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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功夫——由鬼到神,出身武术世家、25年习武经历,谈谈真实的武功[第4页] |
作者:龙凤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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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胜哥请我们在一个驴肉火烧馆吃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很投机添一壶。后来胜哥又用呼机呼来了张洪文:“洪文啊,打败你的那个小子和我喝酒呢!” 洪文哥风风火火赶来,一见面就笑着给我一拳:“晓东,来保定咋不说一声呢!” 我说:“哥哥啊,我来这里上学了,开学才一周,还没来得及向哥哥报到啊。” “你二舅还好吧?” “很好,很好,他送我来的。” “他人呢?” “走了啊。” “操,你爷俩都不够意思,来了也不说一声,罚你三杯!” “认罚,认罚!” 那一晚不知喝了多少杯,大家推杯换盏,十分尽兴。 第二天酒醒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宿舍里了,头疼得厉害。 葛亮笑着说:“四哥,醒啦?” “昨晚怎么回来的?” “哥儿几个把你抬回来的。” 我摸摸脑袋:“没出丑吧?” “尿在出租车上算吗?” “我靠!完了,完了,丑态百露!” 后来我又检查了钱包:“弄了半天昨晚是我结的账啊?” 葛亮笑着说:“是啊,所有人都争不过你,拉都拉不住,人家胜哥已经结账了,你非得把钱给人家,说如果人家不要你就不认这个大哥了。” 天哪,我抱头沮丧:喝飞了,又喝飞了,每次喝飞了我都抢着结账,这毛病很不好啊。 姥姥一再告诫我: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好就会穷。 眼看着钱包里的800块钱没了,1994年啊,那是大舅给我的两个月的生活费啊,肝疼,肝疼,不仅肝疼,浑身都疼! 二哥高杰笑着说:“大家商量好了,你要没钱吃饭了,大伙给你凑。” 我一摊手:“凑吧,现在就凑!” 高杰哈哈大笑:“饭卡可以给你,钱没有!哈哈。” 我耷拉着脑地对大家说:“以后我再喝多了,你们管着点我,我要结账你们就把我轰出去。” 张良凑上来说:“管不住,你都跳到饭桌上去了!” 我靠,我靠,不敢回首,不敢回首! 此刻老大从门外进来喊:“老四,你妈妈来看你了!” 我赶忙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脚底下像踩着棉花。 “妈。” “你怎么了?”妈妈惊讶地看着我。 “啊?” “你看看你这气色,这头发,刚睡醒?” “嗯。” 妈妈又看了看我:“怎么这么大酒味,你喝酒了?” “昨晚和几个同学喝了点。” 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玩意也传承吗?” “什么?” 妈妈没回答,递给我一个包:“这是秋天的衣服,天凉了,记着穿。” 妈妈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是1000块钱,省着花!” 哇,妈妈真是及时雨宋公明啊,转念一想,又有些踌躇,我问:“叔叔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 我才敢接过来。 妈妈思考了片刻说:“下周六去家里吃饭吧。” 我点头支吾了半天:“我还是……” “一家人,总得来往,你叔叔对你印象很好,雯雯也挺想你的。” 我大脑急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一个解脱的办法:“妈,我下下周再去把,下周我要去趟北京,看看高中的一个女同学。” “女朋友?” “算……算是吧。” |
