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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死人生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叫阴生子[第14页] |
作者:三只小熊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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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将其山势画出来,再让当地人看看,有没有贴合的地界,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过去! 柳化烟面露惊讶之色,就连柳天牛都多看了我一眼。 当即,柳化烟便重重点头,说了个好字。 界门县和九河县,以及我去过的盖县差距都不小。 这里城墙更高,全都是黄色的岩砖,厚重结实。 城门外头有一块很大的岩石,被雕成了似是葫形的模样,其上纂刻界门两字。 进城之后,还是有不少人扭头来看我们。 缘由简单,柳天牛一副高冠道士的装束骑在大黄牛背上,这模样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城内的街道两侧有不少的摊贩,卖一些当地的特产,还有一些小吃摊。 除了柳天牛之外,我们其余三人,就显得比较狼狈了。 并且我注意到何雉都看了好几眼路边的摊贩。 我和柳化烟低声说了句让她们走在前头,我马上追上来,然后便抽身走向了路边。 虽说何雉拿着大黄鱼,但我身上还是有一百多大钱儿的。 我在摊位上买了些烧饼,包子馒头一类的吃食,又买了一串糖葫芦。 因为我刚才注意到,何雉看了糖葫芦摊子好几眼。 说真的,别说是她了,这十天赶路,除了第一天进驿站,其他时候都是露宿荒郊野外,吃的全都是干粮面饼子,我都快受不了。 |
东西都买好之后,柳天牛骑着大黄牛的背影几乎都到了视线尽头,我赶紧追了上去。 我先将吃食递给柳化烟一部分,她感谢地冲我笑了笑,便去给柳天牛送吃的。 接着,我又把肉饼子和糖葫芦递给了何雉。 何雉眼神亮了亮,清瘦了一圈儿的小脸上也挂了一丝笑意。 自从何家村出来,何雉还是第一次笑。她这笑,也莫名地让我心情舒畅了不少。 何雉接过东西,小口地吃了起来,我早就饿了,这会儿哪顾得上什么形象,几乎是狼吞虎咽对付了一肚子。 因为大黄牛的原因,我们没办法住正常的客栈,柳化烟很快请一个客栈的小厮,帮忙找了个城内的院子,将其租下。 进院之后,柳化烟给我们几人分别安排了房间。 最后柳化烟叮嘱我,让我先休息,等明天再说画山势图的事儿。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回应个淡笑,表示自己没事儿。 她离开后,我关上房门,就在屋中的木桌旁坐下,取出来地支笔和天干砚以及麻纸。 磨墨的同时,我脑中便是思忖推演。 我已经知道,反复研读宅经的好处了,那就是可以将风水局融合起来。 看似宅经上的风水图各不相同,但有的风水,是可以重叠的。 譬如我最开始不理解,河中有山,凿中如槽,束流悬注,槽末山侧割脚处这一段话。 |
可现在,我却能以自己的方式,将其组合出来一个风水局。 很快就磨好了墨,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轻点毫尖,在麻纸之上勾画起来。 界门县是在悬河下游旁,而蒋一泓所说的凶穴,却是在悬河之中! 我首先勾画起来的,便是两道横线,这所示的便是整条悬河。 那河中有山,凿中如槽,我开始没理解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觉得这两句话是描绘两件不同事物的,又觉得其上下连接不上。 可我现在将其看成一个整体之后,便在简笔的河流之中勾画,画出来了半座山。 并且我在山中央的位置画了一条向下的凹陷,将这座山画成了一个石槽的模样! 紧跟着,我又在那石槽上方,画出来了一道水流。 水流垂直而下,就像是自天上而来,全部冲入了石槽之中! 再下一刻,我在山脚下方的位置,画出溢满流出的水流。 这水流几乎将整座山脚全部淹没…… 看似这图很没有根据,水流怎么可能从天上来? 可这其中却有别的变数。 我又在山体前面,水流上方位置画下两条横线,这表示悬河上方还有一段河流。 那自上而下的水,便是那更高的河流流经下来,冲刷着下方的山头,常年累月之下,水滴石穿,硬生生的将山头冲成了一个凹陷的石槽…… |
水流在下游重新汇聚成河,又再流向远方…… 简单勾画完线条之后,我又细致地完善整张画。 不多时,一张草图便跃然于纸上。 一道悬河干流形成的瀑布,冲刷而下,落至下方山体形成的石槽,再汇聚成河,奔流而出! 落笔之后,我胸腔砰砰直跳,喉咙都滚动了一下,心头更是有一股强烈的渴望,跃跃欲试,想要立刻就找到这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 若是和我判断的差不多的话,我已经晓得那凶尸是在什么位置了! 这种强烈的渴望驱使下,甚至我觉得疲惫都感受不到,这完全是一种病态的冲动。 我花费了不小的功夫,强行抑制住现在出去找人问询的心态,收起来天干砚和地支笔,小心翼翼地将风水图放置在床头。 我住的这房间里头,有屏风,屏风后面还有洗澡的地方。 去院子里头打了两桶水,我回到房内简单清洗了一下,祛除了连日来风餐露宿的尘垢,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最后我躺上床,强迫自己入睡。 开始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头全是那风水局想象出来的模样,到之后实在是困顿了,总算是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觉我睡得并不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都还未亮…… 我拿出来怀表看了时间,指针刚好指着五点钟的位置。 今天虽然睡得少,但脑袋反倒是清明得多。 |
匆匆拿起来床头的风水图,我将其折叠放在贴身的兜里,便推门而出。 令我惊愕的是,柳天牛和柳化烟竟然早就醒来了…… 院内支棱了一张桌子,柳化烟提着一些吃食,正在往上放。 柳天牛则是背负着双手站在院子中央,似是在冥想一般。 柳化烟抬头,看我的神色明显透着惊讶。 我本来想着是,这会儿就去外面找人打听。 此时他们都在,肯定就不可能让我一人出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朝着柳化烟走近,并将风水图取了出来,递给了她。 柳化烟神色顿时郑重了不少,她擦拭了一下手,才将图纸接过去。 打开看了之后,柳化烟又神色匆匆地到了柳天牛身边。 柳天牛低头看了一眼,便沉声吩咐:“去找个当地人打听,看是不是有这么个地方。” 柳化烟二话不说,抬腿就朝着院外走去。 她没等我,我便不好跟上去了…… 腹中也有饥饿,我坐下来在桌旁,把柳化烟没放好的吃食放好,又喊了柳天牛一声,示意他吃东西。 我没有去喊何雉,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就让她多歇会儿。 柳化烟买的吃食不少,油条,油炸鬼,油饼,甚至还有一些煎肉,一餐饭吃下来,我额头都微微见汗。 填饱了肚子,天光也更亮了。 |
柳天牛还是在院内静站,似是养神。 我却有些坐立不安,手里头一直拿着怀表,数着时间…… 差不多时针指向七点钟,院外总算回来了人。 柳化烟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布衣,头顶缠着好几圈布条帽子的男人。 那男人双手抄在袖子里,微微苟着肩膀,脑袋抻出来,眼睛睁得很大,左右四看打量。 发黄的皮肤上有不少污垢,面颊之上也有两团常年风吹的腮红。 这地方黄土多,风沙不小,以至于人的外貌都受到不小的影响。 柳化烟的眼中则是透着喜悦。 “师父,李先生画的地方,找到了!”清脆的声音,随着柳化烟两人进院同时传来! 我用力一握拳,小臂还颤动了两下。 于我来说,这风水局完全是靠着宅经所学,参照蒋一泓告诉柳天牛的那句话推演而出的! 很可能我推演错误,不准确! 可现在找到了!那就代表我推演是对的!这也给了我极大的自信心! 柳天牛双目陡然睁开,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他们两人到了柳天牛和我近前。 柳化烟看我的眼神,竟透着几分敬佩。 “在哪儿?”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平稳心绪,问道。 柳化烟却将目光投向了跟她来的那男人。 “我打听了不少人,这地方很多人都晓得,城外十五里是一段悬河流域,那里有一道关口,悬河之水自上而下冲刷,再去往下游!” |
“那地方靠近的一个镇,是悬壶镇,这位农户,张全大哥,刚好是从悬壶镇来的。” “我出了一笔钱,找人带我们去悬壶镇,刚好他听到,就说可以带我们过去。”张全头稍微抬了抬,眼睛上瞟着看向我,忽然说了句:“你画得不像,要不是悬壶口是俺们这里的,其他人都不晓得的。”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他也没打消掉我的信心。 细致的我肯定画不出来,可只要我推断是正确的,到了地方,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方位! “你只要带我们去到地方就行。”我接了一句话。 张全快速点点头,他抄着手,目光却落至了柳天牛身上,试探性地问道:“他是道士?是有本事的道士吗?” 我心头一凛,便有所猜测。 柳天牛忽然说道:“你,要找什么人?” 柳天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威严,当他的目光落在张全身上时,饶是这饱经风霜的汉子,也是没撑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张全再看柳天牛的眼神,惊愕之中竟多了几分恭敬? 柳化烟恰逢其时地开口,说了他们的确是道士,也介绍了我是看事儿的阴术先生,并且我们同行的人中还有一位神婆。 顿时,那张全眼中都放光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都滚动起来。 激动了半晌,他才说,他就是从悬壶镇出来就是想来找先生的! |
最近他们镇上闹了邪祟,失踪了不少人,闹得人心惶惶,镇长选了人,进城找先生回去。 柳化烟眉头微蹙,柳天牛的眼神骤然一冷。 “仔细说来听听。”柳天牛的话音都沉了不少。 我也听得一阵心惊,眼皮直跳。 其实在风水上看,那样一个水口的地方,葬了一具凶尸,迟早周围得出事儿。 只是没想到我们来的时间这么凑巧,刚到界门县,就是悬壶镇出事儿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我却想到,这也在蒋一泓的计算之内么?! 与此同时,张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事情,还是十天前发生的。”“俺们镇上,失踪了个大肚婆,她买了条拐子,非要去悬壶口放生,说是放生了龙子龙孙,能生儿子。” “有人看见她被冲进水里头了,大抵是死了。” 死了女人?还是孕妇? 我当即便回过神来,额头上见了汗,目光都警惕不少。 悬壶口应该是有一道自上而下倾泻的瀑布水。 当时霍坤民妻子齐思,不过是死在普通的急水而已,两相对比之下,这连小巫见大巫都算不上。 急水冲尸,尸锁喉! 母子尸在急水之下,必定化煞成凶尸,这尸体,可不好处理了…… 柳化烟的面色明显是一阵不忍,柳天牛则是微微皱眉,不过他们都没打断张全。 我目光也直勾勾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
“第二天晚上,那大肚婆家的汉子,拉了几个镇上的人,说是在悬壶口那边看见他老婆了,人没死,给卡在一条石缝里头了,他拉不上来,让人去帮忙。” “镇上的人就跟着去了……结果第二天,只回来了一个人,那人也疯了,说什么死人掐脖子,之后他拿着菜刀见人就斩,被民兵扣了,关了起来。” “之后更怪,这十来天,每天晚上都有人莫名其妙地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上人心惶惶的,到了天黑,连门都不敢出一步。” “大家伙儿实在是熬不下去了,镇长才选了俺来城里觅个先生回去。”张全一番话说出来的信息并不多,但我也大致听出了一些头绪。 我扭头看向了柳天牛,其实我是想问他怎么看? 不过话到嘴边就憋住了。 柳天牛,是要斩尸的! 尸害了人,那肯定放不过那尸,而杀过人的母子煞送不走,被他斩了,也是替天行道。 张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说道:“那大肚婆,凶得很,怕是她家汉子也成了害人的鬼祟,这整死镇上好多人了,要是道长你能把她收了,全镇的人都凑钱,会给您一大笔酬劳!” 他目光紧张地看着柳天牛,接着又瞅了瞅我和柳化烟。 可兴许是觉得我们年纪太小,他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柳天牛身上,眼中尽是期盼。 |
“嗯,有凶尸作乱,自然是斩尸,柳家道士替天行道,无需钱财。”柳天牛语气平静,又吩咐了柳化烟一句,说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那张全愣住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喃喃道:“不要钱?” “可我之前也找到了好几个先生,说的都是要很多钱……最少的一个都开价两条大黄鱼儿了,可听了事情,他们都不敢去……” “您真不要钱?”张全语气更是不敢置信。 柳天牛却冷哼了一声,一挥袖子,眼中透着几分厌恶:“一群利欲熏心之人,见财收,见险避。”他这话,明显就是瞧不上张全所说的那些先生道士了。 我听着也是一阵汗颜,不过片刻之后倒是也想通了。 柳天牛这道士不收钱,是他的秉性习惯,可先生拿钱办事儿,是先生的规矩。 拿了钱就是沾染了因果,办不好事儿,事情就落在先生身上,不会有人白拿钱跑路,但凡是这样,必定就会遭报应。 我定了定神,转过身,匆匆走到了何雉的房门前,去敲门喊她。 过了好一会儿,何雉才从屋门探出头来,她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我快速和她讲了我们要出发,让她赶紧去吃东西。 何雉揉了揉眼睛,再看我时明显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冲我点点头,便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我则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将大黑木箱背在了背上。 |
等我再次走出房间时,柳化烟也将他们的行李都挂在了大黄牛的背上,柳天牛也坐了上去。 阳光下,他身板笔挺,头顶的道冠更是高耸,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 何雉也吃完了东西,正快步回房间,明显也是去收拾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何雉也出来了。 她的腰间,竟挂着两根哭丧棒! 一根哭丧棒细长,是她平时使用那根,另外一根婴儿小臂粗细,在缠绕的白绫下面,隐约有黑色的痕迹。 出发的那一天,何雉就在做那根雷击木的哭丧棒,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她歇下来的时候也没停手,看来是昨晚终于完工了…… 只是她身材娇小,哭丧棒,铡鬼刀,再加上包裹,整个人都感觉被挂满了。 自院内出发,在张全的带领下,我们离开县城,朝着城外走去。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路面上摊贩不少,行走的路人也很多,都在瞅着我们看。 约莫花了两刻钟左右出城,炽烈的阳光下,我们徒步走在黄土路上。 我这几天赶路习惯了骑牛,走多了,反倒是腿脚累。 我注意了一下怀表上的时间,约莫快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才到了悬壶镇。 其实距离不远,也就二三十里路,可单纯步行就太慢了。 并且在悬壶镇的时候,我就能听到阵阵轰鸣声。 虽说还没见到悬河,可我都能想到,这段流域的悬河,该有多大的浪头…… |
张全小声和我们解释,这么多年来,每天他们听悬壶口冲水的声音都习惯了,那边的水从来就没停过。 老大一条河,到悬壶口的时候,就缩成了几十米,水凶得很! 整的他们这地方,连捞尸人都没有。 很多时候,村民冒险在下游水流稍微平稳点儿的地方打渔,万一出了事儿,都只能是在水里头受苦。 话音至此张全还叹了口气,他又说道:“要是有个捞尸人在这里,哪至于这十天失踪那么多人,他去瞅瞅水边,肯定就能看出来苗头,之前不愿意来的先生,也说了最好找捞尸人。可也找不到啊。” 他话语中的抱怨不少,不过很快,他又挂上了笑脸,说还好遇到了柳道长和我们。 我眼皮微跳,本能的就说道:“捞尸人不在这里,是有原因的,急水冲尸之下,所有的尸体都太凶,哪个捞尸人都下不去水,反倒是送命。” “有句话叫做急水冲尸,尸锁喉,你们肯定没听过。” 张全眉头皱起,神色也透着几分茫然。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说,可我爹一辈子干捞尸,二叔也是。 我更是学了那么多年捞尸术,捞尸人被人当成贪生怕死,我本能的就听不下去,所以才想着解释。 结果下一刻,张全就小心谨慎地说了句:“李先生,您年纪不大,知道的好像很多。” “只不过,您说的是真的吗?”我:“……” |
