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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孟家村[第2页] |
作者:下里巴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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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的绯闻闹得是沸沸扬扬,老栾的小道消息也传得是不胫而走,嘿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爹看见我问起了老栾的事儿,我说不知道,我这个人落后,也不爱打听先进人的事,不过如果要是我也进步了,可能也这个样,保暖思闲事嘛。我爹立刻教训我:混蛋!这是跟你爹说话吗?有些人就是这样,站在台上说别人的时候总是滔滔不绝,到了底下就犯自由主义。我们科长有句名言:谁在人前都说话,谁在人后都扒人。像我这样长着一个一根筋的脑袋,跟不上时代啊,还能进步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得知道自己能装下几瓢水,几碗饭,我可不像人家刘姐,要求进步的人开会,坐在那里满嘴理论,到了牌桌上一分钱也不能差,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食堂门口又贴出来了大红榜,是地磅房的刘玉和同志又进步了,这个刘玉和进步得快是有原因的,她的哥哥是交通大队里的,来的时候就是带帽想开车的,后来老栾说一个奔40的女人了,还开什么车啊,就给安排在地磅房里了,刘玉和长着一张马脸,看见人就是一脸的笑容,那个笑,嘿嘿,反正我受不了。不过人家进步了,后来还成了我们厂的主要负责人,这是后话 。 厂里给我们销售科买了辆天津大发,自从马小安的车在销售放了些日子,老马和老卞就上了瘾,出门也不愿意再蹬自行车了。小马上班以后,把车弄走了,这俩就没停着鼓动老刘,说了许多理由,还说其它厂里都是销售管车,唯独我们厂是生产科管车,实际上是销售最需要车了,过去是以外销为主,现在要求是内外兼顾,所以必须配车了。开始老栾不同意,架不住这几个滴水穿石的捣鼓。天津的产品质量真是不敢恭维,新车就是一身的毛病,没开几天,组合开关就坏了,开到特约的维修部换了一个,还没到家水温表又完蛋了,再回去,人家说仪表总成现在没有,回去等信儿吧。第一次强保的时候给换了一个仪表盘,出来一跑,速度表又是个坏的,来来去去多少回,这咳嗽痰喘的毛病总算暂时止住了。在修理部还遇到一辆夏利,比我们的车还惨,买了好几个月了就是上不了牌照,原来是这车的刹车不合格,一脚踩下去,只有三个刹车印,不管怎么调都不行,后来有个高人给看出来了,原来一踩刹车,右后轮就自己抬起来了,维修部也没辙了,告诉他们去找汽车厂,连厂长看了都摇头,说没办法了,可把车主坑惨了。还没痛快几天,大发车又来了病,开着开着后桥就突然地“咣”、“咣”地几声巨响,好像有人用大锤砸地板一样,然后就又正常了。这个毛病可不好修,到了修理厂它就没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几下,跑了好几趟人家都烦了,说我可能听错了,弄不好是轧到了地上的砖头,崩了车身。这修理厂其实就是一帮生瓜,找不到毛病就换件,可是这后桥可不是小件,他们也不预备,所以就拿屁话来搪塞你。好在天津汽车工业是个门类齐全的大型企业,车桥厂也在天津。车桥厂的师傅果然是专业,告诉我说没事儿,你也是太仔细了,十个后桥有八个响,不响的才是不正常的,回去放心开吧。没办法只好找到了汽车工业总公司,到那一说情况,真遇到好人了,人家那个领导当时就抄起电话,把车桥厂的领导给臭骂了一顿,还让他们查是哪个在胡说八道,什么叫响是正常不响不正常?车桥车那边吓坏了,再去是厂长亲自接待的,领着我到了车间里,立刻给换了个后桥,还说只要再有问题,随时就来,还说过了保修期也管。厂长还问那几个干活的,谁说的不响不正常?那个师傅吓坏了,因为厂长说要一查到底,严肃处理。试车的时候,那个师傅说,哎呀,您也真可以啊,一句玩笑话怎么就当真了?我说幸亏我大哥在汽车总公司,要不你这么开玩笑我就得玩命去啊。那个师傅一听当时就憋了气说,唉,该我倒霉,惹到真神了。其实企业就在于管理,个人们自由散漫都是领导不利造成的。北京切诺基和 美 合作的时候,美方的总经理给中层干部开现场会,抡起大锤砸了一辆二等品车,告诉大家:切诺基就没有二等品!这大发车是进口的生产线,原装进口的大发能跑二十万无大修,同样的东西,国产的十万就是一大关。 开车和小张去了一趟秦皇岛耀华玻璃厂,后桥是一点儿也不响了,可是开着开着突然就灭火了,找了半天一切正常,再着车又好了,可是一会儿又不行了,哎呀,这是又怎么地了!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秦皇岛,那时候进哪个城市都要洗车,这下可好,水一上来车门是八下漏雨,外面洗车,里面淋浴,把我们俩也给洗了一遍。哎呀,又想起来我的东风车了!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北戴河的海滩游泳,小张的水性比我好,两个人胆子就大了,望着远处停着的一艘巨轮,我说咱们俩游过去怎么样?小张说没问题,可后来一想我那个可爱的大发,这要是游回来,半道上再停几回,弄不好就得半夜到家,算了吧。两个人就在近处玩了一会儿。正赶上旁边有一群天津来单位旅游的,一个男的带着一群女的,那些女的都不会水,这个男的可开了戒,搂着这个,抱着那个,忙得不亦乐乎。小张看着冲我乐:到了盘丝洞了啊,你看这个男的可得搂了啊!偏巧那个男的也姓张,那些女的都喊:张师傅,快来啊。我灵机一动也喊小张:张师傅,张师傅,快来啊。那个男的弄了个大红脸,小张也不好意思了,说就你坏门儿多!我哈哈大笑,那些女的到不在乎,也跟着笑。冲干净身上的海水,我和小张准备回去了,就在这时,岸上的人们都朝那个巨轮的方向指着什么,有个男人冲下海滩就朝那个方向游去了,不大的功夫抱上来一个溺水的孩子,那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两只小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胳膊拳在胸口上,肚子里一点儿水也没有,看着真可伶。听旁边的人们说那些人是大庆那边的单位来旅游的,孩子的妈妈从上午11点孩子失踪以后一直就坐在海边焦急地张望,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那些人是开着辆面包车来的,短暂的商量以后,匆匆地上车离去了。 大发车的毛病依然依旧,不管是什么地方,就是在路口它也是想歇就歇,可他娘的害苦了我了,换了多少个地方修,就是找不着原因,偶然一次我一打油箱盖,“嘭”地一声,原来是油箱里形成真空了,打那以后我就不时地打开油箱盖放进点气去,可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又去了保修部,问问人家是不是油箱的单向阀出了问题,人家给拆下来说也没事,这可是闹了鬼了。修理工说实在不行就在油箱盖上打个眼儿,不就透气了?我当时就跟他急了,问他是跟哪个师娘学的徒,这油箱盖本来设计就是密封的,你打个眼儿汽油不就冒出来了吗?旁边一见明火不就着了吗!修理工还挺不高兴。没办法了,每天没事儿我就端着说明书看,想到底是哪的问题呢。那天无意中突然想到了汽油滤清器,是不是强保的时候给装反了?买了个滤清器,钻到车底下一看,滤清器没上反,索性就把新的换上了,再跑问题解决了!把那个旧的锯开一看,他娘的,里面满满的都是黑色的油漆皮子,那还过个屁油啊!后来分析,可能是强保的时候修理工给上了个旧的,这些修理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2500公里滤清器换不换都没关系,弄不好来个偷梁换柱,省下了新的换钱了!所以,千万别相信修理工,他们干活的时候一定得在旁边盯着,弄不好就是麻烦。 |
老刘通知我和小张去洛阳了。洛阳有个上海道市场,类似于过去的大集市,那里的负责人是个大姐,人很热情也实在,早就准备好了货款,我们把发票给了人家,一切就都办妥了。这个市场上还有一些卖古玩的地摊,有各种沾满黄土的玉器和泛着绿光的铜器,以及老旧的瓷器,我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倒是小张有些兴奋,蹲在两个盛满铜钱的大笸箩边上挑来挑去,那里面竟然还有刀币。现在经常看鉴宝节目,特别是华豫之门,才后悔起来,河南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地,特别是殷商文化的底蕴深厚,当时如果随便买一件,弄不好还真捡个漏,这就是没有缘分。小张挑了5个铜钱,给了人家一块钱,后来回到天津,跑到沈阳道古玩市场一问,还是一块钱,我笑他是张阁老玩古玩不赔也不赚。小张说谁是张阁老?我说您啊,您是张之洞的后代,自然就世袭了张阁老的爵位啊。小张说玩儿去啊,你这嘴也太损了!小张是个好人,识逗,开玩笑从来不往心里去,所以我爱拿他打个哈哈。后来看过一本专门介绍古钱币的书,上面说铜钱的价值一个是年代久远,再就是皇帝在位的时间短,像康熙、乾隆爷俩在位的时间顶了大清朝的三分之一还多,相对就不如雍正年间的铜钱了,换句话说明朝在位的皇帝最短的才几个月,那就要值钱的多了。唉,知道的太晚了,要不说人到老学到老呢!小张比我早到销售一年多,洛阳以前就来过,拉着我去了白马寺,这白马寺据说是建于东汉永平年间,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第一座庙宇,由于当时是由白马驮来的经文而得名,至今门口还有一匹石马的雕塑。小张信佛,凡是到了庙里就有一种神圣的感觉,看得也特别仔细,我倒是无所谓。白马寺有个钟楼,当时是收一块钱就让撞钟,一群小伙子咬牙切齿地铆足了劲撞那口大钟,那钟声古朴浑厚。我跟小张在底下看着乐,我说这几个小子也够可以的了,花一块钱就想把这口大钟撞两半儿了,也不怕震死,这声波是可以杀人的。小张说悬了吧,钟还能震死人?我说你知道北京钟楼上面那口大钟吗,好像好几吨重呢,到现在都说不清是怎么弄上去的,那口钟敲响了据说可以传到四十里以外的通州呢,比这口钟大好几倍,钟是靠共鸣发声的,就是声波,咱们现在的噪音指数才八十分贝,哪个钟敲响了不得几百分贝?小张说我不懂什么分贝,人家和尚天天都撞钟,照你这么说还不几天就交代一个老和尚了。我说你这是抬死杠,你见过和尚这么玩儿命撞钟吗,人家是晨钟暮鼓,也是有下数的,哪有这么发疯的。当年我们去的时候,白马寺还是一种原始状态,游人很少,给人一种古刹特有的感觉,真不错。那天在白马寺还遇到了一个小插曲,在一座墙上刻满了砖雕的殿前,一个老和尚靠在一把椅子上面打盹,那个砖雕确实精彩,精彩到如同一件美轮美奂的玉器。有一个老外举着个照相机,叽哩嘟噜的问旁边的一群人,那几个人都穿着职业装,好像是什么机关的,一群女的只有一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可能没明白老外的意思,摆着手说:sorry, I m sorry. 老外有些不死心,又跑到我们眼前跟我们瞎比划,指指砖雕又指指手里的相机,小张问他想干什么?我不加思索地一直那墙:please. 那老外立刻“咔嚓”、“咔嚓”地照上了,打盹的老和尚听见了动静,立刻跳了起来,挥着双手大喊:no , no ! 老外朝老和尚直点头,歉意地说:sorry ! 老和尚恢复了平静,又坐在了椅子上,指着墙上的砖雕说这儿不让照相啊。我这才看见,大殿的门口戳着一块不大的牌子:禁止拍照。老外扭过头来,诡秘地朝着我挤挤眼笑了,说,谢谢,谢谢。小张在旁边始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行啊,还会说英语啊!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啊。我说小学生都知道你不知道?不就是个请字吗。小张说我不懂啊,下乡好几年就会说中国话了,刚才那个小子跟老外说的是什么啊?我说他说的是对不起。小张说,靠,人家想照相,他说对不起干什么?我说这个英文的对不起不光是道歉的意思,看场合,也可以理解为是不知道、不清楚或者是不明白的意思,不像咱们中国话那么准确。这件事叫小张佩服了我好几天,老说没想到你这学问还真大。其实我就是上初中时学的那么一点点东西,还尽学些没用的了,像:red guard (红卫兵),还有gun(枪)什么的了,再就是loog live......!了。洛阳的古迹很多,小张还领着我去了关林,据说是埋葬关公头颅的地方,门口立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我和小张都提起来试了试,好沉呐!如果真如《三国演义》中说的是七十二斤的话,那关云长绝对是个神人。记得曾经看到过汉代名将霍去病墓前的石刻,有巨大的石棺、石虎还有石马,那石马也叫马踏匈奴,在那雄伟的马下,踏着一个小人,据说那就是匈奴。汉代的石刻不像明十三陵神道上的石刻那么逼真,而是以神似为主,粗狂威武,那神韵说实话像我们这些平常人是看不懂的。这后汉三国时期,应该离西汉不远,可是关林里没有石刻,只有一个巨大的坟冢,再就是历朝历代修建的几层大殿。关公的坟冢有些意思,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记不住了,只记得碑面上有个一寸来长的长型的孔,人们都拿着硬币从那往里塞,硬币进去了就听见“当啷”一声,好像落到了一块铁板上。有几个女日本游客,也掏出外币塞进去,也是“当啷”一声,小张的收藏病又犯了,说要是能跟他们换几个就好了。那时候好像国内还没有发行现在的镍币,看见人家扔进去的都好像是袁大头似的,确实新鲜,不过没好意思张嘴,怕给中国人丢脸。倒是有些奇怪,这钱扔进去就完了?那要是扔满了可怎么办呢?总得有个地方拿出来吧,围着那个大坟头转了半天,也没看见有能进去的地方,倒是看见个小伙子也在那围着转,小张说这个也是找门的吧。洛阳的龙门石窟是举世闻名的,与甘肃的敦煌石窟、山西的云冈石窟齐名,并称为佛教的三大石窟。这龙门石窟确实气势恢宏,在石壁上刻出了大大小小的许多佛像来,有的上面依稀还可以看见有些色彩,想当年一定是极富神韵的,让人间的凡夫俗子们顶礼膜拜,相信天上肯定有各路神明的存在。我对佛教根本不懂,这就是观景不如听景了,没有明白人的指点,只能看个热闹。不过隔着石窟前面的河再看就不同凡响了,那么大的石窟尽收眼底,大小不一的佛像,略去了眼前的沧桑,似乎增加了不少神韵,栩栩如生,早知道就应该在河对面看了,也不用买票了。洛阳有一种特产叫坛子鸡,其实是一口大缸,底下可能有电机带动,不停地慢慢地转着,卖鸡的人打开盖子,由你随便挑,里面码着枣红色的烧鸡,香气扑鼻,那味道吃起来肯定不比道口烧鸡逊色。小张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是走到哪吃到哪,连那个胡辣汤你都敢喝。我说你也别捧我,你忘了,在成都临走的时候,咱们吃的那个涮锅了,那个菜长得 像 日 本 吊篮似的,你不让我吃,买来一尝一股煤油味儿啊,全给旁边的人了。小张说要不说你这人哪都好,就是不听人话,没吃过的东西就敢瞎吃,这个鸡能吃吗,新鲜吗?晚上我们俩在旅馆里把一只鸡全去了,小张是赞不绝口啊,我说这就叫: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小张说嗨,这次叫你蒙上了。 |