“谈恋爱可以,但不能越雷池。毁了人家丫头,我不饶你!” 亲妈说话,字字见血,我纳闷为什么她十九年不管我,如今一见面就介入我的婚姻大事。 后来才知道,原来妈妈早就和姥姥约定,他们替妈妈抚养我到成年,十八岁后归还妈妈。 这些年,舅舅教我练武,全家人鼓励我靠保定的警校,就是为我和妈妈重逢铺路。 一星期后,我果真去了北京。 1994年的北京和现在的北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如今四环周围的商业圈那时大多都是荒地。 再次和王芳相见,感觉有点陌生,大家不像高中那时那么默契了,其实彼此离开才两个月,两个月就让人产生了说不出的感觉。 人生若只如初见,世上没有移情别恋。 她请我吃的北京烤鸭,然后陪我逛王府井、西单、东四。 直到下午,我们才从陌生感中走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叽叽喳喳。 傍晚十分,我们在颐和园遛弯,一个大柳树下,我们紧紧拥抱。荷尔蒙怒火中烧,阵阵幻想排山倒海。 “找个宾馆吧?”王芳突然说了一句。 “啊?” 王芳脸一红:“要不你晚上就住我们男生宿舍,我给你找个地方。” 我当时那个后悔啊,第二句话她分明偷换了概念,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突然,妈妈那句忠告开始在脑海晃动:“毁了人家丫头,我不饶你!” “我还是住宿舍吧。” 拒绝也是一种勇气。多年后,当我和王芳彼此有了真正的伴侣后,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颐和园那天晚上,谢谢你。” 谢不谢无所谓了,练武之人先练心,心不正,功不成。 几十年来,我看过太多的风花雪月、人间悲歌,尤其是当警察后,各种血案、情杀、自杀数不胜数。千奇百怪的人性,支离破碎的人生,无不透露这人性的脆弱和罪恶。 这么多年来,我总结了一个规律,一个男人如果想成事,必须做到两点:第一管住自己的嘴,第二管住自己的裆。 裆松没人性,话多没分量。自古至今,概莫能外。 |
回到学校后,葛亮、高杰、国威开始撺掇我参加校散打队。 那天公园里的一战,宿舍的哥们儿已经公认我是宿舍第一高手。 张良也跟着参合:“咱们一起参加散打队吧,你们没事多教教我,我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就差功夫二字了。” 看着瘦的跟猴子似的良子,我笑着说:“你先别练功夫,你先练肌肉,多吃、多锻炼。没有肌肉,功夫再强也顶不住对方进攻。先学挨打,再学打人,这是个正经路子。” 高杰此刻把衬衫一脱:“老五,看看,看看,这叫胸肌,这叫腹肌,这叫肱二头肌!” 张良摸着高杰的胸肌说:“哇,这么壮,泡小姐估计小姐都倒贴你钱!” 老大海涛听到这儿站起来说:“看到没?犯罪心理学,这就是潜在的嫖客,未来的强奸犯。” 张良一乐:“老大你别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相,武侠小说你都能看得底下支棱起来!” 葛亮忙问:“哪一段?哪一段?” 张良说:“尹志平和小龙女那一段!” 老大拿起书:“玩蛋去。不跟你们扯淡了,俺去图书馆看书去了!” 最终,我们宿舍除了老大,其余五个人都参加了散打队。 晚上没事时,大家就在操场上对练,为什么不在室内?室内没女生,操场上有女生观看。 男人就这点屁事,无论练散打还是打篮球,只要场下有女人观看,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活跃。 第二年春天,几个高校武术协会就组织了一场散打锦标赛。 学校初选过后,我和高杰还有几个高两届的师兄参加了这次比赛。 这次采取的是三局两胜制。 几轮下来,我和高杰都进入四分之一决赛。 按照规则,和我对阵的是一所省重点大学的高手,最关键的是这哥们儿还是个留学生,日本人! 中国人对日本人有一种天然的仇恨感,凡事别沾上“日本”两个字,一旦沾上那就是国耻家仇! 这哥们儿叫什么玩意太郎。至今也没记清。练泰拳出来的,我就纳闷了,你作为日本人不练空手道、不练忍术,练个什么泰拳啊,哪怕练相扑也能体现鬼子本色啊。 但据说这哥们儿还是那所大学武术协会的副会长,负责中日功夫交流之类的活动。 台下我们领队对我说:“这一场必须胜,你就是死在上面也不能认输!” |