不消多想我就晓得,这张全看我年纪不大,所以并不信我…… 这就没解释下去的必要了,说了也没啥用。 进了壶口镇之后,镇内的房子要比县城内的破旧矮小得多,路面上人少一些,有不少孩子在疯跑着玩儿。 一些家户门口有妇人一边做手头的活计,一边交头接耳地说话。 看到我们之后,她们的议论顿时就更多,甚至有的孩子跟在了大黄牛后头,眼中都是好奇。 不多时,张全就领着我们到了镇中央的一个院落。 院内起码有十几人,这些人的穿着要比普通镇民好一些。 其中有个身材魁梧,头上带着狗皮帽子,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正在来回踱步。 我们几人刚一进院子,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他们有人眼中有喜色,有人有警惕,更多的则是疑惑。 很快就有超过一半的人都看向张全,尤其是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我也分辨出来,那应该就是镇长了。 张全匆匆走向了那男人,到了他跟前后,就侧耳低语了几句话。 那人眼中透出惊喜和兴奋,快步走向了柳天牛。 他语气显得有些激动,说他是悬壶镇的镇长葛光。 张全能请来我们,简直是老天爷保佑,再找不来道士和先生,他们都不晓得该咋办了。 |
激动之余,葛光更是连连抱拳,躬身向柳天牛行礼。 柳天牛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了句:“天黑会斩尸。” 再接着他扭头看向了我,问道:“李阴阳,白天应该可以去看风水吧,先找到那奇尸所在?” 明显,柳天牛的话令屋内众人都是疑惑颇多。 我正想点头,可腰间的定罗盘,忽然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声响来的突然! 头顶本来炽烈的阳光,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我心头猛地一跳。 刚好这时间,应该是到大阴之时了…… 这院内,竟然有凶厉的怨气? 我顺手抓起定罗盘,其上指针飞速转动着。 柳天牛的脸色也是当即一变,飞速地扫视了一圈院内。 他眼中杀机迸射,一只手已然按住了腰间的拂尘…… 只是柳天牛没动,很显然,他应该没找到确切的位置。 那头老黄牛则是哞了一声,动了动脚蹄子。 我低头盯着罗盘指针,极力让心绪平静下来,并往前走了几步,快速地分辨着指针的动向。 大阴之时很短暂,我一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但凡是稍有不慎,就会过了时刻! 只是,我走了得有十几步,定罗盘的指针都还是保持那个模样,这就代表,那东西在院内? 我警惕地扫过院内一圈儿。 这不应该啊,要是它在院子里头,这院内就这么些人。 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就算我瞧不见,柳天牛也看不见?! |
我扫视的时候,目光也和柳天牛对视一眼。 那一瞬间,柳天牛的眼神变得更为锐利,他是看出来了我的眼神。 他再一次扫过院内的镇民,也是眉头紧锁,眉心郁结成一个川字。 很明显,柳天牛依旧没发现问题…… 这就更令我惊疑不定了。 一分钟的时间,过得太快,头顶的阳光再一次炽烈起来。 定罗盘的指针也不再转动,恢复了平静。 柳天牛收回拂尘,半垂着眼睑。 院内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尤其是那镇长葛光,他脸色煞白,腿都有点儿发抖,不安地看着我们,问我们怎么了? 饶是个正常人,都肯定看得明白我和柳天牛的架势。 其余的镇民,包括那张全,都是同样惊惧的表情。 柳天牛没有回答,我犹疑了一下,才说道:“今晚上开始,你们不要有任何人待在这院子里了,这地方不安生,晚上会出事。”我刚说完,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的表情。 我话音未停,又直接问了镇长葛光,这段时间他们镇上出事儿,那这个院子里头有出过事情没。 葛光摇了摇头,又不安地问我,院里头是不是有脏东西?可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东西…… 我顿了顿,简单说了句阳极则阴,当然,也就只是这一句话。 他们不吃死人饭,又不通风水,说多了还得解释,也没什么用处。 只不过,这镇上的事情的确得解决,这也太诡异…… |
这大院里头,竟然还有柳天牛都看不见的东西? 思绪落定,我扭头看向柳天牛:“柳道长,白天无碍,我们直接去悬壶口吧,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问题。您能不能封住这个院子?” “若是我们晚上直接在那里解决麻烦,这院内也有个东西……不能让他伤人。”我语速极快,条理也是分明。 “嗯。正有此意。”柳天牛总算抬了抬眼皮。 “化烟。”他看了一眼柳化烟,向她点头示意。 柳化烟立刻上前去和镇长葛光沟通,让他们疏散院内的所有人。 我目光落向之前给我们带路的张全,喊了他一声,让他等会儿继续给我们领路。 毕竟张全稍微熟一点,看其余人那惊惧的模样,也不好沟通。 此时,张全看我的眼神就没有刚才我说捞尸人时候的将信将疑了,而是疾步到了我跟前,眼中都恭敬了不少,就站在我身侧。 我低声示意何雉,让她跟我一起先出去。 我们两人率先出了院子,柳天牛和大黄牛稍微后一些。 不多时,里头的镇民也开始陆续出来了。 不只是我们院内看见的那些人,还有一些之前在房间里的老弱妇孺。 他们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走,而是被柳化烟留下,在外等待。 一直到所有人都出来之后,柳化烟便拿出来了一叠符,她挨个地交给了每个镇民。 |
并且给符的时候,明显柳化烟在注意看每一个人,并且还要将符纸贴在其肩膀上。 我若有所思,柳化烟也很聪慧,她这举动,分明就是在排查看,这些人是否有问题? 道士的符文我不理解用处。 但柳化烟既然这样做了,那肯定是有作用的。 不多时,当所有人都贴了一遍符,柳化烟转身对柳天牛点点头,轻声道:“师父,院内无人了。”柳天牛忽而从腰间一摸,手中竟出现五块石子。 他随手朝着院内一扔,同时低声呢喃了几句话。 我隐约听到了一些青石,黄石一类的字眼,只不过他语速太快,压得又太低,我没能听得清楚仔细。 其余石块,我不知道他都扔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在院门正中央的门槛上,落了一块青石。 果然道士和先生,还有鬼婆子用的东西都完全不同,这应该就是柳家道士的本事了。 “李先生,用几块石头就能封住院子了吗?真不会有脏东西出来?”张全眼中还有几分不安。 场间众人明显也是如此,那镇长葛光小心翼翼地过来说,要不然把分给大家伙儿的符纸拿出来一些,给院头上贴了,这也能安全些? 我这就回答不上来了。 旁边的柳化烟则是说道:“这是柳家的安五精镇符,五方镇定殃咎,符纸远远比不上,而且师父用的这安五精镇符,是柳家现在最厉害的。没有他镇不住的鬼祟。” |
说这话的时候,柳化烟一贯恬静的脸上,竟也露出几分自豪的表情。 众人明显透着茫然,不过却没多说别的了。 柳化烟转而又叮嘱了一遍镇民,让他们安稳回家,今晚不要再出门,也不能摘掉符纸。 随后,她便示意张全给我们带路。 当然,镇长葛光也跟上了我们,除了他们两人外,柳化烟也说了不带任何人。 从镇上出去的时候,她手头还拿着一些类似于木片的东西,不停地扔在地上各处。 我多看了几眼,却看不懂那是什么。 何雉也被吸引过去不少目光,眼中好奇更多。 我们一行人离开悬壶镇,朝着西面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地面,是坚硬的黄土,和偶尔凸出地面的岩石,随着我们一直往前走,耳边那水浪冲击声就更大,甚至到了某个位置的时候,一瞬间竟像是轰隆的滚雷声。 视线眺望远处,宽阔的悬河奔腾咆哮,气势磅礴! 那河面几乎与地面齐平! 而河水越往前,前方的河道水域反倒是愈发的窄小。 不过这窄小之余,两岸便拔高了许多。 当水流灌入到最窄小的地方时,轰然冲出! 再往前,便是一道巨大的瀑布! 泥沙混杂的悬河水,一片浑黄。 这黄色的瀑布从那水口冲刷而出,竟是垂直落下! 从我们现在的距离,只能看到这壮观巍峨的大致景象,还无法看得更详细。 |
饶是这一幕,也让我胸腔咚咚狂跳,如若擂鼓般轰鸣。 我还注意到一点,那形成窄口的河道,竟像是数座山垒砌而成的缺口。 瀑布下游两侧,就像是被齐刷刷切掉了山顶的黄土山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脚下,我们脚下,竟然也曾经是山? 心头的震撼和惊疑更多! 不只是那悬河汇聚的悬壶口是风水地。 看这架势,我们走过的这些路,也是大风水地! 这悬河周围,恐怕方圆数十里,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风水局! 只不过这风水局太大太大,我没走过全部,也没有地图,压根看不出来,是什么局! 我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疾步小跑! 甚至我都顾不上等柳天牛他们了。 眼瞅着我直接超过了带路的张全。 张全脸色一慌,赶紧抬手抓住了我的袖子,愣是没让我走出去。 一旁的葛光赶紧说道:“李先生,等靠近水边,地面有些地方很滑,容易坠河,这地方掉下去必死无疑,你慢点儿走,跟我们一起,镇民有专门的一个位置,走过去能瞅见壶口。” “那里修了台子,有个东西挡着,安全。”葛光赶忙补充道。 我堪堪忍住了心头的那股子冲动,没办法,只能等着众人一起。 一盏茶的时间,我重复看怀表,感觉就像是过了一整天那么漫长。 |
总算到了悬壶口近处,这里的确修了个台子,大约是地面延展出去了几米。 在台子边缘,有粗壮的树干扎进地面,修了个很高的围栏。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地方肯定不是镇民随便修的,绝对有懂行的先生指点过。 因为站在这台子上,能将悬壶口一览无余! 悬壶口收敛了奔腾而来的悬河水,将其形成了一道瀑布灌入下方的河道。 我能清晰地看见,那瀑布灌下的底部,真是有一条很长很宽的石槽。 那绝不是人能修筑出来的东西,分明是悬河水流经而来,凭借着这天然的地势,硬生生冲出来的地势! 那石槽,绝对就是一座被冲刷凹陷的山! 这和我从宅经之中推演出来的风水局一般无二! 我想到了一句话,水滴石穿…… 可这远不止如此。 水滴石穿,甚至可凿山!古人诚不欺我! 我定定地看着悬壶口许久,震撼之余,脑中也在飞速地分析其山势,水势走向。 刺目的阳光,本应炙热,但瀑布冲刷形成的水雾太大,反倒是让人感到一股子幽凉阴冷。 我们所站着的这台子,在悬壶口瀑布的右侧。 还得往前走近百米,才能到达悬壶口的边缘,那里才最接近瀑布。 水流冲刷的速度太快,在那一处的山体边缘,以及瀑布流水之间,竟形成了一道空隙! |
不消靠近就能清晰看到,常年溅射上去的水花,将四周的岩石表面冲刷得异常光滑。 若是直接走上去,还真的很难保持平稳。 “李阴阳,你有什么发现?”柳天牛目光落至我身上,先开了口。 “风水没问题,和我推演的一样。” “那下面就是割脚穴。”开口之间,我同时伸手指向了瀑布最下方的石槽山脚。 瀑布水落下之后形成了一个回旋,在山脚冲刷而过,又朝着远处流去。 我指着的位置,是那石槽山脚最右边的位置。 其上方,也刚好是山体边缘和瀑布水流形成空隙的地方。 “穴眼之处肯定有墓,水流自上方冲刷,在山脚回旋,墓肯定不沾水,但想下去不容易,那尸体必定极凶,天亮找不到,天黑……怕是不敢碰……”我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还隐约有汗。 柳天牛面色依旧平静,他目光注视着那位置,上下扫过一遍。 “下去很容易,尸体再凶,也无碍。”柳天牛开口道。 柳化烟也冲我点了点头,眼中丝毫没有担忧。 他们师徒两都如此,我便是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又看过一圈这地方的风水,我已经开始思忖,是不是可以将此地画下来,我将其完全钻研透彻,补进宅经之中? 正当此时,那张全和葛光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葛光先开了口。 |
“李先生,你们和柳道长说的,是那个大肚婆吗?” “她不是在那里坠河的,那地方人过不去的,下面也没有坟墓啊。” 葛光先盯着我刚才指着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他才侧过身,指了指下游的位置。 我顺势看过去,从这石台往下,地势变得越来越低,甚至形成陡然落下的趋势。 差不多视线尽头的地方,便有了地面和河水的交接处。 的确,得到了那个地方,才是正常人能过去的位置。 他们两人都不晓得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具奇尸,问出来那番话,也实属正常了。 “刚才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这地方还有一个坟墓,葬了一具凶尸,除掉它,这里才会安宁,不然的话,还会出别的事,那孕妇死在这里,也应该和它有关。” “不过你们放心,这孕妇我们也会解决,会还悬壶镇一个安宁。”我沉声解释了一句,也给了他们一个保证。 葛光身体抖了抖,头上的狗皮帽子都差点儿掉下来。 张全的面色明显更加苍白了,连嘴皮都在哆嗦。 两人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此时我却又想到一件事儿,就是关于捞尸人的规矩。 水里头的死人,理应是捞尸人管,若是别的人插手进来,且不说本事不够,也会因此招惹上一些是非。 割脚穴之中的尸体,不算是溺亡尸,只是葬于凶地而已。 |
溺水的孕妇,却是实打实的水尸。 这悬壶口瀑布这么凶,她绝对会凶得没边儿,我都未必有本事能捞起来,大概率要靠柳天牛…… 那会不会让柳天牛沾染上麻烦? 此外,孕妇还有个男人,弄得村里失踪了很多人,这事儿我没忘记。 若是那些人也死在这瀑布下游,那麻烦就更大。 思绪至此,我也将这麻烦和柳天牛讲了。 同样关于规矩的事情,我也没隐瞒。 柳天牛却告诉我,天黑之后,先除凶尸,再去找那枉死的孕妇。 道士眼中的规矩,只是替天行道,见凶尸则斩,见鬼祟则灭,不会说有尸体藏入水里井下,就不能动手了。 见他面色笃定,我才稍微松了口气,我也没抱着逞强的念头,说是要单独去除尸。 我注意了一下何雉和柳化烟,发现这两个女孩儿都在观察我所指着的石槽山山脚。 沉凝片刻,我对柳天牛说道:“那柳道长,我和你一起下去。得麻烦你护住我。” 柳天牛皱眉摇了摇头:“你下去作甚,位置已经确定了,你不用逞强,也帮不上我。”我苦笑,柳天牛果然是误会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才和他解释,只是墓穴肯定在那地方,可具体在什么位置,得要我才能够确认。 停顿了一下,我继续说道,风水之中讲究三年寻龙,十年点穴。 |
那地方是大致穴眼的确没错,可要是没有先生指引,很可能柳天牛花一年时间,都无法得其门而入。 柳天牛眉头蹙起,半晌后才松开,他嗯了一声,说了个行字。 随即他便转身让柳化烟去拿一些绳索出来。 我心头微喜,本来我还纠结这个,打算让张全或者葛光跑一趟,回镇上给我拿一串绳索。 却没想到,柳天牛和柳化烟竟然随身就有准备。 柳化烟快步走向后方的大黄牛,片刻之后,就从行李里取出来一卷绳索。 她将其交给我之后,柳天牛便让我在自己身上绑好,等会儿他会带着我下去,他会将绳索一截绑在他腰间,万一脱手的话,也不会让我被水冲走。 我连连点头,将绳索绑在了腰头和肩侧。 可正当此时,何雉的脸色却骤然变了,她忽然说道:“你们快看!”何雉这语气很急,还带着惊疑。 我瞬间反应过来,顺着何雉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指着的是石槽山下方的水流,不过我看去时,那水湍急得吓人,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柳天牛和柳化烟也几乎同时看了过去,他们两人也没看出任何异样。 “你看到什么了?”我谨慎地问何雉。 “尸体……应该是尸体被冲过去了……”何雉明显有几分惴惴不安。 |
我皱眉,又看了一眼悬壶口的瀑布,才说道:“正常,悬河每年溺死太多人,这水流猛,冲过去尸体不是怪事。大白天的,日头那么大,不会有凶尸出来。” 我的解释,也让柳化烟和柳天牛的神色平复了几分。 可何雉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她又说了句:“可我直觉……有点儿不对劲。那肯定是一具凶尸,刚才就恍惚看到那么一眼,我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那尸体很恐怖……” 张全和葛光就更是被吓得不轻了,连声问我,又冲下来一具尸体,会不会再出事儿? 我定了定神,沉声和他们解释,说一般情况下,在水里头溺亡的尸体,会留在它们死的地方,一直怨气不散。 要么形成竖尸,找人伸冤,要么就是浮尸,不停的拉人脚脖子,找替死鬼换命。 一旦尸体离开了丧命的水域,那就代表它们已经到了一定的时间年限,形成了陈年老尸,这种水中凶尸,已经不会固定待在一个地方了。 它们会随波逐流,遇到阴气重的地方或许会停下。 这地方急水冲尸,虽说死人之后,会形成凶怨尸体,阴气很重,但别处来的凶尸却待不下去。 它肯定会离开,所以不会造成新的麻烦。 我这一番话解释得足够清楚,张全和葛光,这才松缓了几分神色。 何雉也总算好了一些。 |