从洛阳回天津的火车又是夜车,并不拥挤,只有不多的人站着,绝对没有从成都回来时的恶梦。我在洛阳买了两盒洛阳牡丹,牡丹烟过去都是抽上海出的,洛阳牡丹是头一次抽。不抽不知道,虽然不至于吓一跳,但是那股味道真的抽不来,抽一口就不好受,再抽就有些恶心了。小张不抽烟,可是挺懂行,他说准是买到假烟了。我的烟瘾不大,过去都是跑长途抽,但是基本上都是别人给的,所以很少买烟,这次是因为带着货款,怕睡着了,所以才买了两盒提神。临出旅馆时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钱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包里好,这样两个人可以集中精力,如果有事的话,一个人管钱,一个人应付。那时候两万多块可不是小数,其实按照以往的情况就让对方给办汇票了,这次是因为前不久老刘也栽了个跟头。我们厂在山东博野有个客户,是做炊事用品的,经常打交道,每次来都是带着汇票来,一手钱一手货的,时间一久就熟了。那人说话口音比较重,不好懂,老刘爱拿他打个哈哈,说他是个体户,那人不爱听,说乡里已经和他谈了,准备把当地做炊事用品的企业都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公司,这叫航空母舰政策,说是船大抗风浪的能力就大,所以他们以后就是正式的企业了。老刘一听说厉害啊,那你以后就是大国营了,从那以后老刘就送了个外号叫他大国营了。那天大国营来了个电话,说他有事急着回去,就不到厂里来了,叫老刘安排人把货给送到八里台长途汽车站去,他在那里等着,汇票就在他手上,等装了车再把汇票拿回来。刚巧我和小张在成都,老卞和老马也出门了,老刘一看就找了两个人叫着马小安开车去了。老刘把汇票拿回来赶紧就交给朱会计了,这个朱会计就是前面说过的拔河不撒手的那位,当时正跟着一帮娘们儿闹减肥,朱会计那扛大个的身板,每天中午就吃一口馒头,喝半饭盒的稀饭,那稀饭还没有米汤浓呢,一个月下来朱会计上称一约,嘿嘿,不但没减,还涨了二斤,气得朱会计连那一口馒头也停了。其实以我的理解,人的胖瘦应该是基因问题,也就是遗传,你天生是个胖子,减下来一时,减不下来一世,扛大个的基因想减成个林黛玉那纯粹是胡闹!人家想减肥的得去健身,为得是把身上的脂肪变成肌肉,但是可不能停,这脂肪与肌肉是互为转换的,有个词叫什么氨基酸来的,只要锻炼一停,马上就胖,还一个词叫反弹,就是比原来还胖。我的师兄弟是达仁堂的司机,他告诉过我,他们厂有一年试验什么减肥茶,有个职工的孩子当时18岁,200多斤,单人澡盆躺在里面是满的,连一盆水都倒不进去。喝了减肥茶以后还真管事了,能倒进水去了。可是刚刚一停茶,那孩子一下子就反弹了,澡盆装不下了!这就是基因,我19岁参加工作就是150斤,现在老了不过是160斤,这一辈子没超过175斤。马小安每天中午一大饭盒的米饭,还是瘦得跟麻杆一样。这朱会计肥是没减下来,精神可是差了不少,成天无精打采的,没事儿就打盹,我心想不低血糖就便宜她了。老刘把汇票给了朱会计,催着她赶紧去存,因为每次大国营来了都是跟朱会计一起去银行,汇票不是支票,当时就能入账,这朱会计一百个懒得动,把老刘给对付走了,她也没去,她是想明天早晨借着去银行晚来会儿。哪知道老刘对这个大国营一直不放心,那天在长途站大国营说他在天津还有个事没办完,说是还得等两天再走,老刘就想赶紧把汇票存上,怕得是夜长梦多出差头儿。第二天朱会计快11点了才不紧不慢地逛荡来,进门就告诉老刘汇票没存上,银行的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入不进去,人家说叫她去和平区的分行再看看。老刘一听就急了,坐上小马的车拉着朱会计就去了分行,分行的人研究了半天也挺奇怪,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刚好有个去银行办事的人在旁边,人家拿过去一看说这是假汇票啊,你们会计难道不懂?财政局都特别通知过的啊,你看这上面的三个方块,真汇票是实体的,你们这个是三个框子啊!老刘一听汗就下来了,马不停蹄的又奔了大国营住的旅馆,到那一问,人家说一大早就退房走了。老刘回来没气死,要是昨天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怎么也不能叫大国营跑了啊!后来再也没见过大国营,这个账成了死账。这朱会计是陈卫萍的表妹,凭着陈卫萍和老栾那层关系,所以就不了了之了。换作别人,起码得问问你们会计见过财政局的通知没有,在朱会计这儿满没那回事。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打那以后,我们出门一般都是要现金,所以我和小张就弄了这么个玩儿命的差事。我靠在车窗上,小张坐在我的对面,拿脚踢了我一下,说抽根烟吧,你可别跟成都那次似的叫都叫不醒。那时候车厢里还让抽烟,不像后来得去连接处抽烟。我说不想抽,这烟一股怪味,一抽就要吐,要不你弄根试试?正说着话,来了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件西服上衣,嘴上叼着根没点的烟,随手把上衣挂在我头上的衣帽钩上,然后就摸裤子口袋,好像在找打火机,翻了半天也没有,然后就又要翻上衣口袋,小张的反应极快,立刻瞪起眼说:把你的衣服拿走!那小子就是一愣,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小张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站起来,把他的上衣摘下来递给那小子:拿走!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里的水果刀,那小子也是一愣,什么话也没说,接过衣服走了。我出门有个习惯,第一不剃头,第二不刮胡子,我的胡子又特别重,几天不刮就老长。那次在成都小张就说我:我靠,就你这个模样整个一个许云峰啊。我说你别看这模样,就是辟邪!小张的胡子特别的轻,出门好几天也不用刮。我说小张看你这样倒不太像张阁老的后人,人家张阁老是银髯飘飘,你再看看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德张。小张说这个小德张又是干什么的?我说这可是个名人,是慈禧老佛爷眼前的红人啊,早有安德海,后有崔玉贵、李莲英,末了就得数小德张了。小张骂我说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才是太监呢!我说有满脸胡子的太监吗?我和小张在一起从来都是嘻嘻哈哈,也亏了他了,他这个人机灵、警觉,心里有数,跟他出门放心。那小子走了以后,小张的眼就没停着东张西望,还不时地抬头看看行李架上面的提包。小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轰他走吗?我说不知道,不过你轰他肯定有道理,所以我就赶紧跟着一块轰。小张说这样的人一定要注意,他手里没有东西,不像个出门的,还有他那个衣服很可能口袋是通的,他假装掏火,其实是拿他的衣服盖在你的衣服上面掏你的兜。我这才恍然大悟,真佩服小张的警惕性!我们坐的是两个人并排的座位,我的外面是个年轻人,1米8以上的大个,一脸的忠厚像,小张旁边是个军人,文质彬彬的,很和善的样子,上衣口袋里面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个部队的干部。那个小伙子特别佩服小张,翘起大拇指说一看你就是经常出门的,什么人也骗不了你。小张有些得意,跟我说,你知道那年我和二哥(老卞)出门去衡水吗,在长途上碰上一群 劫 道的,满车的人都给洗了,二哥拿着帽子盖着脸,一动也不动,有个家伙过来看了二哥半天,转身走了,没敢动。我说为什么啊?小张说据二哥后来分析,那家伙肯定是以为我们俩会点功夫或者有点儿来头儿的,所以井水不犯河水了。旁边的军人说一车的人就没有敢动的啊?小张说没有,都怕那帮人带着家伙呢!军人嗨了一声。我岔开了话题问小张,你是哪年下乡的啊?小张说73年,就在东郊的军粮城农场,种了好几年稻子。我说那地方我也去过,是去北京空军的五、七干校学军,那地方的新稻米可真好吃,刚收回来,那米粒还有绿色的呢。小张说没错,就是那样,蒸出来上面都是一层油啊,我们那真不错,我是在农业队,还有机械队、副业队、畜牧队和育种站,我们育种站不光是育粮种,还管牲畜的繁殖,我们那有匹种马,就跟战马似的那么漂亮,浑身是枣红色的还有个白鼻梁子,跑起来一阵风一样。平常那马得遛,遛马的那个小伙子也是知青,比我去得早,人长得也漂亮,外号王新刚,真是那么帅啊。我们那的女知青只要一看见他出来遛马,都会直起腰来看,那哥们儿也爱在女知青眼前晃。那天又出来溜马,他骑着那匹高头大马,在小路上就跑起来了,真好看,马也精神,人也漂亮,连男知青都叫好,真羡慕他。那天他也是来了兴趣,想个我们露一手,抖着缰绳一阵风地就过去了,想从小渠上面跳过去,哪知道那马到了沟边上害怕了,来了个急刹车,他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看着王新刚就飞出去了,大伙儿都愣了,好半天才看见他浑身泥水的从沟里爬上来,再后来很少看见他骑马了,都是牵着遛了。旁边几个人听得是哈哈大笑。小张突然不说话了,拿脚轻轻地踢我,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别回头。那个大个可不管那套,大脑袋一转就扭过去了。小张说,叫你们别回头,你偏回头,跑了吧。我说什么跑了?大个咧着大嘴乐说:贼呗,我一回头那小子正看见我,扭头就跑了,那位还睡着呢。从这开始可好,这个大个来了精神,瞪着两只探照灯一样的大眼来回看,胳膊肘拱我,叫底下一边踹小张,一边踢对过的军人,嘴里还叨叨着:快看,又一个!小张一脸的无奈,哎呀,你别咋呼了,一会儿找你麻烦来了。军人没吭气,站起来好像去厕所了。不大一会儿,列车长和两个乘警来了,挨着个的查票,还提醒睡觉的人警醒点儿,看好自己的东西,之后又不断的有列车员和乘警来回走动。地上坐着一个人,神经好像有些问题,说自己是去北京投奔亲戚,叫个什么波的,问有人知道不。我们都没理他,就是那个军人冲他笑了笑,这家伙来了劲儿,滔滔不绝地跟军人瞎白话,还把军人的钢笔拿过去了,在个小本上写着什么波的名字,说是个大人物。我懒得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能惹,蹬鼻子就上脸,又不能打。小张偷偷地告诉我:他写的那个波字是个四点水旁。我冲小张努努嘴,朝行李架上看了一眼,小张立刻点点头,这个小张就是精明。一夜无话,我们安全的到家了,后来小张想起来就埋怨那个大个:那个傻家伙,差点把贼招来! |
上上下下都掀起了一股干部年轻化的热潮,公司派下来了一个张厂长,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也让我们的科长老刘有些失落。老刘一直以为他早就应该进一步了,谁知道半路上又杀出个程咬金来。以我们厂的情况,老白虽然是嫡系部队,但是自从当了生产科长以后,渐渐地跑了偏,成天和加工单位打得火热,吃吃喝喝拉拉扯扯,再加上弄了一帮女将缠绕在身边 ,老栾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明白,刚刚提了科长没几天,再提也是不现实的。技术科的大徐心眼太多,和老栾也就是个面子事儿。供应科的老钱把持着供应科像铁板一块,精力全放在了吃回扣、倒腾指标上了。所以老刘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第一,老刘也是有些关系的,他小舅子现在是老栾原来单位的一把手,跟老栾也有点面子。第二,老刘管理的销售科,基本上没出过大乱子,刘姐的那个事是老栾不听老刘的建议,才叫人家给坑了,大国营的假汇票也是朱会计的责任,老刘只是有一点儿的大意,不能说是老刘的责任。现在公司弄了个厂长来,也只能忍着吧,毕竟今后的日子还长,道还远,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张厂长来了不久,就把他的什么表妹也调到我们厂来了,安排在成品库里管发货。张厂长的表妹姓顾,三十多岁的样子,住在和平区马场道那边,这个和平区在天津市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了,过去是英、法的租借地,洋楼多,环境相对的好,人的素质相对也要高一些,天津著名的五大道就有马场道。市府的各大机关也都在和平区。这个小顾虽然不是多漂亮,但在气质上明显的和我们这边的人不同,我们科的小张经常去成品库提货、发货,一来二去的和这个小顾混得很熟,有事没事的找机会总往那边跑。我师傅老卞跟老马说,你可得管管你这个徒弟,没事儿尽扯引子打茶围去,这就要跑偏啊。老马说我还什么都管啊,各自多扫门前雪。我在旁边接茬说,别管他人瓦上霜。陈姐听了这个乐啊,你看看咱们屋里也就小于能接上老马的话茬儿,二哥你接得上吗?老卞嘿嘿地坏笑着说,我徒弟能接上,还用我干什么。