尸体所在…… 那这至少说明了一点。 她不像是任何一个我之前遇到过的死人。 怨气深重不假,可她依旧保有理智。 譬如现在,她放弃了死斗,原因就很显而易见了。 她想安安稳稳地走…… 也就在这时,院中忽然又起了风。 这风呜咽低沉,就像是鬼哭一般。 院头那边,忽然飞过来了一张符纸。 那符纸在风中盘旋扭曲,眨眼间就飘进了堂屋内! 我一眼就看见其上的符文,这不正是那张符契吗?! 更怪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符契竟然刚好飘落到堂屋右侧烛台火苗之上。 “呼哧”一声,那符契便被引燃,“嗤嗤”的声响,火苗将其吞没,转瞬间,便成了一团黑色的灰烬落至地面。 候钱书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颤。 |
与此同时,何雉闷哼一声,她蹬蹬地后退数步,撞击到了墙上,眉心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候钱书的眼神恢复了正常,不再是略带稚气的圆眼,而是他本身浑浊的一双眼珠。 他愕然地看了看我们,又低头看向那被白布裹起来的尸身…… “你们……”候钱书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嘶哑的声音中,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下一刻,他猛地仰起头,竟然直接朝着一旁的桌角撞去! 看来候钱书只是被拔魂清醒过来,他还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角度,还是用自己的太阳穴去撞桌角! 这一下撞实了,他必死无疑! 候钱书的速度太快,我和何雉都来不及拦住他。 眼瞅着候钱书就要毙命当场,却见柳化烟飞身而至,右手一把扣住了候钱书肩头,左手则是直接抓住了那桌角! 候钱书身体一抖,竟是甩掉了柳化烟的右手,她再扣住其肩头的时候,明显有些来不及了。 但她预判准确,候钱书的太阳穴重重地撞击在她的手背上。 柳化烟痛哼一声。 手掌和桌角之间,分明溢出来了殷红的血液。 候钱书自杀不成,他瞪大了双眼,又想要撞别处。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低声喝道:“侯先生!你还看不明白吗?!你可见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 “她不想斗!她也不想你在歧途之上越走越深!” |
“尸身,是她自己送出来的!符契,她也已然烧毁!” 我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手指着符契燃烧后剩下的灰烬,示意候钱书去看。 我紧绷着脸,生怕候钱书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候钱书身体又是一颤,他怔怔地扭过头,看向了我所指的位置。 “不……不可能……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候钱书瞪大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怨毒,竟是直接站起身来,我才发现,他身上的绳索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只是他瘸了的那条腿,却让他站不稳,趔趄的又朝着地上倒去! 我疾步到了候钱书身前,快速伸手,一把搀扶住他的肩头,没让他再摔倒。 候钱书浑浊的眼珠子,变得通红。 我紧皱着眉头,脑中思绪飞速,可候钱书这模样太执拗,我根本没把握能劝服他!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思绪落定的瞬间,我沉声说道:“侯先生,你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给你一个解释。” “若是我解释得你不满意,这悬壶镇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就不再插手你任何事情!如何?”我语气慎重,字句铿锵。 候钱书的眸子骤然间变得更为冰冷。 不过他身体却没有再挣扎。 “希望你言而有信。”候钱书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 |
何雉疑惑地看向我,包括柳天牛,柳化烟,神色中也透着几分不解。 “何雉,你帮我将定罗盘拿着。”我毫不犹豫地开口,冲着何雉说道。 接着,我又扫过柳化烟和柳天牛。 “柳道长,你和柳姑娘在外面等我吧。” 我又侧头看了一眼被白布包裹着的尸身,神色更是定了几分。 “侯先生父女之间总有几句话要说,这比我们的解释,要来得真切得多。” 柳天牛眉心竖纹更深,柳化烟眼眸中更是惊色。 何雉却是面色骤变,急促地说道:“李阴阳,你什么意思?你疯了?!” 候钱书双眸陡然睁大,紧跟着,他又微眯起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何雉,让她按照我所说的做。 何雉眉头紧锁,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我走过来。 我将定罗盘交到她手中。 定罗盘在身上,任何鬼鬼祟祟都难近我身,摘下来,才能达成我的目的。 何雉抿着嘴唇看我,并没有往外走。 我正想催促她。 这当口,柳天牛忽然说了句话:“候钱书,既然你也算得上是个阴阳先生,那你应该听过蒋一泓。” “李阴阳是地相堪舆蒋一泓的弟子,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否则你和你女儿必定万劫不复。若是蒋先生动怒,你老婆即便是投胎了,他说不定也会将其找出来。” |
我完全没料到,柳天牛会忽然说出我的来处。 而他话音落罢的瞬间,候钱书的脸色也变了变,他再看我的目光,就透着愕然了。 “蒋一泓先生的弟子?”他瞳孔更是紧缩成了一个小点。 柳天牛一甩长袖,和柳化烟一同出了堂屋。 何雉跺了跺脚,皱眉瞥了我一眼,转身也跟了上去。 堂屋之中,便只剩下我和候钱书,以及地上他女儿的尸身。 我也没和候钱书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尸体前。 我伸手按住了她胸口伤处,手掌上直接浸满了粘稠的血液。 我不晓得怎么自主地去撞祟,可死人的东西就是媒介,尤其是尸血。 抬手,我就要将血按在眉心。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钱书低声开口了:“住手。”他声音几近沙哑,我手掌顿时一僵。 “李先生,我信你。”候钱书的语气,再无之前的冰冷怨毒,反倒是透着一股深深的怅然,还有复杂。 我眼皮微跳,顿时我就明白了原因。 候钱书信我,也就只能是因为蒋一泓在外的声名了。 我正想要说话。 因为我觉得,候钱书即便是因为蒋一泓信我了,可他内心,始终不可能真的释怀。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候钱书就闭了闭眼,面色复杂地说道:“我其实不该执拗,那张符契,你们摘不下来的。” |
“我用了染儿的心头血,除非你们将她打散魂魄,否则符契不会落下。”我面色当即又是一变。 “我不会让她杀人的,她也从未伤人,我只想给她报仇,化解她的怨气之后,送她去投生。” 候钱书面容尽是苦涩。 他忽而仰起头,脸颊上便是两道浊泪流淌而下。 “我可以放过悬壶镇上的镇民,葛光已经死了,算是仇家少了一个,不过那冯沛,你们要交给我。” 候钱书声音沙哑。 他闭了闭眼,不再流泪,而是平视着我。 “你要杀他?”我眉心蹙起,紧抿着嘴唇。 沉默片刻,我摇了摇头:“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可侯先生,你也伤及镇中十数条人命,其中还有个孕妇。” “冯沛杀人害命,自有能管束他的地方,我们不能让你再杀他,这样对你来说,又是一条杀孽。” 候钱书神色更平静,他开口道:“我会解开这里的风水局,并将那些镇民好生安葬于多子多福的牛眠地,若他们有子嗣,我会拿出钱财来,供养他们长大。” “若是上有老人的,我也会赡养他们终老。” 停顿了一下,候钱书忽而又讽刺地笑了笑说道:“时逢乱世,你们想要管束冯沛?枪杆子里头的政权,谁有枪,谁就有说话的权利,就算是你们将冯沛送到县长手里头,说不定不等你们说话,他就会将你们全部抓起来,交给冯沛处置了。” |
“就算是你们自己想要动手,也是不可能的,冯沛手下有人有枪,他一旦死了,悬壶镇也要遭殃。” “唯一的选择,就是你们将冯沛交给我,我来处置。我可以许诺,不会让悬壶镇出问题。也不会再滥杀无辜。” 话音落罢,候钱书稍微后退了一些,坐在了靠墙的一张太师椅上。 他没有看我,而是一直在怔怔地看着他女儿的尸身。 候钱书这番话,不禁让我沉默,一时间也找不到任何话来接。 这也是当初候钱书的无奈……不是因为那几条枪,他也不会被逼到绝路上。 他所说的话还真没错,否则当时苗家村的事情,我也不用让村内用规矩来解决了。 “你会怎么对冯沛。”我沉默片刻,问询道。 “他不能死,死了就会让界门县的人来悬壶镇,我会让镇民修个地牢,将他关在里头。他面中有牢狱三相,一旦进牢笼,便没有出来的时日了。” 候钱书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会一直守着他。” 我深吸一口气,低头思索再三。 候钱书又开口道:“李先生,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不会坐以待毙,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阴魂不散,那冲心水和箭刃煞女,你又能怎么解决了?虽然你是蒋先生的弟子,但蒋先生当初都无法将箭刃煞女灭掉,我能将她带出来,也是因为命数。” |
我脸色当即又是一变,喃喃道:“三合,六合,天乙贵人,你是三命之一?” 候钱书只是笑了笑,却不确切回答了。 我又沉默半晌,最后只能点点头。 “我未必能说服柳道长,至少他要看着你解决了这里的风水局,再拿出来诚意,他才可能点头。”我补充了一句。 候钱书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再接着,候钱书忽然抬头,目光看着我的脸。 他脸色变了变,聚精会神地看着我。 眼中透出几分不理解,更多的还是惊疑不定! 我心头咯噔一下。 候钱书,这是在看我的面相吗? 他这副表情却让我心头不定了。 难道我的面相,有什么问题? “侯先生,你看出来什么了?”我强行抑制住心头的不自然,问询出声。 候钱书正要开口,可紧跟着他就欲言又止。 半晌后,他才问了句:“蒋先生,可替你相面卜卦?” 我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师尊替我卜卦过,他也给我摸过骨,他曾说……”话音至此,我又僵了僵,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候钱书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也摆了摆手:“既然蒋先生已经算过,那就是没问题的,李先生迟早要拿上地相堪舆的金算盘,我倒是不自量力,就不多言了。” 此时我内心的好奇却被勾了起来。 |
始终没忍住,还是询问了候钱书一句,他看我面相是怎么样的? 我的确以后会学阳算,可我现在毕竟没学,所以他说的我此时听不懂,可我很想知道。 候钱书沉默片刻,才开口道:“相由心生,命由天定,若李先生是个普通人,你的命我算也就算了,可蒋先生已经替您摸骨。” “地相堪舆的铁口金算断命数,手抚颅骨定吉凶,才是阳算的巅峰,您的命数蒋先生会定,我不敢多言。” 说这话的时候,候钱书竟是有些许恭敬地看向堂屋外面,似乎是在看某个遥远的方向。 “这……”我一时间,便不知道怎么言语了。 候钱书却一瘸一拐地走至他女儿的尸身前,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来,挪到了堂屋另外一侧,有一个屏风挡着的位置。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让我去找柳道长商议,看柳道长是否同意他刚才的说法。 我点点头。 临要走出堂屋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便想起来了在鲁老爹家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儿。 停顿了一下脚步,我回头问询候钱书,他晓得棺材匠一斧断命的本事吗?他会不会看? 候钱书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道:“棺材匠的确一斧可以知死时,都是用来做棺定时辰用的,我不会看,曾经悬壶镇有个棺材匠鲁老爹,他应该已经离开悬壶镇很多年了。” |