我又将大黑木箱和怀表都取下来,交给了何雉。 这一次,何雉也没多问什么,自然的接了过去。 我其实还怕她多想别的,这反应,更让我松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夕阳逐渐西下。 等到临近暮色尽头,转眼便要天黑的时候,天边的云层变得如血一般殷红。 柳天牛接过我手头的另一段绳索,将其缠绕在他腰间,并且他缠绕的圈数不小,最后只留下一米左右的绳子,算是给我的活动范围。 再接着,他便示意我出发。 柳天牛在前,我在后,两人离开石台之后,朝着悬壶口瀑布的方向接近。 我很难形容心头那种感觉。 总之我们现在所站着的位置,一侧是宽阔的平原,另一侧,就像是垂直的悬崖。 下方是瀑布形成的水流,水势湍急汹涌。 这高度不过几十米,却让我腿脚发软,甚至觉得脚下很空。 开始走那十来米还好,再往前,地面当真开始打滑了。 我额头上都冒了汗。 恰在此时,柳天牛一把就按住了我的肩头。 顿时,我整个人便平稳了不少。 可这平稳只是暂时的。 我本以为柳天牛是要搀我一把,可没想到下一刻,他竟然是飞驰一般地往前冲去! 那陡然的快速,直接就让我整个人双脚离地,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差点儿没让我心跳骤停! |
我们极快地朝着悬壶口接近,我是真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头跳出来了…… 百余米的路,这么滑的地面,柳天牛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直接走到了位置! 那悬壶口瀑布近在眼前,就像是我往前一扑,就能扑进瀑布之中! 浑浊的水流冲刷而下,大量的水花溅射到身上,很快我浑身都湿透。 脚下打滑,我更是站不稳,全凭借柳天牛拉着。 再下一刻,柳天牛忽然说道:“趴在我背上,抓稳了。” 话音将落,柳天牛又是一提手,便带着我上了他后背,我赶紧本能的用双臂箍住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之间。 这地方,我是完全不敢松开胳膊…… 我刚趴稳,柳天牛竟是一个侧身,以背对瀑布,面朝着我们脚下的峭壁,直接往后一跳! 我瞪大了双眼,这失重感更强,强的让我头皮发麻,更是觉得,柳天牛疯了?!被撞祟了?! 几十米高的峭壁,说跳就跳了?! 呼啸的风声,轰隆的水流冲击声,咚咚的心跳声。 我感觉整个人都要从身体中钻出来了一样,生生的快要给我吓丢了魂。 我脑袋也是嗡嗡作响,手箍的更紧,死死勒着柳天牛的脖子。 柳天牛忽然低声说了句:“你怎么比化烟,还要胆小?”紧跟着,柳天牛的双手忽然一抬! |
他双手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两柄铜剑! 柳天牛双臂狠狠朝着前方岩壁一扎! 铜剑“嗤”的一声,便没入了岩壁之内! 迸射的火花,带着刺耳的“呲呲”声,我们下坠的速度骤然减慢。 柳天牛双臂格外的稳! 我心跳得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跳动。 下坠逐渐平稳下来,此时我们已经到了岩壁三分之二的位置了,再往下,就只剩下十几米…… 柳天牛忽而将一柄铜剑从岩壁上抽出。 好不容易迟缓下来的冲势,又一次变得更强。 我面色紧绷,不过这会儿我就没那么失态了,强行忍住那股子惧怕。 盯着下方直视,我很快便看出来了下方的布局。 首先岩壁最底下,并不是直接的水,而是一个凸起的台子,要比水流更高一些。 往前一些,则是石槽山的边沿。 此时勉强还有一些光线,能看到水流冲击在山体凹槽内,最后反弹越过边沿,再冲入下方河道,形成了回旋的水势,在山脚割过。 我心头咯噔一下。 墓穴肯定在割脚穴上,也就是石槽山上,这种水势,我们就算到了底下,也进不了石槽山,更遑论找穴眼…… 我思绪很快,最后剩下的十余米岩壁的距离更快! 砰的一声轻响,我和柳天牛同时脚踏实地。 |
腿脚一阵酸软,那庞大的水流就在我身前几米外冲击而下,轰隆的声响几乎让我耳鸣。 地面都似是一直在微微颤动! 这块石台也很滑,不过我这会儿勉强能站稳。 我是不想再体会刚才那种感觉了…… 柳天牛皱眉扫过周围一圈,我目光则是盯着瀑布冲下的石槽山边沿。 下一刻,我鬼使神差的抬起头,看向了更内侧! 这瀑布是斜着往下冲刷的,不只是靠着岩壁这一侧有一段空隙。 此时看清楚了,我才发现,在瀑布内侧也是有一段空隙,是因为水流的弧度而形成。 心口在咚咚狂跳,我抬腿,顺着石台往里走去…… 脚下虽然很滑,但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此时柳天牛也没来拉着我了,他也谨慎了些许,走在我身后。 石台往里变得狭小,而那瀑布之下的石槽山则是宽阔不少。 走出二三十米之后,便是瀑布没有冲刷到的位置…… 甚至这里因为地势斜着往上的原因,竟然没有水,除了湿气存在之外,石槽山边沿罕见的成了干燥的地段,在边沿内侧,才有一些平缓的水流。 我仰头往上看,这便形成了一个怪异的景观。 上方是冲刷而下的水,我们在下方却好似站在水帘的屏障之中…… 心头的那股子震撼感更加强烈,这种风水局势,甚至宅经之上都没有记载! |
若非我下来亲眼所见,也绝对想不到此处是这种奇观! 这恐怕和水流的大小也有关系,现在悬河水位高,水量猛,瀑布才会冲得更远。 若是到了悬河流水平稳的时候,瀑布是否就会直接冲到我们脚下的位置? 思索之间,我抬头往前看去。 不远处,便是内侧的山壁了。 山壁之上有水流淌而下,不过这水并不多…… 我取出来了定罗盘。 指针在飞速的转动着,只不过在这地方,只有轰隆的水声,听不到任何的簌簌声。 我仔细分辨定罗盘的指针转速。 凶尸坟头肯定在这里,只是不能确定是在什么位置。 并不是所有的坟,都一定是有垒砌起来的坟堆,年头越早的,便越深埋于地下。 坟又是阴宅,人在地下开辟屋舍,存棺为墓,到后世越来越简化,才会成坟堆。 真的有身份之人,能请来先生设计坟茔,几乎都会在地下造出阴宅来。 此处的分金定穴,以定罗盘判断恶阴即可。 只不过随着罗盘转速变快,我心头却升起来了几分不安。 因为它的速度……怎么还没有在何家村的时候快? 难道说,这里的奇尸,不如我娘凶?! 这不应该啊,尸体不够凶,蒋一泓就完全使不上柳天牛这样的人物…… 可定罗盘,又骗不了人…… 我眉头蹙起,面色更是紧绷。 |
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这边沿和山体之间夹缝的位置。 山壁的水流形成了一层薄膜一般。 三四米宽的石槽山边沿,与这山体夹缝之间的斜角上,开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那洞口约莫能让一个人钻进去,只不过,这却给了我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没有任何一个墓穴,会在其本身上开孔。 这地方肯定是凶尸墓穴所在,却打开了一个洞口,问题就很大了…… “是这里了吧?”身后的柳天牛忽而开口问道。 他语气生冷,透着凌厉的杀机。 “是这里没错……可这洞口,有问……”我话还没说完,柳天牛忽地从我身旁一绕,直接便到了我身前,他躬身下去,竟直接朝着那洞口里钻去! “柳道长!”我面露惊色,想要先喊停他。 可他已经钻进了洞内。 这期间他腰间缠着的绳子松开不少,不再是之前留的那一米长,多缠绕的全部放开。 即便是如此,很快也传来拉拽的感觉,分明是柳天牛进去太深,我也得被拽进去,不然的话,就得割断绳子…… 我这就别无选择了,只能快速弯腰,跟着往洞内钻去。 穿过那一层流淌的薄水,钻进洞口之后,反倒是更干燥了一些。 洞内视线很差,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好这洞不深,约莫就两三米,便是一阵空旷。 |
钻出洞中,这里便有光线了…… 我起身之后,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这是一个长宽十几米左右的石室,看上去,像是从山体之中凿穿出来的。 石室四边呈现弧形,上方似是圆顶。 这石室之内的光线,来自于四面墙壁上挂着的长明灯。 圆形的青铜灯具,约莫有人头颅大小,微微燃烧着的灯芯,已经凹陷下沉了很多,显然是这些年消耗了不少灯油。 而在石室的中央,则是有半头石牛,这石牛起码有三米长,背部更是宽阔。 其背上还压着一口石棺,棺材和牛身紧紧连结,换句话说,是完全雕刻在一起。 之所以是半头石牛,是因为它只有上半身,自腹部往下,则是和地面连接在一起,分明是没有雕刻。 这石牛和石棺,应该是在开凿这个石室墓穴的时候,直接利用的山体岩石,一体雕琢而成…… 我震惊无比,扭头回看刚才那个洞口。 这洞,是本身就存在于这里的?不是被人开凿的? 我刚开始,其实是觉得有人提前到了这里,先我们一步,捷足先登。 可现在看来,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石室之中似乎没有别的入口和出口,就只有那么一个洞…… 有九成可能,那就是本来存在的洞口,当年开凿这石室出来的时候,没有将其堵死,里头的石料应该也是从洞口运出。 |
再看定罗盘,我心头更沉。 这地方肯定是凶穴没错了,可为什么,定罗盘转速微弱,当真尸体很弱,远不如我娘? 目光落至石牛背部的棺材上,石牛半截身体约莫一米五,棺材则是有一米多高,这整体两米五的高度,我完全看不到棺材盖子是什么样的。 “尸体应该在棺材里面。它可能没那么凶。在这种凶穴之中,这很怪异。”我皱眉说道。 柳天牛点点头,他忽而踏步至牛首之上,一声闷响,他直接纵身跃起,当他跃至和棺盖其高的时候,手掌狠狠朝着棺盖上头一击! 又是“啪”的一声,掌肉击石! 吱呀的摩擦声中,棺盖被推开了一小半。 柳天牛另一只手则是飞速地抓住棺材边缘,身体停稳了下来。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便变得铁青一片。 我心头微惊,柳天牛这神色变化,就让我感觉到一种极为不安的预兆了。 “柳道长……棺材内,有什么问题么?”柳天牛却探手,直接从棺材内一拽! 一具尸体,便被他拉出! 砰的一声,尸体落在了地上。 这死尸穿着一身劲装,身材瘦小,约莫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并且他头脸之上,还是黑煞的绒毛…… 清晰可见,他胸口有一处贯穿伤,血液成了黑褐色。 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不是棺中本来的尸体…… |
“这凶尸,出来了已经,这人来在我们前头,坏了事。”柳天牛语气中的杀意喷涌而出,他抬手,一柄桃木剑入掌,便要斩了这尸身! 我心头狂跳之余,赶紧挡住了柳天牛,说了句:“等等!”。 第258章 绝命之凶妇,六丁天阴镇尸 柳天牛眉心竖纹深邃了几分,他沉声道:“尸已成黑煞,斩了它再找那凶尸,不然留着它也是个祸害。” “他们应该不止一个人……我们没线索的话,不好找那凶尸。” 我眼皮也在狂跳,话音未顿,接着道:“他看上去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先生,我感觉他没本事一个人进来。” 柳天牛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不再是那副要斩尸的动作了。 我直接蹲身在了尸体旁边,快速地将定罗盘压在尸体头上。 尸体头脸上的黑色绒毛迅速消失,很快便露出来一张干瘦的脸。 之前他胸口的贯穿伤,被绒毛覆盖了不少,现在看清楚了,那伤口竟然像是刀伤。 我本以为是凶尸手掌造成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杀的? 我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也一再变化不定。 这墓室里头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动手的十之七八就是他们自己人…… 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杀自己人? 难道说要黑吃黑吗?! 可这悬壶口之下,并不是简单的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我一时之间都猜不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
若这人是凶尸所杀,那可以断定,凶尸已经诈尸。 现在他死于正常刀伤,又被封进棺材里头。 这恐怕就说明,那凶尸没有诈尸?应该是被安稳带走了?! 我飞速地在脑中思索,觉得我这个推断没错。 那凶尸没诈尸,要找到的可能性大一些。 另外就是得知道,他们这一行是什么人,不然的话,我们也无从找起。 这里的事情,明显从悬壶镇很难打听到。因为若是那些镇民知道这里有坟,当地不可能一点儿传言都没有。 想清楚这些之后,我便伸手在那人身上摸索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跟柳天牛讲了我的猜测。 柳天牛若有所思,他此时的神色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凌然杀机。 片刻后,柳天牛说了句:“等会儿也将这尸体带上去,让葛光他们看看,或许能知道这人是谁。” 我点头赞同。 此刻我才明白,柳天牛的顽固迂腐,其实没那么透彻,若是有人讲得出让他信服的话语,他也是会听的。 很快,我便从这尸体胸口处的衣服里,拿出来了几样东西。 一把用布包裹起来的钢铲。 我将布打开之后,发现其边缘锋锐无比,那种锋利甚至给我一种感觉,它连石头都能削断。 一根细长的铁管,由好几层套叠而成,能够拉长收缩。 最后还有一副钢爪,上头缠着细长的绳索,这绳索和青麻绳类似,里头有钢丝。 |
我是没看明白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可我能断定,他不是先生,也不是道士,更不是吃死人饭的。 “挖坟掘墓的毛贼。”忽然间,柳天牛先开了口。 我面露疑惑,柳天牛才给我解释了,这年头兵荒马乱,很多人把心思动到了发死人财上。 便有那么一群人,专门挖坟掘墓,偷墓室里的陪葬品。 往往被掘墓的死人,都会怨气深重,若是周遭有村镇,就要害得一方鸡犬不宁。 相关于这些事情,他已经解决了十数次。 那些蟊贼为了钱财,害人不浅。 我心头咯噔一下,又想到自己之前猜测的黑吃黑了。 并且这群人里头,肯定是有个先生的,能将尸体带走,还是个不弱的先生…… 只是说,从这人身上,还是没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寄希望于张全和镇长葛光,看能不能认识他了。 不然的话,我们几乎很难有头绪。 可就在这时,我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儿,就是我们下来之前,何雉说了一句话 她说看见了尸体! 当时我觉得,她看到的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尸身。 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那样…… 万一那尸体,也和这墓室里头的人有关呢? 思绪至此,我便又提醒了柳天牛刚才何雉看到尸体的事儿,柳天牛沉凝半晌,说等会儿出去了,就去下游看看。 |
只不过我却晓得,能找到尸体的可能性不高了,这里水流太过湍急,很容易被冲走。 当然,如果那尸体是冤死的,到了阴气重的平缓地带,也还是有一定的概率,会留下来。 想到这里,我正想要和柳天牛说离开。 柳天牛也同时动手,要将地上的尸体拉起来。 鬼使神差的,我却又抬头看了一眼棺材,紧跟着,我的目光又扫过墓室四周。 我忽略了一件事儿。 往往坟头有碑,明坟有墓碑,这种墓室,应该也会有墓石,墓石也是镇物,会简单记载一些葬者生平。 进来到这会儿,我也没看到墓石。 这墓室里头没有碑文? 我长吁了一口气,本来葬在凶穴就很奇怪,没有碑文,倒也正常了。 柳天牛已经提示我可以走了,他拉着尸体,先钻进了洞口。 我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跟了上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和柳天牛就钻了出去。 他慎重地交代我,让我来扛着尸体,等会儿他往上攀爬,我靠着绳子挂着他,再抱着尸体,我们才能一起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耳边依旧是震耳欲聋的水流声。 我正准备接过来尸体背着。 可我又阴差阳错地低头看了一眼那洞口,本来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隐约之间,我发现洞口上方水流冲刷的位置,似乎有一些痕迹! |
当时,我心头便咯噔一下,没有伸手去接尸体,而是蹲下来,双手重叠在一起,双臂呈现一个拱形,手臂直接抵在了山壁之上。 原本流下来形成一层水膜的水被我挡住,朝着两侧流去。 而在水膜消失之后,洞口上方的石壁上,便显现出来了一排字眼…… “甲子年,乙亥月,已未日,大雪十一月节,葬绝命之凶妇,以六丁天阴镇尸。” 第259章 箭刃冲天干,不死也要残 这只是一排抬头字,下方还有描述。 而这抬头字,竟说了此处葬尸的身份! 我心头更是一寒,这里的尸体,竟然是地相堪舆的传人葬的? 因为六丁天阴,还有这大雪十一月节,是宅经之中的特殊葬法! 葬人者,难道是蒋一泓?! 凶尸葬凶穴? 往来都是凶尸葬镇压之吉壤,哪儿有葬凶穴的道理…… 我脑中疑惑更多,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的碑文! 越看下去,我心头越惊,碑文不长,却将这墓室之中凶尸来头,阐述得清清楚楚。 “夏至,悬河大水,壶口难撑,镇民请白先生开坛做法,选一女为河神送亲。” “奈何此女为猪年生人,正四废日为点亲投河,其成箭刃煞女。” “悬壶镇民不聊生,吾经此地,将其制服,却觅不得三合,六合,天乙贵人,遂难镇尸,故选其割脚穴之凶穴处,以凶牛背凶尸,镇压其中。” |