洪大爷说咱们科里这几个人,数老马和小于有学问了,老卞是有经验。老刘接过话茬儿,现在咱们这个几个人是最好的了。看见刘姐没在,老刘说我给你们透露个消息,谁也别往出说啊,刘姐要调走了,老栾那天开会已经研究完了,说她不适合干销售,再开会就公布了,准备叫她去磨具库了。正说着话小张回来了,一脸的愠怒之色,坐在那里也不吭气。老卞说这是怎么的了,跟谁啊。小张说还能跟谁,那个吴大娘们儿呗,你们知道她管我叫什么?大伙儿都问管你叫什么?小张说她叫我二泥壶!小张的连襟小邱和大姨子小卜也都在我们厂上班,小张的媳妇在家里行二,所以小张在家里是二姨夫。这二泥壶是明显的拿小张不当人看,人家逗小小子时才叫小泥壶呢,暗指小男孩儿的小鸡鸡。小张当时就急了,说吴姐咱们俩可没逗过啊,你这可是有点儿过头了!这吴大娘们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当时就说,哎呀,你个小啵嘞壳子,还急了!不是跟你闹着玩儿了吗,还不识逗了。这成品库里是三个女的,一个是老太太杜会计,快退休了,一辈子没结过婚,矮小的个头儿,带个厚厚的瓶子底,杜会计是我们厂里最老的会计了,为人特别随和,就因为我们厂后来发达了,外面有关系的人一个个的顶进来,最后把人家给顶到成品库来了。杜会计是个看得开的人,随便,还是不多说不少道的。我和杜会计的关系很好,我敬重老太太的为人,同时也有一些惭愧,是我们这些后来挤进来的人才把人家的饭碗抢了,当初人家创业的时候,我们没赶上,现在发展起来了,我们来了就抢好工作,说实话,良心有愧。还有个二线的会计小何,是生完孩子也回不去财会了。再就是新来的小顾,还有旁边车队里开叉车的蒋姐,没事儿也跑这来聊天。几个妇女凑在一起每天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个吴大娘们儿是在楼上的小五金库,就她一个人,她又是个话痨,每天自己大眼瞪小眼的,不说话能憋死她。后来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吴大娘们儿可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了,每天长在成品库里,滔滔不绝地主讲,还最烦别人打断她,正好这几位又都不爱接茬,嘿嘿,可是满足了吴大娘们儿的心愿。自从这个小顾来了以后,小张也爱往那跑,还嘀嘀咕咕的跟小顾叨叨起来没个完,这可犯了吴大娘们儿的忌讳,就好像老师讲课底下的学生在说话一样,所以吴大娘们儿就拿小张找开了乐,为得是挤走他。老卞一听小张说起吴大娘们儿,就乐了,说这还了得?许她说话不许别人说,这是什么道理!我给你出个主意,以后再去你就和小顾上成品库里面聊天去,也不听她叨叨!老马说,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是照你说的那样,吴大娘们儿那张嘴还不知道出去胡吣些什么呢,你这是没事儿找事儿!小张发白的脸腾地红了,说我和小顾能说什么话,我们家邻居和她是同学,上次一说起来都认识,所以就聊起来了。老刘说就是聊什么也关不着吴大娘们儿屁事儿,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那两口子了。洪大爷说,嗨,不单你看不惯,你出去问问有多少人说他们那两口子好的。陈姐说,是啊,上次候姐还没调走的时候说过,候姐和她老公赵厂长去南方回来,人家赵厂长找栾头儿要个车去机场接一下,栾头儿就叫马小安去了,一上车马小安就扔给候姐一个大书包,弄得候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半道给他买了一兜子饮料才算过去了。老刘说,他妈的这个臭要饭的,丢多大的人啊!又跟小张说,去,继续去,吴大娘们儿只要去你就去,我说的,我支持你,有事儿我顶着,以后你没事儿就那盯着去,成品库是归咱们科管的地方,她再找茬我就找老栾去,问问老栾上班的时间她跑成品库聊天怎么办?诶,可是你可别跟小顾玩真的啊。我们大伙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乐得都扒在桌子上了,数我和老卞乐得凶。小张红着脸说,你们看看这师徒俩,最不是玩意儿了。老马说,哼,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师傅是个老油条,徒弟是个开车的,这俩就是绝配!大伙儿乐得更欢了。老卞站起来说,你一提吴大娘们儿我还真想起来了,我还真得找她有事,我得找她借点502用用,皮鞋的后跟有个裂。说着话走了。不大的功夫老卞也是一脸愤怒的回来了,满脸通红地坐在那,从抽屉里翻出个小瓶子,倒了两片药吃下去了,然后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大伙儿都愣了,这是又怎么的了?老卞脖子都是红的,他有血压高,一生气就头晕。老卞说,这个吴大娘们儿真不是个玩意儿,我去找她借502,她说没有,我就去旁边医务室要了点儿药,后来一想再去跟她说一下,如果502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就用几滴,也不拿走。谁知道进去一看,她在那拿着502粘鞋呢,合着是我提醒了她了,你说她气人不气人?!我一生气扭头后来了。大伙儿一听又开始骂上吴大娘们儿了。这吴大娘们儿的雅号还是我给起的,没想到让我们屋的人给叫开了。看着老卞气的那样,我说还是我去吧,我领一瓶回来不就完了吗。老卞说她才不会给你呢,我一乐说试试吧。到了吴大娘们儿那,吴大娘们儿满脸堆笑地说,这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说,唉,我那车的支架给裂了,有502吗,想领一瓶粘上,要不掉下来就崴了。她说,有,有,你可别让老卞看见啊,刚才他来要我没给他。我说他要这个干什么?吴大娘们儿说他说粘鞋,我怕你们要是真有用不就没有了吗,就没给他。我说知道了,他要是看见我就说是以前领的。吴大娘们儿乐了,还是你会办事。拿回来给了老卞,老卞打开盖跟大伙儿说,你们看看,这口是打开的,就是这瓶,她刚粘完!老马说,你还说你徒弟也要不来,你看看人家怎么就要来了!陈姐说还真是的,你怎么去了就要来了?她没问你干什么用吗?我刚要说话,刘姐进来了,大伙儿立刻换了话题。刘姐的脸色也是不好看,估计这半天可能是老栾找她谈话了,她自己说赶紧和陈姐办交接,然后明天就去要磨具库了。 几天以后,开了个行政人员的会,会上老栾公布了人员调动的安排,除了刘姐去磨具库,然后就是销售的安排,暂时由贾厂长挂帅,和公司的人一起组成一个专门的销售领导小组,想在北京先搞个试点,如果能打开局面的话,最好能开个门市部。公司派来的是销售科的姓师的一个干部,我们厂是由销售科和技术科联合组成一个组,之所以叫上技术科的人,是因为如果客户有特殊的要求时好研究,技术去的是老李,就是那个他父亲死的时候老刘给借车的那个老李。还有一个是食堂的小胡,就是胡半拉,食堂基本上是停了,就留一个小白中午给大家热热饭了。回来以后老刘也给我们也布置了任务,我和老卞跟着贾厂长他们去办北京的事,因为我开了几年的车,北京的路也比较熟,他们是四个人,加上我们俩正好一车。其他的人还是盯着科里的日常业务,又临时把食堂出来的文生和振国借到我们科来,主要是负责清欠货款。老马和小张很羡慕我们,都说想跟老卞换换,老卞说听领导的安排吧,我自己没意见。这俩等老刘一出去一起骂老卞,老马说老卞,你这是大小姐出嫁,满心愿意,浑身皱巴。老卞说我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嘿嘿,当家不主事儿。大伙儿又是一通嘻嘻哈哈。陈姐突然想起来了,问我那天你还没说完吴大娘们儿是怎么就那么痛快的给了你502呢,大伙儿说是啊,吴大娘们儿怎么就不倔你呢?我哈哈一笑,咱有招啊。小张赶紧说,什么招快说出来听听。我看了看他说你们知道前几年山东办分厂的事吧,那次我去山东,领油票,吴大娘们儿一看我要领400升,就不痛快了,说你怎么领那么多啊?我这就剩400升了,要是你都拿走了别的车就动不了。我说那我可管不了,要不让他们跑吧,我就不去了,我的车是大车,拉5吨,不像马小安的洋火盒,才两个缸,我是6个缸,缸筒子粗,油耗就大。吴大娘们儿跟我商量:要不你领300吧。我当时就想,领300倒是也凑合了,又一想,不行,这次我让她了,就她那嘴到处一吥唧,好像我多领油有鬼似的,她到成了红管家了,哪个司机手里不留点富裕量啊,我就没领。后来大刘厂长看见我问什么时候走啊?我说,吴姐不领给我油票,去不了了。大刘厂长一听就急了,因为咱们厂正等着山东的活用呢,我回来还得直接去孟家村电镀呢。大刘厂长带着我去找她,她规规矩矩地把400油票都给了我。当着我的面儿,厂长把她好一顿训,告诉她以后司机领东西不许她管,嘿嘿,打那以后再去领东西她别提多顺溜了。老马说她就欠这个。老卞说,该!陈姐说还是你有办法,不过小张这个事你也得帮帮忙啊,过几天你们一走,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小张还不得叫她欺负死!小张说,哼,她敢,我急了骂死她!我说看在陈姐的面子上,又看在咱们同朝称臣的份儿上,这个忙我帮了。又跟小张说,你就负责盯着,只要吴大娘们儿再去成品库,你就告诉我一声,然后咱们俩就去气她,保管她不敢再叫你二泥壶了。小张当了回事儿,真扒在窗户上往外望着,大伙儿都偷着乐。下午小张喊我,来了啊!我说来了就去,从抽屉里拿了张沈阳五金站的要货清单,出了门我告诉小张该怎么办。一进成品库,吴大娘们儿正站在那指手画脚地白话呢,看见我点点头说,呦呵,有何贵干啊?我说,没事儿,对对货看看全不全。她又看见跟在我身后的小张,就说,来就来吧,还带个小力巴来啊。屋里的女人们都乐了。我走到吴大娘们儿前面,小张站在我旁边,然后我就开始给他们讲这几天发生在厂门口事故,小张在旁边是添油加醋,吴大娘们儿开始想插嘴,可是我们俩挡在她前面,她虽然个高,可是怎么也没有男人高啊,我们俩又是满弦一样的不给她留一点儿插话的机会,几个老娘们儿也看出来我们俩是在玩儿坏,都乐得直不起腰来,就是杜会计老太太抿着嘴乐。吴大娘们儿可能也是看出来了,气得一摔门就走了。她一走我马上就停了。也是冤家路窄,就在这个当口,马小安一步迈进来找他老婆来了,这几个乐得是前仰后合。马小安问我,你这又瞎白话什么呢?我说,嗨,就是咱们门口那个事故。马小安一脸的问号,那个事故至于这么可乐?我冲何姐说,您受累给看看这些货齐不齐。何姐抹着眼接过去看了看说都有。我心里话,我早就知道有,然后跟小张说你再对对你的单子,我给人家回电话去了。听小张说打那以后,吴大娘们儿好几天没去成品库,看见小张再也不喊二泥壶了。 |
说是去北京发展又何谈容易,首先住就是个问题,旅馆家家都是满的,最好的住不起,地下旅馆倒是多,可是贾厂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住的。头一天没办法,找了一溜够还是住的地下旅馆。这地下旅馆就是备战、备荒、为人民时代的产物,说白了就是防空洞,而且都是隔成了极小的房间,一块人造板挂在门口拉来拉去就算个门了,这屋放屁那屋听响儿,再看那个床,说是双人床实际上就是个大单人床,这个人平躺,那个人就得侧身,人家店家还有个词,叫情侣床。当然,如果是情侣的话是绝对没问题的,情侣嘛,躺在炕上不管多窄都富裕,换了我们这些人,可麻烦了,两个老爷们儿不可能搂着睡啊。老卞早就说我和小于睡一起没问题,小胡本来想表现表现,说他跟贾厂长睡一起,贾厂长一听马上就给否了,贾厂长是个大胖子,小胡比他除了年轻,一点儿都不差,这俩人要是躺在一起除非摞起来,要不就是一个睡一个值班,技术的老李倒是瘦,可是老李说睡觉爱打把势,怕晚上练起来再把贾厂长踹到地下去。最后,还是公司的小师和贾厂长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一起来就听见小师在骂小胡,原来贾厂长他们睡的那个床的床单上有些血迹,这个小胡是个出了名的胡半拉,就坏笑着问小师: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小师正在漱口,满嘴的白沫子,点头说是,等把口漱完了就问小胡: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小胡指着床单说你昨天晚上肯定不方便了。小师一看床单立刻大怒,大骂小胡不是个东西!要是平常人,又是第一次接触,怎么好意思开这样的玩笑,这个胡半拉真是名不虚传。后来还是贾厂长把小胡骂了一通,小胡是脸憨皮厚,一张胖脸乐了一天。白天忙了大半天,到下午了,又开始找旅馆,老李说他知道个旅馆介绍处,上那去碰碰运气吧。还真不错,人家说有房间,绝对不是地下旅馆,就是远了些,在苹果园,不过交通方便,地铁一号线直达,下车就到。老李问贾厂长怎么样,旁边小胡说有地铁就好办了,咱们随便把车找个地方一停,不就行了?那时候私家车基本没有,所以找个宽绰的胡同停车很方便,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耽心一会儿拖走了,要不就是摄录了。胡乱吃了口饭,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上了地铁,这趟还真不近,溜溜跑了40多分钟,中间都过了八宝山了。到苹果园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下车时周围是什么也看不见,跟着人群往有灯亮的地方走,我跟老卞说好像有点儿哈尔滨的意思了啊。老卞说,嘿嘿,等着吧,还不知道是什么爷爷奶奶的地方呢。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宾馆,贾厂长说这地方还不错啊,是个正经的旅馆,今天晚上可得好好睡一觉了,昨天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尽听见旁边那俩年轻的鼓捣了。小胡赶紧接茬问小师你也听见了?没睡好吧?小师随口说,是啊,突然脸一变,滚一边去!小胡这个乐啊。这趟出差他们俩是对了把了,没事就打。服务台看了老李手里的住宿条,登记收费以后也不拿钥匙,给了6张带床号的小条。贾厂长还问人家,是几楼啊?人家拿手一指,一楼,往前走,有个大厅里就是。我们顺着所指的方向找了半天,没看见有住宿的房间,只有一个澡堂子,写着:男部。老李再跑回去问服务员,人家说,对呀,就是男部里。我靠!