“李先生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候钱书又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了鲁老爹被害死的事情。 陡然间,候钱书面色就是一变。 他眼皮狂跳不止,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鲁老爹……竟然被害死了……” 看候钱书的表情,我就晓得,他不可能知道始末,也就没有再多问,再耽误时间的必要了。 快步走出堂屋,我朝着院外走去。 柳天牛,柳化烟,何雉,他们三人就在院外。 我出来之后,何雉立刻上前急切地上下打量我。 她的眼中更透着几分疑惑,甚至她还取出来一个铃铛放置我面门前。 那铃铛纹丝不动。 柳天牛目光则是略有深邃,开口道:“你身上没有阴气,她没有上你身?” 我点点头。 略微将自己的思绪捋顺,我才同柳天牛讲了刚才我和候钱书沟通的事情。 我尤为讲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处,就是我们很难让冯沛伏法,更不可能杀候钱书。 最后我也着重讲了候钱书愿意付出的代价,以及他要看押冯沛的方式。 我说完,柳天牛便一言不发,他只是远眺着夜空尽头,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天牛摇了摇头,他语气透着几分叹息和复杂。 “乱世之中,难有公义,也不知道这乱世还要多久才能平复。” |
“李阴阳,我可以答应他,可若是某一天,我发现他食言的话,那你告诉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定手刃于他。”话音至最后,柳天牛的语气都带着浓郁的肃杀! “此外,那箭刃煞女的头,我要带走。” 闻言,我心头便是一喜,此时我也才想起来,我们来的目的,是柳天牛要完成师尊的要求。 我点头答应,说我去和候钱书把这件事儿说清楚。 同时我也松了一大口气。 我最怕的就是卡在柳天牛这一关上过不去。 可似乎,柳天牛的心态也有几分变化了。 我赶忙转身回到堂屋,同候钱书讲清楚了柳天牛的告诫和要求。 候钱书竟是完全没有反驳,全部答应下来。 一场生死的博弈终于暂时平息了下来。 我要和镇上人通知这个结果,也要等明天天亮。 其实我还是有几分担心,怕镇上人难以接受,引起反弹。 不过候钱书却告诉我,他会拿出来所有的积蓄,给镇民一些补偿。 这年头,真金白银和枪杆子一样,都是道理。 最后我们还是回了鲁老爹的宅子休息,候钱书也跟着我们走了一趟。 缘由简单,鲁老爹曾是他的好友,如今故友身亡,他也要看看遗骸。 进院子之后,柳天牛和柳化烟就各自进了房间。 何雉则是跟着我,带候钱书去看鲁老爹尸身。 |
当候钱书进屋之后,他目光就紧紧盯着那木板上头的板斧。 最后他才看着鲁老爹的尸体,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当年鲁老爹讨了个美娇娘,没多大时日,那女人肚子便大了,之后生了个儿子。” “我看过鲁老爹面相,他面中也是无儿女,那女人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 “可他色迷心窍,不愿意信我,我又看出那女人想害他,夺他手头的本事,告诫于他,却被他扫地而出。” “我当初便想着,真要他出事儿的时候,我不能袖手旁观。” “可没想到,我却出了那档子祸事儿,这故交老友也是天人永隔。” 我听着这番话,也在心头叹息。 候钱书这辈子说惯了真话,看出来老友命数,却被老友扫地出门。 官老爷上门算命,弄得自己家破人亡。 我忽然间就想到那句话。 算命先生常说天机不可泄露,那不可泄露的真的是天机吗?还是他们同时也看出来了人祸?若是妄言,便会给自己招惹来灾损? 我正思索间,候钱书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开始在鲁老爹尸身上摸索。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果然,一点儿东西没剩下,棺材匠的老底儿应该都被掏空了。 我立时就想到了,当时鲁老爹身上落下的金锭子。 我马上开口,同候钱书说了这事儿。 与此同时,何雉也从腰间将那金锭摸了出来。 |
侯钱书面色顿时一凝。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何雉,半晌后才点头:“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 只不过候钱书这眼神,却让我觉得有所深意。 紧跟着,候钱书又扭头看向我,说道:“鲁老爹既然给你劈了这一板斧,虽说无人给你解答,但你也可以收下这柄斧头,总归是拿了他的酬劳,他的坟,你来觅吧。” 语罢,候钱书就伸手去将那斧头拔起来。 可就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斧头把柄,竟然被他直接拿掉了…… 木把手落下的瞬间,我就看到,斧身内侧有一处小小的空隙,里头塞着一卷旧书…… 我跟候钱书的目光同时凝滞在那卷书上,何雉的视线也落至板斧空隙之中。 屋内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斧头把手滚落至门口,在地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过了许久,候钱书才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才是你送的酬劳?” 他面色更为复杂地看了一眼鲁老爹的尸身,叹息道:“倒也好了,什么都没让人带走,除了你顽固不听我劝告的这条命。” 语罢,候钱书便掰下来了板斧的斧身,将其交到我手上。 我接过斧头的时候,手险些没拿稳,因为这斧身太过冰凉,而且还很沉很沉。 何雉则是快步上前,捡起来了门口的木把手。 |
犹豫片刻,我还是将斧头缝隙中的那一卷旧书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摊开之后,就看到其上工整地写着《棺术》二字。 对于这棺术,我是好奇的,这其中应该记载的就是棺材匠的手艺? 可我还是没贸然打开。 候钱书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东西作为酬劳给你了,那就是你的,若非你发现了他的尸骨,他还要一直站在这里受苦,不得超生。” “棺材匠一脉人丁不少,流落在外的更多,不过是做棺材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看罢了,若是有缘,交付于一个木匠,再让那木匠供奉一个鲁棺材的牌位即可。也算是你帮他这一脉延续了传承。” “你若是不看,那你送鲁老爹安葬,或许他都不安宁,正应了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候钱书这一番话,的确打消了我不少的顾虑。 我随手翻阅了一下这本棺术,也没有仔细多看,就决定等有时间再读。 何雉回到我跟前,她伸手将木把手递给我。 明显,她眼神也瞟过了我手中旧书。 因为候钱书还在这里,我也就不好直说什么,便将棺术和斧头,斧把手都放进了大黑木箱。 我又抬起头来,跟候钱书说已经不早了,大伙儿先休息一晚上,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忙碌。 候钱书也没再在院内停留,我和何雉一起将他送至院门外。 |
候钱书刚走,何雉就冲着我伸出一只手来。 她贝齿轻咬,道:“我不能再学鬼婆子的本事了,我想多学别的东西。”她话音疲惫,却依旧足够清脆:“这本棺术,应该没有别的禁忌了吧。” 我犹豫了片刻,何雉便失望地低下头,转身就要朝堂屋走去。 何雉并没有强要,而她眼中那一抹失望,就让我心头一阵难忍。 我伸手拉住她,直接放下大黑木箱,将棺术取了出来。 “随便找个木匠,他未必能消受,你不能传承鬼婆子的手艺,要是能把这棺术教下去,我们也不算白拿了鲁老爹的东西。”我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因为我真觉得,只是帮鲁老爹下葬,当不起拿走他的家底儿。 可这恐怕也是他仅剩下的选择? 否则的话,这棺术也要一直留在斧头里头,难见天日。 我思绪间,何雉已经从我手中接过《棺术》,她如获珍宝地抱在怀中,更是笑靥如花。 我提醒何雉,说我们这两天两夜就睡了一个时辰,也没怎么吃东西,不能这么熬了,让她不要看太久,赶紧睡觉。 何雉满心欢喜地冲我点点头,转身便轻快地朝着一个房间跑去。 这会儿我着实也疲惫得不行了,又渴又饿,还困。 索性我直接进了堂屋,鬼使神差躺上了那块棺材板。 我几乎倒头就睡了过去。 |
这一觉我更是睡得天昏地暗,死沉死沉的。 其实我躺这棺材板,是还寻摸着鲁老爹会不会给我托梦,带个话什么的。 可直到我第二天醒过来,都没有任何做梦的迹象。 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落至我的脸上。 我撑着身体起来,这才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个人。 此人不正是张全吗? 张全手头还提了个不小的食盒,正踌躇不安地往屋子里头张望。 我起身的同时,张全也瞧见了我,他脸上一喜,迈步就朝着堂屋内走了进来。 “李先生,镇上都在等你们的话呢,院子那边没什么动静,我寻摸着你们都到这儿来了。” 我赶紧先接过来了张全手中的食盒,也顾不得其他,打开之后,拿出来一个白面馍就狼吞虎咽地塞进口中。 张全赶紧给我把食盒全部打开,放在了一张木桌上。 我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吃了不少东西,填满了空空如也的五脏庙,这才舒缓了许多。 沉凝片刻,我言简意赅地将同候钱书的那一番商议,告诉了张全。 张全眼中明显有几分惊色。 犹疑片刻,张全才说道:“好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我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镇民反弹……” “毕竟说让大家不怕侯先生,那是不可能的,还要关着官老爷……” 我停顿了几秒钟,才和张全说,这事儿,就要看候钱书的本事了。 |
这时,其他几个房门也先后推开了。 柳天牛,何雉,还有柳化烟都从不同房间出来。 我便开口招呼着他们先过来吃东西。 我也没耽误时间,简单跟他们交代了两句,就带着张全先去见候钱书。 张全的担忧不无道理,并且这事儿今天就得解决,多等一天,都是迟则生变。 等我们到了候钱书家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候钱书正端坐在院门口。 在他身边,竟然放着好几口大箱子,其中几口是打开的,里头是满满当当的大黄鱼儿,大钱儿,以及各种金银细软。 明显,经过一夜的休息,候钱书的神态也好了不少。 张全都傻眼了,呆愣愣地看着那些箱子,不停地吞咽唾沫。 候钱书先和我点点头,淡淡笑了笑,说他晓得我急匆匆来是为了什么。 紧跟着,他又将目光落至张全身上,平静地说道:“我这一生积蓄都藏在宅院中,镇上应该不少人都想要,却找不出来,我现在全拿出来,给大家修宅建院,还会有人怕我吗?” “这些钱,我拿出来分给所有人,不过这镇长,我觉得张全你来当就很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张全眼珠子瞪得溜圆,整个人都已经彻底呆滞。 事实证明,我和张全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当他将镇上的镇民们都叫来之后,大伙儿见了候钱书那些真金白银,眼珠子都和钉死了似的,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