我睁大眼睛狠狠点点头:看来今天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按照规定,对方虽然练泰拳,但只能按散打的规则打,不准用肘和膝,这就大大限制了对方的攻击力。 第一局,大家互相试探。泰拳的特点:凶猛、干净、利落,一招致命。连续击打的招数少,基本都是一拳、一腿,但只要被对方击中,那个疼痛感久久不能离去。 在泰国,很多泰拳手活的岁数都不大,这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训练强度太大。很多泰拳手都是从小练起,这种外家拳特别注重身体的强度、硬度和攻击性,咱们打“千层纸”,他们直接打树干,咱们踢沙包,他们踢钢管。没有类似太极拳等内外兼修的拳术调理身体,身体会变成斗战机器,耗损久了,就会突然熄火。第二,很多泰拳手为了谋生,打黑拳。黑拳要命,不死也伤,尤其是内伤,五脏六腑受损,很容易导致短寿。第三,一些拳手沉迷酒色,拳台上血战过后放纵享乐,疯狂饮酒疯狂嫖娼,时间久了掏空了身子,再上拳台,肯定体力不支,进而再次苦练,形成恶性循环。 泰拳号称对外“五百年没败绩”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们注重实战,每个泰拳手在正式走上拳台之前都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甚至上百次实战,他们从小就在打,以击残击毙对手为荣耀,以进入皇家卫队为抱负,所以泰拳没有一点花架子,没有一丝表演性,单纯一个“横扫腿”就足够一般对手消化半年。 |
我和这个什么玩意郎,对峙了半天,他出了几个横扫腿,我都接住了。 我起了两个鞭腿,他也撑住了。 第一局就这样墨迹墨迹,铜锣一响,结束了。 领队赶紧上来给我灌水:“怎么样?能撑住吗?” “没问题。” 领队说:“人家是主场,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如果表面上势均力敌,结果肯定是判我们输。” “我明白。第二局我会猛攻!” 第二局开始了,我上去就一套组合拳,紧跟着不停地用低鞭腿踢他的支撑腿。他竟然顶着往前冲,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甚至在我击打他的同时他竟一步步把我挤到台角上。 领队在下面大喊:“正蹬!正蹬!下面有!下面有!” 听到领队这一声喝,我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蹬了出去,正中对方肚子,对方被我蹬出一米远,竟然没造成太大杀伤力,他又架着拳拱了上来。 我感觉那一脚像是踹在了钢板上,这腹肌也太硬了! 对方此刻突然起腿,泰拳的横扫和散打的鞭腿最大的不同就是泰拳的胯顶得特别上前,其实这还是膝击动作的衍生品,对方整个大腿都到了我胸前,嗙的一声,正中胸口,我立马倒地。 我怕裁判读秒,一旦读秒就要扣分,忍着剧痛赶紧爬起来,胸窝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闷闷的阵痛。 我当时怀疑我肋骨已经断了,但也想不了那么多了,领队那句话浮现脑海:死在台上也不能认输! 但裁判此刻还是走上来给我读秒,我一个劲儿地摇头示意我没事,但不知裁判是偏向对手还是保护我,直到读到7,才按按我的拳套,示意继续比赛。 什么玩意郎看我遭受了重击,他发了疯地加大进攻的力度。 又是一记横扫,这次比上次抬腿抬得更高,想扫我的头,头一旦被扫中,这个力度下基本就被KO了。 我架起双手护挡,但极大的力度下,还是一阵阵发蒙。 此刻锣声响了,什么玩意郎狠狠看我一眼,意思是说:“便宜你小子了!” 领队和高杰都上来给我按摩,松弛肌肉,我瞟了一眼我的肋骨处,都踢出淤血来了。 领队眼神坚毅地问:“还能不能撑?” “能!” 嘴上说能,心里肝颤,只此一败,江湖名声狼藉,回到学校如果说是输给了日本人,我干脆自尽算了!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二舅,如果是二舅在这里,他会用什么方法破解。 二舅教过我的所有招式都在脑海里翻腾,二舅在战场上杀敌时那些心眼子、歪点子也在我心中翻腾。 拳台就是战场,战争就讲究战术,既然这小子皮肉这么紧,就不能硬磕,咱们中华武术不是讲究声东击西、避实就虚吗,用脑子打拳永远比蛮干要实惠得多。 “有了有了!”我想起了二舅所说的自杀式格斗绝招:“自伤八百,伤敌一千!豁出去了,大不了终生残疾,这辈子不练散打了!” |