原来是睡澡堂子啊!要不刚才那个服务员还说怎么来得这么早呢!看见过电视剧《我爱我家》里那几个农村老赶睡的那个澡堂子了吗,一模一样啊!两个床当间儿有一块板隔着,床上面扔着条潮了吧唧浴巾。有几个刚刚洗完澡的人还在穿衣服,这时候进来个服务员,问谁是住店的?小胡说我们6个人都是,人家说都跟我抱被子去吧,你们来得也太早了,我们这按规定是晚上9点才能住店呢。贾厂长说你那楼上就没有地方了?人家说楼上都是提前预定的,你们能有地方睡就不错了。等拿回来被子,小胡说睡澡堂子也不错,咱们天津的澡堂子住店的都是白洗澡,不要钱。跑到里面一看,一大溜淋浴喷头儿,就是光有凉水没热水,淋浴间的中间是一排铺着白单子的行军床,好像停尸房似的。再往里面一看,是个大池子,里面一池子冒着热气的水,上面漂着一层的肥皂沫。贾厂长的床位是个5号,可是老卞的也是5号,老卞说我得找服务员去,怎么一个闺女许两家啊。老李说我看看,一看,原来贾厂长的是个+5号,我到里面淋浴间一看,果然床头儿上有个小牌儿,上面写着:+5。贾厂长起了火:这他妈的怎么睡,地下都是水啊!我把贾厂长拉出来,让他睡在我的床上,说我睡里面不要紧,毕竟年轻嘛。贾厂长说你也不能睡,真受了潮一辈子的病啊!打咕了半天还是我睡在了里面。贾厂长躺在床上说,这个可不行,明天得先找好住的地方,要不怎么办事。第二天还是老卞联系了客户,我们厂在前门大街廊坊头条有个客户,人家给联系的街对面的打磨厂旅馆,这打磨厂有三个旅馆,我们人多不好安排,最后好说歹说的在第二旅馆住下了,那时候的旅馆条件很一般。小胡说不容易啊,这打一下打两下还有打三下。小师说能住下正经旅馆你就知足吧,这两天可把人折腾死了。小胡赶紧接上茬:主要是你不容易,这回可看好了床单啊。两个人立刻又吵上了,贾厂长跟我们说,这俩还真是犯像,说话就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住下了,两天没有休息好也没吃好,看见旅馆不远处有几家涮羊肉的小馆儿,小胡出主意咱们涮羊肉吧。大伙儿都看着贾厂长,贾厂长点头说,好吧,那就涮。大家都很高兴。 跑堂的看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很是高兴,热情地让我们坐下,问都要什么菜。贾厂长说有烧饼吗?伙计一愣,说有啊。贾厂长说你们一个人吃几个烧饼?大家都是饿得够呛了,说几个的都有,最后说先来20个吧。伙计说你们要多少肉啊?小胡说先来5斤吧。贾厂长给拦下了,说吃不了啊,咱们中午吃的还没下去呢,先来2斤吧。伙计说你们这么多人才要2斤?水爆肚要多少?小胡一看贾厂长的意思,赶紧改风头,不要。伙计又问,牛肉呢?贾厂长说旁的都不要了,有大白菜吗?伙计说,看您说的,涮羊肉的再没有大白菜还吃什么?最后要了6盘子大白菜,伙计费了半天话总算加了一盘粉丝。伙计问喝什么酒?老李蹦起来过去看了半天,问了一溜够,找小胡要了20块钱,跑到外面小铺买三瓶通州老窖回来。这伙子人就像孔圣人带着弟子周游列国一样,啃着烧饼,喝着羊肉汤,大口地喝着酒,小料蘸白菜下酒,那小料可吃了不少。中间伙计来了几次,问还要羊肉不要,其实那点儿羊肉早化在汤里头了,谁也不好意思下筷子夹羊肉。小胡把那伙计指使得闲不住,不停地添汤加碳,伙计撅着嘴说就你们涮这些白菜,还不够碳钱呢!小胡嬉皮笑脸地跟人家贫,说中午吃的烤鸭,油都顶到嗓子眼儿了,晚上就想喝点儿热汤。人家伙计斜眼看着他:中午没吃干的吧,烧饼可下去得够快啊,还要吗?贾厂长点点头说,好,那就再来12个烧饼吧。伙计翻着白眼儿又端来了两盘烧饼,刚要转身,又让小胡给叫住了,诶,兄弟,再给添点儿汤啊。伙计没好气地提来水壶,满满地倒了一锅子水,小胡说,碳,碳,加碳啊。看着锅子里头的几片菜叶,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地大笑起来,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越在尴尬、紧张的时候就越想笑,比如给人家帮忙去火葬场,人家都哭,我就偏偏想笑,这不是找挨骂吗?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我娘说我神经有毛病。我这一乐可不要紧,合着他们也都早就憋不住了,特别是老李,这一乐就成了赤红脸,大伙儿看着他就够受的了,唉,穷有穷的乐啊。人家伙计可早就不耐烦了,一直不拿正眼看我们。小胡和我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看见那伙计就来气,吃完出来我说惹急了老子把他门口的锅子端一个走,这是句气话,谁知道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小胡在后面喊我们,大家停下来一看,只见小胡真端着个锅子来了,那红红的火苗子窜出来足有半尺多高,在昏暗的胡同里映着小胡那张胖胖的笑脸,贾厂长大吼一声:端回去!小胡扭身给送回去了。这才是刚刚开始,过后的日子,小胡和我嘻嘻哈哈的把除了贾厂长以外的几个人,都带得一塌糊涂,连公司的小师都说,赚钱不赚钱的搁一边,跟着你们出来真不错,以后有机会我还和你们出来。小胡说你这人不识逗,最好别来。小师说,滚!我不是冲着你! |
在北京的那些日子,老卞主要负责带着我们一方面去走访老客户,再跑一些有意向的新客户,整天是从东跑到西,先市内后市外。我就是管开车,倒也清闲,不过有些地方都是得从地图上先查个大概其,然后凭着方向感再去找。尽管我小时候在北京,可是那只不过是10岁之前的事,只认识家门口的屁大点地方,北京城那么大,真跑起来也不容易。就说我们在崇文区有个客户吧,在四块玉那个地方,到了附近跟人家打听,许多人都说不知道,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外地人,人家都是一口的京腔,后来还是问了个大爷,大爷听了半天忽然说,你们是找四块玉儿吧,那不叫四块玉,叫玉儿。虽然我曾经也是一口的纯正京腔,可是这儿化音却生疏了许多,这哪儿加儿化音根本不懂,说句题外话,如果你想学习普通话,最好是在北京话的基础上再去天津待些日子,那肯定有收获。天津话的儿化音少,但是齿音字比较重,所以北京人不习惯,而北京的儿化音在天津基本上又都能去掉了,这样一来你的发音就趋于准确了,这是我亲身的体会。北京人根本学不来天津话,因为天津话的发声属于安徽语系,是一种语言孤岛现象,就连天津市内与四郊五县说话都不一样,可是天津人想学北京话也是困难,大多数人都以为音平就是北京话,其实一张嘴人家就知道你不是北京人,女人还好点儿,特别是男的,拿腔作调的,一嘴的娘们儿腔儿,听着特别别扭。我有个朋友经常跑西直门市场去批发图书,就是一口的假北京话,有一阵子嘴上还老挂着一句:“一大堆,”这个词,为的是学纯正的北京话,北京人说:一大堆,中间这个大字爱读成:“的”字的发音,听起来好像是:一的堆。他每天故意的找茬说:一的堆。听起来这个别扭啊,我说他你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你这就叫邯郸学步!他好像很不以为然,照样的是“一的堆”说个没完。花市大街那边有个皮件厂,和我们厂也是多少年的关系了,去人家那里主要是我们厂的业务员频繁的换人,账目有些乱,老卞还真不含糊,一笔一笔的都对上,最后弄清楚了,人家说你们以后最好少换人吧,每次来人我们都不认识。老卞说以后除了我,就是这个小于来,不再换人了。人家还挺满意的。 北京人爱聊天,特别是在小饭馆里,那种气氛至今让人怀念。那天在饭馆里吃饭,旁边的人说了件新鲜事儿,说是在浩劫当中某厂分来了个学生,那时主事的叫革委会,可能是上面有消息,这个人的父亲进了牛棚,所以厂里就特别照顾他,分配他做卫生,主要是扫厕所,一干就是好几年,小伙子忍气吞声的比五类分子(地、富、反、坏、右,这里赘述这些是因为现在许多的年轻人都没经历过那个时代,有必要解释一下)强不了多少,连传达文件没有资格听。谁知道那天小伙子穿了一身军装来了,原来是运动结束了,人家他爹又立起来了,小伙子是来办手续的,所有的人都很惊呀,人家办完了手续,找到那个曾经最照顾他的那个人,反正就是两个大嘴巴子,说这是感谢你这么多年的关照!然后,扬长而去。这个事在我脑子里印象很深,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滚滚而来的汹涌潮流面前真的还不如一只蝼蚁,只能忍受,没有抗争。我姥姥家住在和平街,我姥爷虽然不是什么有罪恶的人,但是却成了所谓的专政对象,这些街道的老娘们儿成天的盯着,我姥爷自从60年从天桥的自行车车市退职以后,就赋闲在家,全靠儿女们每个月给的那点生活费,但是在街道上却是自己主动地找活干,十几年如一日的扫楼道,扫大院,真是自觉地改造。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姥爷不过是在抗战以后当了几天副保长,因为我的几个舅舅都到了兵役年龄,干这个只是为了儿子不去打仗。文革中街道外调,连曾经给我姥爷拉过洋车的车夫都调查了,人家真不含糊,说我姥爷当年不单从来拖欠车费,每到过年还多给些钱,还给些年货,这个人我虽然不知道姓名,但是在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感谢他老人家,在那个年代里,能说句实话真是比金子还宝贵,那就是救人一命啊。街道有个人看上了我姥爷家的房子,姥爷没办法只好拿几十平米的单元,和人家换了一个十几平米的伙单,后来知道这个人是当时支左的X代表,有个词叫巧取豪夺,还有个词叫乘人之危,有文章说在那个扭曲的年代里,正是人类的丑恶大爆发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篇写南北战争的文章,说在南方军同意停战以后,双方的士兵在草原上点起篝火,吃着烤肉,喝着酒,载歌载舞,像兄弟一样欢庆和平。说实话,当时看这篇文章时我的眼睛是湿润的,不计前嫌是一个民族的美德。 在北京还遇到些有意思的事,那天我们去昌平的一个单位,办完事我们顺便去了一趟十三陵。过去我爹曾经跟我姥姥说在十三陵刚刚发掘不久,对外还没有正式开放,上面组织他们统战部的人内部参观,我爹说他进去的时候看见万历皇帝和娘娘还都躺在棺材里呢,那脸还都是红扑扑的,好像睡着了似的。等我真进去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展览品了,包括那三口巨大的棺椁(当然都是复制品),印象最深的是墙上有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说明上写着:这是当年发掘现场的实际情况:万历皇帝的骷髅头上面是个凌乱的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根簪子,绝没有那栩栩如生仪容!我后来问我爹,是在哪看见的万历皇帝,引来我爹一顿臭骂,说我是正事什么也记不住,闲白记得满清楚,这有什么意义吗,你有这精神搁在工作上,你早进步了,到现在还是个白坯!我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XXX就最讲认真。实事求是是马列主义的真谛。我是境界高,并不一定就是地位高,就像陆游说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我爹说,我不是矫情不过你,你尽看些闲书,我可警告你,反右的时候你这种人最危险!我知道他又要转移话题,他们这些当头儿的人水平不敢恭维,但是偷换概念是高手,就像老栾给刘姐做工作所说的:要用自己的缺点去比别人的优点一样,整个一个田忌赛马,嘿嘿,这个谋略是糊弄不了我的,我家里就摆着一位现成的老师嘛。听说雍和宫刚刚开放,大家又都建议贾厂长去那里看看,贾厂长这个人比较随和,也是借着有车,说去就去了。这个雍和宫在我的印象里是很神秘的,朦朦胧胧间我爹有一年去北京学习,他们那组织去参观雍和宫,那时我还没上学,只记得我爹把我举到一个佛爷的基座上,其它就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上学以后,从和平街坐13路汽车去城里,经常要路过雍和宫,当时都是大门紧闭着,只能看见金瓦红墙,那里面住的都是喇嘛,偶尔可以看见有穿着紫红色的袍子人开门关门。倒是经常可以看见的是喇嘛的孩子出来去上学,也穿着袍子,一上13路,那个味儿啊,烟熏火燎一样,只要他们一上来,车上的人们就纷纷地躲开。现在雍和宫正式开放了,大家都想先睹为快。到了门口,大家还是抢着去买票,贾厂长说今天谁也别抢了,每次都是你们买票,今天我来。大家一看,不就是买个票吗,打打闹闹的也没意思啊,就没跟贾厂长抢。等买完票老李到售票处一看,那张脸又乐成了个赤红脸,像个猴屁股似的。大家过去一看,也都乐了,门票竟然是两块五一位!这几天我去那些公园包括十三陵,门票不过都是五毛一块的,这家伙等于好几天门票的总合了。贾厂长说他娘的,这个地方怎么这么贵啊,北海那么大的地方才几个子儿啊,人家景山那么好还不要钱呢,这里面供着的是谁啊?!进了雍和宫,里面还在修缮,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有两只巨大的木熊,据说是当年皇帝围猎时射杀的熊的模型,当时还是白茬,几个木匠还在制作当中,不过那个头确实很大,快赶上阿拉斯加的棕熊了。院子里头有个水缸,满满的一缸水,人们都拿着硬币往水面上摆,那硬币竟然漂在水面上不沉,老李说这是靠着张力,但是时间一长,水慢慢地浸漫上来还是会沉的,并不是这里的水有什么神气。往缸里面一看,果然是一缸底的硬币,足足得有一脸盆!我说这要是捞上来够好好涮一顿羊肉的了,老李说要是买烧饼够咱们吃一个礼拜的了!小胡又犯了病,说我下去捞上来咱们涮羊肉怎么样,就是头朝下得有人抓着我的腿,要不翻不过来非淹死我不可,小师来了精神,说你下去吧,我们大伙还能看着你淹死?小胡真就开始脱裤子,那时候的天已经很凉了,仗着是中午又是艳阳高照,小胡脱了个光膀子,真就要下去了,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围满了,也不摆硬币了,可能是当时正在修缮的关系,乱哄哄的也没有工作人员管。贾厂长和老卞从那边溜达过来,还以为是有人掉进缸里去了,过来一问,原来是小胡想捞钢镚儿,气得贾厂长大吼:你给我穿上!没地方现眼去啦!看热闹的人们哄堂大笑。旁边有个岁数大的人说,这个缸可不是下着玩儿的,滑不出溜的,里面的人转不过来身,外面的人没法往上拉,过去自杀的人就有投缸的,准死没活啊。我们几个看着小胡眼泪都乐出来了,光着膀子提着裤,咧着嘴还乐呢。贾厂长说还不穿上?小胡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说,都是他们几个说捞上来晚上涮羊肉去,小师最坏,他让我下的!贾厂长说他让你死你也死啊!快走!雍和宫里面有一座巨大的立佛,听导游给人家介绍,这是由一根独木做主体塑的,好像是说有全长有十几米,地上一半地下一半。旅游这个活儿,你要是不懂最好还是少去,有句话叫观景不如听景,你不懂再有意义的地方也是平淡无奇,引不出你的共鸣来,就没有联想,也就很乏味。我跟在人家导游的后面,听人家讲:你们看佛的手势了吗,一个大拇指和一个食指捏在一起,这既不是三,更不是OK,在佛教里大拇指代表着的是力量,食指代表着的是智慧,这个手势是表示智慧与力量的意思。佛教有许多手语,像著名的千手千眼菩萨,每个手势都有不同的寓意。圣人说,三人行必有吾师,像我这样文化知识相对匮乏的人,随时随地的积累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机会。北京是闻名世界的古都,又是离现代最近的皇城,所以保存得相对的完整,许多的地方后来拆除了,很是可惜,特别是北京的城墙和护城河,如果留到今天,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她与长城是各有千秋的,所幸我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北京城那伟岸的身躯。 |