候钱书取出来了一半的大黄鱼儿,用来均分给镇民。 家中有人身亡的,他就多给了一条大黄鱼,也说了他要照顾其家中老人终老,养育起子女成人的许诺。 并且,他也承诺了剩下的钱财,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来修缮悬壶镇。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安排,镇民对他的怨恨几乎是烟消云散。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人命薄如纸,斯人已逝,真金白银才能让剩下的人活下去。 我还听见一些镇民小声议论,大抵就是他们觉得家中有人丧命的那些人户,完全没资格拿那么多钱,因为当年那些人,可都是葛光的狗腿子,肯定是跟着一起做了孽,害了候钱书一家。 至于这些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普通人自然会有势利眼,他们要巴结候钱书,自然就改了口风。 候钱书还拿出来了一笔钱,专门给民兵队伍发钱饷,顿时,那些民兵都兴奋得眼睛放光。 当头的民兵,直接就兴冲冲地说,大家还不如就选了侯先生做镇长。 总归冯沛还被扣在这里,这人也要看侯先生说怎么解决,他当了镇长,就名正言顺的护着悬壶镇了。 镇民们都一致同意,并且表现得格外兴奋。 候钱书却恰逢其时地说要张全做镇长,他依旧是在镇上出谋划策的先生,等稍微太平一些了,还是会算命收钱,这样也能让镇上更繁荣。 |
镇民们在和候钱书沟通,我杵在旁边,倒是没有话可讲。 那些镇民也不太注意到我,就算是有些人看到了,也最多是给我一个善意的笑容。 此时我就有些从心底佩服候钱书了。 也就堪堪一夜,他就让悬壶镇接纳,并且他几乎接管了悬壶镇。 这其中的心术,话术,他没少用,却没有让任何人抵触他…… 就譬如民兵主动让他当镇长,他再推出了张全,这远比他自己直说好太多。 …… 一直到中午,人群才逐渐散开。 不少民兵领命去修地牢,要被关起来的不只是冯沛,还有他手底下的大头兵,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跑。 候钱书也让我先回去跟柳天牛他们知会一下,晚上,他会将箭刃煞女的头送来。 有了候钱书这番话,又看清了镇上的情况,我便放心回了鲁老爹的棺材宅。 进院的时候,我却发现柳天牛和柳化烟不见了。 同样不见踪影的还有大黄牛。 只剩下何雉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头,捧着那本棺术专心研读。 我匆匆进了堂屋,询问何雉柳道长他们人呢? 何雉轻轻抬了抬头,说了句:“他误杀一人,带着柳化烟去送尸,要赔罪,去获取那家人谅解。” 闻言,我心头一怔,心绪也是复杂了几分。 此间何雉已经继续低下头看棺术了。 临了,她一边看书,一边低喃道:“我基本晓得咋做棺材,这本书看了,我晓得棺材的不同了,我们走之前,鲁老爹的棺材,我来做。”何雉这番话倒是没让我诧异。 |
鬼婆子也有五鬼木棺,我还亲眼见何雉做了。 这棺术交给何雉,的确作用不少! 这之后,我们又在悬壶镇呆了三天时间。 当天晚上,候钱书就送来了箭刃煞女的头颅。 柳天牛和柳化烟却是第二天天亮了才回来。 他们本身有不少行囊,回来的时候,却至少缩水了三分之二。 我没多问,大概也猜得到,那些少了的东西,大概率是补偿了那被他误杀的妇女一家。 有句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柳天牛不可能自缢赔罪,就只能和候钱书一样,拿出足够让人家满意的补偿了。 之所以待够了三天,原因也简单。 柳天牛要看镇上情况,而鲁老爹则需要我和何雉去安葬。 我本来还询问过候钱书,那背着箭刃煞女的母子煞他怎么解决的,可候钱书却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他自然有办法消除其怨气。 这事儿我便没多插手了,毕竟他也是阴阳先生,要比接阴婆的本事厉害了太多。 时间一晃而过,我们第四天清晨的时候,离开了悬壶镇。 候钱书让不少村民和民兵送我们。 临离开之前,我注意到镇民脸上的黑气已经全部散了。 而候钱书却叮嘱了我一句,让我务必要快一些学阳算。 至于别的,他便不再多言。 我心头疑惑,大概也晓得,这可能和他看出来我面相有什么关系? |
远离悬壶镇,我们并没有回界门县,因为怕事情生变,万一冯沛的事儿败露出来,我们就要惹麻烦。 大致同柳天牛商议了去处,柳天牛便告诉我,他要拿着头颅回去见蒋一泓,问我要不要让他履行承诺,先去李家村。 我当即便摇头,说我现在回不去李家村,师尊给我的历练我才完成了一件,还差两件呢。 柳天牛便直接说,让我跟着他一起,回一趟唐镇,刚好他和蒋先生说事,也可以商议我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才讲,当时师尊让我半年之后再回唐镇的事儿。 现在满打满算,我也就在外面呆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我如果提前回去,又没把事情都办好的话,必定会让师尊失望,说不定也会破了他的计划。 停顿片刻,我深吸一口气说,即便是我要提前,也需要将历练完成,将二叔救出来,我爹安葬之后。 柳天牛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柳化烟则是和他并行,两人似是在商议什么,他们声音太小,我和何雉就听不太清晰了。 不多时,柳天牛的坐姿再次笔挺起来,依旧是头顶着高冠。 柳化烟则是走至了我和何雉身旁,轻声道:“师父的意思,是他回九河县,可以找纸人许住一段时间,他在那里等你,我跟着你们一起历练,到了时候,便去李家村,解决以后,再一起回唐镇。” |
柳化烟这番话,让我又是面色微变。 柳天牛,竟然要因为我,来妥协时间? 我下意识地扭头回看了一眼后方。 此时我有点儿懊悔,怎么没问一下候钱书,阴阳先生的第一卦,到底代表了什么? 若是我问了,就晓得为什么柳天牛会这样的态度了。 也就在这时,柳化烟忽然从腰间取出来一样东西。 我心头一震,这竟然是那块八卦虎头镜! 本能的反应,我就想赶紧挪开目光。 只不过对它的好奇和渴望,却让我很难做到…… 下一刻,柳化烟竟将八卦虎头镜直接递给了我。 我其实很想接下来,不过我还是没伸手,反倒是向后退了两步。 “师父说了,这块虎头镜不用来做交换,只是借给你用,他怕你完不成历练。” “至于你的第一卦,便等蒋先生安排。”柳化烟轻声道。 我心头一怔,更是惊诧。 扭头再看前头骑着大黄牛的柳天牛,他身板笔直,连头都没回。 我还在犹疑之间,何雉却忽而一抬手,将八卦虎头镜接入手中,转身就直接塞到了我怀里。 “借用便是借用,你身上的家伙事儿太少了,不能再对付什么东西,还要捉襟见肘地去画符。” 何雉话说得干脆利落,倒是让我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
柳化烟轻笑起来:“雉儿姑娘说得没错。” 我赶忙捂着八卦虎头镜,将其拿稳了之后,低头又去看。 不过多看了几秒钟,我就觉得有种晕眩感,好似那衔着匕首的虎头要从八卦镜中跃出一般! 飞速将其翻转一面,铜镜背面对着我,我这才觉得好了许多。 喘了两口粗气,我努力平稳住呼吸。 在之后赶路的过程中,柳化烟问了我不少东西,包括蒋一泓要我历练的细节内容,以及我的打算。 此刻我也捋顺了所有思绪,倒是没隐瞒柳化烟,直接就说了一葬山,二葬水,三点阳宅。 现在我还剩下二葬水,以及三点宅没完成、 这就需要顺着悬河去上游或者下游,找到需要葬水之人。 最后再去找一个人家,帮忙点阳宅。 听了我的计划后,柳化烟说道:“葬水好办,点宅则需要寻大户人家,不然也没有办事儿的能力。” 我点了点头,表示柳化烟讲得没错。 头半天,我们三人跟柳天牛还是一起赶路,并且这条路是顺着悬河上游一直走。 等到了最近的一个县城之后,便同柳天牛分道扬镳。 他前往九河县,将柳化烟留下来跟着我和何雉一起。 我们三人在县城里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离开之时,柳化烟去买来了一辆马车。 后面的行程,都是我跟柳化烟交替着赶车,何雉则是一直在车内看棺术。 |
我发现柳化烟经常饶有兴趣地看我,她的脸上一直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分析什么似的。 我终于没忍住,在她又一次看我的时候,我也回视了几眼,并疑惑地问她,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说,我身上的阴气太重? 柳化烟这才轻声解释说她只是好奇。 她和师父来自于羌族,他们羌族有先师,会勘风水,可先师又不会阳算,只会阴术。 她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做阴阳先生。 柳化烟这话,便让我略有尴尬,我说我现在也只会阴术风水。 柳化烟摇摇头,她语气郑重了不少,说能被地相堪舆蒋先生看上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假以时日,我肯定会精通阳算。 并且她已经发现我一些和别的风水先生不一样的地方了。 我愣了一下,问柳化烟,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柳化烟抬手,纤细的手指,指着我的心口。 “你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这和很多风水先生不一样。” 说到这里,柳化烟又认真地看了看我的眼睛,随后便扭头看向前方不再言语。 我沉默低头。 此时,我却注意到身后似是有视线传来。 扭头一看,在车厢内看棺术的何雉,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我刚好和她对视,不过何雉看了我一眼,目光便落在了柳化烟身上。 |
她秀眉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阴阳,你进来。”何雉忽然冲着我喊了一声。 我一时不明所以,进了车厢内之后,何雉却又低着头开始看书。 半晌她也没搭理我。 我问她怎么了,她低着头说了句:“你不光要历练,不也得将风水术学得更深么?之前骑牛你都要看书,这会儿怎么就一直去赶车了?” 何雉这话,却让我苦笑,倒不是我不想多看宅经,而是因为如今看得太多,光是文字,图案,已经不能让我再进步多少,我必须要看到新的风水地,结合实际情况,才能让风水术得到提升。 我和何雉解释了几句。 何雉一直低着头,也不跟我说话。 过了好半晌,她才哦了一句,说道:“那就是阴生九术你也学透彻了?还是说,你想要改换门庭,再去学学道术?” 说这话的时候,何雉语气中明显就有了几分冷淡。 我听得似懂非懂,可隐隐地我察觉到了一丝敌意。 她这敌意,针对的是柳化烟? 我不自在地解释了几句,说我没学道术的意思。 何雉并没有理会我的解释,她还是低头看棺术。 我略有急促,也不好现在继续去赶车,就只能拿出来阴生九术研读。 外头的柳化烟倒是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 我们沿途赶路,遇到驿站或者是村镇就会下来休息一会儿。 |