第三局开始。 开打前高杰紧紧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说:“好兄弟,撑住,回去咱喝酒!” 我已做好了发生任何后果的准备,心态反而放松了。 我架着拳笑着看着对方,不停地挑逗。什么玩意郎不知我什么意思,猛地一腿击过来,我嗖的一下跑掉了。 来来往往几个回合,裁判不干了,叫停比赛,告诫我消极进攻。 浪荡了一阵,我估计时间过去一半了,突然冲了上去主动出拳,故意露出左腿空当,对方一看时机来了起右腿一个底扫,扫中我的左腿,我冒着左腿被踢折的危险让他踢。 他踢一下,我瘸一下,每踢一下,我都忍着巨大的疼痛,比赛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台下对方的人在喝彩,我的领队急得大喊:“跑啊,跑啊!” 高杰也大喊:“晓东!跑!跑!” 对方踢疯了,想一鼓作气,把我踢瘫,就在他踢出第五腿时,我使出全身力气,猛地起右腿,一个高鞭上头,重重地踢在他的左太阳穴上!我倒了,他也倒了,我站了起来,他始终没站起来。 裁判也不用读秒了,直接把校医喊上来,什么玩意郎昏迷了一分钟才渐渐苏醒。 领队和高杰还有众兄弟一下冲了上来,把我抱起,我哭了,领队和高杰也哭了。 比赛结束后,回到校园,我养了一个月的伤。 |
妈妈让我回家住,我没答应。病床上,当妈妈掀开被子看着我肿得变形的左腿时,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继父拍拍我的肩膀:“汉子!汉子!” 雯雯怯怯地问:“哥哥,你疼不疼啊?” 我笑了笑:“不疼,一点都不疼。” 男人带点伤,脸上也有光。 这件事,增进了我和继父的感情。 养伤那段时间,继父几乎天天去医院看我。其实住院期间最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因为校医说我的骨头已经错位了,软组织严重受伤,不能再用力,如果想继续散打事业,必须好好养伤,绝对不能二次受伤。 继父每次陪床都到深夜,走前总是问我一句:“还上不上厕所?”然后架着我就向男厕走。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早餐来到医院。中间有段时间还用毛巾打湿了给我擦身子。 我很不好意思,每当这个时刻他就笑着说:“大小伙子,怕什么!打仗都不怕,擦擦身子你害什么羞!” 有一天傍晚,他陪我上完厕所,又开始为我打洗脚水。 望着他的背影,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爸,您歇会儿吧。” 继父愣了一下,手里拿着脸盆,低头停了片刻:“没事。没事。” 第二天,妈妈和雯雯来看我时,我突然问:“我爸怎么没来?” 妈妈愣住了:“谁?” “爸爸啊。” “哦……他……他有个会。有个会。得开个会。” “等我腿好了, 我请爸爸吃个饭吧!” 妈妈一笑:“用我们给你的钱请我们吃饭,你还是省省吧。” 雯雯笑着说:“哥哥,你现在可有名了,连我们班主任都在课堂上说你了,说你打败了日本人,为保定争了光!” 其实我在病床上时,我最希望王芳能从北京来看我。 但我躺了一个月,始终没看到她。她说她功课太忙,告不了假。 我真的信了,直到大二下半学期时,我接到她 :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我真正体味到了“铁汉柔情”这四个字的含义,我是人,不是机器,我有感情,拳台上再能打也抵不住内心的受伤。 我不是视感情如粪土的人,我重情重义,一直在梦里编织着我们的爱情童话。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单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谁离了谁都能活。 落入情网的人,眼里只有一个人,总觉这个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这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局外人明白,局里人糊涂。 其实一旦迈过去这道坎,就会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当时我就是转过不那道弯儿,整个人变得失落魂魄。 我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其实分过手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当对方提出分手时,已经无可挽救了,甭管什么原因,对方已经铁了心了。 