北京的教育局有个管校办厂的部门,跟我们厂联系过进货的事情,因为他们下属的两个学校需要我们的产品。在教育局,那个负责的人特别热情,一听我们有意向想在北京开个门市部,说那太好了,以后我们用东西你们就可以直接给送了,又问地方选好了没有。贾厂长说就是北京的房子太紧了,我们来了几天了,连个正经的住处还没有呢,住旅馆短期可以,真要是长期打算就不合适了。人家听了想了想,说要不你们去我们的招待所怎么样?我们那里一般不对外,条件还可以,地点也不错,就在东河沿儿(时隔多少年,大概其是那个地方)。贾厂长赶紧谢过了人家,从教育局出来我们去了门头沟,不巧那个学校负责的老师也出门了,说是明天回来。门头沟是北京的煤矿区,第二天吃早点的时候在早点部遇到了一家四口,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特别是那个男的,脸上的煤灰还没洗掉,可是饭量真不错,满满的两大碟子富强面包子,一会儿就下去了。老李小声说,这一家子可能是矿工,你看人家有钱就吃,落了个好身体,这才是聪明人呢。当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家子怎么不把脸洗干净再出来啊,很不理解,不过印象很深。多少年后,我失业去卖了杂志、报纸,看到了一些有关煤矿工人的报道,其中有一篇说的是有一个寡妇,自从丈夫在煤矿出事以后,她就自觉地去给死去的人整理遗容,甚至给肢体不全的人缝合,大晚上的有时候会有人突然坐起来,她总是默默地把他扶倒,有人问她害怕不,她说我不怕,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这篇文章让我猛然间想起了门头沟的一家人,我们虽然都生活在最底层,但是有些人比我们更苦,他们是每天用生命做赌注在活着。有个网络小说叫《鬼井》,写得相当的好,说的就是煤矿工人的事,只可惜作者弃楼而去了,没有写完。我现在写这篇东西的初衷,并不是想如何如何,只是想把一些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做个记录,我们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平淡淡,虽然点击率极低,但是我一直在坚持,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就好。真希望那部《鬼井》能继续写下去,那么精彩的文章,真可惜了。 回到城里,我们直接去了教育局的招待所,这个招待所的前身原来是个什么会馆,迎面一个大戏台,台底下过去应该是摆放喝茶的桌椅的地方,现在成了一个空场,好像一个巨大的天井,住宿的房间就是过去的回廊截断出来的小房间,有两层。老卞把教育局给开的条给了人家,这才给办了手续,人家确实是不对外的。进门的时候看见门口有一溜菊花,那花朵得有柚子大小,蓬蓬松松像个绣球。北京的菊花是非常著名的,每到秋高气爽的时候,那姹紫嫣红的菊花把秋天装点得如同春天一般,都说梅兰竹菊是是四君子,这傲寒的菊花在瑟瑟地寒风中怒放着确实叫人惊叹。贾厂长喜欢花,刚进门就看着那菊花说好,我们是邻居,他老伴贾大娘种的花也特别好,贾大娘告诉过我,你知道我养的月季、洋绣球为什么花不断吗?我问为什么,上的肥好?老太太说我不上肥,我都是浇的油,就是咱们炒菜的油。我的娘诶,她老人家原来是这样养花的啊!我不会养花,多好的花到了我的手里都是个死,有人说我是命中没有女儿,所以就养不活花,其实我知道,我是压运的命,人家都说家里姹紫嫣红的是兴旺的征兆,多好的花到我手里也是干枝梅!这里的条件还不错,住的人不太多,估计都是和这个系统有关的人,就是那个女服务员太厉害了,动不动就听见她在斥责人。每个屋子里都点着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上面墩着一个白铁壶。服务员早早的就把炉子给封上了,由于是隔断,屋里的保温条件不好,没多大功夫温度就下来了,贾厂长躺在被窝里和旁边的一个老头儿聊天,那老头儿又瘦又小,被子盖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上面还搭着一件棉袄,贾厂长跟他学,也把脱下来的衣服都搭在了被子上,嘴里还说,这里哪都好,就是太凉了。小胡从外面洗脸回来,鬼鬼祟祟地往贾厂长的眼前凑合,偷偷地往贾厂长的被子里塞了个东西,贾厂长“嗷”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扯开嗓门大叫:你从哪弄来的,给我扔了去!大伙儿一看全乐了,原来是一朵绣球一样的菊花!小胡说您不是喜欢吗,我就给您弄回来了。贾厂长拿手点着小胡,你就是个祸头,这要是叫那个女的看见了,非让赔不可!赶紧扔了去!我要也去洗漱,小胡跟在我后面,洗漱间其实就是水房,一个砖砌的大炉子,上面放着几把水壶,壶嘴里冒着热气。灶台上还码着一些蜂窝煤,洗漱的人们走的时候都顺便地拿几块走。我跟小胡说咱们也拿几块儿?屋里实在是冷啊。小胡看看旁边没有人,打开炉盖迅速地把怀里的菊花塞了进去,这个胡半拉真能糟蹋人。然后搬起两块蜂窝煤就走了,等我洗漱完了,也顺手拿了两块,不过总觉得这个煤特别的轻,特别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到屋里小胡一看,我靠,你怎么把引火碳拿来了?我说什么是引火碳啊,不都是蜂窝煤吗。小胡说你真不懂啊?我说我们家从来都是烧煤球,没烧过蜂窝煤。小胡说赶紧把碳烧了,这个可暖和。说着话他把炉子里面的煤夹出来,再把碳放在底下,不大一会儿那壶水就开了。贾厂长说,哎,这个温度还可以,水就熬着吧,有蒸汽人舒服。不大一会儿,屋里的热气就扑脸了,贾厂长和那个老头儿都躺不住了,起来穿着秋衣秋裤坐在那聊天。贾厂长突然问,你们是打哪弄的煤啊,不是服务员不让烧吗?这时隔壁的老卞、老李还有小师都进来了,一进门都是很惊奇,你们这屋怎么这么暖和啊,我们那屋都快冻死啦!贾厂长说他们俩不知道从哪弄的煤来,这不一烧就暖和了吗。小胡说水房那有的是,我跟所长说好了,随便烧。这仨一听扭头就弄煤去了。功夫不大隔壁就传来了那个女服务员的吼声:你们怎么这么不自觉啊,谁叫你们打开炉子的,我不是都封好了吗!就听见那仨跟服务员矫情:这屋里这么冷,冻感冒你负责啊。那女的又喊:感冒吃药去,这里的煤有规定,一天几块,谁让你们烧的!贾厂长盘腿坐在床上问小胡,你这煤真跟人家打招呼啦?小胡嘿嘿的乐着,那是,那是。门一开服务员满脸怒气的进来了,一看屋里是乌烟瘴气,水雾弥漫。哎呀,你们更不像话了!这怎么烧成澡堂子啦?提起壶,一尺来长的火苗子瞬间窜出来了,她往地下一看,哎哟,你们怎么还烧碳啊!我和小胡假装没事人,任凭她喊,贾厂长也是哑口无言,那个老头瞬间就缩回到被窝里去了,服务员冲着贾厂长吼:你这个老同志是真不自觉,刚才我不是交代过了吗!贾厂长也急了:你们所长让烧的,要不谁烧这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继续吼:哪个所长让你烧的了?所长早下班了!贾厂长摸不着头脑,看着小胡。小胡对服务员说您也别着急啊,这屋里真是受不了,我们俩年轻还好说,您看看这俩岁数大的真冻坏也是麻烦嘛。女人一边封炉子一边说,人家别人都能将就,就你们捣乱。叮叮当当的连炉钩子、火钳子都拿走了,时间不大,又听见女人在别的屋里的吼声,当然也都是一些不自觉的人惹的麻烦。贾厂长余怒未消,骂小胡刚才糊弄他,叫这个女人白给戗了一顿,小胡说您没听见哪个屋不烧啊。贾厂长说也是,咱们厂旅馆的锅炉都是敞开的烧,哪能让住店的冻着呢,这个北京回去还真得跟老栾商量商量,找不着地方还真不能来,吃喝都得自己搭钱还能凑合,这住的地方还冻死个人。小胡附和着,就是,就是。炉子封上了,温度立刻就下去了,贾厂长打着嚏喷,赶紧进了被窝,照旧是把衣服又盖在上面。贾厂长说你们俩还不早睡,还晃荡什么?我说我得去趟厕所,小胡跟着我出来了,我朝戏台上面一指,小胡马上心领神会,戏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大摞毛毯,看那颜色就是纯毛的,我们俩赶紧撒尿去了。回来时不声不响地抱了四条毛毯,进来就先给贾厂长盖上了一条,贾厂长翻过身看着说,这又是哪弄的?!我说您就别管了,先暖和是真的。连那个老头四个人都盖好了,贾厂长说就你们俩干这个事,一会那位准找来,我可不知道啊。说着话把脸朝里扭过去了,嘴里还说,关灯,关灯!小胡赶紧关了灯。就这几句话不要紧,旁边都听见了,就听老李和老卞、小师叨叨:这俩小子又干什么了?小师说,准是又烧上了。老卞说不对,弄火的家伙都拿走了,也没听见炉盖儿响啊。老李说是啊,别猜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仨马上就来了,进门一看黑着灯,老李“啪”地打开灯,当时就乐了,哎呀,够独的啊,自己盖着毛毯也不吭气了,关了灯睡得着吗?我和小胡趴在被窝里乐。贾厂长说不睡觉你们干什么?那仨人立刻去拿毛毯了,这下可好,其它屋的人也跟着去拿,贾厂长说关灯,关灯。功夫不大,又传来了那女人的声音:这是谁啊,谁让你们拿毛毯的?没有人吭气。接着就是女人挨着屋的找毛毯,有人跟开始她对付。女人说现在还不到发毛毯的日子,你们都给我送回去。我们的门被推开了,女人打开灯:我一猜就有你们的事儿,都给我送回去!贾厂长说,关门!女人没理他,上来就揭毛毯。我说你先等等,这毛毯是给人盖的吗?你不让烧煤也就罢了,这毛毯盖了也坏不了,怎么就不让盖了?女人说我们有规定,不到时候不能用。我说你们的规定是你们定的,这么冷的天,这被子给床单差不多,根本不管事,我们是教了钱的,提供住宿条件是你们的义务,凭什么放着毛毯冻人!明天都感冒了你负责吗?女人说那我管不着,反正毛毯得拿走!小胡打床上蹦了起来,放开嗓门跟她喊上了:你拿个我看看,今天你要是拿走了,我们就上你那屋睡去,你那屋怎么就能敞开的烧煤!明天你们所长来了咱们得好好说说,不行就找教育局去!这女人也不知道我们是个什么来头,一听要告诉所长还要找上面,气势当时就低了一半儿。外面早就围了不少的人,七嘴八舌的没有一个向着她的,都说明天要一起去教育局反应,女人有些骑虎难下了。这时,门口看门的老头儿听见动静来了,透过一圈儿圈儿的近视镜看着这些吵吵闹闹的人们,看来这个老头儿可能是管点儿事的,劝了大伙儿半天,又把女人拉到一边儿嘀咕了一会儿,然后跟大伙儿说,按照规定现在确实是不应该发毛毯,我们的服务员没做错,不过考虑到今天的天气确实有变化,我们商量了一下,毛毯先借给大家盖一宿,有什么事明天所长来了再定,不过每个人只能借一条,怎么样?大伙儿七吵乱嚷地说,哎,这还差不多,三伏天你给毛毯也没人盖啊!老头儿说那就这么办,每个人领一条。这才算消停了。关上了门,贾厂长说就你们这两个祸头啊,没事儿就生事,这是人多,法不制众,要是就你们俩,非叫人家轰出去不可!小胡嘿嘿地乐着:您现在还冷吗?贾厂长说,你还别说,这毛毯还真管事,纯毛的吧。我们贾厂长这个人就是这点儿好,从来也不装假正经,没有架子,其实人家可是当过全国人大代表的啊! |