“见此碑文者,其气口不可辱入,其尸不可碰,否则必定死于水厄。蒋一泓留字。” 看到最后蒋一泓的名字时,我心头突地一跳。 这竟然真的是他留下来镇尸的墓室!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想不到,竟然有凶穴镇尸这一说。 自我身侧,柳天牛也没走,明显是我刚才的动作,吸引了他的目光。 此刻不只是我看到了碑文,柳天牛也是面色凝重。 “送活人投河给河神?求其保佑水患?简直是荒谬!”柳天牛语气难听到了极点。 他的气愤,也让我沉默不已。 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给河神送女了。 河娘子,不就是某个村子祭祀给河神的女人吗?之后在苗家村被打捞起来,可她依旧害得苗家村遭了那么多横祸。 这悬壶镇是自己给河神送亲,然后弄出来的凶尸……这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因为河神的存在,本就是水中年限长了,有灵性的凶物。 给它们送东西,最多让它们不作乱,它们哪儿有改变水患的本事? “那凶尸是箭刃煞女,她不会离开悬壶镇的范围,还会待在水中,不过她还没闹祟,不知道是什么人弄她出去的,现在能肯定是个风水师了,他也绝对看到了这碑文。” “此人将尸体弄出来,绝不会做什么好事……”我声音更为沙哑地开口,此时我已经猜测到了几分眉目。 同样我还想到一件事儿…… |
“见此碑文者,其气口不可辱入,其尸不可碰,否则必定死于水厄。蒋一泓留字。” 看到最后蒋一泓的名字时,我心头突地一跳。 这竟然真的是他留下来镇尸的墓室! 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想不到,竟然有凶穴镇尸这一说。 自我身侧,柳天牛也没走,明显是我刚才的动作,吸引了他的目光。 此刻不只是我看到了碑文,柳天牛也是面色凝重。 “送活人投河给河神?求其保佑水患?简直是荒谬!”柳天牛语气难听到了极点。 他的气愤,也让我沉默不已。 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给河神送女了。 河娘子,不就是某个村子祭祀给河神的女人吗?之后在苗家村被打捞起来,可她依旧害得苗家村遭了那么多横祸。 这悬壶镇是自己给河神送亲,然后弄出来的凶尸……这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因为河神的存在,本就是水中年限长了,有灵性的凶物。 给它们送东西,最多让它们不作乱,它们哪儿有改变水患的本事? “那凶尸是箭刃煞女,她不会离开悬壶镇的范围,还会待在水中,不过她还没闹祟,不知道是什么人弄她出去的,现在能肯定是个风水师了,他也绝对看到了这碑文。” “此人将尸体弄出来,绝不会做什么好事……”我声音更为沙哑地开口,此时我已经猜测到了几分眉目。 同样我还想到一件事儿…… |
那就是当年蒋一泓不能将尸体灭掉,原因他也写在了碑文上,我看得懂。 如今他让柳天牛来,恐怕柳天牛的命数,应该是贴合那三命之中的一种。 思绪落定,我便示意柳天牛先出去。 并且我告诉柳天牛,我有把握能找到那尸体在什么位置。 只不过我们还是必须知道,弄走那尸体的是什么人。 不然的话,肯定会有隐患。 原因简单,那人现在未必知道我能找到尸体,他若是在尸体旁侧还好,我们一并动手,将其拿下。 若是他不在呢? 如果靠着柳天牛制服那尸体,却让那人逃掉,这就会给悬壶镇带来一个极大的隐患。 有一句话叫做箭刃冲天干,不死也要残! 他将墓室之中的箭刃煞女带出来,目的是祸害悬壶镇。 他于悬壶镇必定是有大仇!否则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做得这么绝! 这便是我的猜测! 柳天牛面色慎重,此时他看我的眼神中明显有了几分认同。 我将尸体背在背上,他则是迈步往前走。 石槽山的边沿并没有那么滑溜,等到了前方石台上之后,柳天牛按住我肩膀,帮我保持平稳。 我们顺着石台,走到了峭壁边缘。 后方的瀑布冲刷而下,水声轰鸣。 我背着尸体,那尸身更是死沉冰冷,因为已经用定罗盘将其化去煞气,所以这尸体也没那么僵硬,反倒是像死猪肉一般。 |
柳天牛松开了我的肩头,我保持平稳站立。 他又叮嘱我一句,说他会拖着我上去,让我务必要将尸体背稳当了。 我重重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我本以为柳天牛会拿出来刚才那两柄铜剑,将其当做凿子,从峭壁上攀爬。 却没想到,他双手在腰间一抹,夹在指缝中的,竟是十余把柳叶一般的铜剑! 忽而,柳天牛手肘朝着上方一甩! 那十余柄铜剑,竟是“蹭!蹭!蹭!”地嵌入了岩壁之中! 几十米的高度分散开来,约莫几米便是一柄剑,只剩下剑柄裸露在岩壁外。 柳天牛嗬了一声,一跃而起,腾空两三米,竟是踩中了一根剑柄,他又以此借力,往上一跃! 绳索缠在他腰间,此刻他一只手拽着绳索,也是往上用力。 我只觉得一股大力拉拽着我胸腹和肩头。 那绳索将我的上半身绑得极其牢固,此时被这样拉拽,也没有给腰身带来太大的负担,只是骤然地腾空,让我感到一阵失重。 我谨记柳天牛的叮嘱,反手死死地扣着那尸体,丝毫不敢松开。 轰隆的水流冲击声,以及柳天牛的喝声时不时入耳。 他带着我在岩壁上跳跃,转眼间,我们就上来了一半! 对于柳天牛的实力,我已然震撼得没有思维,不晓得他到底有多强了…… |
只是我有一个感觉,恐怕我遇不到,比柳天牛更厉害的人…… 一共也就半盏茶的时间,柳天牛上了峭壁,我是硬生生被拖拽上来的。 脚踏实地之后,幽冷的风吹在身上,我冷得打了个寒颤。 天上的月亮,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形成了鬼月亮。 柳天牛单手提着我的肩膀,朝着看台那边快步疾走。 上来之后,我就松了不少气,只不过一路上依旧是峭壁边缘,还是让我双腿发软。 柳天牛的速度依旧很快,只是比白天慢了些许。 此时看台上,何雉,柳化烟,以及张全和葛光正眼巴巴地张望着我们。 十几个呼吸后,我们回到了看台。 柳天牛松开我,我也一把松开了双手。 咣当一声闷响,那死尸落地。 何雉和柳化烟都警惕地盯着尸体,明显柳化烟眼中的惊疑更多。 “师父……这是那凶尸?不对啊,没有化煞……”柳化烟急促地开口问道。 葛光和张全都被吓得不轻,张全面色煞白,哆嗦了两个字:“徐厉。”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张全,声音都凛然不少:“你认识这个人?!” 张全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躲了躲。 回答我的却是镇长葛光,他死死地抓着头上的狗皮帽子。 局促不安地说道:“他是俺们镇上的,不过前段时间,他被城里头当差的给抓了,蹲了号子……怎么会死在这里?” |
张全也是用力点头,他还补充了一句:“徐厉不是啥好人,他家里头有钱,都是靠着掘坟来的家当。” “前段时间,他掘坟掘到县城里头的老财家了,销赃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就给城里头当差的官爷抓了,说是要枪毙……” 话音至此,张全的神色中满是疑惑,说不晓得为啥徐厉能出现在这儿…… 接着,张全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是下去除凶尸了吗?那凶尸除掉了? 很明显,张全这句话完全是壮着胆子问出来的。 我瞳孔连续紧缩了好几次,又扭头看了柳天牛。 柳天牛则是面色凌厉,投以我一个示意的目光。 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同样,我本身就已经有不少想询问的东西了。 首先张全和葛光的反应,以及话语,已经确认了我和柳天牛之前的猜测推断。 深吸了一口气,我便直接开口,先说了下方的凶尸我们没找到,只找到了徐厉的尸体,应该是他进了坟。 这句话明显又将张全和葛光吓得不轻。 没有停顿,我继续询问,他们悬壶镇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那人是个风水先生,或者和先生有关? 我很慎重地解释,说徐厉是没有本事单独进坟的。 应该是有一个先生驱使了徐厉,让他开路,将徐厉利用完之后,就杀了,扔在下头的坟里了。 |
并且我也讲清楚了,下方那凶尸和悬壶镇有关,出来之后,肯定会害了整个镇的人。 肯定是悬壶镇得罪了什么高人,否则那人不至于用这种办法害镇民。 我话语落罢之后,张全和葛光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从他们的表情上,我至少发现了一件事情…… 就是这凶尸的事情,的确他们不知情。 我推算了一下时间,蒋一泓留下的碑文是二十二年前,距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 这事儿他们不清楚,不算奇怪。 我没有开口去打断两人。 约莫过了得有半盏茶的时间,葛光忽然摘下来了头上的狗皮帽子,他不安地说道:“俺们镇上,真出过一件事儿,惹恼了一个先生……” 我眼皮微跳,眯着眼睛,让葛光讲。 葛光这才开口,说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悬壶镇上,一直有个算命先生住着,经常给镇民摸骨看相,全镇人有什么灾病都找他。 有一次,县城里头当差的官老爷找他算命,想算啥时候能让姨太太生个儿子。 那先生刚算出来的时候,不肯讲,说天机不可泄露…… 最后被官老爷枪口指在脑门上,他才松了口,结果却说是那官老爷杀人太多,报应不爽,所以要绝后。 |
话语至此的时候,葛光脸上闪过几分心有余悸,他面色煞白地说道:“当时那官老爷就大发雷霆,一枪就把那先生腿打瘸了,又让我们把他绑在镇口,挂了三天才放下来……” “之后那先生就讲说我们镇上的人冷血。他帮了镇民那么多,结果出了事儿,马上就不管他,甚至还要一起害他!” “他命大活了下来,以后再不会管悬壶镇的事儿,并且他还讲了一句,这断腿的仇,他记在悬壶镇头上了,迟早有一天要报复回来。” 说着,葛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将狗皮帽子带了回去。 最后才说那先生之后就不见了,这一晃眼都五六年了,也没个信儿。 这事情他们都以为不了了之了……我提起来说是不是惹恼了先生,他才想起来这一茬。 顿了顿,葛光又哭丧着脸说道:“真要是那先生回来了……他要害人,谁能招架得住啊。” 我眉头紧锁,先问了葛光,那先生叫什么名字? 葛光马上告诉我,那人叫做候钱书。 我微眯着眼睛,将这个名字记下来,同时心头也是咚咚狂跳。 因为有了名字,我就能用八卦法了! 这事情看似头绪不多,可这八卦法找人奇准! 我又问了葛光一句,说二十多年前悬壶镇的事情他们晓得不? 并且我也挑明了,说悬壶口那具凶尸,是二十多年前埋下去的。 |
结果葛光和张全两人都面面相觑,最后同时摇头。 我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清楚了。 此时,何雉却不自然地说了句:“那先生怎么就这么轴?非要说出来那人断子绝孙?随便说几句好听的……难道不行吗?” “也就不至于被人打断腿了……镇民也是怕权势,才会听命绑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我轻叹了一声,告诉了何雉,说不管是勘风水的先生也好,算命的先生也罢,这是有行规的。 我们不能见人说人话,更不能见鬼说鬼话。 要是他当时说了那人能有子嗣,之后人生不出来孩子,他也要遭报应,甚至还会被找麻烦。 就像是风水先生不能将恶坟说成好坟,让人误葬了凶穴一样! 这就是因果,是要承受报应的! 语罢,我微眯着眼睛,目光落至河水下游那边。 脑中思绪飞速,我低声告诉柳天牛,应该是没错了,是那个瘸腿的算命先生候钱书,回来报复。 我现在已经有办法找到他的人了,这会儿就可以去看看下游阴气重的地方,看凶尸是不是在那里。 如果在的话,我们就要立刻将其处理掉! 若是凶尸不在,那就可能被那人带去别处,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烦,悬壶镇已经死了十几个人,搞不好那些人,是用来提升凶尸的凶气的,迟则生变! 我话音落罢,柳天牛便沉声说了句:“带路。” |
我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从看台走出,朝着瀑布汇聚的悬河下流河道方向快步走去。 我走在最前头,何雉几乎是紧贴着我,其余人则是跟在我们身后。 此时何雉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并时不时看一眼旁边波涛汹涌的悬河。 我脚下走得很稳,这一段的路面并不平滑,反而有些粗糙。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水面上,在水波之中支离破碎。 原本地势很高的两岸,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走,便成了一个斜坡,逐渐和水面持平。 一晃眼,我们便走出了上百米之外。 水势虽然依旧汹涌,但轰隆声稍微小了一些。 这整条悬河,从瀑布汇聚的下流河道开始笔直而下! 我一直注意着前方,在约莫几十米外,河道就有了弯折的迹象,水流略微朝着右侧地势偏移了一些。 而在那个位置的对岸,则是有一座山丘! 怪异的是,刚才在看台的位置,都好似没看到这山,反倒是我们走下来以后就看得清楚了。 “好奇怪……”何雉也喃喃开口,道:“怎么忽然冒出来一座山?”我余光瞟向了其余几人。 柳天牛面色没多大变化,柳化烟神色疑虑,葛光和张全反倒是正常。 “李先生,这山有点怪,不管是白天晚上,走在上游的时候,是不好瞅见的,等下来之后才看得清楚,俺们也不知道是为啥。”张全解释道。 |
葛光用力点点头,狗皮帽子两边儿都一晃一晃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飞速思忖宅经之中关于砂水的描述。 很快我便有了个推断,沉声道:“在风水上,这的确有个解释。”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至我身上。 就连柳天牛的眼中都有了几分好奇。 我定了定神,理清思绪后解释道:“太始唯一,其莫先于水,水中积浊,遂出成川。古经有言,气者,水之母,水者,气之子。气随而水随,而水止则气止……” 说到此处,我便停顿了下来,因为身后几人都是满眼疑惑,明显是完全无法理解我说的话。 我也略有尴尬,因为我下意识讲的,是宅经之中关于水龙部分的描述。 若非是地相堪舆的传人,或者是本事很深的风水师先生,旁人肯定不懂。 停顿片刻,我简单解释,说山为气,和水交缠,那座山的形成和这里的水脱不了干系。 水奔流而下,带走了山气,那山就有形无气,形若空壳。 这便是稍微远一些,便看不见山的原因。 葛光和张全面面相觑,柳天牛则是摇头,说不用解释那么多了,先找凶尸,还要看看那死了的大肚婆尸体是不是也在此处。 我苦笑,也放弃了继续解释。 而这期间,我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那水流朝着右侧弯折的地方。 奔腾的河水对岸便是那座山。 |
宽阔的河水中,弯折之处更加汹涌湍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漩。 再仔细看这山水走向,我心头猛地一颤,此时我才想起来一个贴合此间水和山形的风水局、 其名为冲心水! 冲心水,主大凶,并没有确切的报应形式,总之就是凶厉。 不管是在那座山上,还是这水中,但凡是出现死人,必定成恶鬼凶尸! 若本身就是凶厉之尸,则更会变本加厉。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流中央的水漩,目不转睛。 不只是我,其余的人也都看向了那水漩。 可那水漩太大,水浪太急,我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身旁却忽然传来柳天牛冰冷的话语。 “凶气滔天,却藏匿水下,你不露头,也躲不掉行踪!”我心头一惊,扭头看向柳天牛和柳化烟。 柳化烟此刻正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来一卷白布! 她将白布平铺在地上,剩下的半卷则是滚了出去,整条白布摊开之后,竟有十余米长。 紧跟着,她又取出来一个墨盘,这墨盘便大了许多,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包裹。 她将墨盘放置地上,立刻开始快速磨墨。 柳天牛,摊开左手平举在墨盘之上,右手取出一柄桃木剑,横向一割。 明明是桃木剑,却将柳天牛掌心划破,一道鲜血流淌而下,汇入了墨盘之中。 月光映射下,那墨盘之中的墨汁,瞬间就成了黑红色。 |
柳天牛忽而抽出腰间拂尘,在墨盘之上一卷。 他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挥动拂尘,一甩之下,便是一道墨迹落于白布之上! 铿锵十足的喝声,自他唇间迸出:“伏缘厶惟,神尊威五路,掌握各方境界凶邪!悉潜藏神魂,宁稳特附原间!千秋百世,永享祯祥!阡陌五道值路幽低之神曰。” 咒法之间,柳天牛身形闪动,手中拂尘快速在白布之上勾画,每一笔都苍劲有力! 几个呼吸之间,这十余米的白布,便被勾满了玄奥的符文,这竟成了一张巨大的符! 柳天牛骤然驻足,将拂尘收于腰间,双手抓起白布,猛地朝着水面的位置一抛! 这一张大符飞于半空之中,绷紧之后又飞速落下,竟然刚好落在了水漩之中。 水漩的转速太快,以至于这符布也在飞速旋转,并很快没入水下! 这一幕看得我震惊无比。 这么大的一张符,视觉冲击太强…… 可它却沉了? 没有用? 我的余光瞥向柳天牛。 他正背负着双手,面色肃然! 这也不像是符没用的样子…… 下一刻,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水漩的中央,忽而飘起来了一个阴影…… 眨眼之间,那阴影便浮出了水面,赫然是一具女尸! 而那女尸腹部高耸,分明是一具孕尸! 我面色紧绷,愕然不已。 |