我们三人也会交替进村,进镇,大致就是打听,镇上有没有出现什么怪事儿,以及需要办的丧事。 这一路上,倒是招来了不少的白眼和警惕的目光。 原因简单,何雉穿着鬼婆子的衣服,看上去就阴恻恻的,柳化烟是道袍,我则是唐装,像是我们这三种人,怎么看,都很难凑到一块儿。 进村就问有没有死人,这就更招人警惕了。 我们差不多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七八天。 一直沿着悬河上游走着,水流越来越平坦,村子也就更加密集了起来。 当我们远眺着,又看到一处村落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怪异。 我们距离那村子约莫还有一二百米,隐约能瞧见,村口的位置围着大量的村民。 村口距离悬河很近,他们簇拥成了一大团,还有一个点燃的极高的篝火,浓烟滚滚! 甚至于还能瞧见,悬河表面上飘着不少东西,似是村民放流而出。 何雉探头从车窗处往外看,她忽然说了句:“它们在祭祀,要给河神上供。” 我面色当即就变了变。 我晓得河神到底是什么,只是村民对河中邪祟的惧怕。 对河神,我毫无好感。 可这毕竟是每个地方的习俗,也是延续了千百年的规矩。 若是不给那些东西送贡品,又会引得它们作乱。 我吐了口浊气,道:“绕过去,不从这个村子走。” |
有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这件事儿我看不过去,自然只能选择不看。恰逢此时,何雉却忽然道:“有棺材,他们要放棺入水?李阴阳,你历练里面,不就是有水葬吗?帮了他们,这不就是能完成一样?” 何雉刚说到这里,我心头一凛,视线也集中了不少。 柳化烟同样在眺望那边。 马车也在顺着主路,朝着村头靠近。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暮时,那一颗丹阳如同血色一般娇艳,即便临近日落,也未曾有半分黯淡。 重叠的火烧云铺满了整个天际,悬河表面也因此泛着橘红色的光。 果然,全神贯注之下,我瞧见河边的确有一口棺材! 随着距离越靠越近,我更看得清楚。 那口棺材还没有盖上盖子,被放置在一条竹筏之上。 竹筏上被堆满了东西,多是花球,红衣。 围成一圈的村民中央,则是有几个长条桌案,其上摆着大三牲的祭品。 村民们三三两两到了桌案前祭拜。 开始我以为这里簇拥那么多人,是给河神上供。 可有棺材出现,就显然不是那样了。 何雉所说,或许可以在这里完成水葬,的确让我动心了一下。 但现在我才反应过来,这棺材都已经放好,显然他们已经要放棺入水。 我去插手一下,也不可能完成历练…… |
现在已经快靠近到村口了,索性先看一看,再问问它们村里还有没有白事儿。 若是没有,我们就赶紧赶路去下一个村子,这会儿还有时间。 很快,我们就到了村口外头,这里距离悬河边上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 大三牲的“灵堂”就摆在岸边和村口之间。 我们刚停下,就有几个村民上前,他们神色严肃紧张,让我们不要现在过路,他们在给河神上供,莫要挡了道。 这话让我心头咯噔一下。 还是给河神上供?不是送人下葬?! 何雉和柳化烟明显也愣了一下。 先开口的是何雉,她皱眉道:“这算哪门子给河神上供,用棺材上的?” 围着我们的三个村民,其中一个为首的人,长得瘦瘦高高,穿着一身灰布衣,肩头还打了两个补丁。 他煞有其事地说道:“这可是白先生安排的,河神点女,棺材棺材,又是官又是财,把处子送给河神,咱们毛家村就要发达了!你们懂个甚?” 那村民语罢,旁边的两个村民头点得和鸡啄米似的。 我脸色再变。 河神点女? 我立时就想到了苗家村的河娘子,以及悬壶镇的箭刃煞女! 这两个奇凶无比的女尸,都是死于给河神祭司! 悬河两岸不知道多少村镇。 这种陋习,又不知道每年会在哪个村子上演多少次。 |
好端端的女孩儿,被生生淹死送给水下的那些邪祟,她们又怎么能闭眼?! 我心头怒气迅速滋生,当即就说了句:“荒谬!河神点女?!简直是害人不浅!”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瘦高的村民脸色大变。 其余两个村民,也都恼恨地瞪着我! “你们是哪儿来的人?!故意捣乱的?”瘦高村民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看起来,他恨不得给我脸上一巴掌。 也就在这时,村内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刺耳尖锐的唢呐声。 那瘦高村民立马扭头看去,语气急促了不少:“你们不要捣乱,打扰了我们村子的大事儿,到时候你们就走不掉了!” “白先生送新娘子来了,都仔细点儿!”另外两个村民展开双臂,直接挡在了路边,将我们拦在后方。 何雉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的手已经压在了腰间的铡鬼刀上。 柳化烟也是眉头蹙起,脸色难看许多。 自从和柳化烟认识以来,她很多时候都和柳天牛一样平静,就算是在悬壶镇发生那么多事儿,她脸上也很少有明显的情绪。 我的目光也看向了村子内侧。 村头牌楼之后是一条宽敞的村路。 此时在村路尽头,正好有一小队人朝着村口这边走来。 当头的是个老头,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衣,腰背挺得笔直,腰间挂着几个葫芦。 他正拿着一个唢呐,双手平举于身前,鼓着腮帮子吹奏着。 |
刺耳尖锐的声响,不停地在村路上缭绕。 他一边吹,还一边摇头晃脑。 那副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疯癫。 在他身后,则是八个人抬着一顶轿子。 这真的是一个送亲队伍! 而那人,恐怕就是村民口中的白先生了。 轿子里头坐着的,就是所谓的河神点女,即将被投入棺材的可怜女人! 瘦高村民恭敬地弯腰,双手抱拳,神态更是虔诚无比。 另外的两个村民也是如此。 我余光能瞧见河边的那些村民。 他们也都全部安静了下来,束手站立,微微躬身。 “噌”的一声轻响,是何雉拔出来了小半截铡鬼刀。 与此同时,柳化烟却抬手直接按住了何雉的手腕,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分辨出,柳化烟唇语说的是稍安勿躁,去下游。 何雉的脸上若有所思。 我的眼皮却突然狂跳不止。 此时,身旁的三个村民已经回过头来,他们怒视着我们。 甚至就连河边也有村民,隐隐朝着我们走来了。 何雉双手顿时离开了腰间,没有再碰到铡鬼刀,他们才没再理会我们。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村路上的队伍,便来到了村口。 距离近了就能看得清楚,那个花轿四周都被封死,没有丝毫空隙,不晓得里面坐着的人是什么样的。 白先生口中的唢呐,带着一股怪异的调子,到了近前,听多了竟然有股子眩晕的感觉。 |
并且他也瞟了我们一眼,不过却并没有停下。 很快,他就领着送亲队伍,直接越过了我们,朝着河边走去。 不多时,他到了河边那口棺材前头。 当他停下之后,轿子也就停在了棺材前头。 下一刻,花轿门被推开了。 从中走出来一个纤瘦柔弱的女孩儿。 第287章 白狐仙 这距离看不清她长相,不过那身高和感觉,最多十四五岁,不会比柳化烟和何雉大。 白先生的唢呐冲着她吹奏起来,并且还绕着她摇头晃脑。 那女孩儿迈着小碎步,走近棺材,竟主动攀爬上去,进了棺材里头…… 再接着,便是一群村民上去盖棺! 三两下,那口棺材就给严严实实地盖上了。 我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都冒出来了一颗颗汗珠子。 柳化烟轻声说道:“这是别人村里的大事,事不关己,咱们走。”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三个村民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瘦高村民更是催促:“赶紧的,走吧!莫要多管闲事,白先生脾气可不好!” 柳化烟转身,直接上了马车。 我和何雉相视一眼,也钻进车厢内。 驾的一声,马车晃晃悠悠地调转方向,朝着我们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本来我们一直逆流往上,如今则是回到往下的流域。 原因简单,刚才柳化烟的意思也很明确。 |
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和一整个村子的人起冲突,尤其是还有个不知道来头的白先生。 他主导了河神点女,肯定不是那么好对付。 棺材被推进河里,肯定会进下游,我们只要在下游的某个位置等着,就能将棺材捞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 不多时,我们就离开了一段距离,隔着村子已经很远了。 此时,何雉才气得直喘粗气,她低声道:“什么河神点女,就是害人性命,好端端的人送去给淹死。” 赶车的柳化烟,沉默了片刻后,也开口说道:“师尊和我曾遇到过一些类似的事情,将活人祭祀给山神,可所谓的山神,不过是山峭精怪,村民们无知,却很难说清楚。” “曾经我们救过一个被村民祭祀给山神的人,等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那个村子又用了别人去祭祀,照样害了一条命。” “如果他们骨子里头改变不了这种思维,那么就只能救一时,救不了一辈子。” “就譬如我们现在,从下游救人,只能让他们这段时间不再送人枉死。”这番话说完,柳化烟的语气都变得低落不少,神色更是无奈。 我心头怔然,思绪也变得格外复杂。 柳化烟说得没错,这种习俗,已经成了多数村落,甚至是种族的本能。 天灾人祸,都要求个庇佑。 漫天神佛乃至山间精怪,若非是从根源之处扼杀,那这习俗就根本改不掉。 |
我们也就只能见一个,救一个而已…… 至此,我也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何雉也同样沉默不言。 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彻底黑下来。 月亮还没出来,此刻周遭寂静得可怕,饶是悬河,都显得格外的安静。 我从车窗的位置探头出来,朝着上游的位置看去。 远处,那村子的位置还是火光弥漫。 何雉则是跳下车,她一边疾步跟着马车走,一边回头看。 这会儿何雉才小声说道:“天黑才开始祭祀,流程结束了,才会放棺材进水,李阴阳,你赶紧找找位置,看棺材容易漂到哪儿,咱们好拦下来?” 我微眯着眼睛,目光再一次落至河面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程度的水流,无论哪个地方,我只要能瞧见棺材,它都漂不走,我们再走远一些,不能让那些村民看见我们将棺材拦截了。” 我说完之后,便催促柳化烟速度快一些。 不过何雉却不上车了,只是一直跟着马车小跑,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 一直到我们走出去得有一刻钟左右,已经只能够隐约看到远处村子的火光,再看不清楚确切了。 刚好这里还有一片树林子,我便示意柳化烟停车。 马车停稳了之后,我示意让柳化烟下车。 车厢内便只剩下我一人。 我从大黑木箱之中取出来青麻小褂换上。 |