老栾最小的女儿要结婚了,我们这伙儿人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在北京的工作,赶紧回家,这就如同是参加格格的大婚,尽管像我这样的人是凑不上前的,但是份子钱是断断不可落下的。随份子的人都有不同的出发点,有的是有求于人,图个照顾,有的是像借机巴结领导,换回来更多的回报,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都和我一样,不去是不行的。我爹曾经是老栾的领导,把我和我嫂子都调到了这个厂,所以我们家通常给老栾是三份份子钱,过年过节即是如此。我爹是个手紧的人,又功于心计,一辈子好玩儿个小机灵,其实还是脱不了个小农意识,这样说似乎是有些大不敬,但是实事求是还是基本的原则嘛。我爹说过,咱们是一家子,干什么非要给三份呢?你们两家把钱都给我,我给老栾,也显得是那么回事儿。我和我嫂子都没拾茬,我对纯粹是应付,没办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老栾不是一路人,我打骨子里看不惯老栾的为人,虽然我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却有些穷酸气,士为知己者死,既然道不同当然不相与谋。我嫂子是个极想进步的人,当然想在老栾眼前留个好印象了,图个早早地进步一下。我曾经跟我嫂子说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除了大街上拦惊马,火线上堵枪眼,你一般情况下是没戏了。我爹听见后骂了我不止一次了,说我是打小在我姥爷眼前受的影响,思想有问题。其实我姥爷才是真正盼望着我好的人呢,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期末考试时我得了双百,全班只有两个学生,老师给了一张油印的奖状,我姥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把家里挂相片的镜框拿下来,再把奖状镶在里面,老人家没事就自己端详,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啊。我爹可不一样,从来都是夸自己如何的过五关斩六将,说两个儿子没有一个随他的。我之所以不跟我爹一起凑份子,还有一层意思。我爹的爷爷在老家,我爹小时候是跟着他爷爷过的,到了我爹在天津站住了,就和我爷爷、我二爷还有我二爷的两个儿子商量,说咱们现在都过的不错了,是不是每个月给爷爷寄点儿零花钱,几个人一商量,最后决定每个人每个月出3块钱,总共15块,这当然是应该的了。50年代15块钱在农村可不是个小数了,由我爹负责每个月敛钱寄钱。后来我二爷回老家探亲,听我太爷念叨我爹的好,说是我爹每个月都给他老人家寄钱,我二爷就是一愣,明明是5个人的钱,怎么就成了他自己寄的了?!其实这就是我爹在玩儿障眼法。我太爷当时都80多岁了,脑子里是先入为主,任凭别人怎么解释,就是说钱是我爹寄的,就念他的好。我二爷回来跟大伙儿一说,除了我爷爷不吭气,那爷仨都不干了,凭什么我们掏钱你自己落好,现在村里面都嚷嚷遍了,老爷子就有一个好孙子!在我看来,根据我爹一贯的做事风格,这绝对是我爹的过人之处!我爹办事从来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玩儿起人来是绝对不打收条的。我每个月给他们10块钱,到了过年当爹的还好意思开口找儿子敛份子钱?这个事搁我姥爷是绝对办不出来的,我即是如此。到现在我孙子都上学了,我没花过儿子的一分钱,不是不需要,我总觉得丢人,这可能就是我姥爷对我的影响吧,我姥爷爱说一句话叫作冻死迎风站 。有些跑题了。 老栾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小子,后面两个是女儿,这次结婚的是老三,就在我们厂的饭馆里办。司机小于看见了我,嘿嘿地冲着我乐,说这些日子够辛苦的啊,老没见了啊。我说是啊,一直在北京那边折腾呢。说了两句闲话,小于小声说,今天马先生又要露脸了,又显他能不够了。我说那是,人家懂规矩,不像咱们俩是生瓜,咱们可得图人家照顾呢。小于咬着牙说,是啊,是得好好照顾了。我知道上次老栾大闺女结婚时,小于憋的那口气还没出来呢。正说着呢,马小安脑袋抹得贼亮,从里面出来了,看见我点了点头,回来啦,多日不见啊!我随便答应了两句。小马说栾头儿叫咱们仨一块儿去接人,不远,就在万新村。我说听你招呼啊,今天全凭你安排。三个人各自上了车,临上车小于偷偷地说了一句,跟着我啊。我说没问题,你只管招呼。小于的波罗乃兹一跟油就窜出去了,我在他后面,小马压在最后。我一看表当时就已经过了70了,小于是一点儿慢的意思都没有,我的大发也就催起来了,这个大发车虽然是毛病不断,可是要论跑一般的微型车都干不过它,车特别的冲,提速快,没跑几步反光镜里的马小安就剩下一个点儿了,还就给压在其它车的后面了,不到10分钟我和小于就到了接人的地方。一群老娘们儿叽叽喳喳的在等着我们,小于往后看了看:马先生没跟上?我心里话了,就你开那个90来迈的车速,他能跟得上?!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可是小马还不认识这个地方,这可苦了我们俩了,本来三个车的人,都挤在我们两个车里了,就这我们俩也是高兴,同行是冤家,平时马小安咽气的话不断,这次就是为了栽他!小于的车后排挤了四个人,腿底下还蹲着一个小孩,我的车好办,只要能上去,关上门就走。等我们俩回到饭馆,老栾正在门口迎着来的客人,一看见我们俩回来了,就问小于,这个马先生又叫你们俩给甩了吧?我就知道他肯定跟不上你们俩。小于那个大傻装的,跟老栾说:不知道啊,我们没开多快啊。我赶紧符合着说,是啊,还不到60呢。老栾说那还有人没拉来?小于说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怕您着急,我们俩就都给拉来了,一个都没剩下。又有人来了,老栾也顾不上管这个了,忙去了。小马是好半天才回来的,没理小于,跟我急皮怪脸地说:你们俩是喝了血酒了吧,发疯的跑啊!我是一脸的委屈:没有啊,也就50多一点儿吧,我们俩还以为你堵车了呢,等了你那么半天才回来的啊。小马说:多少?50多?两个50差不多了吧,我看着表呢,我都过70了,根本就跟不上你们!我说我不认识地方,小于领道,顾不上你了。马小安气得是脸发白,一撅一撅地找老栾解释去了。我和小于这个乐啊,正好小张在旁边,说你们这俩人啊,你们俩跑起来叫他追?不是要他的命吗!小于说那没办法,手潮是他自己的事儿。小于说过几天还有一个结婚的呢,够马先生忙活的了。我问谁啊?小于说老钱的儿子啊。这个马小安平时招恨不觉知,再加上他那个老婆,所以没有人待见他们。 |
我赶上的这辆大发车,可以说是命运多舛。上牌照的时候是老卞领着去的,他的小舅子是直属队的,在验车线那给找了个人,姓李是那里的电工,那人挺不错的,可是偏偏赶上那天管验车的那位和他不对付,这李师傅也没说,我们当然不知道了。那个人就开始刁难起我们来了,一圈儿圈儿地上来下去就是不合格,那人说是前轮侧滑得调一下,没办法最后给了他60块钱,他拿着板子钻到车底下一通拧,出来说行了。临走这家伙说,你们就多余找这个姓李的,我不是冲着你们,凡是他领来的人在我这没有痛快的!哪知道这小子把前束给动了,我回来就拉着老栾和老刘去了趟青岛外贸,回来的时候加油,正好加油站的地下有洒的油,我一踩刹车,就听见“哧”地一声打滑,下车一看冷汗都下来了,两个前轮都跑平了,一点儿花纹都没有了,比跑了5万公里的轮胎还苦!现在许多人都有了驾驶证,车辆的知识普及了不少,关于前束、前轮外倾以及主销角度的知识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不过验车的最关键部位是刹车、转向和灯光,这是三要素,这前束如果不准,就极易产生跑偏,轮胎磨损加重,甚至发生车毁人亡的事故。给我验车的这个人因为与同事关系不和,就故意刁难审验车辆,随便的调整关键部位,说轻了是这个人的素质低、度量小,实际上是犯罪、是杀人!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岗位上工作全凭着关系,有恃无恐,我们是一介草民,拿他又有什么办法!验车的那天还遇到了一件事,有辆凯迪拉克来验车,因为是纯进口的车,机器号找不到,也是这个小子给验的,反反复复多少次就是不合格,后来那个开车的人拿出大哥大来打了一个电话,拨通了以后叫他接电话,这小子一接,当时就弯下腰,只说:是,是,是,您别管了,您放心吧,交给我了。然后客气地跟那个车主说,您受累再上一次吧。那车又上了一次,这一次全部通过!这是什么道理?应该说,在宋平顺、武长顺两个贪官把持着天津某系统的时期,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当年老人家进城的时候就告诫过,我们是进京赶考的,我们不做李自成。毙了刘青山和张子善,就是提醒人们不要腐败,谁想到这些贪官们成了八旗子弟,养戏子,包二奶,鱼肉百姓,历史会记住他们的!战战兢兢地回到天津,赶紧买了两条轮胎,跑到修理厂调了前束,这个前束本来我自己就可以调,出了这个恶心的事儿还是谨慎为好,不能玩儿悬了。哪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没过多久,我出去办事,当时下着小雨。开车不怕大雨,就怕小雨,大雨能把地上的土冲干净,小雨就不一样了,地下的土变成了泥,特别地滑。那天在一个路口我要左拐,看见对面来了一辆摩托,还有一辆公共汽车,距离都比较远,搁平时一跟油也就过去了,那天心里想挺滑的路,小心点儿吧,就停在路口让直行的车。突然间就是一声巨响,紧跟着我的车就飞出去了,靠背瞬间就倒了,我已经是躺在车里了,可能是条件反射的关系,我的脚同时已经死死地踩在刹车上,整个车就像个转椅一样,原地转了起来。当时我脑子里飞快地在想:这是怎么了?我的车没动啊!等停下来,我下了车,就听见有个女人在怪叫,再看眼前,整个乱了套,一辆东风翻斗车一头扎进了我要拐的路口,迎面顶上一辆双排车,东风的后桥底下躺着一个人,仅仅露着两条腿,一辆紫红色的重庆—80扔在一边,我对面停着那辆公共汽车,前脸已经给挂烂了。再回过头看看我的车,后面已经被撞没了,电瓶扔在地上。我明白了,是这个东风撞的我!真是一股无明业火往上冲,我走过去破口大骂那个东风的司机,当时真想打他!那个司机可能是吓傻了,也不吭气,弯腰把车底下的那个人拉出来,那个人头上还戴着头盔呢,一动也不动,看热闹的人说,完了,这人完了!公共汽车是个女司机,赶紧跑到路边找电话亭报警去了。人们说后面还躺着个女的呢,原来那个女的是骑着自行车跟在双排车的后面,这东风一撞不要紧,双排又把女的给挤倒了,幸亏双排司机跟着刹车呢,要不那女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交通队来的了,问都谁有伤,让我们都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这才想起来给厂里打电话,好在离得不远,不大一会儿,我们屋的人都来了。老卞说你怎么样,撞到哪儿了?我这才感觉右边的肋骨有些疼。老刘说人没出大事儿比什么都好,车可以修,赶紧去医院吧。交通队让我们都签了字,提醒把车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别丢了东西。120也来了,把那个骑摩托的拉走了。那个女人就是腿磕肿了,没有大事。后来才知道,这个开东风的司机是个新司机,是煤建公司的,过去是个拉小车入户送煤的,刚刚考了本没多少日子,这连车带人一下就弄了5个。据那司机说他本来是直行的,路口突然蹿出来两个女孩,他就是个生瓜,没踩刹车想拿轮躲开,结果再踩就晚了,又跑到左转的道上来了。这个混蛋,肯定是师娘教出来的!开车最忌讳的就是躲,我师傅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我们:以慢治乱!这件事虽然没有我一丁点儿的责任,可是大发车换了个毛坯破楼子回来,比以前那个漏雨的楼子还差,开起来叮叮当当的响,还经常开焊,他奶奶的,真是飞来的横祸!不过有一点,车还是那么能跑,一般车都落不下我。看见我马小安又来了屁:给你架飞机你也能开散了!我正没好气儿呢,马上回了一句,火箭到你手里,也过不去60!旁边的小于哈哈大笑,挑着大拇指说:这话我爱听。小马没话了。那个事故结案的时候还出了两个插曲,第一,修理厂把我车上的原装件给换成配件了,连室内镜都换了,那个室内镜着车就抖得看不见了,这还是小事,转向机也给换了,根本打不动轮。开始修理厂还跟我穷对付,后来我急了,告诉他们这是事故车,修不好我就不提车,让交通队找他们,后来修理厂老实了,都给换回来了。说这个是提醒大家,现在都是私家车居多,去修理厂一定要注意别让人骗了,配件和制造厂生产线上的装配件绝不是一个水平,小心偷梁换柱!第二个插曲是最后得到医院开医疗鉴定书,我开始是在私立的骨科看的,人家说肋骨骨折了,可是私立医院没有鉴定权,结案必须到国有医院鉴定。那个国有医院的女大夫一看我的片子,问我谁说的是骨折?我说那个医院的大夫啊,我也不懂啊。这个娘们儿当时就急了:他们说骨折我就说不是骨折!他们说不是我就说是!我靠!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个娘们儿的口气和那个验车的怎么像一家子啊,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好在我朋友认识他们医院的外科主任,主任一听是事故,二话没说就在鉴定书上签了字:骨折。这就是草民的日常生活,这就是特色嘛。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到底是不是骨折,不过丝丝拉拉地确实疼了两年。 老钱的儿子结婚了,老刘带着我们屋的人都去凑热闹了。刚一进门,马小安就找我来了,说今天的车都是从某机关借来的,一水的公爵王,那几个司机牛得了不得,说是后面还有两拨用车的,必须得赶时间。马小安的那个三菱的任务是录像带领路,那帮司机告诉马小安有多快是多快,越快越好。马小安当时就懵了,左顾右盼地找人替他,小董倒是没开车,不过小董和老钱的关系不一般,老钱的儿子结婚,小董早就在那忙和着呢,打头天酒就没少喝,一股酒瓶子味儿。小齐他是指不上,没有老栾的话谁也别想指使他。再就是小孙了,马小安怎么也不能叫小孙替他啊,那跟头可就栽大了。小于人家是专门负责拉老栾和贾厂长来的,得等下午才来呢。说到这里,这个天津市除了说话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结婚也是绝无仅有的,其它的地方结婚都是赶早,唯独这个天津市,偏偏是下午典礼,晚上吃饭,而且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最好是下午1点多典礼,最晚不能超过3点半,因为过了4点以后就是二婚的了。人家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过了点娘家也不干啊!这娘家人结婚这天是专门来挑眼的,为得是先来个下马威,告诉你们我们家有人,以后得好好的待我们家姑娘,不能给气受!也不知道这天津市哪来的这么多的穷事儿(当然大多数还是厚道人)!所以那帮司机火燎腚一样的攒得小马快跑。其实这些司机也是不厚道,一般赶上这个事最多只能应两当,就那么点儿时间,人家姑娘还得有上车的时间吧,还得跟父母告个别吧。他们就是仗着车好,还是机关的车,没有人管得了,特权呗。小马一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一个劲儿地求我替他,我说人家老钱找的是你,又没找我,我这个要散架的破车,把飞机都能开散的手,别丢人了,老钱就是图你个稳当,你好好地伺候吧。小马一看快到点了,也顾不上面子了,赶紧央求老刘去了,又找老钱商量,最后几个人一块儿找到我,老刘说你就给跑一趟吧,老钱的事儿嘛。老钱说刚才我就嘀咕这个事儿,又不好意思跟小马说,给借车的人跟我说这几个司机开车特别的快,一般人跟不上,关键咱们这是个喜事,真跑乱了就麻烦了,你就辛苦一趟吧,原来我是准备找你的,可又怕你们科里有事用车。