柳天牛沉声开口道:“祭阡陌之大符,可镇邪祟,其符落水,下头的东西就待不住。”我眼皮狂跳,胸腔更是砰砰跳动。 这女尸,就是那大肚婆? 可我总觉得,这怎么有些怪异?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一套鲜红色的殓服,浸泡了水,殓服的红,更是如血一般艳。 她身体绷直,给人的直观感觉,像是死了很久很久。 我侧眼看向葛光和张全,他们两人都是满脸惊怕之色,眼中还有几分茫然。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这是不是你们镇上淹死的大肚婆?” 第262章 箭刃煞女 张全立马就摇了摇头,他额头上汗水更多。 偏偏就在这时,何雉忽然抬手指着水漩中央,急促道:“李阴阳!你快看!那尸体下头,还有个人!” 我心头咯噔一下,立马顺着何雉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看下去,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此时,那尸体浮出来得更多了。 不,她不是浮出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顶出水面的! 自她背部之下,紧贴着还有一个人的身体…… 那人的背顶着女尸,身体也逐渐浮到了水面上。 她头发很长,很乱,就像是无数只漆黑的触角在水面晃动。 恐怖的是,她的四肢正在水漩之中疯狂地挣扎拍打! 噼啪声响之间,水漩溅射出大量的水花! |
这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她没死?”哆嗦的声音,从葛光口中传出:“活见鬼……这大肚婆失踪了都十来天了,都说她淹死了……她怎么还没死,还背着一个死尸……” 葛光这话,顿时让我醒过闷儿来! 我直直地盯着那挣扎的女尸,再看其背上的孕尸…… 一股凉气瞬间窜入我的四肢百骸,全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我的心一下子也沉到了谷底,不安低喃道:“凶水之下,是凶局,凶局之中,活尸母子煞宁死不咽气,又背箭刃煞女,这是凶上加凶……我没本事捞起她们来,……谁下水,谁就必死无疑……” 时间又过去了几秒钟。 那挣扎的女尸猛然间仰起头,她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侧! 月光映射,那张苍白渗人的死人脸,一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岸边的我们。 下一刻,她忽而就朝着水下沉去…… 其背着的那箭刃煞女,却在水面上保持停留了片刻,才开始下沉…… 在它们没入水中之后,我才注意到水漩周遭,还有一些头发漂浮在水面上。 随着水漩的晃动,那些头发也在晃动,并时不时的窜出来一下水面,露出小半截僵硬的尸身…… 我立马看出来,这些尸体就是捞尸人眼中的走尸。 走尸和死倒一样死而不倒,可它们之间不同的就是,走尸会聚集成团,守住聚阴之地,或者某种阴气深邃,可以给予尸体某种好处的东西…… |
在这里,恐怕它们守着的就是箭刃煞女了…… 咣当一下,葛光忽然瘫坐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至极,嘴唇嗡动不止,似乎是念出来了几个名字。 张全的脸色更是比哭还难看,下一刻便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哆嗦着说遭大孽了,那些个死人,就是镇里头这几天失踪,被骗出来的人。 他们本来觉得找来了先生,赶紧找到人,人未必都被害死。 可没想到,这下子人真的都死光了,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这可让他们家里头的妻儿老小咋个活? 怕是消息传回去,十几家人户都得上了吊…… 柳天牛的脸色很难看,沉得要滴水一般。 我也是眉头紧锁,心头好似压了大石。 虽然我能理解张全他们之前还心存侥幸,可事实摆在面前,我开始就没想过这些人能活下来。 他们都成了走尸……再加上活尸母子煞背着箭刃煞女。 这凶厉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叠加了,而是会成倍地激增。 甚至有一个可能,那候钱书做这事儿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 先弄死一个孕妇,再骗来其他的镇民,把他们害死,来当他护尸,背尸的“工具”。 想到此处,我更是不寒而栗。 若非如此,一个十月怀胎的女人,又怎么会大半夜拿着一条鲤鱼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放生? |
正当我脑中飞速思索的时候,柳天牛忽然沙哑开口:“她在水面上的时间,太短了,祭阡陌的符文,竟然……失效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果真,那些时不时被水流冲刷得探出头的走尸,竟然也都全部没入了水中…… 这一切仅仅是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我注意到,柳天牛的手中持着一截长鞭。 他刚才分明是有动手的准备,可这些尸体下沉得太快,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师父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斩尸,李阴阳,你们捞尸人的手段,能让刚才那两个女尸浮起来么?”柳化烟语气凝重地说道。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我摇了摇头说我刚才就说了,我不行,这水里头这么凶,谁下去谁死。 接着我又解释了几句,说虽然柳道长道术精湛,但水上水下,完全是两个概念。 恐怕单凭我们,没办法对付这箭刃煞女了…… 停顿片刻,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又眺望了一眼悬壶口瀑布的位置。 我心头隐隐升起一股子悸动,不安地说道:“恐怕箭刃煞女在此处,要成定局……我们只能先找到那个算命先生候钱书……” “你的风水术,也没有办法?”柳天牛开了口,他眉头紧皱。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的确没头绪,暂时不知道怎么改这里的风水局。 |
何雉忽然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算命先生能把箭刃煞女从墓穴弄出来,放进这水漩之中,又能将其他人害死变成这模样,他应该有办法再把这尸体弄出来吧?” 我立即点头赞同何雉的推测。 可我心头更是一沉。 思索片刻,我还是说出了我的担忧。 即便是我们找得到那风水先生,恐怕都会是一场死斗,因为他已经把事情做得很绝,就算他最后被我们抓住了,他都不可能说什么,即使我们结果了他的性命,怕是都处理不了这水漩中的尸。 柳天牛面色更沉了,柳化烟也是一脸凝重。 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再耽搁,现在也只能先找到他,免得再生变故。 我蹲下身,随手捡了个石子,正准备要拆分那候钱书名中八字。 何雉忽而凑到我跟前,低声告诉我,说鬼婆子中有个手段,比所谓的严刑逼供还厉害。 只要我们能找到人,她就一定能让那人开了口! 何雉的话,令我立时心神大定。 柳天牛眼中也闪过精芒和杀机,他嗯了一声,说了“很好”二字。 我不再犹豫,直接开始拆分候钱书的名字,分析其所在方位。 月光幽冷,水漩此时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哗哗的流水声,更是透着阴霾。 |
好似随时会有一双手从水漩中探出来,将我拽入水中一般。 此外,河对面的那座山,更给我一个感觉。 那像是个蹲在水边的人,他丢了魂儿,正在直愣愣地瞅着我们…… 我用力咬了咬舌尖,让思绪清明。 我马上低声提醒了众人一句,让他们保持警惕,这个地方的风水很差,若是精神不集中,就很可能失足落水。 我话音刚落,那镇长葛光,竟然冷不丁地,一头就朝着水边栽了下去! 他这动作太突然,根本没有丝毫预兆,我面色骤变。 刹那间,柳天牛猛地抽出拂尘一挥,直接就勾住了葛光腰头,大力将其往后一拉。 葛光被拉回来之后,自己都傻眼了,被吓得腿脚不停地发抖。 柳化烟赶忙示意他们靠后一些,不要离水太近。 我快速地撇开所有杂乱思绪,凝神分析那人的名字。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我已然推断出来了一个方位! 这候钱书名中有金,八卦在乾! 乾方是形胜之地,最大为京都,次而大城,再次则城镇高亢之所。 我微眯着眼睛起身,沉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悬壶镇内。”话音至此,我脸色却微变了一下,因为这乾方太大,是一整个镇,我们即便是回去了,那想要将候钱书找出来,都是难上加难…… |
此外,我还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就是这候钱书,应该是个算命先生,他会的是阳算。 可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关乎风水…… 要么就是他身边还有个人,此人精通风水术。 要么就是这几年,候钱书有所机遇,学会了风水术,那他就不是个算命先生,而是阴阳先生了。 思及此处,我心头更是一凛。 无论是哪一种,这候钱书,恐怕都不好对付。 皱眉问了句:“只能确定在悬壶镇?具体在什么地方,没有个卦象?” 我重重吐了口浊气,摇了摇头,说这卦象只能确定到那一个范围了。 只能够我们去找,或者还有别的线索…… 柳天牛停顿片刻,便说了句先回去。 不再在岸边耽误,由葛光和张全带路,我们又朝着悬壶镇的方向走去。 路途上的时候,柳天牛又问我,现在那些尸体还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离开之后,它们是否会出来? 很明显,柳天牛道术精湛,但是对于风水,以及凶尸的习性,便不够了解了。 我稍作思忖后,向他解释了,这里形成的只是风水局,以风水局害人,而不是凶尸。 之前悬壶镇的镇民被弄得人心惶惶,是以为有人闹鬼祟,可实际上,那些镇民都是被人骗来杀害淹死的,这都是那个候钱书的手笔。 |
停顿了片刻,我心头却愈发不宁,最后说道:“凶尸害人是恐怖,直面的危险。可风水害人,却在无形之中,可能鬼使神差的,就会让人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引发一系列的反应,最终伤人性命……” 话音至此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吐了口浊气,说这事儿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说尽快找出候钱书。 可如果等我们回到悬壶镇,候钱书又跑了的话,那悬壶镇的镇民要不全部举家搬迁,要么就会等着被这箭刃煞女的风水局害死…… 镇长葛光的脸色白得吓人,张全更是如此。 我说的话本就不复杂,这些他们明显也听得懂。 葛光咬牙说道:“李先生,等进了镇子,我就马上把镇里的民兵都弄出来,让他们守着每个地方的出口!一只苍蝇都不放出去!” 我微眯着眼睛询问葛光,那候钱书的住处还在不在,他还认不认识镇上某个人,或许可能让他藏身? 这会儿,葛光却明显欲言又止了,他一边走,眼神竟然有几分闪躲起来。 这顿时就让我心头一凛。 我立马停下脚步,一把就抓住了葛光枯瘦的肩头。 他艰难地回过头,面色更是不安和惊慌。 “不要隐瞒任何事情,否则就会害了一整个镇上的人。” “说。”我声音压得极低。 葛光那张沧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今天你们进的院子,以前就是候钱书的宅子,现在那里被弄成镇长办公的地儿了,俺家一家老小住着,白天不是闹鬼祟吗,道长给封了。” 说着,葛光还瞟了一眼柳天牛。 可明显,葛光眼神还有几分闪躲。 “还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语气顿时重了不少。 因为我已经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蹊跷! 那院子里头白日有凶怨,我找不到,柳天牛都没头绪…… 若这是候钱书的宅子,那就说得通了…… 要么多年以前那里就有问题,要么是近来他回来了,弄出来的问题。 思绪间,我目光都透着几分严厉。 “没……没了……”葛光被吓得一抖。 我眉心更是郁结。 忽然,葛光却哆嗦地问了句,我们找到候钱书的话,能不能直接杀了他? 他害了镇上不少人,镇民都对他恨之入骨,这种人留下来,肯定还会杀人的。 葛光眼神中的躲闪被压抑下去不少,此时更多的是狠色。 不过我却看出来了问题。 这葛光,是在拉开话题? 我是在问他隐瞒了什么,他却在说候钱书害人? 我没有接话了,而是眼神变得更加冷冽。 场间没有一个蠢人,除了张全一脸茫然之外。 柳天牛目光锐利,似是一把刀子一般,能穿透人心。 柳化烟则是面露不解,眉心蹙起,目光紧锁在葛光脸上。 |
恰在此时,何雉忽然抬起手来。 不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纤细的五根手指,指肚上竟然都是鲜血淋淋。 “不用问他了,他这种人,你怎么问都不会开口的,就算开口,也不会说实话。” “鬼婆子有个术法,将他生魂抽出来,再问即可。” “问完了再让他醒过来,最多虚弱几天,运气不好,也只是个痴傻而已,至少不会骗人。”何雉说这一番话时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冷漠。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葛光竟然吓得腿一软就要倒下去。 然而何雉动作未停,鲜血淋漓的五指,直接就要朝着葛光额头上按下! 葛光被吓得脸色惨白,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我心头更是一凛,因为最后何雉说痴傻,也着实惊到了我。 这术法,后遗症那么重?! 我抬手就要阻拦何雉的动作,这手段太狠厉,伤人魂魄,必定是要有报应的! 葛光人就在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让他开口。 柳天牛本来目光锐利的看着葛光,忽然间便是眉头一挑。 下一刻,他便直接出手,抓向何雉的手腕! 很明显,柳天牛虽然严厉,但他替天行道,都是救人性命,何雉这手段太狠,他也不可能看着何雉用。 可何雉的动作反而愈发迅猛起来! 眼瞅着何雉就要按中葛光的脑门…… “我说!”葛光彻底被吓傻了,惊恐地尖叫出声 |
“啪!啪!”两声轻响,柳天牛和我几乎同时分别抓住了何雉的手腕和手肘。 葛光腾的一下跪倒在地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神色更恐惧,哆嗦地说道:“我说……柳道长,李先生……你们放过我……我说……”我一下子就明白,这葛光是以为我和柳天牛也要动手? 不过我并没有解释什么,柳天牛也没开口。 只是何雉吃痛的闷哼一声。 我赶紧松开了手,同时低声提醒柳天牛,他也才松手。 何雉取出一张布,擦拭了一下五指上的血迹,目光冷冽地看着葛光。 葛光一脸惨然地继续说道:“候钱书还有个女儿,他被官老爷下令吊起来的时候,让人把女儿送走了,我被官老爷吩咐,把人抓了回来……” “之后官老爷走了,可候钱书女儿没跟着走,人也不见了……这件事儿没别人晓得……我觉得他可能是怕人看见,悄悄把人藏起来带走的……” 葛光话音落下之后,张全脸色都变了,愕然地看着他。 我心头一阵恶寒。 这年头,虽说兵荒马乱,但是有一句话,祸不及家小! 即便是纸人许这种刨坟挖尸,吃死人饭的纸扎匠,都知道训诫我,想要抓人家小,是一件错事! 候钱书当年遭逢变故,竟然女儿被人拦截抓下? |
那官老爷能因为候钱书说话太直接不好听,打断他腿,还生生把他绑了三天不给吃喝。 可想而知,若是一个女孩儿落入他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何雉更是直接抓住了葛光的衣领子,她身材瘦小,可力气丝毫不小,竟然一把将葛光给提起来不少! 她惊怒地盯着葛光,伸手“啪”的就是一耳光抽在了葛光脸上! 这清脆的声响在耳旁响彻,柳天牛都没动手阻拦。 葛光哭丧着脸,哆嗦着解释,说当年他也是没办法,他要是不这样做,全镇的人都得跟着一起倒霉啊,而且那官老爷是拿着枪,指着他儿子的脑袋下的命令…… 场间立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葛光带哭腔的解释。 我心头却很冷…… 因为我觉得,候钱书的女儿,应该没被带走…… 开始我也觉得候钱书虽然遭遇艰难,但毕竟事出有因,他直接要一整个悬壶镇的人命,也太过极端。 可现在晓得这个过程后,我就觉得,候钱书这做法,果然是事出有因…… 并且,我此时还想到了大阴之时,那院子里头出了凶怨气息,我们却看不见尸鬼在何处。 若是那地方是一个凶宅,那么自然会整个宅子凶气相同,定罗盘分辨不出来方向很正常。 越想,我就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没错。 而且候钱书作为一个算命先生,他肯定是能算到一些的…… |