我没通知王芳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当我突然出现在王芳面前时,她吓了一跳:“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就来了?” 我说:“有这个必要吗?” 此刻一个留着长头发的人走了过来:“小芳,怎么了?” 小芳脸一红:“没事,没事,我高中同学。你先去吃饭吧。” 那个人看了看我,走了。 我问小芳:“这……这是谁呀?男的女的?” 因为那个人长发飘飘,头发帘盖着半张脸,细皮嫩肉的,我不好判断性别。 小芳咬咬嘴唇说:“那是我新男友。” 我靠!芳啊,找男朋友也得找个有人样儿的吧。不男不女的什么东西?我心里咒骂。 我冷笑说:“就他那样的,我能打十个!” “晓东!”王芳急了,“我找的是男朋友,不是痞子!” “你说我是痞子?” “我没说你是痞子。咱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十分没意思!他哪点好,哪点比我强?” “呵呵。”王芳一笑,“东,感情不能勉强。” 又是这句屁话!所有移情别恋的人都是这句屁话吗? 我正没处发泄,那个长发飘飘的猴子竟然返了回来,还带着几个男同学。 “哥们儿,小芳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别骚扰她!”他竟咄咄逼人。 我靠,这厮竟然先威胁我? “你妈的!”大喝一声,我上去就要踹他,被小芳一下子抱住了。那哥们儿也不示弱,趁小芳抱住我之际,一拳打在我后背上。 我靠!我靠!我已经疯了,真想一拳干死这个傻比! 我努力挣脱,小芳死死抱住我就是不放手,一边抱我一边对长发猴子大喊:“你给我滚回去!滚回去!” 长毛猴子和几个同学悻悻地走了。 “我要打死这个傻比,我要打死他!”我狂吼。 “晓东!”小芳气喘吁吁,“晓东,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他打了我一拳!”我大吼。 “就当我打的,我打的!东,我打的!就当我打的!你打我!你打我!” 我愣住了,这句话比任何话都伤我的心,我的心凉透了。 |
良久,我冷静下来了。 苦笑一声,抱着王芳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芳,祝你幸福,如果哪天那个傻比欺负你,告诉我,我干他!” “东!”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我感到突然的放松,从未有过的放松,就像拳台上打赢了,大汗淋漓地下来喝汽水。 不怕伤心,就怕不死心。当你发现一段感情无法挽回时,当你发现你曾经深爱的人死死地爱上别人时,你再也不会愤怒,不会悲伤,只有佛家讲的“解脱”感。 心死了,人也踏实了。 回到学校后,天朗朗,水澹澹,格外轻松。晚上我跑到操场,一连打了两个小时的拳。 葛亮还以为我精神失常了呢:“哥啊,悠着点啊!” “亮子,明天咱们去书店吧!” “干啥去?” “买几本泰拳方面的书,我要加练泰拳!” “四哥威武!” 后来我跟妈妈讲了我和王芳的事,妈妈又告诉了继父。继父专门找我谈了一次话: “小东,以后坚决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为一个爱你的人你可以赴汤蹈火,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去打架,万一出了事,你不是傻子吗?好汉何患无妻?天下好女人多着呢!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寻死觅活其实是不自信的表现!你说对不?” “对!” 我当时脑子里其实在想当年继父是怎么追到妈妈的,看这个架势也是靠义胆豪情征服了妈妈。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听李春波的《小芳》了,“小芳”这个词已作为一种符号,沉淀在我的记忆力,偶尔会想起,但都是甜蜜。这大概就是文人墨客常讲的:既然已分手,就留住美好的回忆。 我开始向泰拳发起了猛攻。除了上课,就是练拳,练断筋骨人不悔,不疯不魔不成佛! 晚上练兴奋了,就拉着亮子、良子、杰子、阳痿一起对打。 