小马在旁边还一个劲儿的作揖,就当帮哥哥我个忙吧!小董在过来说你就去一趟吧,都是自己人。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了。那几个司机狂得厉害,听说又换了领路的车,非叫我见个面,看见我嘱咐说一会儿你就跑起来,不用管我们,我们要是跑起来你准跟不上。我说,几位师傅,我可没开几年车,这个大发跟你们的车也没法比,你们尽量压着点儿,让着我点儿。几个司机呵呵地乐,好说,好说。 老钱的二儿子负责领路,我们厂的马保卫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扛着录像机,把大发的后门撩起来,这就上了路,这一溜儿公爵王始终顶着我的屁股跑,还不停地按喇叭,从反光镜里看,还有人不停地挥手,意思大概是再快点儿吧。说实话我和老钱平时的关系不怎么样,这个人太有心计,明明搂了不少,每天在厂里还装穷,蒸一盒干饭,就着咸菜吃,一年到头天天如此,跟刘家村那帮没少倒腾指标,在厂里却是滴水不漏。我开东风的时候,有一次拉带钢,那时刘玉和刚来地磅房,认真负责,一过磅,5吨的票拉来带钢还不到4吨!老钱嘿嘿地乐着,打电话给带钢厂,骂那边是怎么看的磅,眼睛都留着喘气啦?其实,当时报纸登过,有一些人勾吃伙骗的偷钢材就是大票小称!而且,他去山东买钢珠从来都是小董一个人跟着去,有一次小董不在,他硬是让我卸了给山东买的沙发,非得等小董回来再去。不是我心脏,他们从山东可没少弄回东西来,给贾厂长直接把大米送到家里去,这个人可不简单!马保卫也不是等闲之辈,也是烧香少拆庙多的好手,这趟车绝不能落下埋怨。所以我就一直压着跑,嘴里还不住地跟马保卫说这些司机跑得太快了,顶得我受不了啊。去的时候还好,他们不认识地方,跑也没用。回来的时候这些车就发了疯,都跑了。花车是辆奔驰600,那个司机不错,一直稳稳当当地跟着我,可是马保卫急了,这个接新人的应该是个车队啊,不能就是一辆奔驰吧。马保卫跟我商量,咱们能快点儿吗?这回去我们俩录像的可没法交代啊!我说跑是好办,这要是跑起来都跑丢了我怎么交代啊。马保卫说你别管,回去我们俩说话,是我们叫你跑的。老钱的二儿子也说,于伯伯(天津话叔叔的意思),您就跑吧,回去我跟我爸爸说,这些车都没影儿啦,咱们到了家怎么录像啊!我说可是你们叫跑的啊。三个人说,是,跟你没关系。我心里早就等这句话呢!一点油门大发就窜起来了,双向6车道的大马路,我在车当子里就玩儿起了追逐赛,拿出当初开东风跑长途的功夫,几个路口所有的车都甩在了后面,按说大发跑不过公爵王,但是他们毕竟是在开市内车的,只靠着车好,可是忽略了一条,就是充分利用车道。他们只在1、2道跑,而且只是在超车的时候才借2道,我是哪条道都跑,车又小,来回的钻,这下他们可拿不准了,跟都跟不上了。还得说人家那辆奔驰,稳稳地跟在我的后面,吹牛X的一个也见不着了。马保卫他们仨这个高兴啊,一个劲儿地说,看看,这才是真功夫!也不知道那两位都录了什么。到了老钱他们家,就是我和奔驰两个车。马保卫跳下车,扛着录像机就拍,那个跟着录像的还说呢,幸亏是这个师傅,要不弄不好咱们就最后一名了。老钱家住在楼群里,周围的环境都差不多,后面的车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心里这个得意啊,让你们看不起我,还叫号吗!这就是年轻气盛,好逞强,搁现在打死也不跑啊,出了事儿算谁的?!要不说人老了就是财富呢。那天那帮车好半天才回来,那些司机们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个个都是满脸赔笑,司机们就是这样,他干不过你就服气,还是都问我是在哪学的开车,我说我是交通技校的,那些人佩服的了不得,嘿嘿,不经意间给我的师傅们赚足了面子。 |
小张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地表现自己。前些日子冰箱厂的人自己撞上门来了,拿着一个衡水出产的轮子,是个8吋直径的轮子。老刘和人家谈了半天,别的差不多,就是这个轮子的高度差不少,人家的样品有个细长的杆儿,我们的产品没有,所以一直谈不拢。老卞建议对方改一下安装的结构,人家不同意,这也不能怪人家,谁的产品定型以后也不愿意轻易的改变结构,因为牵扯精力太大,说白了管供应的人管不了生产,除非是万不得已,厂里的领导说话。所以买东西的人都是把球踢给卖方,人家是掏钱的,是买方市场,是大爷。我在旁边看了半天,觉得拿我们厂的零件拼上差不多,趁着老刘去厕所的功夫我跟了出来,和老刘说了我的想法。这个异型的产品,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再加上前面衡水的报价也是帽子大一尺,老刘他们又在这个基础上狠加了一笔,这利润确实可观了,而且对方一次就要5000个,这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了。老刘一听马上就同意了,让我赶紧去办。机加工车间里的人平时都跟我混得不错,他们找我用车的时候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我呢,家里有点私活找他们也没问题,这就是互相利用。找到车间主任老胡一说,马上就按照我的意思给弄好了,拿回来给人家一看,高度正正好好,冰箱厂的人挺满意,说还得拿回去试试,如果可以了,马上就签合同。人家走了,老刘夸了我一顿,说别看小于来的时间短,可是爱动脑子,咱们这么多人都没想起来拿配件攒一个。洪大爷说,就是,我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这个办法,看来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快。陈姐是个老大姐,一直就对我不错,赶上这个时候更是捧了我一顿。老卞当然得意,我名义上是他的徒弟嘛。老马是个吃盐不管酸的人,有钱赚,有酒喝就好,再加上过去他在山东的时候,我们俩也确实混得不错。唯独这小张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论起来他比我早到销售一年多,又比我小一岁,本应该是他表现的机会,可是他就是表现不出来。看见大伙儿捧我,我赶紧说,这都是平常跟着大伙儿干学的,再就是车间里老胡他们一帮人给帮了忙,如果真要是成了,咱们可不能白了人家啊。老刘说那还用说,一半天有了消息,就叫上老胡他们喝一顿去,这些人跟你不错,跟我也不错,喝顿酒是应该的。老马一听喝酒,来了精神,说那是必须的!其实攒这个异型产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面曾经有个国家的科技单位,也是因为轮子的高度犯过难,也是我找老胡给攒了一批,当然那次的数量比较少,我又是刚来,所以大家的印象不深。其实从我本心来说并不是想逞能,只是觉得这是分内的事,真想往上爬我就不来这个厂了。我从原来的单位调出来就是鬼迷心窍地想开车,当时我们的股长可是一百个的不愿意让我走,这是过去的事情了。过了几天冰箱厂来了电话,叫去签合同。老刘说小于和小张去吧,仔细着点儿啊。小张从陈姐那拿了合同、公章,我们俩就去了。一进冰箱厂供应科的门,人家厂的吴科长就站起来了,小张一边跟人家寒暄,一边跟吴科长介绍我:这是我们的司机。吴科长直看我,可能他也纳闷,那天明明是我给拿来的样品啊。我一听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这小子,这是想吃独食,回去落好啊。我冲吴科长点点头,说你们忙吧,我去擦擦车,转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小张跟我说,合同签好了,从今天开始,15天以后开始交货,10天交完,逾期每天扣10%的违约金。我当时就是一愣,这生产上还没沟通呢,15天就开始交货?更要命的是25天的时间就得出5000个轮,就我们厂生产上那个扯皮的环节,老白每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还要拖延一天扣10%的违约金?这不是草船借箭吗!小张还挺得意,说他考虑好了,就是违约的话100天的时间足够了。我说你跟人家签的是10天,每天10%啊,那是10天交不完连本儿都赔进去了,哪还有100天的事啊!他当时脸色都变了:哎呀!这个10%我当成100天了!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回去吧,找吴科长说说,说刚才没弄明白。我说学合同法的时候你没记住吗?合同一旦签字就生效了,是有法律效益的,合同怎么能随便的改,这是吴科长做的套啊。回到厂里,小张进门就跟老刘磕头,拿着合同像拿着块热山芋。陈姐把合同看了又看,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两个人去的怎么还签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我不说话,小张说没有他的事,是我自己签的。老刘、洪大爷和陈姐都看着我。我怎么说,我说我不知道?那我去干什么了呢!我说我知道?那是自己往黄河里跳啊。这个小张,太急功近利了。我知道从打去成都回来他就在跟我比,那么多人都去了,只有我去才拿回点儿钱来,别人都无所谓,只有他吃味儿,因为我比他来销售晚啊。这个底层许多的人们就这样,有一点儿好都想归自己,有一点儿麻烦都不想摊上,这是通病,我不敢说这是劣根性,但是绝对不少。那天晚上老刘给我打了个电话,当时我家刚刚安了电话,花了3600块啊!还是老卞给的优惠教师的内部优惠条。电话里老刘问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把前前后后都跟他说了,老刘气得够呛,说这小子这是要当第二个刘姐啊,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连陈姐和老洪都打电话来跟我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说现在先别说问题了,关键是怎么把这个事给圆上,明天赶紧老栾说清楚,再找老白抓紧安排生产,尽量损失小一些吧。老刘说你不知道咱们厂现在这意思吗?都是油瓶子倒了不扶的主,找谁也没用,那个老白现在天天地不着调,生产车间那个大张文生,黑得要命,连工人的奖金都搞二次分配,他那个车间里哪还有人干活儿啊,给咱们抢任务?鬼都不信!哎呀,这个小张啊,真是坑人啊! 第二天一上班老刘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联系生产的事。果然,老栾把事交给了老白,老白又把事推给了张文生,张文生到仓库查配件,别的都有,唯独那个圆钢车的连接件只有不到2000个,这个件是一根直径40毫米的圆钢车出来的,要命的是紧头上的铆钉是个粗螺栓,装配的工艺是拧上螺母调好间隙然后铆合,这个螺栓是拿车床挑的扣,40圆的圆钢再挑扣。就我们厂那几台车床,24小时不停也干不完,还别说仓库里的配件首先是保证外贸的,不可能全都给我们用!哎呦,这下可坏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了:当初我做那个样品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配件数量的问题,只是做了一个,这5000个可就麻烦大了,当然所有的人现在还都没想到这一层!他娘的,转来转去这屎盆子好像要转到我的脑袋上来了!那些天我们把外面的机加工单位都跑遍了,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干不了,这个活主要就是牵扯到挑扣,这个车工只要一加上挑扣,工时费就上去了,因为普通螺栓是标准件搓的扣,加工费很低,速度快,而且每个都保证绝对一样。这挑的扣就不一样了,是在车床上一个一个地车,稍微有个闪失,整个件就废了。我整天也是冥思苦想,就怕哪一天分责任,我是头一个的。人家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逞这个能干什么啊!那天休息,老刘叫我一起去给他老丈人修理电视机,在那等着人家师傅给修,我们俩又说起来这个事,又说到加工,老刘说实在不行就让人家罚吧,花钱买个教训吧。修理电视机的地方是在电视机厂里,正赶上人家卸机器,装卸工手里拿着个撬棍,我看见那个撬棍是根直径50毫米左右的铁管,头上焊着一个鸭嘴式的钢头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啊,用我们厂普通轮连接的粗螺栓,然后用铁管代替圆钢,铁管直接买镀锌管焊上。我听老胡说过,焊铁管要比焊实芯的圆钢结实,因为铁管是透焊,圆钢属于点焊,这样一来圆钢件就不需要了,本来我们厂用的圆钢件也是属于异型件,所以量不大。我把想法跟老刘说了,老刘说这倒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这样了,咱们厂这些环节你考虑了吗?谁给你干?谁能保证你不误工期?修好了电视机给他老丈人送去了。回到他们家,老刘说什么也不让我走,说一会儿他表弟来,叫我留下来一起吃完饭打牌,正好他老婆歇班,都是牌迷啊。老刘的表弟我早就认识,叫旭台,说起来不远,他和李振营是一个村的,李振营是大队的业务,旭台他们是自己的厂子,是做不锈钢手表带的。自从李振营他们厂对账以后,发现李振营的账目不清,李振营说是给老栾花了不少,后来发现了更多的说不清。人家厂里可不干了,下决心查,这个事儿后来让老白知道了,自然老栾也就知道了。老栾当时就愤怒了,把李振营叫来,当着他们厂的人来了个三头对案,把李振营弄了个底掉。其实啊,李振营也是个庙小鬼大的主,他在天津不知道怎么就拉和上了个女的,对外说是他表妹,嘿嘿,这钱还能少花了?他们厂后来就散伙了。旭台他们早就想跟我们厂联系,借着李振营他们黄了,跑得更勤了。自从马小安他爸爸退休以后,外贸来了个叫于连友的下厂员,比我大一岁,是天津外语学校的学生(文革前中专类的学校)。这旭台可能是通过老刘跟这个于连友认识了,没事就往天津跑,也想找点儿外贸的活儿干,所以经常来老刘家。老刘一说到旭台,我又来了灵感,这个活儿交给旭台不就完了吗!做表带的厂子,干这活儿绝对是没问题的,关键是自己的厂子,只要有钱赚,拼命都干。我把想法跟老刘一说:明天找老栾把活儿拿过来,然后交给旭台他们干,具体尺寸我给量好了,画个草图,镀锌管钢材市场就有,让旭台他们按照成本买厂里的配件,然后结账。这一算不要紧,利润可大了!老刘当时就高兴得不得了。旭台一来老刘就跟他派了活儿,旭台说,能干,能干,这个活儿俺们闭着眼就干了,按这个价,一个轮就能给你们俩提10块钱。乖乖,一个提10块,那就是5万块啊!牌也不打了,吃了饭我们俩就跑钢材市场去了。拿着计算器,我在市场就算出了用量,因为买的是标准定尺管,6米一根,国标最好的管,旭台跟人家说现在就定下来,回去拿钱,我们俩又跟人家一通砍价,弄了个实惠。最后我嘱咐旭台,焊口的地方一定用银粉加清漆给抹上,千万不能叫人家看出来,吴科长是个长了毛比猴还精的家伙,看见与封的样不一样肯定麻烦。第二天一上班老刘就找老栾去了,老栾一听赔不了还有人顶雷了,当然乐意了,痛痛快快的一路绿灯。这个事儿弄了个皆大欢喜,我当时跟老刘说,这个钱咱们俩别都吃了,给旭台弄一份,给陈姐弄一份。没有旭台这个事儿成不了,给陈姐是因为得倒账啊,咱们俩也不懂,变露了就麻烦了。老刘挺高兴,说我有脑子,考虑得挺全面。不过后来旭台他们那儿变了卦,说是成本划不来,分了几次钱以后就没有下文了。通过这件事我和老刘的关系近了不少,老刘什么事也不背我,而且有事儿就找我商量。至于钱嘛,我这个人对孔方兄一直不太介意,身外之物,不能强求,也懒得去分析背后发生的事情,费那个脑子干什么,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着急管个屁用! |