他能等这么多年才回来,绝对是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无论是他本身学了风水术也好,还是说身边跟着个风水先生,这都绝对是一场恶斗了! “他应该就在白天那个宅子里,他女儿,九成不是被带走了,那是个凶宅。”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看柳天牛,我语气都变得干哑了不少。 忽然间,“砰”的一声闷响,竟是张全重重的一脚踹在了葛光的后心,葛光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我带你们回去,他简直不是人!”张全眼中都是愤恨,本来就被风沙吹得发红的脸颊,此时更像是猪肝一般。 张全转身便开始带路。 葛光倒是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着我们走。 一路上朝着悬壶镇回去,我便一直在思忖,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越想,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等我们回到悬壶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何雉在路途上就把大黑木箱和怀表都还给了我。 我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都凌晨三点了。 进了镇上之后,本来跟着我们的葛光,就猫着腰钻进了一条街道岔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路上的时候,张全走路都带着风,眼中全是愤恨。 现在在镇路上,他始终有了惶然,走路都开始小心翼翼。 在我的示意下,张全把我们带回了白天到的那个院外。 |
此时夜空更冷寂,天上没有星星,惨淡的圆月斜挂在天边。 院子门前那块青石依旧。 第一眼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再多看一眼,我就察觉到了异样…… 整个院子都透着一股子阴沉气息,甚至木头的门槛上还出现一些裂纹,竟像是在渗血。 柳天牛做了个阻拦的动作,挡住了我和何雉。 张全也驻足停下,小心翼翼躲到了我身后。 大黄牛哞了一声,形成了不小的回音。 柳化烟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槛前头,她仔仔细细地打量院内,最后再看门槛上方,不安地说道:“师父,安五精镇符被破了,院中的黄石碎裂,这里头的东西,好凶。” 柳化烟的话语中都带着惊疑和忧虑。 我顿时便有所猜测,柳天牛的符应该很少被破,柳化烟才是这种反应…… “进去看看。”柳天牛沉声开口说道。 他直接抬腿往前,跨步便走进了院门内。 柳化烟也紧随其后进了院子。 何雉也跟着迈进院门,我赶紧迈步要追上她。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在院檐下,贴着一张纸。 那是一张宽阔的黄纸,其上画着玄奥的符文。 我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因为这符文之中,有几个字眼,几乎要渗血一般。 “后土候芊。”下意识的,我飞速抬手就是一抓,想要将那符纸拆下来! |
怪异的是,一阵风刮来,它竟是往上一飘,整张符纸都紧贴在了院檐之上,我根本就够不到了。 我身上泛起不少鸡皮疙瘩,心下一沉。 这院子,问题大了! 而且还就出在那张符上! 因为这不是简单的符,而是符契! 蒋一泓大部分教授我的,全都是地相堪舆之中的风水术,这些都记载在宅经之上。 宅经又是网罗天下风水术之精粹,让历代地相堪舆的阴阳先生将其完善。 时至今日,地相堪舆之中便有不知道多少当今已经失传的风水勘法。 这符契,便是一种几近失传的风水术! 此符画地为府,将一块阳间地界,划归为阴人所属。 在这地界之中,外邪若入,便是破了阴间规矩,必定遭到天谴报应。 符契之中的亡者,对这地界更是有无法言喻的掌控力。 蒋一泓曾叮嘱我,若是看到有符契的地方,便不要进去了。 无论是阴术先生还是阴阳先生,但凡用上了符契,那亡者便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更尽量不要得罪这些人,否则的话,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此时,我更肯定此处是凶宅,并且我也知道那个女孩儿的名字了…… 她叫做候芊! 思绪转瞬之间,我正想喊住柳天牛他们,我们不能贸然在这里待着。 可他们一行人,已然走进了堂屋之中…… 更怪异的是,院内竟然开始起雾,这雾气来的极快,转眼间就要将整个院子笼罩。 |
我脸色骤变,抬腿就要往前走。 后方却传来张全哆嗦畏惧的声音:“李先生,这鬼雾好渗人,你要不要出来?”我眼皮微跳,侧眼一看张全,他神色惶然,而大黄牛也是低声哞了一声,不安地踢踏了一下蹄子。 “你带着老黄,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回头我们来找你。看好它,不能让任何人伤到。”我话音刚落,张全正要去拉起绳子。 我也打算赶紧去堂屋里头,喊他们出来。 可大黄牛却忽然又是哞的一声,竟然踢踏着牛蹄,直接就进了院子。 我也只能快步跟上。 进了雾气中之后,就好似四面八方的白雾里,都有看不见的小手,正在从各个位置拉扯着我的衣服。 凉风在耳边萦绕,更让我有种想回头的错觉。 可我却很清楚,这地方回头,怕就是要出事…… 腰间的定罗盘发出的簌簌声已经有些变音,成了那种嘶嘶声响了。 等我走到堂屋里头的时候,柳天牛正背负着双手,目光凌厉的看着院中雾气。 柳化烟手持一柄桃木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何雉紧握着哭丧棒,就站在一进门的地方,明显在等我。 我面色犹豫不定,而柳天牛却沉声开口:“李阴阳,把它找出来,这凶魂作祟,先将其镇住,就不怕那候钱书不出来。” 柳天牛停顿片刻,又道:“你应该能找到吧?” |
我顿时也明白了柳天牛的意思,他是觉得,他动手伤了候钱书的女儿,候钱书还能不出来? 我思绪之间,心底也有了个计较。 吐了口浊气,我低声告诉柳天牛,说我们先从这院子里头退出去,院中有符契,那候钱书绝对不简单。 若不是他自己风水术高超,就会有一个极为厉害的风水先生跟着他。 我还没说完,柳天牛就打断了我的话,说我之前已经讲过一遍这个了。 怎么之前我都好端端的,但现在却忌惮起那人来了? 话音至此,柳天牛的语气已经变得有几分冷硬。 我顿时一僵,理了理思绪后,才谨慎的说,之前和现在不一样,这院头挂着符契。 如果候钱书能画出来这符契,那他风水术就已经很强!再加上他阳算的本事,已经足够称得上是阴阳先生! 若不是他,那画这符契的人,也必定是个厉害的阴术先生。 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里,如果看见符契,就要谨慎,否则的话,必定会不死不休! 稍作停顿,我又给柳天牛解释了一遍符契。 柳天牛微眯着眼睛,似是在思索。 偏偏就在这时,忽然,院内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很空洞,甚至在院内形成了回音。 紧跟着,便又是“啪”的一声,当这声音连贯起来之后,那就是掌声了。 并且在掌声之中,竟然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
我惊疑不定地盯着白雾。 柳天牛微眯起的眼眸变得愈发锐利,柳化烟的神色更加警惕,而何雉此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哭丧棒,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白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阴影,不过那影子一晃一晃的,明显是瘸腿。 我额头上已经冒出来了细密的汗水。 我本想着,我们大家先离开之后,我再单独来找这候钱书,看看能不能和他谈一谈,将这件事情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毫无躲闪,直接就走出来了?! 片刻之后,那阴影破开雾气,到了我们近前!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着唐装,约莫四十岁出头的男人。 他肤色偏黑,双眼透着浑浊。 他一直用力地拍着掌,双手竟然都拍得通红。 柳天牛微眯着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丝杀机。 何雉更是警惕惊疑,并且全神戒备的半提着哭丧棒,随时准备动手。 我的视线迅速在那人身上扫过,发现他瘸的是左腿。 “候钱书?”我抑制住心头的狂跳,压低了声音询问了一句。 那男人的头动了动,似是点了点回答我。 他浑浊的眼睛也在我的身上扫过一遍,忽然动了动唇。 一个极为沙哑的烟嗓音入耳。 “二十啷当岁,认得符契,看来你不是普通的风水先生。” “道士骑黄牛,鬼婆子带雷击木,小小的悬壶镇,竟然来得了你们这等人物。” |
候钱书说着,忽然就笑了笑。 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我身上,语气平静了不少。 “井水不犯河水,你晓得我是谁了,也看到了符契,你必定也晓得,我为什么要在悬壶镇。” “你们现在离开,我们便未曾相识,也毫无关系。” 我还没说话,先开口的却是柳天牛,他声音冰冷的说道:“离开?离开之后,你就好肆无忌惮地杀人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来讨债,你们要管么?”候钱书开始还算平和的语气,此时已然变得杀机凛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院内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 幽幽的哭泣声,忽而在耳边靡靡作响。 那哭声让人心头压抑得要裂开。 更让我惊愕的是,这候钱书竟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先生若斗起来,是不死不休,可据我所知,先生也没办法明斗,就是暗中的博弈,会造成很大的后果。 可候钱书这态度,就很直接和明显! 即便是这院中有符契,符契之中有凶尸。 候钱书毕竟是个先生,纵然他有阴阳术傍身,可他毕竟是以一敌三,甚至他的身体还不健全。 先生的身手本就不行,他少一条腿,哪儿来的底气直接和我们叫板?! 何况我们之中还有身手强劲厉害的道士和鬼婆子! 候钱书不是个傻子,他既然这样做,那就必定有所凭借! |
我的思绪只是瞬间闪过,而此时柳天牛忽然动了! 他身体猛地前冲数步,一只手直接朝着候钱书的肩头抓去! 同时,柳天牛冷声呵斥:“持着风水术,害普通人,即便是你事出有因,也是不应该!这件事情,你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转眼间,柳天牛已然踏步到了堂屋门槛,他的手俨然就要抓住候钱书的肩膀! 候钱书却不闪不躲。 偏偏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闷响,柳天牛竟是一个趔趄,身体猛地朝着前方倾倒而去! 我心头大惊。 因为柳天牛刚才一脚踩着门槛,此刻那门槛竟然从中直接断了,也是因此让柳天牛脚步不稳。 他并没有抓中候钱书! 可柳天牛那么厉害的身手,怎么会因为门槛断了而失足? 我觉得这其中太过诡异。 而雾气之中,竟像是又有个影子,这影子要矮小不少,正迅速地朝着柳天牛靠近! 我心头一寒,低声喝道:“柳道长,小心!” 就在此刻,柳天牛猛然驻足,站稳了身体。 “盖闻!” 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从柳天牛的口中迸出。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斩除,除去百殃!”“一斩去天殃,天逢道路鬼,斩却诸魔鬼,永远离家乡!” 这喝声透着一股我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气息,像是喷薄而出的阳煞之气? 还是说,这是道士身上特有的那股替天行道的正气? |
总之,柳天牛喝出这道咒法的同时,他的手在腰间一抓,便是三柄桃木剑陡然甩飞而出,朝着雾气中的阴影攒射而去! 柳天牛动作未停,反手就要去抓候钱书的脖子。 可候钱书竟还是不躲闪,他突然幽幽地说了句:“第一次见这么凶的道士,开口不要我杀人,反手就要出剑杀撞祟之人,既然如此,再等两天,我让悬壶镇所有人撞祟,你杀了他们,替我报仇如何?” 候钱书的烟嗓很是低哑,他的语速却很快,还透着讽刺。 柳天牛的脸色变了,惊疑不定地说道:“不可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是一声惨叫随即响起! 这惨叫声透着极为强烈的痛苦,哪儿是凶尸厉鬼,分明是人遭到重创! 再下一瞬,柳天牛就不再管候钱书,他疾步朝着刚才挥剑的方向奔去! 这一幕太快,这让我也是面色惊变。 因为就连我,都觉得刚才雾气之中出来的是候钱书的女儿,它肯定是要配合他动手。 却没想到,那竟是个撞祟的普通人?镇民? 我死死地盯着候钱书,他这一个小心思,就让柳天牛杀了人?! 此时柳化烟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她抬腿之间,也是冲进院中,去追柳天牛。 何雉动了,她猛地踏步上前,手中高举的哭丧棒,狠狠挥下。 “当头一棒!”清冷的呵斥声从她口中迸出。 这一声呵斥,狠厉果决,杀机凌然! |
我并没有阻拦何雉,因为我晓得,这候钱书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中招! 现在已经动手,那就只能跟何雉一起先将候钱书拿下,再让他就范! 思绪转瞬之间,我也快步上前,手中同时抽出了捞尸人的卜刀! 何雉动作太快,那一棒就要敲中候钱书的脑门。 可偏偏这时,何雉忽然痛叫一声,她腰间一扭,整个人竟然失重,直接朝着地上重重倒去! 砰的一声,是哭丧棒砸中了地面,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响,何雉重重摔倒在地! 我心头一惊,但手中动作未顿,卜刀直接去扎候钱书的肩头!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候钱书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竟像是透着一股泛青色。 本来他是一双圆眼,诡异的变化中,那双眼睛却像是成了柳叶眼,还是单眼皮。 他紧抿着嘴巴,一手直接朝着我卜刀接来! 他双指,竟然一下子夹住了卜刀,并且一股大力抽拉,我根本抵挡不住,卜刀竟然被他抢了过去。 下一瞬,候钱书反手抽刀,刀刃直接朝着我脖子上切来! 幽冷的话语,从候钱书唇间迸出。 “你们都不是好人,想分开我们父女两,都该死!”这声音和候钱书前一刻的烟嗓,简直是大不相同!更像是一个稚女的尖锐话语! 电光火石之间,我陡然后退,同时摸出了接阴匕首,快速地招架过去。 |
铿锵一声脆响,刀刃碰撞之间,竟然迸出一团火花! “他撞祟了!”何雉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煞白,语气惊厉地提醒我。 “李阴阳,小心!这人和这院里头的那死尸,怪异得很!” 我心头寒意十足,我当然晓得他怪异,柳天牛失足,何雉闪了腰,这都太不正常! 而就在这时,堂屋一侧,刚才进来的大黄牛,忽然哞地一声,猛地抬起蹄子,朝着院内的一个方向冲去! 它那架势,脑袋斜着往前顶去!分明是它看见了雾气里面的什么东西,要去撞?! 民间有传闻,牛眼泪可见鬼,这老黄牛年纪太大,已然是通灵! 莫不是它看见的,才是候钱书的女儿?! 候钱书的面色骤然变得阴厉至极,他抽刀,狠狠朝着大黄牛扑去! 那刀刃,更是直接扎向大黄牛的脖颈! 若是这一刀叫候钱书扎中了,大黄牛怕是要命殒当场! 我堪堪站稳,惊怒之间再一次挥刀,要拦下候钱书。 铿锵一声,接阴匕首和侯钱书手中的卜刀相撞,火花迸射而出! 我阻拦这一下,大黄牛便毫无阻碍地冲出去数米,身影隐匿在雾气之中。 “畜生!尔敢!”候钱书狰狞无比地嘶吼一声,几乎破音。 与此同时,他抓着卜刀的手骤然松开。 原本我们两刀相抵,谁都不让谁,他这一松开,接阴匕首就直接朝着他脖子上划去! |
那股子惯性的力量太大,我的身体直接失去了平衡,压根儿就无法收刀! 我大惊失色,眼瞅着我这一刀就要划断候钱书的脖颈。 我更觉得候钱书这不是疯了吗?!他故意送死?! 可下一瞬,我就不那么想了。 因为我脚底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小腿好似抽筋了一般,整个人都朝着旁边的地上重重地栽倒下去! 接阴匕首也铿锵一声,扎进了地面的一道石缝之中。 下一刻,一声闷响从雾气中传来。 同时还有一声震耳的牛哞! 那牛哞声中透着痛苦,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疼痛。 而候钱书,此刻已经冲进了雾气,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想要撑起身体,可小腿肚子还在转筋,足底也是火辣辣的疼痛。 我勉强侧身坐起,掰过来小腿,一看脚底,那里竟然扎着一块锋利的瓦片,尖锐处都扎穿了我的鞋底。 抽筋儿再加上足底的剧疼,令我额头上汗水直冒。 何雉此时勉强起了身,她迅速过来搀扶我,神色警惕地盯着候钱书消失的地方。 我心头焦急,想喊何雉快去看看情况。 偏偏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鸡鸣…… 这声响不大,可却格外的清晰,像是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院子里头本来的幽冷死寂,刹那间便被强压了下去。 雾气,就像是冰雪消融一般,迅速的散开。 转眼间,院内的所有雾都消失不见了。 天边挂上了一抹鱼肚白。 |