我之前就没了青麻绳,这段时间赶路的时候,我在路上买了麻绳,钢丝,以及很多黑狗毛,狗血。 这几天赶路下来,我已经用这些材料,自己做出来了一根新的青麻绳。 我将其缠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卜刀,取了捞尸人的家伙事儿,才跳下马车。 何雉还在眺望远处。 柳化烟看我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惊讶。 “李先生,您这是……”柳化烟愕然开口。 “他爹是李家村出了名的捞尸人,方圆三十里他爹最凶,李阴阳学风水之前,也是捞尸人。”何雉回过头,淡淡的解释了一遍。 她语速却极快,倒是让我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先生多才。”柳化烟微微躬身,似是行礼一般。 “他还是接阴婆。”何雉却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会儿却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何雉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刺儿,柳化烟反倒是笑而不语。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我抬腿便朝着河边走去。 何雉小碎步紧跟着我身后,柳化烟似乎故意慢下脚步,稍微晚了一些到河边。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悬挂在了夜空,一轮皓月,映射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我也眺望至远处。 下意识的,我摸出怀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这会儿差不多七点半了,也就是刚过戌时。 |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之后,远处的河面上竟传来了一片光晕…… 凝神仔细看去,我才发现那光晕是一个竹筏! 竹筏上头点着不知道多少蜡烛,堆满了东西,竹筏中间却是停着一口棺材! 我心头狂跳,喃喃道:“来了。”何雉则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上游的路面。 柳化烟轻声道:“应该不会有村民跟来,如果真的有,那也只能强行救人。” 我点点头,低声道:“也只能这样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后方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心头一个激灵,后面有人? 我猛然间回过头去。 我们马车后边儿,就是一片树林子。 不过我却没瞧见人,反倒是瞧见个毛茸茸的白影子,正朝着河边窜过来。 它尖嘴尖耳,眼睛狭长,眸子里泛着贼光。 这玩意儿,不正是一只狐狸吗? 怪异的是,它到了水边之后,忽然像是个人一样站起来,还冲着我们瞟了一眼。 好端端的,一个狐狸站起来瞅着你。 那一幕就别提有多诡异…… 我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88章 救人 幽幽的月光下,它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像是在审视着我们三人。 物老成精,柳林子里头的白狸子给了我很大的教训。 而在阴生九术之中也有记载,灰黄白柳狐五家仙。 这毛色都发白的狐狸,赫然便是狐仙! |
之前就有灰仙咬了苗光阳的指头,苗光阳立马就出了事儿。 这狐仙,也是不好招惹的东西。 我正在思索要怎么驱赶它,才能避免和它起冲突。 何雉却忽然抬起手来,小臂猛地一甩,那根雷击木哭丧棒,便笔直地朝着狐仙掷去! “吱”的一声尖叫,那狐仙哧溜一下,就钻回了树林子里头! 又是“嗤”的一声轻响,小半截儿哭丧棒直接扎进了岸边的泥土中。 “这……”我欲言又止。 何雉语气略有冷意:“鼠惯偷粮,黄皮子偷鸡,狐狸就是蒙人了,这东西比白狸子还会迷人心神,别看它眼珠子,也别让它靠近我们。”明显,她这话语中更多的还有警觉。 我顿时就晓得,何雉以前和何鬼婆,应该是接触过狐仙的。 “李先生,棺材来了,后面没有人。”柳化烟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目光再一次落至悬河水面上,我注意到竹筏距离我们这里,只有几十米了。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叮嘱何雉和柳化烟,说我现在下水把棺材弄到岸边,让她们看着周围,注意给我信号。 两个女孩儿同时点点头。 我毫不犹豫的快步走至河边,双腿在河岸边缘一蹬,猛然发力之下,整个人便窜入了水中! 长时间没有下水,陡然间的冰冷,让我身体一瞬间过激,僵硬了不少。 |
不过片刻之后,我就适应了水中的温度,反倒是觉得河水让我脑袋更清明。 我朝着竹筏和棺材的方向快速游去。 不多时,我就到了悬河中央,竹筏已经近在眼前。 幽幽燃烧的蜡烛,正在河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好似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作为贡品的大红衣,还有猪牛羊这一类大三牲的头颅,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 至于那黑漆漆的棺材,就愈发让人觉得冰冷了。 若非是我们来到这里,这悬河之中又要多一个无法超生的冤魂。 很快我就接近了竹筏,单手抓住了其边缘的一根凸出来的竹子。 这上头的东西堆积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能上去站人的空隙。 竹筏上头也没有撑船用的竹竿。 我干脆拆下肩头的青麻绳,将一头系在我腰腹之间,另一头则是绑在了竹筏上。 月光星辉映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可四周的压抑却让我觉得,暗处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偷瞄着我。 我手上的动作格外小心,精神也高度警惕。 河神就是河中年头长了的畜生。 它们受用惯了供奉,我现在直接抢走,怕它们会出来作乱。 我随时准备着动手,不管来的是白毛水尸鬼,还是别的我没见过的东西,我都打算和它斗一斗! 只不过,直到我绑好了绳子,并且开始朝着岸边游去,水里头都没有钻出来任何东西阻拦我。 我不敢耽误时间,拖着木筏游动的速度很慢。 |
汗水融进河水中,我的身上忽冷忽热,很是难受。 用了得有一刻钟,我终于游回了岸边,刚一爬上岸,我就打了个寒噤。 也顾不上其他,我转身就开始拽绳索。 何雉和柳化烟也上前一起帮忙。 我们将整个竹筏子都拽上了岸边的草皮地! 何雉轻身一跃就到了棺材跟前。 她从身上摸索出来一根铁钎,顺着棺材边缘插进去,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用力一撬。 棺材盖子,立时开了一条缝隙。 “帮忙!”何雉低喊了一声。 我赶紧上前,从棺材盖子后方往前推,柳化烟也到了棺材一侧,帮着我一起推! “吱呀”一声,混杂着闷响声,整个棺材盖子直接被我们推出去了一半。 猛然间,棺材之中直挺挺地坐起来一个人。 那人尖叫一声,猛地回过头来! 只见她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惊慌之色,眼中更是充斥着恐惧和绝望。 而下一瞬,她眼中又多了惊愕和不安。 她双手突然扶住棺材右侧边缘,明显想要往外逃窜。 何雉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到了棺材右侧,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那女孩儿面上的表情从惊恐绝望,直接就崩溃了。 她哆嗦得哭了出来,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却也没继续想要逃窜,只是用力地闭上了眼睛,那喋泣的哭声更是哀怨绝望。 |
我眉头紧皱,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这女孩儿是认命了,把我们当成了河神? 旁边的何雉深吸了口气,强压住情绪,平和地说了句:“我们是来救你的!” “先下来。”话语间,何雉伸手扶住女孩儿的肩头和胳膊,要将她从棺材里拉出来。 一直到那女孩儿双脚落地之后,她才茫然失措地看着我们。 “你们……不是河神?”她声音很细,很温柔,依旧带着不安和惶恐。 此时,柳化烟才开了口:“姑娘,刚才我们经过毛家村,刚好遇到村民把你当成祭品送给河神,所以才来下游救你的命。” 柳化烟的声音柔和,语气诚恳,让人听了,觉得心神都平缓了些许。 只是,下一刻那女孩儿的眼中却更是慌乱,甚至还透着焦急。 她挣脱开了何雉的手,竟然要爬回棺材,同时急切地说道:“你们快把我推回水里去,我是河神选中的祭品!我必须得下水……”我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何雉又是一把抓住那女孩儿的肩膀,此时她语气就带着几分严厉了。 “你不要傻了,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你就是在送命!什么河神,分明是河鬼,才要人命来祭祀!”明显,何雉话音还透着气愤。 可那女孩儿却哭得更厉害了,脸颊上的两行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
下一刻,她竟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甚至还不停地给我们磕头,哀求道:“求你们放我回去吧,我必须当河神的祭品,不然的话,白先生就不会救我爹娘,河神发怒,我们村子也要被毁掉了……” 她磕头的力道很大,额头上顿时就起了一片青淤,还渗出来不少血丝。 她的面色更加惶恐不安,眼中也尽是哀求。 何雉抬头看向我,眉心紧蹙。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也听出来不少东西。 这女孩儿的父母有危险?还有,河神发怒……难道说,这村子还遭到过什么灾祸不成? 以至于她被我们救了,都不敢逃!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柳化烟语气更加柔和。 她蹲了下来,伸手挡住了女孩儿继续磕头的动作。 女孩儿眼泪落得更多,泣不成声地说道:“毛…琳….”。 “我是道士,她是神婆,这位是先生,想来我们要比你们村里的白先生厉害得多。我们沿途顺着悬河上游,就是想解决各个沿河村落遭遇的怪事,你的麻烦,或许我们能解决,你年纪轻轻,豆蔻年华,死在悬河之中太过可惜。” “你丧命,即便是让你爹娘活了下来,他们又该有多绝望?” “和姐姐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会帮你。”柳化烟语气很是平缓。 她轻轻地帮毛琳捋顺了鬓角散乱的头发。 |
毛琳身体依旧在颤抖,可她眼中更茫然了。 她微咬着下唇,怔怔地看着我们,明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何雉眼中有急促。 柳化烟抬头看她,也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的确,在柳化烟的安抚下,毛琳的神色逐渐平复了不少。 过了半晌,她忽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可你们和我差不多年纪……他,也最多二十多岁……你们真的能比白先生厉害吗?” 柳化烟笑容更柔和,她轻声道:“你可是河神要的祭品,若是我们不厉害,怎么把你从悬河之中拉上岸?” 毛琳愣了愣,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明显,柳化烟的劝说已经有了更多的效果。 我也稍微松了口气,没有去打断她们的对话。 又过了一会儿,毛琳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而她所讲的一番话,却令我震惊无比。 她说这几年来悬河总是闹鬼祟,渔民很多时候必须半夜出船,才能够打捞到足够的渔获。 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惨死在河中,甚至水里头还会钻出来东西,进村中各家各户的门,莫不是有人惊丢了魂儿,就是命丧在家中。 白先生为了求河神保佑,开坛做法,说是河神需要半年一次祭祀娶亲,才能够保佑村子。 果然,按照白先生所说的做了之后,村里头就没有再出任何事儿。 |