亮子被我打怕了,用他的话说拿着护具都被我踹得受不了。 那段时间我的名气太大了,用亮子的话说就是“红得发紫”。 系主任亲自接见我,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好好学习,好好练功,将来做国之栋梁!” 栋梁不栋梁咱不敢说,但将来当个好警察却是我的愿望。 人怕出名猪怕肥,名气一大各种传说也就来了。有人说我用的是少林的金钟罩打败的日本人,有人说用的是气功,还有人说用的是保定的钩腿功,就差说用杨过的“黯然销魂掌”了。 那段时间我尽量避开人群,白天除了上课基本不出门,晚上憋得难受了就去操场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功。 有天晚上,我正在扎马步。一个女生提着个水壶走了过来:“段晓东?” “嗯?”我一愣。 “真是你啊!”女生笑了笑,“啪——”水壶掉在了地上,摔个稀碎。 我知道这是刚打的热水,忙问:“没烫着吧?” 她一边笑一边说:“没事,没事!见了英雄激动啊。” 我脸一红:“什么英雄啊,差点被人打成狗熊。” “去吃碗馄饨?” 我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加个夜宵,去外面吃碗馄饨,一起去?” 勾引,活生生的勾引。如果是阿勇那厮在这儿,估计会乐得屁颠屁颠,但我刚经过感情磨难,对这玩意怕了,扭捏了半天,说:“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我饿了,你陪我去,万一遇到歹徒,你还能保护我。作为学长,你不会拒绝学妹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走!” 奇妙的感情就从一碗馄饨开始,我的第二任女友就此诞生。 |
这个小学妹叫何雅琢,典型的北方大妞,身材超棒,凹凸有致。她净身高和我差不多,所以我们在一起时她从不穿高跟鞋。 雅琢的父亲是张家口一个派出所的所长,雅琢号称自己也有些拳脚功夫。 我说:“那咱们比划一下,我让你一条腿,不,我让你双腿。” 她很不屑,笑呵呵地仰头看星星,突然一脚蹬了过来! 我防着她呢,顺手接腿,按以往擂台的打法我此刻肯定会一步上前要么给对方一拳,要么伸右腿别对方的左腿,但既然有言在先,我就不能出腿了,只能按最温柔的打法,两手一起抱着她的脚踝,一拉一拧,她瞬间倒下了。 落地的瞬间,我抢步上前,把她又拖了起来。 多么美妙的节奏,多么动情的瞬间,雅琢咯咯直笑,笑容里充满了浓浓爱意。 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王芳的模样,原来让爱情的创伤平复的最好良药就是再找一个啊!但我忘了下半句:爱一次,痛一次。 宿舍的哥们儿都开始谈恋爱了,这个阶段如果不谈,生理或心理必然有点问题。 张良最牛笔,天天带着女友去公园骑骆驼。 我问他:“你还练功不?” 他回答:“练啊,现在是炼内功!情意绵绵掌,干柴烈火拳一类的。” 说起谈恋爱,宿舍老大是行家,情书写得绝对天衣无缝,这玩意就像功夫一样,得琢磨,得用心,元旦晚会上,老大手握麦克风亲自朗读自己作的情诗,兄弟们都知道,那是念给大嫂的内心独白。 念着念着,无语凝噎,苍然泪下。大嫂亲自献花,张良激动地拿出傻瓜相机,拍下这永恒的一刻。 直到今日,这张照片还镶在大哥和大嫂的相镜子里,此景可待成追忆,物非人是情永恒。 |
大学时光就这样慢悠悠地过去,别人都是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图书馆,我们练武的多了一个点:操场。 从大二到大三,我疯狂地练习泰拳和钩腿,又趁陪雅琢回张家口之际,转到内蒙,拜访一些蒙古族的摔跤高手。 现在想来,我那时一直练的都是外家功,以硬碰硬,这都要归功于当初二舅的指引。 确切地说,这是一条不归路。 佛说心无旁骛、无欲则刚,我那时还没领悟这句禅语的意思。我如饥似渴地钻到各种格斗术中,拼劲全力去练,当迷失在各种武功中,也就迷失了自我。 我生怕自己还有短板,从腿上功夫到手上功夫再到地面缠斗,没日没夜地练。 但练着练着就会发现:似乎总也达不到最高境界。而且越练感觉自己越空虚,乱花渐欲迷人眼,人的精力有限,想要学尽天下武功是不可能的。 过度的体能消耗和筋骨挫伤使我伤痕累累。尤其是实战过程中积攒的旧伤,每年都会复发。 