视线清晰的院子里头,已然看不见候钱书的身影。 大黄牛在十余米外的院墙前,踢踏着牛蹄子,时不时地哞一声。 它头顶上的牛毛此时竟透着一股焦黑色,其上还粘着泛青的红色血液。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柳天牛斩错了“人”,大老黄牛,撞对了? 我紧抿着嘴唇,飞速地扫视院内,想要找到候钱书的踪影。 可我一圈看下来,却一无所获。 “他凭借着这院中那死人,才能和我们斗,天亮前一刻,他们跑了。” 何雉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她语气极为不甘。 我心头却很压抑。 当真是候钱书的女儿,候芊起的作用? 在伤到候钱书的前一瞬间,柳天牛失足,何雉闪腰,我小腿也抽筋,甚至还被扎穿了脚底…… 她到底是什么死尸,这么诡异? 目光落至院西侧。 柳天牛单膝跪地,半蹲在地上,他双手正按中一个人的胸腹之间。 看这样子,柳天牛是在救人…… 旁边的柳化烟,却是面无血色,眼中都是惶然不安。 柳天牛的脸色很难看,眼中怒气几乎滔天,肩头都在微微颤动。 我心头有股很不好的感觉。 在何雉的搀扶下,我俩走到了近前。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她身材瘦小,穿着普通镇民的衣服。 她的胸口上,却横着扎穿了三把桃木剑。 |
柳天牛不只是按着她的胸腹,在那女人伤口的位置,还有银针扎入进去。 此刻女人勉强还有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可这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微弱到了随时都会消散。 并且女人半睁着一条缝隙的眼中,也透着一股死灰,分明是神志都散了…… “柳道长……”我刚开口,胸口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又说不出来话。 柳天牛面色紧绷着,还是一言不发。 “师父……没救了……”身侧的柳化烟艰难开口。 柳天牛的面色忽然变得一阵青红交加,再下一刻,他竟噗的一口,吐出来一团黑红色的血。 我看得更是心惊。 可我却隐隐懂得,柳天牛为什么会这副模样…… 道士救死扶伤,替天行道,现在让他手头沾染了人命,这恐怕不仅仅是破坏了他的规矩,更会影响他的心境…… 吐血之后的柳天牛,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我犹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柳道长,这不能全怪你,你也看不……” 本意,我是要劝柳天牛。 可话音未落,柳天牛便低声将我打断:“杀人害命?不怪我?” “这……”我一时之间就答不上来了…… 下一刻,那女人身体忽然一抽搐,四肢绷直起来,胸口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柳天牛的神态更萎靡,柳化烟明显也是举足无措。 |
那候芊本来就凶煞无比,看上去可能是青尸煞。 加上符契将这里划归成死人地界,所以才将柳天牛蒙骗? 本来有蒋一泓的警告,我就不应该让柳天牛他们进来,更不应该在有符契的地界中动手。 现在却悔之晚矣…… “将她收敛起来,刚好天亮,找到她住在何处,我们将尸体送去,我会给一个交代。”柳天牛沉声和柳化烟吩咐。 柳化烟轻轻点了点头,又取出来一张不小的白布,去收敛裹起尸体。 何雉则是投以我询问的目光。 柳天牛也深深看着我。 我便觉得一股子莫大的压力,因为此刻,我的确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将候钱书找出来了…… 看似他瘸腿,看似他借用了凶宅,凶尸,甚至是符契。 可他是真的和我们斗了一场,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我除了蒋一泓之外,遇到的第一个阴阳先生。 他虽然没有身手,但他的胆识和算计,都太强太强。 “暂时……没有办法。”思绪至此,我还是摇了摇头。 犹豫片刻,我又说道:“不过他肯定不会走……这镇上的人,他不会放过的。” 我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虽说他风水术我都认得出来,能猜测到,他的阴术肯定不如宅经。 但是我还真没有和他博弈的本事,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他斗…… |
柳天牛面色阴晴不定,他低头,似是也在思索。 忽然间,何雉却轻声说了句:“还有一个办法,柳道长,李阴阳,你们都忽略了。” 柳天牛视线落至何雉身上,沉声道:“什么办法,说。”“冤有头,债有主,候钱书找镇民报复,是他被断腿,又有葛光将他女儿抓回来,可终其根源,还是当年他给人算了一卦,被人不满报复。” “但为什么,他不去找葛光口中那个官老爷呢?他不想直接手刃了仇人雪恨?” “那官老爷地位不低,若是他近来出事儿了,葛光昨天肯定就会提,可明显没有。” “候钱书忌惮那个人!甚至不敢明面去报仇,可如果那人出现在悬壶镇,候钱书肯定会忍不住出来!”何雉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她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没办法找出来候钱书,就让候钱书来找我们。钓鱼需要鱼饵。”我听完了她的话后,眉头却紧皱成了个疙瘩。 何雉这番话,的确给了我提示。 冤有头,债有主,可候钱书的确将所有的恩怨迁怒到了村民身上…… 那原因就很简单了。 他能做得这么狠,却不找那官老爷,肯定就是忌惮。 那人,的确可以将候钱书引出来…… 可这风险也不小,首先我们得去把人找来。 此外,用人命做诱饵,这本身也是一种忌讳…… 事成了还好,若是失败,就会送一条人命出去。 |
虽说那人和候钱书有积怨,但他的命,也不是我们能决断的。 此外,候钱书都不敢去找,我们能将人找来么? 我思绪之间,又看了一眼柳天牛。 柳天牛眉头更是紧皱,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这个打算作罢。” 何雉却跺了跺脚,又说了句:“你想着救人,可事出有因,候钱书真的就全错了么?现在他迁怒村民,今天死这一个,明天若是再死十个呢?” “本就是一个恶人引起的事情,却要迂腐地保全那一个人的命,受困于这所谓的忌讳和规矩,害死更多人的命,你就觉得满意了?让你心里舒服了?”何雉的话语本身,分明就透着几分尖锐了。 柳天牛脸色沉了几分,我面色也变了变,何雉这番话,同样也刺痛到了我。 “你们要是有办法,就拿出来办法,没有办法,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一条恶人命,他未必会死,却有换这镇上所有人命的机会,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们要说不。”何雉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径直走出了大院。 柳天牛站起身,他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我心头同样有几分挣扎煎熬,一时之间,何雉这尖锐的问题,真的难倒了我…… 这期间,柳化烟已经将那女尸裹起来了。 她将尸体扛起,到了大黄牛身边,把尸体捆在了大黄牛的后背上。 柳天牛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
柳化烟拉着大黄牛往前走,我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出了院外,我看见何雉在路边踢着一块石子,那石子撞击在墙上,又弹回去,最后又被何雉踢飞…… 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直接扭过头,不再看我们。 “一个老牛鼻子迂腐,另一个刚当先生,也迂腐起来了,两个凑一块,天造地设。”何雉小声嘀咕了一句。 柳化烟明显面色透着尴尬。 柳天牛面色冷硬。 也就在这时,镇口那边的方向,忽然有人踉跄地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定睛一看,来人不正是张全吗?! 此刻张全脸色惶然,眼中透着恐惧。 我眉头紧皱,在刚才进院之前,我就让张全回去了。 他这会儿又过来做什么?难道,又发生了别的事情? 片刻间,张全就冲到了我们跟前,他一把就抓住我的手腕,焦急不安地说道:“李先生……好些个镇上的汉子都去后山了,镇长昨天晚上和不少人都讲了,是侯先生回来了,他在害人作乱!” “他们现在要将侯先生老婆的棺材挖出来,而且镇长亲自进城了,他要去请城里头的官老爷来。” 我脸色当即就变了。 柳天牛更是面沉似水,他眉心的竖纹川字,变得更深邃。 何雉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接着,她便微眯着眼睛扫了我和柳天牛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
我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那官老爷,阴差阳错要被带来悬壶镇,这莫不就是命数? 可葛光竟然让镇民去挖候钱书老婆的坟?! 祸不及家小,伤人不伤子女,他们伤了! 现在还要掘人坟墓,这是要逼着候钱书不死不休! 如今候钱书设下的风水局,是冲心水之中,母子煞背箭刃煞女! 这风水的确会让悬壶镇逐渐破败! 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候钱书做法极端,毕竟是事出有因,这事儿我们遇到了,本还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是现在和候钱书冲突,也必定能想到法子来缓和解决,甚至将候钱书抓住,带走,都是一种解决办法。 可一旦今天镇民真挖出来他老婆的坟,候钱书绝对会疯癫。 一个发疯的阴阳先生,他恐怕能用出来更恶毒的风水局! 我们下手需要顾忌人命,他却不需要! 届时的死伤,绝对难以估量。 思绪在顷刻之间,我盯着张全,沉声说道:“带我们去那里,这坟,不能挖。” “还有,葛光走多久了?他大概多久会回到悬壶镇?” “估计午时之前就能回来,镇长带着人骑马,官老爷他们有洋车,比咱们两条腿走路快很多。”张全松开了我的手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说完之后,他马上指着一个方向,接着便疾步朝着那边走去。 我们一行人则是紧随其后。 |
约莫一刻钟之后,我们便来到了镇尾。 出镇之后是一条小路,两侧有不少开垦出来的方田,远眺之下,能看到后方有不少山包连绵在一起。 只不过,一眼我没看到什么人影子。 我心头的压抑和不安,正在飞速地滋生。 张全来通知我们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我怕我们不一定拦得住了…… 又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经过了数座小山包,终于来到一座较高的山外。 这是一座垅龙山,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水流潺潺。 张全指了指前方山路,他喘息不已,说候钱书老婆就埋在山腰,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上山,我们恐怕来不及了…… 我心头很沉,因为就算来不及,也得阻止,如果挖出来了,就得让他们埋回去。 好歹我在这里,可以用一些宅经上的风水术减少一些对亡者的影响。 我相信候钱书肯定能看得到我的做法。 思绪至此,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柳天牛,他当即便点头,说可以。 他让柳化烟跟何雉和张全在山脚下等,他和我两人上山速度会快很多。 语罢,他便直接抓住了我的肩膀。 下一刻,根本不待我回答,他直接迈步朝着山路之上疾驰! 他速度之快,我的脚步根本跟不上,完全是被他提着走的,耳边山风凌冽,时不时有树枝或者树叶割在脸上,更是一阵刺痛。 |
我花了片刻时间,来适应被柳天牛提着飞速疾驰的感觉。 很快我便拿出定罗盘,开始分析风水,以及准确的墓葬位置。 毕竟没有张全带路,这座山也不小,稍微偏离一些距离,我们可能就会走错地方。 很快我就分析出来,这是山的方位,是丙山壬向,辰龙入首之局。 最佳的葬穴,是在山腰生门方位处。 我通过定罗盘确定方位,并不停地和柳天牛提示方向。 不多时,我们就来到山腰之上,朝着正东北方向赶路,差不多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视线中便看到一大群镇民,正围着一处山脊下的空地。 有人在旁嗬声打气,有不少人则是在中间挖坟掘土! 此时已经能通过人群中的缝隙,看到中间的坟堆。 如今的坟头早已经被挖成了一个深坑。 他们在挖坟之余,还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很快,我和柳天牛便到了近前。 此刻已经有镇民看见我们了,其中几人回过头来,面色警惕地看着我和柳天牛。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几个人就是我们刚到悬壶镇,在候钱书家中见过的镇民。 我直接朝着他们跟前走去。 同时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格外严厉的喊了一声:“全都住手!不想死的话,就不准再挖坟!” 我这一嗓子,的确起了点儿作用,几乎所有的镇民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了,就连挖坟的那几个人,也都停了下来,略有不安地回头看我。 |
可偏偏就在这时,那几个我眼熟的镇民突然往前凑了几步。 当头的一个,手抄着袖子,微微苟着头,满脸赔笑地说:“李先生,镇长说了,你们在帮忙对付侯先生,可你们对付不了,还破不掉侯先生布下来的风水局,他没办法,只能进城去找当年收拾过侯先生的官老爷来给悬壶镇撑腰。” “这座坟是肯定要挖的,侯先生都不管我们全镇人的命,恨不得我们所有人去死,我们肯定不能坐以待毙。挖了坟,把他逼出来,破了他设的风水局,再将他交给官老爷,咱们悬壶镇才能安然无恙。” 此人这番话说的谦恭,听上去也煞有道理。 后方的镇民也都在点头,并且这些人还在低声唾骂,说候钱书这个人不念及旧情,镇上以前也对他不错,若不是他惹恼了大人物,何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我面色难看,这些镇民又哪儿知道,候钱书的女儿也被害死了? 否则的话,张全都要踹一脚葛光,这些镇民不可能都和葛光一样心狠无情。 思绪之间,我正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同时还要讲挖坟之后的害处。 柳天牛却忽然一抽腰间拂尘,直接不管前头挡路的镇民,大步往前走去。 他手中拂尘一甩,就有几个镇民应声倒地。 |
之前柳天牛一拂尘就抽断了我的心脉,明显他对于这些镇民却留了手,倒下的镇民,也就是被推倒一般,就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转眼间柳天牛就要到了坟旁,可人群最后头,却钻出来几个穿着民兵服的镇民! 他们手头都拿着枪! 几个民兵猛地抬枪,枪口便直接指着柳天牛! “臭道士,你们解决不了这里的麻烦,还装什么烂好人,不准我们挖坟?” “你们倒是舒坦了,觉得做了好事?可咱们悬壶镇的人就要被害死了!” “你再敢往前一步,就蹦了你!” 其中一个民兵,面色凶狠,语气更是透着十足的威胁。 我脸色骤变,我是晓得悬壶镇有民兵,葛光还说了,可以让民兵围着镇上一圈,让候钱书逃不掉。 可没想到这挖坟,他竟然都让几个民兵跟着…… 这枪子儿,怕是要比柳天牛的桃木剑,快得多…… 柳天牛的眼睛,忽而眯成了一条缝。 他眼中闪现的不是杀机,而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我很清楚这眼神的原因,柳天牛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他是要救人,并且走的是正道。 这些镇民做的事情,太过颠覆他的原则,他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 我额头上汗水直冒,生怕柳天牛这顽固的性格一上来,冲动之下吃了枪子儿,赶忙低声喊他,让他不要冲动…… |