虽说每次祭祀要选一个女孩儿,但是毛家村上千户人,不能不过日子了,所以大家只能同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毛琳抿了抿唇,不安地看了看柳化烟,继续说道:“不久前,白先生说,我被河神选中了,要让我给河神献祭,可我爹娘怎么都不愿意送我走,还想要搬离开村子。” “偏偏就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爹进山砍柴,却不知道撞了什么东西,鬼迷心窍了,回到家里,就将我娘逼着住猪圈,吃狗食,弄得她重病不起。” “最后白先生来了,就讲说是我爹得罪了山里头的仙儿,他能够想办法救人,不过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必须我安安心心地去做祭品,他才能救我爹娘。”语罢,毛琳就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 她怔怔地看着河边,眼中又有了不安和惶恐。 “你们救了我……可我爹娘,会被村民乱棍打死的……” 柳化烟抬手,轻抚过毛琳的头发,低声道:“放心,这件事儿我们一定会处理好。” 语罢,柳化烟抬头,神色慎重地看着我和何雉。 何雉皱眉道:“不只是水里头有河鬼,山中还有魑魅魍魉害人,这白先生又是什么来头。我没看出来,他是哪一行的,跳神?下九流里头……” |
何雉顿了顿,继续低喃道:“爷爷生前同我讲过,下九流有一流,在北边儿,做法喜跳神,不过咱们这是在南边儿,难道这白先生,是从他处而来?” 说到这里,何雉立刻就问毛琳,这白先生是什么地方来的? 毛琳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很多年前,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当时乱得很,打仗打得很凶,其它的我就不晓得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他是从哪边来的,总归,这拿活人祭祀也是不可取的。这山中的东西,没有要活人祭祀,应该好解决,说不定就是毛琳她爹撞了鬼祟。至于这河里头的……” 我皱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有点儿怪,刚才下水……” 说到这里,我又马上停下了话口,我不想被毛琳听到,说河里头实际上没东西来阻拦。 其实这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 既然是河神点女,为什么我将竹筏直接带上岸,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是因为竹筏被半路拦截下来了? 何雉和柳化烟同时看向我,两个女孩儿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下一刻,何雉就先开口说道:“河里头的不管怎么怪,直接除了它!这村里就不会再出事儿。” 刚好,她这番话给了我一个台阶。 |
毛琳则是支支吾吾的,隔了半晌,她才不安的说道:“能不让白先生瞧见我吗?白先生……脾气很差,我怕……我想偷偷回家,看看我爹娘被他治好了没有……” 我沉凝了片刻,毛琳所说的,倒是也对。 这会儿我们带着毛琳回去,村民们肯定会炸锅。 若是那白先生好说话还行,但凡是不好说话一点儿,我们就会闹出来大乱子。 按照毛琳的想法,等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再让她回村,这才最稳妥。 我捋顺了思绪,便立即和柳化烟,何雉讲了我的打算。 何雉点点头,表示同意。 柳化烟也轻声道:“这的确最稳妥,只不过这就有麻烦了,白先生应该最了解悬河里头的东西,没有他的信息,要棘手不少。” 我摇摇头:“他未必最了解悬河里头的东西,没有人比捞尸人更知道悬河下面有什么。” 说话间,我看了看柳化烟,心头已经打定了主意。 柳化烟听了我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何雉忽然叱喝一声:“谁?!” 她的目光陡然看向树林子里。 毛琳被吓了一跳,她慌张躲闪,却刚好抓住我的裤腿,躲在了我身后。 我和柳化烟同时顺着何雉目光,也看向林子里。 |
树林子边缘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下,这会儿却站着个毛色洁白的狐狸,一双狭长的柳叶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边。 树荫之下,有一道月光刚好照射着那白毛狐狸,它嘴角勾起,仿佛是在笑,可眼珠子却贼溜溜的。 毛茸茸的尾巴,正在身后微微摇动。 就在这一瞬间,它忽然转身,直接窜上了那棵歪脖子树,尾巴晃动了两下,便消失在了树荫之间。 “这毛家村,魑魅魍魉的东西不少。”我低声说道。我认得出来,那白毛狐狸,应该就是刚才到水边的同一只。 “我们不要在这里久留,这些东西在一些地方呆久了,那地方就成它们的地盘了,它没害人,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化烟轻声开口道。 明显,她的脾气秉性和柳天牛还是不同。 若是柳天牛在这里,说不定一剑就会将其诛灭。 我点点头,并让柳化烟先带着毛琳上马车等我们,何雉在岸边接应我,我要再下河一趟,看看水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乱。 柳化烟嗯了一声,便拉着毛琳上马车。 我和何雉对视一眼,她小声嘱咐我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带它上岸来,我们应该都能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说了个好字。 倒不是何雉盲目自信,她的实力的确不弱。 |
况且我现在本事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还加上一个柳化烟。 我觉得这段悬河流域的“河神”,应该不是我们的对手。 又一次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我直接从刚才上岸的位置下了水。 入水之后,我便不是在河面上游,而是朝着水下潜去。 随着整个身体没入水中,悬河水流的压力开始从四肢百骸挤压我的身体。 我屏住呼吸,让视线适应水下的环境,继续往下游…… 这一段流域的悬河虽然河道窄,但是水下很深。 我估摸着,至少得有二三十米的深度。 我游到水底的时候,已经用了一小半的气。 摸出猪肚子,换了口气,此时水下的光线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很多东西我都只能勉强看到轮廓。 而这些轮廓都静止不动,没有看到任何活物,我也没瞧见任何尸体。 我在河底来回游动了一段时间,一直到我觉得视线习惯了这种黯淡,看得更清楚了,却还是没有东西出来…… 难道我们真的距离还没到?这地方,还不是“河神"的盘踞地? 犹豫了片刻,我便调转了方向,朝着下游的方向继续游去。 我速度不快,一直低头看着底部的河床,生怕我错过了什么东西。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我预估我游出去也就一百来米。 |
又用猪肚子换了口气,河床下头的一样东西,让我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斜着扎进河床底部的竹筏。 除了竹筏之外,还有一口棺材…… 这竹筏和棺材的模样,像极了之前装着毛琳的! 我心头微惊,顿时更加慎重了起来。 这就到地方了? 小心翼翼地在竹筏上借力,靠近了棺材,我才发现,棺材盖子是打开了一部分的。 棺材里头黝黑一片,我什么都瞧不见。 犹豫了一下,我便直接伸出一只手,摸索进了棺材里头。 这完全是我下意识的举动。 只不过探手进去之后,里头却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我直接就摸到了棺材底板。 “河神”将人拉出去了? 我极力保持平静,继续在其他方向寻找。 很快,我就在这一处河床底部,找到了足足十余口棺材和竹筏! 完全可以肯定,这地方就是河神点女,河神带走棺内女子的地方…… 我更加警惕了,但周遭还是安静,安静的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河鱼都没有出现。 我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之后,取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罐子。 这东西也是我爹留给我的,二叔当时拿出来用过,里头装着的是水尸鬼油。 水下的所有东西,包括尸体,都抗拒不了水尸鬼油的阴气。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盖子打开,稍微晃动了一下瓶子,顿时就有一股油脂从瓶口冒出。 |
大概这油脂冒出有小臂长短一股的时候,我飞速将盖子盖上。 随着这水尸鬼油脂在水中散开。 我静静地等待着,同时手中也摸出来了卜刀。 这已经是我不得已的办法了。 这种法子,水下的东西,肯定得出现! 只不过,就是这样等了又有快一刻钟,我换气数次,猪肚子里头的气都快不够了的时候,水下竟然还是没动静…… 我心头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这会儿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猪肚子没气儿,我只能先上岸,才能再想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准备往水面游的时候。 我下意识的,又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便是我挂在腰间的定罗盘! 我开始是不确定,在水下定罗盘是否是有作用的。 可看到它指针在动,我就晓得,这地相堪舆的宝贝,竟然水下也有效果! 只不过,随着指针逐渐归于中线,不偏不斜,我脸色变了。 定罗盘有奇针八法! 这最后一法,是为正针! 正针之下,便是正常之地,无鬼无神,无阴气怨气! 至少在我认知以来,悬河河神都是水下精怪,饶是水尸鬼,也是如此,其身上蕴含大量的怨气,阴气,必定会让定罗盘指针变化…… 此时这正针出现,代表的不只是这一段流域的水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
甚至还有一件事儿…… 我猛地抬头,看向了离我最近的一口棺材! 这地方没河神,也没有尸体…… 那这些祭祀给河神的女人们,都去了哪儿?! 死不见尸?! 最重要的是,风水不会因为一时半会儿而改变,不是说,这里的“东西”不见了,它就会变成正常用地。 这需要长年累月,风水的熏陶,才会如此…… 唯一的解释,至少这几年来,这地方绝对没有过什么河神! 我的心头,逐渐升起了阴霾。 我调转方向,朝着河面快速游去。 这事儿,我必须立刻同何雉和柳化烟商议! 不多时,我就回到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灌入耳中的河水带着身体的温热淌出,冷飕飕的河风让我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此时我距离何雉她们至少有二三百米。 看来我刚才在水下判断的距离并不准确。 我快速向何雉的方向游去。 月光映射之下,河面波光更多。 很快到了岸边,身体刚一离开水面,我立马被河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我赶忙抹了一把头上的河水。 何雉快步跑到我身前,她神色凝重地问道:“东西呢?没带上来?”我喘息了两声,摇摇头。 “你解决了?!”何雉眼中惊疑。 |