有时下雨阴天,腰疼腿疼,曾经受伤的地方发木发酸,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些运动员在黄金年龄就突然退役了,有些伤是一辈子的,尤其是骨折、跟腱断裂、肌肉撕裂,这种伤病即便当时好了日后也是祸根。 有时练完一种武功,我会静静地发呆,生怕自己老去,生怕年华不够,我不知还需多少年才能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 90年代后期,全国各种武馆和武术学校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散打、泰拳、跆拳道、空手道、拳击、柔术、MMA、截拳道等等各种搏击术应接不暇。各种竞标赛、邀请赛、友谊赛也开始多起来。 只要学校放行,我就去打。有时战胜,有时战败,但战败多是输在点数上或者体能上,从没让人KO过。 但毕业前夕的一次国际性质的比赛却让我尝到了生平第一次被KO的滋味。那是我人生道路上最大的转折,也是我反思武学最刻骨铭心的事件。 |
那是在山东举行的一次国际功夫邀请赛,高杰非撺掇我过去,说有西洋拳手过来切磋。 打老外,想想总是兴奋的。那段时间,泰森特别火,每当在电视上看他KO对手的镜头我都有一种想和他过招的冲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些人会问:一个是拳击,一个是散打,不是一种运动,怎么打? 其实任何赛事都有一定规则,只要参赛选手接受这种规则就能打。 比如国外选手来我国比赛,只要按我们散打的规则打他能接受,那就可以比,我们去泰国,只要你不怕肘不怕膝,那照样可以比划。 而且不同竞技比赛中,有些规则是相通的,比如散打和跆拳道,大家只要规定好了禁止的击打部位,那比起来是十分顺畅的。 练拳击的从来不服散打。这似乎是个惯例了。 散打认为自己有腿上功夫,可以弥补拳法的不足,但拳击运动员认为自己抗击打能力强,我不需要和你太多地比腿功,只要我顶住你的进攻,瞅准机会给你一拳,你就烟消云散。 |
根据抽签原则,和我对阵的是一位爱尔兰选手。 这厮长得比海鲜还生猛,胳膊比我大腿都粗,而且我怀疑他串了人种儿,印象中爱尔兰人应该是白人,这厮不知父母是怎么交配的,浑身发紫发棕,一肚胸毛飞扬跋扈,满身的腱子肉撑得要爆炸。 我靠,我当时想这是75公斤级的吗?是不是称体重时称错了?妈的吃牛肉喝牛奶长大的和我们吃米饭吃蔬菜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 上台时,这小子就一路蹦跶,甩胳膊蹬腿的,好像还没比赛他就拿到了冠军。 高杰拍拍我的肩膀:“别看他瞎鸡巴咋呼,没什么真本事!上去干死他!” 我恶狠狠地点点头。 对方是练拳击出身,现在改练自由搏击。 半路出家的,我不怕。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第一局开始。 对方一看就是拳击手出身,手抬的特别高,对头部的防守非常到位。 我试着起了几次腿,击打他的头部,都被他死死防住。后来我又不停地抽他的小腿,试图击伤他的左腿,一旦他地盘不稳了,我就有下手的机会了。 但这厮十分灵活,身体状如牛,动作像猿猴,我一踢,他就躲,有几腿打上了,似乎也没什么杀伤力。 而且他在我贴近他的同时,偶尔会打出一拳,他的拳很隐蔽,前手拳和后手拳组合得非常好,虚实结合,有时你认为他要出前手,结果他后手一个重拳勒过来,让你不得不撤步。 |
我当时脑海中一直激荡着二舅当初说的一句话:“千万别落入对方的节奏!” 所以,我不敢和他拼拳,人家十几年的拳击底子了,拼拳就是找死。 于是我开始游击战,要么起侧踹,要么起高劈腿,踢一脚就后撤,至少在点数上是占优势的。 但我真心想把他KO,毕竟我还没KO过西洋人。但真的没机会,只要稍微一近身,他就出拳,拳又快又猛,我戴着拳套举双手护头,还是别他打得一个趔趄。 没办法,只能绕着打,打完赶紧跑。 第一局就这样你来我往结束了。 下来后,高杰对我说:“效果不大啊。” 我说:“打不透。这小子皮太厚了!” 高杰说:“没事,点数上咱占优势了,能赢下比赛就行。” 第二局,对方改变了策略,开始挑逗我。我一出腿,他就跑,跑完还晃动双拳示意他没事。 我知道他想激怒我,人被激怒了有两种后果,一种是突然爆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对方击倒;一种是光顾着往前冲了不料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机会让对方KO自己。 