而那几个民兵依旧举着枪,有的枪口瞄着柳天牛胸口,有的瞄着他脑袋。 同时,他们还给那些拿着锄头洋铲的镇民使了眼色。 立时,镇民又开始继续挖坟。 时间已经到了半晌午,刺目的阳光挥洒下来,照得人心慌意乱。 随着坟堆被挖得越来越深,那些被挖出来的土,颜色已经透黑。 忽而从坟坑内传出“咔嚓”一声轻响! “挖到棺材板子了!”一个镇民惊喜地喊道。 其余人的动作更快,泥土飞速地被刨了出来。 在我前头那几个镇民明显是领头的,他们眼中露出狂喜和兴奋。 刚开始和我说话那一个,狠厉地说了句:“挖出来这死婆娘,看那候钱书还怎么猖狂!” “他敢猖狂,就把他婆娘挫骨扬灰!” 这话更让我脸色一变。可偏偏就在这时,坟坑旁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音凄厉无比! 顿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刚好看见一个镇民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进了坟坑内。 他身旁的人则是惊惧地喊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一把就甩飞了手中的锄头。 我这才看清楚,栽倒的那镇民,小腿鲜血狂飙,竟是刚才挨了一锄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赶紧去将那镇民搀扶起来,让人快送下山去看大夫。 又有人骂失手之人,怎么那么不小心? 场间更是一片嘈杂混乱。 |
只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耽误多少进度。 在领头镇民的指使下,又开始起棺。 只是这刺目的阳光下,场间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蒙上了一层黑气。 我形容不了那黑气的由来、 这会儿烈日高悬,不可能白日见鬼,棺材里头的死人也闹不了祟客。 难道是因为风水? 冲心水加上箭刃煞女,会让整个悬壶镇的人非死即残,这风水的“凶”,已经开始隐现了? 本身,风水便是在无形之中或助人或害人! 若非如此,刚才又怎么会出那种意外? 我心头更沉了不少,若是风水完全成了定局,箭刃煞女和冲心水的阴气生气平衡在一起,就会形成新的风水局势,即便是将尸体弄走,也会发生别的变化,来维持那风水局势,不会再改变! 必须尽快拿下候钱书……而且还不能让候钱书死了。 他一旦丧命,这风水局必定无解,整个悬壶镇的人都得慢慢陪葬! 只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只是恐惧候钱书而已…… 在我思绪之间,一口漆黑的棺木已经被镇民从坟坑中起出。 棺身表面有不少的纹路,刻着天干地支,风水箴言。 有的我看得懂,那是关于风水术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关于阳算,我便看不明白了。 这棺材上还有刚才那个镇民留下的一大片血迹,正在渗入木纹之中。 |
饶是大白天的阳光刺目,这口棺材也煞是阴森。 “候钱书害人不浅,他婆娘棺材都阴森森的,咱们镇后头埋这么个晦气棺材,也整得镇上运气不好。”“我看,等候钱书就范了,还是要把棺材砸了。”镇民又开始议论起来,并且一个比一个说得狠。 包括等候钱书被抓住之后,要怎么折磨他,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们还说候钱书这些年给人算命,肯定还挣了不少,都得掏出来,给大家赔偿。 听到这些话,我胸口就憋着一口气,让我很是难受。 “你们……”我刚开口,顿时便有一杆枪移到了我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脑门心。 “闭嘴!你们来了镇上,啥忙都帮不上,好话坏话我们都说尽了,你再捣乱,我就对你不客气!”一个民兵极不耐烦地呵斥我。 他说完之后,冲着其余镇民招了招手,说了句:“找几根绳子,把他们手捆了,他们没心思帮我们。有这口棺材了,镇长已经去请官老爷,用不着他们,捆了免得夜长梦多!” 顿时就有镇民掏出绳索! 我脸色再变。 这要是被捆起来,岂不就是成了阶下囚? 这事儿就更没转机! 可枪指着,还能怎么办?! 我额头上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拿着绳子的镇民已经到了我们近前。 他们没先捆我,反倒是要去绑柳天牛。 |
柳天牛伫立在原地,一手持着拂尘,一手附在身后,两个镇民想捆住他的手,却没能拉动他。 “臭道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杵着干什么?手背过去合起来!” 当头的一个民兵,眼神凶狠,枪口往前怼了怼,都快怼到柳天牛脸上了。 甚至另一人,直接扬起枪托,要朝着柳天牛脑袋上敲去! 这一枪托砸中,柳天牛怕是得头破血流。 我的心猛地一沉……柳天牛这脾气,又怎么可能就范? 下一瞬,柳天牛果然动了! 他手肘一颤,手中的拂尘,尘丝就像是炸开了一般,猛地横扫而出! 这时间点,刚好卡在枪托快要落下,其余几个民兵持枪靠近他的同时! 砰!砰!砰! 接连三声枪响! 刺鼻的火药味和震耳的枪响令我的大脑片刻间空白一片。 再到我醒过神来,却见柳天牛毫发无损。 而那几个持枪的民兵因为被拂尘丝缠住了手臂,放出的三枪全部射偏了,两枪射中棺材,还有一枪打中了一块石头,迸射出来大片碎石! 场间众人都被吓得惊叫出声。 领头的镇民更是大吼道:“开枪!杀了他!” 民兵也是震惊无比,似是没想到柳天牛的动作那么快,他们用力挣脱尘丝,枪口朝着柳天牛瞄去! 柳天牛猛地踏步上前,一跃而起,双腿一个横扫! |
那几个民兵轰然一声,都被扫飞出去数米,他们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 其中一个民兵脑袋撞到了一块石头,血流满面,他双目都透着狰狞,手头的枪都没瞄准,只是对着柳天牛的大致方向,“砰”的便是一枪! 又是一声惨叫应声而起! 他没打中柳天牛,反倒是柳天牛身边一个拿绳子的镇民没来得及躲开,腹部的位置中枪! 一大片鲜血迸出,那镇民应声倒地! 顿时人群一阵骚动,全都恐惧地四散跑开。 柳天牛面色铁青,忽而侧身朝着我一闪。 下一刻他就抓住了我的肩膀,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密林中疾驰而去! 柳天牛的反应速度太快,数个呼吸之后,我们都已经要钻进林子,砰砰的枪响声才接连从身后传来! 树干被击中,树皮木屑狂飞,地面被击中,泥土石块迸射!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稍微慢一点儿,我和柳天牛就性命不保了…… 冲进林子之后,柳天牛的速度便更快。 我强忍着心头的惊惧,思绪平复后迅速开口:“下山先找个地方藏身,这些镇民太顽劣,不能和他们硬来……” 柳天牛飞速地在树林之中穿梭。 上山我们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可下山,恐怕连四分之一都没用到。 等我们从山口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外头等着的柳化烟,何雉和张全。 他们三人都在紧张不安地张望山口。 转眼前,我们到了三人跟前。 |
柳天牛驻足停下,他松开我的肩头。 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何雉快速伸出手,搀扶了我一把,我才堪堪稳住身体。 柳化烟神色总算舒缓了一些,小心问道:“师父,刚才有枪声……”柳天牛并没有回答,而是侧过头,面沉似水的看着山上。 张全额头上冒汗,不安地说道:“有民兵跟上去了?咋样了,劝住了吗?”下一刻张全就紧闭着嘴巴,又不说话了。 他似是猜到了结果…… 我深呼吸了数次,才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山上的一幕幕又在我脑海中过滤一遍,尤其是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模样在我脑海之中更是深刻…… “我们起了冲突,他们把棺材挖了出来,这事儿没什么商量,张全,你找个安全地方,马上送我们过去。” “具体怎么办,还需要再商议。”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接着我又补充了一句,说等他们下山,恐怕我们就不好藏身,那些镇民肯定就会合镇上的人知会。 语罢,我便定定地看着张全。 他额头上汗水更多,眼中都是惊惧不安。 紧跟着他又低下头,皱眉思索。 片刻后,他才喃喃道:“俺踹了镇长一脚,他肯定不会给俺好日子过了,俺们又是一起的,肯定去不得俺家。” “镇西头有个老宅子,平时都没人去,那里以前是个棺材铺,人搬走好多年了。” “要不,去那儿?”张全试探性地问道。 |
我心头微跳。 张全找的这地方不错。 久无人居的棺材铺,也足够晦气! 这些镇民都有自大心,不过也足够胆小,应该不会想到我们去那边。 “走,有人要下山了。”忽然间,柳天牛开了口。 顿时我就想起来,刚才被锄头伤的那个镇民。 他们的速度完全比不上我和柳天牛,所以反倒是我们到了前头。 我们立马调转方向,朝着镇上回去。 在这路途之中,我也在思索着这件事儿还有什么解决的方式。 可一时之间,我的确没想到什么法子了。 镇民做法太极端,等那官老爷来了,恐怕事态会更严峻。 民兵手里有枪,那官老爷肯定也会带人带枪。 候钱书会被逼到什么地步? 若是他出来,恐怕就死定了…… 拿尸骨逼人,真的太阴损…… 思绪间,我们又从镇尾回到了镇内。 进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几个民兵在镇尾的位置晃荡,倒是没有见到普通镇民。 我大概就能猜测到,昨天晚上葛光离开的时候,肯定吩咐了民兵看守镇子,避免候钱书逃掉。 张全带路,朝着镇西头的方向走去。 镇上此时少有人,再加上镇西头那边街道都显得比较荒凉,反倒是没什么人瞧见我们的行踪。 约莫一刻钟之后,我们来到了镇西头的街道尾巴上。 这里有一道不小的宅院,院墙极高,少说得有三四米开外,院门则是不高,差不多两米。 |
可门的门槛却很高,至少得半米左右…… 而上方的屋檐下,竟然也有一块横着的木头挡板。 以至于这院门就显得极为怪异,门槛和上方的门板夹着,就只剩下一米多左右的空间。 想要进出的话不但得抬腿,还得苟着腰,否则的话会被绊住腿,也会撞到头。 我的确看得愣住了。 宅经之中有阴宅阳宅之说,几乎活人宅院,死人坟茔都有介绍,以及修筑方式。 可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院门。 这不可能是随意修建,可在风水之上,也没什么说道啊? 我眉心蹙起,这就比较麻烦了,我们能进去,大黄牛想要进院,基本上不可能。 此时,张全已经走到院门前,他用力伸手,吱呀一声便推开了挡板后头的院门。 他招呼了我们一声,便苟着腰,抬腿钻了进去。 我正想说门槛的事情,何雉却走在了前头,随着张全进院门之后,她便快速地去拆卸那一截门槛。 门槛似是活动的,几下子就被何雉从上方拿了起来。 大黄牛打了个响鼻往前走去,柳天牛和它几乎一起进了院子,柳化烟也紧随其后。 何雉一边示意我赶紧进院门,一边快速地解释道:“这应该不是简单的棺材铺,他门前挂着板斧,以前住在这里的,应该也是道上的棺材匠。” |
“有一种死人诈尸,腿脚会僵化,能移动,却不能正常行走,棺材铺子里常收死人,避免诈尸的尸体离开,就会在门槛和门头放上挡板,这样一来,僵化的尸体就出不去了。”“爷爷和我说过,抬棺匠和棺材匠,只要是道上的,都会这样修院门。” 说着,何雉还伸手指了指挡板,以及门头下面,的确挂着一个生锈的斧头。 这期间,我们两人已经都站到了院门内。 何雉顺手将挡板放了回去。 果然,我看见院门后头有卡槽,刚好能镶嵌挡板,使其稳固。 张全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院门,随后便转回身,直愣愣地看着何雉,眼中有害怕,同样也有几分好奇。 明显,他也好奇何雉所说的那些事儿。 我其实也想多问几句,不过此时,我目光更多被这院子吸引了过去。 院内格外空旷,院中更是堆积了不少的木头,全都是些粗大的树干,甚至还有不少切割出来的木板。 堂屋的门开着,里头很多木匠的工具。 可怪异的是,并没有一口成型的棺材。 第272章 侯先生算生,鲁棺材知死 院内有不少落叶灰尘,那些树干木板之上已经结了不少蜘蛛网,分明是常年没有人打理。 “这院子空旷多久了?”我下意识的问询了一声。 张全略作思忖后答道:“差不多五六年?当时侯先生被弄出镇上,差不多一年内的事儿?” |
说着,张全又用力一拳头砸在了手心,他郑重点头,说没错,就是同一年,应该前后就差一两个月。 侯先生当初走了之后,住在这里的棺材匠也走了。 停顿一下,张全还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们镇上,可要比现在繁华得多,侯先生挺有名气的,不少人上门找他来算命,他不是每天随时给人算,一天只算几卦,就会有很多人排队,大部分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镇上的饭馆儿,客栈,生意都不错。”“而且鲁老爹打得一手好棺材,更有一些大人物,提前就找鲁老爹打棺材,他规矩可多了,还必须人有气儿的时候找他做棺,人咽气儿了,他是怎么都不会管的。” “当年就有那么句话,说侯先生算生,鲁棺材知死,想要财运官帛,或是身后安宁,都要来悬壶镇。” 话语至此,张全又叹了口气,说现在镇上的人都想要侯先生死,鲁老爹也不知去向了。 我又愣了一下,我所想的反倒是那句话。 鲁棺材知死,难道他能算出来人什么时候断气不成? 这期间,柳化烟将大黄牛拉到了院东边儿的井口旁,她打了多半盆水给大黄牛喝。 柳天牛则是去了堂屋内,坐在了一张木椅子上。 何雉在打量院内的其他位置。 此时我们众人都难掩神色上的疲惫。 |
张全更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杵在院子中央,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我喘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迫使自己更清醒一些。 我们舟车劳顿,到了悬壶镇就去了悬壶瀑布寻尸,再和候钱书斗起来,之后上山,都是一整夜没休息。 我摸出来怀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已经快要到正午。 按这个时间来算,葛光已经快要将官老爷请来了。 只是我们要硬撑着的话,肯定会出大问题。 要是白天不解决这件事儿,拖到了夜里头,我们也未必撑得住。 深吸了一口气,我更用力地按了按眉心。 接着我就喊了何雉一声,让她等下去睡觉休息,我们两人一人睡上一个时辰,然后轮换放风。 何雉点头说好,也没多问别的。 我走进堂屋,也同柳天牛说了,让他和柳化烟休息一会儿,睡一觉, 柳化烟轻声说道:“我们三人轮换吧,让张全也去休息。”我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和何雉一个时辰轮换一次,在院内放风。 张全至少得撑住到天黑,他得出去放风。 停顿了一下,我解释说:柳道长身手更强,要不是他,我们肯定下不了山。现在他们取了候钱书老婆的棺木,再加上那官老爷一来,这事儿绝不可能善了。 候钱书肯定不能死,如果他能忍得住不出来,那还好。 可如果他忍不住出来了,就一定会被杀。 |
我们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就要全靠柳道长动手,尽量救下来候钱书的命,所以他们师徒俩就必须休息够。 我和何雉未必能派上用场,所以我们就少睡一会儿。 至于张全,他是唯一一个我们能信任的镇上人,他得出去看着,如果镇长带来了官老爷,他们提前要针对候钱书的话,就必须立刻来通知我们。 我一口气解释清楚了所有话。 柳化烟这才明白过来,她轻轻点头,走至另一侧一张竹制躺椅旁坐下休息。 至于柳天牛,他竟是闭上双目,像是已经在休息养神。 这屋内椅子不少,我让何雉也去找一张椅子躺下睡觉,何雉点点头便去休息了。 最后我才回到张全跟前。 张全此时眼神又清醒了些,只不过眼珠子里头布满了血丝,明显是在强撑着。 还没等我开口,张全哑着声音开口:“俺都听清楚了,李先生,俺不用睡,去外头瞄着,要是有啥事儿,就赶紧回来通风报信。” “小心点儿,葛光心眼不大,别让他们发现你,不然的话,可能也会对你不利。”我沉声叮嘱。 张全马上就点点头,转身去开了院门,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的确是累了,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基本上都已经睡熟了。 我找了个木墩子坐下,阳光照射在身上,困意便又来了一些。 |
晃了晃脑袋,我取出来宅经,开始低头研读。 不过因为太困,精神不集中,反倒是读不进去,最后只能放弃,转而看阴生九术。 虽说我接阴的次数不多,但是我很清楚,我学得透彻,到时候才能将这手艺交出去,也才对得起罗阴婆。 并且难保不会再遇到需要接阴的事儿,多一个本事傍身,行走在外头,身板儿也更挺直。 鬼使神差的我翻到了其中一页。 这一页已经是阴生九术的末尾三页了。 其上记载的是第九术,生术。 之前我只是粗略看过这个术法,其实阴生九术我也会得不全。 这生术的作用是救人性命,还要损耗阳寿。 我低头看了半晌,其上有一段详细描述。 孕妇若亡于产婴时,因胎儿无名讳,本应胎死腹中,无法投生,故设生术,怜悯无出之魂。 接阴婆损耗十年阳寿,可画麒麟符式,赋婴儿出生之元阳生气。 其生而为阴生子,六岁聚阳,十二岁阳举,二十二岁勘阳关。 往后世接阴婆谨记,生术不可冒用,需看孕妇生前品性。 阴生子有劫,二十二岁勘阳关,母煞觅儿,其若生前凶,死后必弑儿。 看完这段话,我心头一阵狂跳,之前我看这些,就没注意多余的描述,只是看了术法应该怎么使用。 此时看清楚这生术的用法,也让我心头多了几分忌惮。 冷不丁的,我便想到了我二十二岁,还有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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