我又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水面,我将在水下发现的一切,以及定罗盘的反应,我的推断,全部都和何雉讲了。 这期间,柳化烟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我近前,听到了我所说的情况。 语罢之后,我面色也有几分阴沉。 何雉眉心紧蹙,神色更是阴晴不定,她低声道:“没有河神……这是装神弄鬼?” 柳化烟语气也凝重了不少,她说道:“那这样一来,是有人装神弄鬼了?那白先生,恐怕有问题。” 何雉飞速开口说道:“李阴阳,你先上去换衣服,定是那白先生装神弄鬼!我们去找他,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柳化烟也点头,说她先喊毛琳下来,好让我上去换衣。 可偏偏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马车却动了动。 那匹马,竟然前蹄子一抬,打了个响鼻,直接就朝着侧面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脸色陡然一变,低声喝道:“追!”这方向我们能看得清楚,马背上哪儿有什么人。 这马是受惊了? 柳化烟二话不说,脚步轻点,飞速朝着马车追去。 她身手当真是不错,看似脚下速度缓慢,实则每一次轻点,都追出去数米。 何雉的身手同样不差,而且格外灵敏矫捷,奔跑的速度丝毫不比柳化烟慢。 相比她们,我的速度就要慢得多。 眼看着她们追出去数十米,我才堪堪跑了十来米出去。 |
我也提着一口气,尽量轻身。 可刚要从树林子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却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女声,似是在喊救命…… 这声音,怎么像是毛琳的?! 我心头一惊,猛地停顿下来脚步,侧耳仔细听着。 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树林子里头…… 月光虽然皎洁,但是树林子太厚重密集,根本照射不进去多少…… 那求救声,似乎是清晰了一些。 我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说,是毛琳被某个东西弄下了车,以至于马儿受惊,拉着马车跑了出去? 下意识的,我就取出来了定罗盘。 这耽误的期间,柳化烟,何雉,还有马车都已经到了视线尽头。 我摒弃了追上去的念头。 要是毛琳真的被带走了,那我们追到了马车,也毫无意义了。 低头,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定罗盘。 果然,这会儿定罗盘的指针便有了变化…… 逐渐形成了转针的走向! 我试探地朝着树林里面走了一步,转针的速度便更快了。 冷不丁的,我就想到了那白毛狐狸…… 我静下心神,格外警惕地走进了树林子。 脚下踩着残枝落叶,发出咔嚓的声响。 林子里头的光线更晦暗。 时不时从缝隙之中落下来的一道月光照射在手臂,或者头脸上,都能明显察觉到光束。 我没有完全凭借定罗盘指引方向,而是听着耳边若隐若现的求救声,跟着声音的来处走。 随着我进入树林子越来越深,周遭越来越静谧。 |
那求救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我脚下的速度更快! 甚至我都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响。 可偏偏就在这时,耳边的所有声音,全部都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陡然的安静,我还以为我听觉出问题,造成了失聪。 几个呼吸之后,我还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才晓得,是那东西,制止了毛琳的呼救? 它应该发现我跟上了? 凭借着最后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再一次往前。 差不多走出去十几步之后,树林子到了中央的位置。 这地方树木倒是少了,这是一处空地,在最中间,竟然还有一眼潭水。 月光挥洒而下,映射在潭水之上,圆月如银盘,煞是好看。 而在水边有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 她身着薄纱,香肩半露,在她身旁,好似堆着一些衣服。 我心里咯噔一下。 “毛琳?”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那女人忽然转过头,只露出来了一点点侧脸,以及半只柳叶一般的眼睛,似是哀求地看着我。 说真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窒住了。 我说不出来,这女人很像是毛琳,可她又有一种怪异的吸引力,让我想要靠近。 再下一刻,她忽然一下子便窜入了潭水中,而她却不会水,在潭水里头挣扎不已,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不会水,就不要挣扎!我拉你上来!”我喘着粗气低喊了一声,快步朝着水潭冲去。 |
等我跑到水潭边上,毫不犹豫地直接跃入了潭水之中! 可前一瞬,明明我看见那女人就在岸边近处。 但现在,她怎么都挣扎到潭水中央了? 她始终是背对着我,这会儿半个脑袋都快淹没下去…… 我憋足了一口气,猛地朝着潭水中央游去。 这水潭不大,也就十来米宽,三两下,我就游到了潭水中央。 可这会儿,潭水中央却安静一片,那女人,已经沉下去了…… 我忽然觉得一种强烈的心悸,还有后怕的感觉传来…… 而岸边,还有一种注视感,让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我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岸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着个身材矮小伛偻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袍子,几乎大半的头脸都笼罩在其中。 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看不到嘴巴…… 完全平滑的脸皮,完全没有嘴唇的存在,简直是恐怖到了极点。 我整个人都如堕冰窖。 我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现在他站在那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心! 只是潭水之中还有人…… 我强压下自己杂乱的思绪,不再理会岸边那人,直接头往下一沉,便潜入了水中。 月光是清朗的,潭水里头,视线倒是很清明。 只不过我沉入水里之后,却压根没有瞧见半个人影子。 |
反倒是在我斜下方,有一条纤细的白影,它正扭动着尾巴,像是在水下形成了一道花儿。 狭长如同柳叶的狐狸眼,尖细的嘴巴,让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顿时,我心头就是一阵恶寒。 这眼睛,立马就和我刚才看到的那女人的眼睛重叠了起来…… 我已经明白,我这是遭狐仙迷了眼了。 刚才我瞧见的既不是毛琳,也不是别的女人,就是这白毛狐狸! 我猛地仰头,朝着水面游去。 破开水面之后,我飞速游向岸边。 这中间最多就半盏茶的时间,岸边那个身材伛偻的黑袍人,却消失不见了…… 我上了岸,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 可我脊梁骨窜上来的寒意却更多。 我一手摸出来定罗盘,同时警惕地扫视潭水周围。 这林子中央太静谧,甚至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别说人影子,这会儿我连半个鬼影都瞧不见。 潭水的另一侧,那白毛狐狸窜上岸边之后,就飞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潜入了树林子。 定罗盘的指针,转速也变得缓慢下来,不过它依旧是转针,代表这地方有凶怨气息。 我站在原地喘息了半晌。 脑袋懵懵的,耳边也是时有时无的嗡嗡声。 我强提起来精神,从潭水开始绕着树林子找。 这树林不大,我可以确定,我已经绕完了一整圈儿。 却再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
最后,我只能够选择原路返回。 等我到了树林子外沿的时候,我便瞧见何雉和柳化烟。 令我无比惊疑的是,柳化烟和何雉,竟然分别站在两棵歪歪扭扭的老树下,两人一动不动…… 老树的树枝前方,都相同地吊着一截白色的毛皮。 尖细的耳朵,尖尖的口鼻,那不正是狐狸皮吗?! 这皮必定是经过特殊处理。 原本应该空洞的眼眶那里,却都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 顿时我就想到了,何雉和柳化烟的确追出去了不假。 她们应该是看我还没有跟上,所以回来找我,结果却在这里中了招…… 刚才那个黑袍人,和那白毛狐狸是一伙儿的? 思绪之间,我快步上前到了何雉那棵树前,飞速抽出腰间的卜刀,狠狠一刀便直接劈中了挂着的狐狸皮。 狐狸皮落下的瞬间,我晃了晃何雉的肩头,她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神色茫然地左右四看。 我又赶紧如法炮制,将柳化烟面前的狐狸皮也劈了。 柳化烟清醒得稍微快一些。 她此时面色却紧绷着,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我正想询问她们。 不过柳化烟却直接从我身侧擦肩而过,朝着树林子外头疾步走去。 这时,何雉的脸色也变了变,她明显也彻底清醒过来,同样跟着柳化烟往外跑。 何雉的神色透着强烈的焦急和不安…… 我紧随其后,不多时,我们三人便前后跑出了树林子。 |
马车就在林子旁边,只不过此时的马车显得很狼藉。 车门胡乱开着不说,里头有很多东西都散落了出来,就好像被人翻找过一般。 并且拉马车的那匹马倒在了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抽搐,分明是活不长了…… 也正是因此,马车斜着都险些翻倒。 柳化烟杵在了原地,她双手握紧成拳,身体都在颤抖,紧抿着的嘴唇溢出了血迹,她的脸色更是青红交加。 何雉飞身越至马车前,直接一个探身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后,她钻出来,脸色便难看更多,眼中尽是喷薄而出的杀意。 风声混杂着虫鸣,场间的气氛也显得很凝滞。 “她不见了。”何雉这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头挤出来的。 我脸色也是一变。 略有猜测之下,我心头却是一阵失重。 再之后,我同何雉,柳化烟交谈一番。 我才晓得,她们刚才追上去马车的时候,只是马儿受惊,毛琳是在马车里面的。 本来她们觉得这是虚惊一场。 可后头的我却没跟上来,她们回头看我,还发现我不见了…… 刚好那会儿,毛琳惊魂未定地和她们说,马不是无缘无故受惊的,是有个没脸的人忽然到了马旁边。 那人本来想上车拽她,马儿受惊就跑了。 当时何雉和柳化烟就知道,这的确是出事了,所以马上就驱车回来找我。 |
说到此处的时候,柳化烟就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才说道:“我先进的林子去找李先生你,何雉在外面陪着毛琳,只不过我进来之后就中招了,我看见你被吊在一棵树下……靠近了之后,就发现脑袋和身体都迟钝了一样。虽然你在面前,但我也动不了。” 语罢,柳化烟又看向了何雉。 何雉面色也是发白,她贝齿轻咬,说她也是等了半天,柳化烟也没出来。 那会儿她隐约听到了我在求救,所以她就冒险进了林子,还叮嘱了毛琳,千万要警惕,不能下车。 可她进了林子之后,看到的和柳化烟差不多。 就在那时候她也中了招,一直到我刚才救她们,她们才清醒过来。 我快速的消化了何雉和柳化烟所说的所有事情,并且我将我所遭遇的,也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何雉眼神中杀意更多,柳化烟也是眉头紧锁。 她忽然说道:“看来,不是说河神作乱?而是这个穿黑袍的无脸人,带着白毛狐狸搞鬼?” “我知道了,开始我们在岸边等竹筏和棺材的时候,那白毛狐狸也出来了,它不是站在河边吗?!它当时,也在等棺材来!” 柳化烟这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我脑袋嗡的一下,鸡皮疙瘩却瞬间爬满了全身。 我开始还没想到,在柳化烟的提醒之下,还真的是那样! |