他这点小心思我还是能过滤清楚的。 既然对方不着急,我也不着急了,你撤你的,我打我的,绝不逼你太近。另外,我正好趁机演练一下平时练的一些高难度动作,如转身后摆、直截加劈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场表演赛呢,场下嘘声顿起,我不知是嘘我还是嘘对方,应该是嘘对方,他一直在跑嘛! 第二局结束后,高杰都笑了:“我操,这他妈还叫比赛吗,傻逼像驴一样在场上跑来跑去!二逼裁判也不管,这不闹着玩嘛!” 结果第三局上来,地方又改变策略了。估计是他的教练看了分数了,下死命令让他进攻。 这小子一上来就扑上来,直、摆、勾,压迫式打法,很快把我逼到台角。 我护头的同时蹬了对方一脚,对方后撤两部,又顶了上来。而且对方开始出腿,虽然动作不太规范,但力量极大,抽在身上隐隐作痛。 我左腿有伤,挨了几下有点受不了。 就再他再次起腿的瞬间,我使了个“接腿摔”,一下把他按在地上。 不知是比赛之前他的教练和裁判没沟通好,还是他们根本没注意比赛规则的设置,这哥们儿倒地后和他的教练一齐叫嚣,示意我犯规。 很多比赛中是禁止使用摔法的,但在散打中摔法是最常用的招式。 裁判比划了半天,示意比赛继续。 对方怒了,直接顶上来,拳打脚踢,有一次被我把腿抱住,直接一个重拳跟上,对方再次倒地。 那哥们气得一个劲儿地砸地板! 台下的观众一块笑着骂:“傻逼!” 那一刻,我心花怒放,眼看这场比赛就拿下了,我已不满足单纯的战胜,而是想KO对方! 我的胆子大起来,开始主动进攻,打两下、撤两步,再上去,再撤,打完就晃晃拳头,心想:先前你不是玩弄我吗,这次我也玩弄玩弄你。 最后十秒倒计时了,台下呼喊声上来了:“KO!KO!” 我彻底冲动了,冲上去围着他打,他好像被喊叫声弄蒙了,一边抵挡一边往后撤,突然他抽身猛跑,我紧随其后,不料对方突然一个转身后摆拳,横着扫过来,脑袋还没摆正,拳头就到了,正中我的太阳穴! 我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随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中听到好多人再喊,喊得什么也听不清。 昏迷了一阵,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爱尔兰的那位选手正在耀武扬威,我知道了:我被KO了! 高杰和雅卓已经来到我身边,一个劲地喊:“晓东!晓东!” 一个女医生也在给我掐人中。 那一刻我像做梦一样,台下的喊声和台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我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眼泪却止不住的开始打转。 骄兵必败,防不胜防。 我犯了冒进的错误,我从来没有打倒过西洋人,这次机会这么近,我脑海中憧憬着将他一击致命然后整个运动馆山呼海啸般的场景,不料这个场景却被对方享受了。 败了就是败了,不要找理由,用二舅的话说就是:战场上没人给你第二次生命! 什么失神了,冒进了,不留心了,战术错误了,低估了,统统不要讲,输就是输! 我明明可以击败他的,我却输了,输得这么惨烈! 带着满心的创伤,回到学校后,我一个人跑到道馆拼命地踢沙袋,后来又让亮子戴上拳套打我的脑袋,我不躲,任凭他打,我就练抗击打能力!我怎么这么不禁打! 高杰想制止我,拦都拦不住。 雅琢默默流泪,她知道她说服不了我。 我已走火入魔,我疯了! |
我曾经觉得我很牛逼,似乎没有对手,我却被一个不知名的黑驴干倒在拳台上。 这就是我的功夫?我输不起,我受不了,心里憋屈得要死! 如果我最后一刻不追上去……如果我再稳一点,没有如果,如果希特勒在一战中被打死就没有二战了! 那一刻,我心跌到谷底。 我还是没有和功夫融为一体,我还是普通人一个,我还是个下三滥! 江湖恢恢,武林浩大,绝世高手还没遇到,却被一个无名之徒击败,我想了一千个理由为自己开拓,但心里明白那都是骗自己! 往日的荣耀洗刷殆尽,我像一个受伤的婴儿一样趴在雅琢的怀里痛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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