我选了个合适下水的位置,那白毛狐狸也诡异巧合的出来。 再之后,我们遇到这些怪事儿,毛琳被人生生抢走…… 水中棺材无尸体,水下无凶怨气息。 没有河神,被当做祭品的女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事情,看似没有直接的关联性,可从细节上将其串联起来之后,反倒是形成了紧密的联系。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有人出来抢一个普通的村女?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本身就在等毛琳…… 我们才是横插一脚的人…… 何雉忽然问道:“那个白先生,会晓得这些么?他有没有问题?”她一只手扶着腰间的铡鬼刀,话音之中杀机不减。 我深吸了一口气,犹疑了一下道:“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得赶紧找到毛琳,不知道那人会对她做什么,过往那些年,那么多做祭品的女人都没回来过,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语罢,我就直接走向了马车。 这马车已经没办法用了,我得背上大黑木箱,然后再同何雉和柳化烟商议应该怎么办。 到了车门前头,我探身钻了进去。 车厢里头杂乱一片。 更让我脑袋一嗡的是,大黑木箱……不见了! 车厢不大,大黑木箱却不小。 一眼就能看清楚,不可能在那些杂乱的物品下头…… 一时间,心头的惊怒升起,我死死地咬着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大黑木箱太过重要。 接阴的家伙事儿还好说,阴生九术和宅经这两本书,一个是罗阴婆仅剩的传承,宅经更是地相堪舆的风水术! 要是这两样东西丢了,我不但没办法给罗阴婆交代,更没有颜面去见蒋一泓! 本来我随时大黑木箱都不离身,可没办法我要下水,宅经和阴生九术都会被浸湿,我才会放在车上…… 此时我身体颤抖不已,必定是那个人在带走毛琳的时候,顺道拿走了大黑木箱! 必须得尽快把他找出来! 否则的话,若是他本身懂一些风水,看出来那两本书的与众不同,说不定会直接离开这里…… 思绪在电闪之间,我飞速起身。 转身的同时,何雉和柳化烟也到了近前了。 二女都被吓了一跳的模样。 此时何雉也才反应过来,脸色更是煞白,焦急地说道:“得尽快找到他……你的东西……”我极力平复呼吸,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急躁。 因为急躁,不可能做好事情……反倒是会出更多纰漏。 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我总算心绪平复下来。 “进村,去找白先生,若是那人是他,我们肯定能看出来一点儿问题。如果不是他,应该能从他身上找到点儿线索。”我沉声开口道。 此时,夜色更黑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这一番折腾下来,不知不觉的,竟然都已经快要天亮…… |
天亮之前的夜色,最为黑暗。 马车被遗弃在树林子旁边,我们三人则是朝着毛家村的方向走去。 虽说之前我们下来,只花费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但是马车和步行又不一样,一路走回毛家村,差不多就用了半小时了。 等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村口和悬河岸边之间,还是一片狼藉,全是昨天祭祀留下来的痕迹。 我们正要进村。 此时,村里头却正陆陆续续走出来不少人,有的村民扛着锄头农具,有一些则是提着渔网。 这些人都疑惑地看我们,还有一些人眼中带着警觉。 而就在这时,忽然后面窜上来一个瘦高瘦高的村民,他脚下速度极快,直接就到了我们跟前。 他眼神更是不善,警惕地盯着我们。 他直接招了招手:“别让他们进村!昨天祭祀,他们还险些来捣乱呢!”顿时,周遭的村民都停了下来,他们都面色不善地朝着我们围了上来。 那瘦高村民做出驱赶的动作,呵斥道:“你们鬼鬼祟祟,天刚亮就要进村,又打什么主意?!赶紧走!” 何雉脸色冰冷,她一手按着铡鬼刀,就要拔刀。 我眉心紧蹙,也在飞速地想着,怎么和村民和平沟通。 柳化烟却忽然上前两步,走至那瘦高村民的跟前。 那瘦高村民明显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
柳化烟忽然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几块大钱,递给瘦高村民。 她脸上尽是和善的笑容,语气轻柔:“昨天见了白先生开坛做法,我们才晓得,之前我们是见短识浅了,白先生是高人。昨夜我们离开的时候,途经下边儿的树林子,歇了歇脚,却遇到了脏东西,还丢了行李。” “回来毛家村不是想捣乱,是想请白先生帮忙看看,那脏东西还会不会缠着我们,顺便帮我们找找东西。” “这钱算是给大家伙儿赔礼道歉,也请大哥帮忙带路引见。” 柳化烟这一番话,顿时起了效果。 可我觉得,起效更多的,还是她手头的钱。 那瘦高村民眼睛都直了,其余村民也都眼巴巴地瞅着。 当然,也有人小声议论,说白先生当然厉害,护着毛家村好些年。 何雉此刻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我晓得,她是在压着心头的怒气。 此时,那瘦高村民的神色也变得踌躇起来。 很快,他就凑上前来,先是快速接过来了柳化烟手中的钱。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钱肯定也是要给白先生的,谁敢拿?” 接着,他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冲着我们说道:“早说,也就没误会了,白先生昨夜在毛琳家里头给人看病呢,不晓得回去没有,我先带你们过去等。” |
听到毛琳这两个字,我心头一颤,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柳化烟恰逢其时地轻声说了句:“白先生还会看病?” 那瘦高村民郑重地点点头,解释道:“毛琳的爹”就是撞了脏东西,毛琳是被河神点女选中的祭品,白先生仁义,答应了毛琳,不计前嫌,虽然她被祭祀河神了,依旧帮她爹看身体。” 他这番话,说得其实不通透。 若是我们没听过毛琳说的那番话,肯定都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显然,他也没有要说清楚的打算。 差不多我能看出来,他这话语的意思,也就是在抬高白先生而已。 柳化烟轻轻点头,笑着说道:“当真是好先生,希望他也能帮我们。” 瘦高村民拍了拍胸脯,说道:“虽然白先生脾气不太好,但是他只要答应了办事儿,一定妥当!你们只要说话诚心,这酬金给够,什么事儿都没问题!” 其余的村民略有不心甘地离开。 这瘦高村民则是带着我们进村。 前往白先生家的途中,柳化烟套出来了不少话。 包括这村民的名字,以及从他口中问出来毛琳家里头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基本和毛琳所说的吻合。 甚至村里头前些年遇到的怪事儿,以及村民有没有看见白毛狐狸出没。 这村民叫做毛半斤,他说的倒是详细。 |
当年毛家村出怪事儿,除了渔民出水失踪,还有就是一些人,湿漉漉地每天半夜在村里头晃荡,甚至那些人会染上怪病。 至于白狐狸,他则是表示没人看见。 交谈之间,毛半斤停在了一间青砖小瓦的屋院前头,上前去扣了扣门,接着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他回过头来,小声说道:“白先生还没回来,在这里等等吧。” 柳化烟淡笑点头。 我不动声色地拿起来了定罗盘,看了一眼指针。 顿时,我心头便是咯噔一下。 定罗盘指针竟然纹丝不动,可它又并不是指着中线! 我瞳孔紧缩地抬头,再看这青砖小瓦的屋宅。 奇针八法之中,若是指针不归中线,这就叫做侧针,侧针所指之地,为神坛古刹,不可住家! 这缘由也简单,神坛古刹是收受香火,建造寺庙道观之地,不是给人住的,寻常人在这里安家,必定承受不起其冲撞。 白先生虽说不是简单人,但他也不可能受得住神坛古刹的风水…… “这宅子,是刚修好的?”我不动声色地询问了一句。 毛半斤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道:“白先生来了之后,替我们村里头办了第一件事儿,村民们感激他,他就点名了在这里,修一间宅院,得有五六个年头了。” |
我面色更是微微一凝。 此时我心中的警惕性,已经成倍增长! 这白先生,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竟然不怕神坛古刹的冲撞? 饶是师尊蒋一泓在教授我的时候,都说了神坛古刹不可住人的绝对性。 至少,在他已知范围内,就连阴阳先生都不敢这样做…… 我此时已经升起了一丝不可轻易与白先生为敌的想法。 只能希望,他和这件事没关系了…… 如若不然,恐怕他会很难对付…… 身旁的何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测什么。 下一刻,她忽然扭头看向了村路的另一侧,语气清冷:“他来了。” 同时,毛半斤也抬头看了过去,那瘦长的脸颊上顿时有了笑意。 “谨慎。”我压低了声音,同样给何雉使了个眼神。 柳化烟也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将目光投向村路另一侧,只见身材矮小却腰背挺直的白先生,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朝着院子前走来。 等到了近前之后,毛半斤就快步走了上去,侧耳低声的和白先生讲着什么。 片刻之后,白先生点了点头,也低语了两句。 不过我没听清楚他讲了什么。 下一刻,白先生目光落至我们身上。 我和其对视一眼,这才仔仔细细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他皮肤之白,像是久不见天日,鼻子微微弯曲,是鹰钩鼻,嘴唇较薄,嘴角还有两撇小胡子。 |
他的双眼完全不似寻常老人的浑浊,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明锐。 一身白衣,干净得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不舒服。 这来源于他的气息?还是他这长相? “在下李阴阳,见过白先生。”思绪只在对视的瞬间,我微微抱拳,和他打了个招呼,将这令人压抑的氛围打破。 柳化烟,何雉,同样和白先生打了招呼。 白先生笑了笑,两撇小胡子动了动。 只不过他这不达眼底的笑容,让人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走到了院门口,摸出来了钥匙开锁进门。 看这架势,他是不打算和我们交集? 何雉眼中闪过一丝不善。 我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摇头。 柳化烟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样。 毛半斤则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昨儿你们来村里,白先生晓得你们对他不敬,这事儿本来可以不管,但白先生仁义,未尝不能给你们一个机会,三个人,得按照三件事儿来办,一个人出一条大黄鱼,有什么事儿,都能给你们解决,要是拿不出来这些酬劳,就还请离开毛家村,另请高明。” 我愣了一下,眉心顿时紧锁起来。 一口气竟然要三条大黄鱼!这白先生,好大的胃口! 何雉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愕,更多的还是隐怒。 柳化烟却稍微往前两步,挡在了我们身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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