我们厂的饭馆自从贾厂长领着我们去了北京以后,都是老周在支撑着,老周这个人干这个确实是人尽其才,真是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在老周的经营下,饭馆办得是风生水起,周围不管是单位还是个人,都喜欢来这里吃饭,结婚的包桌也多了起来,这就标志着这个饭馆要火起来了,干成这样真是不容易。可是不久饭馆突然转包了,转包的一方竟然是老栾的儿子,老周也给辞退了。老栾的儿子叫小强,三十郎当岁的样子,借着老周打下的基础,也想成为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小强发财心切,恨不得一夜暴富,来的时候还带了个二级厨师,那家伙牛X哄哄的,吹得是云山雾罩。其他的人员基本上是原班人马,拿着厂里的工资,无偿的给小强干,煤水电费都是厂里出,这小强干起了没本的买卖。现在不再讲剥削这个词了,也没有人再去研究什么政治经济学了,一切向钱看,谁先富谁光荣,这才是硬道理。小强的饭馆开始还不错,这可能是惯性效应,来吃饭的人还都以为是原来的饭馆。可是后来旁边单位的饭馆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老周不干了,人家赶紧把老周给聘请去了,还承诺绝不干涉老周的经营。这家饭馆一直盯着我们厂的饭馆,因为有老周在,始终干不过我们厂,这下可好,天赐良机,再加上老周也是窝了一股火走的,所以一拍即合,渐渐地吃饭的人都流向了那边。这小强又是个财黑心实的主,端着个公子哥儿的架子,来的时候还牵了条大狼狗来,栓在后面的小屋里,那狗一天到晚也不见天,就在小屋里吃喝拉撒睡,憋得整天见着人影就狂吠。老卞闲的难受,一去厕所路过那里就学两声狗叫,那狗就疯了一样的撞门。我跟老卞说你可少惹那个畜生,这长期不见人的狗见了人就咬。老卞不以为然,嘿嘿地笑着说,它出不来。小强的买卖干的是每况愈下,就开始想起了歪门邪道,就说大厅的鱼吧,鱼缸里养着的都是活蹦乱跳的鲫鱼、鲤鱼,客人自己拿着网捞鱼,然后交给后厨收拾。老周干的时候都是当着客人的面把鱼摔死,图个心明眼亮,客人吃也着放心。这小强接过来以后,买卖不行了,那死鱼就开始多了起来,一来二去死得太多了,就不好办了,这小强就想出了个馊主意来:前面客人捞的鱼不摔死,拿盆儿端到后厨养起来,再把冰箱里炸好的死鱼拿出来,弄了个偷梁换柱。谁知道那天有个吃饭的急着走,到后厨催鱼,正好给堵上,那还有个不急?当时也不吃了,非走不可,小强死说活说也没拦住。这下可好,这附近的饭馆都嚷嚷遍了,说我们厂的饭馆是挂羊头卖狗肉。小强没办法,开始降低标准,卖起了面条、水饺、烩饼,挺好的一个买卖,干成了个大众食堂。在这当中那个二级厨师也跟小强闹翻了,第一是工资没有着落,再有就是我们厂那几位也不服他,在小强眼前说他也没有什么拿手的特色菜,这个二级厨师证弄不好是花钱买来的。小强也是焦头烂额,省一个是一个,索性和厨师大吵一顿,哄走了。苦苦的支撑了几个月,到了关张为止。还是他爹疼他,一看不好,承包没到期就给终止了。小强把锅碗瓢盆拉走了一车,牵着他那条见人就发疯的大狼狗,投奔西郊的孙玉岭去了,不过临走还带走了我们厂的一个叫宝华的女职工,能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也算没有白干。这个事发生的时候我们正断断续续的在北京忙着呢,小胡和贾厂长关系好,说话也没有顾忌,跟贾厂长说,您就多余出来,挺好的一个买卖,叫他们家给祸祸黄了,可惜了你们下的功夫!贾厂长说那我有什么办法,厂长负责制嘛,诶,对了,你也少跟着瞎掺和,管住你的嘴!小胡说我就是觉得可惜了,这块地方算是干臭了,没有真本事的人谁干谁赔,好不了。我看这北京也是差不多就完了,真要是弄火了,这再来个负责制又归栾小强了。贾厂长说怎么越说你越来劲儿了呢,这是你操心的事儿吗!老卞在旁边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那条大狗真不错,炖了得一大锅肉呢!小胡说,哼,岂止是大狗,还带走个人呢!大伙儿都乐了。贾厂长说没完了是吧,我可告诉你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谁也不许传出去,以后也不许提了,知道不。贾厂长知道我是老栾弄来的人,也知道我爹和老栾的关系,但是更知道我和老栾只是面子上的事,所以他并不防着我。自从我在南皮出事故以后,我和贾厂长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些,但是我确实不能多说话,一旦传到老栾的耳朵里,我爹一准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自从到了这个厂,屁大点儿的事儿动不动就请家长,我爹那XX联播式的训斥就会滔滔不绝的开始了,满嘴的大道理原则话,空套结合,那水平是瞎子闹眼没治了。我这个人一辈子特别喜欢车,凡是我开过的车都是干净利落,没有拖泥带水的。刚来时开双排车,那个492发动机是典型的跑冒滴漏,新车的机器就跟油炸的似的,我找陈卫萍想领个刷子,把机器蘸着汽油刷干净。这个娘们儿准是以为我是想拿回家去用,就给了我一把车间用过的旧刷子,上面满都是干油漆,跟木头棍一样。我当时就跟她吵起来了,我刚来哪知道她跟老栾的关系,后来老栾把这个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我爹了,我爹倒把我骂了一通,说你知道陈卫萍是谁吗?是我们厂老卢的老婆,你骂她叫我以后怎么和老卢怎么相处?靠,一把破刷子弄出国际问题来了!这个陈卫萍每次领给司机发的洗衣粉都是多放两个秤砣在里面压分量,鬼知道多出来的都哪去了!这要是在我们以前的单位,立马叫她挪个地方。但是这里可不行,陈卫萍可是老栾的闺蜜啊,是保护动物。听皮鞋厂的熟人说,她在皮鞋厂进步就是靠厂长帮助的结果。调到这个厂来了,又在老栾的帮助下了,要不老栾的老婆过年怎么能奖励了她两个大嘴巴子呢!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开车吗,就得受气!虎落平阳被犬欺,没办法。那次聊天虽然让贾厂长给拦下了,不过在北京的推销工作好像也告了一个段落,后来北京的业务大多都是我跑了。 小强去了西郊,和孙玉岭合伙儿又开了个饭馆,就在王稳庄的公路边上,我开车路过了几次,没进去。这个孙玉岭也是个人才,当初认识他是因为西郊那里有个化工局的下海职工,姓宝,据他自己说是满族什么旗的正宗后裔,据老宝说,满族后裔里有姓金的、姓宫的、姓那的、姓叶的、姓寿的,还有姓什么的就记不住了,都属外姓,不在百家姓之列。人家姓的叶可不是汉人的叶,人家是取叶赫部落的头一个字,我最喜爱的著名作家叶广岑先生就是叶赫后裔。姓那的当然是那拉氏的后人了,清宫剧看多了,这些知识也普及了不少,而在八十年听起来却是很新奇。老宝是个很健谈的人,身体粗壮,且脑子很灵敏,对于满族的那段辉煌念念不忘。老宝是通过外贸的下厂员 爷给介绍认识的,因为是搞化工的出身,所以下海以后干起了压胶行业。孙玉岭当时就是个小力巴,穿着个黑色的中式小棉袄,拘谨地站在一旁,全听老宝吩咐。有些八旗后裔是人死架不倒,老宝就是典型的一个,吃喝很讲究,去西郊办厂子还特意带着个会做饭的大爷。天津西郊是最早人工养鱼的地方,那大爷极会做鱼,那天给我们做的是全鱼宴,说是宴有些夸张,反正菜都是用大鲤鱼做的。印象最深的是瓦块鱼和干棒鱼,那手艺确实到位,现在的饭馆里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出来的。老宝打开话匣子,说他曾经接待过一个瑞士来的女商人,人家那个妇女喝起茅台来是赞不绝口,自己居然喝了一瓶,老宝说当时所有陪着的人都给喝懵了,人家那个瑞士妇女却依然是谈笑风生。不得不说,有些八旗贵胄之后,确实是吃过见过,我有一次在北京南池子的一个很普通的饭馆里吃饭,就遇到了一位,跑堂的伙计让人家给品尝一下刚出锅的炸虾,人家就仅仅尝了一小口就说:你这东西就炸了一遍?跑堂的说是。人家说凡是炸货必须是两遍,第一遍急火,第二遍文火,炸出来才是酥脆的。不想旁边有我这个偷艺的在听,从此知道了油炸货的奥秘!美食家绝不是吃货,是学问,是大学问!我喜欢和有故事的人聊天,从中可以学到不少的知识,这些人就是不收钱的老师,不可多得。经历往往也是一种财富,有些八旗的后人在文物鉴赏行业确实有过人之处,人家见过的都是真东西,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何谈鉴赏?再说一个趣闻,偶然一个机会我认识了天津著名实业家高渤海的儿子,他长我几岁,有一次一起在天津的登瀛楼饭庄吃饭,旁边的人和服务员争执起来了,我一扭头,这位大哥立刻说:兄弟别看,吃自己的饭。然后又说:记住了,咱们是吃饭来的,旁边爱怎么地也不看,男子汉坐在哪就是坐如钟,我是挺喜欢你的,要是别人我绝不多这个嘴,这是规矩,也是气度。我这个人从来不拜金,也不羡慕有钱有势的人,但是那次我真的很感激他,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左顾右盼的毛病了。许多人在不经意间可能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知识,一件小事可以改变你一生的做派,我真的很知足,他是拿我当兄弟才点拨我的。写这篇文字想起了这位兄长,我是受益匪浅,因为我现在也是这样去告诫子孙的。这是个小插曲,仅仅是个瞬间,还是接着说孙玉岭吧。 孙玉岭这个人变化很大,后来老宝不干了,这个摊他就接过来了,靠着我们厂赚了钱,人也渐渐地精明起来了。我开东风的时候经常跑他们那里。有一次和小关去他们那里,回来的时候孙玉岭给带了三袋子米(他们那里出稻米,给马小安他爹拉米就是在那里),孙玉岭嘱咐我们俩:多半袋的给老白带回去,小半袋的给小关,最少的给于师傅。看着这米我有些起火,这个孙子,给不给是你的事儿,可是你也不能弄出个3、6、9等来啊,老子辛辛苦苦地来给你拉活儿,你就好意思弄这个?要是过去,我肯定会发作,这太拿人不当人了!可是通过几年的锻炼,我成熟了,我明白了当初司马懿为什么能把孔明给的女人衣服穿上,这是度量,是涵养,道远,咱们走着瞧!小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回来的路上一个劲儿地骂街,说这个孙子真不是个玩意儿,哪有这么办事的?三个袋子一般多不就完了,你给老白的最多,他老白也没看见给我们的少啊。我说去去吧,人家是白给的,又没要钱,这个事儿闹起来没意思。小关说别急,再验货我就整整他。这个小关也是满族,也是外姓,和关老爷不是一家。小关是个很计较的人,曾经找老栾要过少数民族补贴,说自己是少数民族。老栾不给,说民族政策里没有给满族补助这一说。小关还耿耿于怀。后来小关如何对待孙玉岭我不清楚,反正孙玉岭叫我给收拾了。他有辆双排车,是小马过去开的那辆,那次是刚刚大修后来我们厂,发现机油缺了不少,正好只有我在车队,他问我有机油没有。我一看嘿嘿,机油有也不能给你,机会倒是来了。就说没有,其实我的车里常年带着三桶机油,孙玉岭急得乱转,看见一个大桶问我是什么油,我说不知道呀,他是有病乱投医,省钱就好,就加了一下子,其实我知道那是刹车油。这小子回去车就跑抱瓦了,这个事儿办的确实有些不地道,但是这样的人就得这样对待,谁叫他先拿老子不当人的,只来不往非礼也!许多人都是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没有情义可讲,都是利用关系,像那个陈金龙、小邱之流,不用我了,看见连理都不理,别着急,慢慢地来。 |
小张自从那次冰箱厂的事以后,表面上收敛了许多,也不抢着接待客户了。我知道他一直在暗地里用心,这个无可厚非,人嘛,都是往高处走,有多少人能看透浮云?小张当然不知道我和老刘背地里干的买卖,我是无意当中赚了点儿小钱,他却是想着混个出头之日,呵呵。俗话说人走时运马走膘,时运这个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像《红楼梦》里贾雨村的老婆,本来不过是个丫鬟,可是偏偏遇上了贾雨村,之后就是“偶然一回顾,便成人上人”了,这就是命,不是说吗,命中没有莫强求,求来求去是冤仇。我们学校有个物理老师,,因为是 民 主 人士,具体是民盟还是民建的我说不清,反正是文革中靠边站了,连课也不让教了。我上学的时候他在校办工厂当电工,每天挎着个电工兜子,换个灯泡接个保险丝什么的。校办厂里的几个老师特别喜欢我们几个小子,还问我们想不想留校,那时候正是好高骛远的年龄,谁都觉得自己前途无量,根本看不上校办工厂。也是淘得没边儿了,我们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拿笤帚把打灯泡越打越亮,几个人没事儿就开始打灯泡玩儿,几天就打憋了一个,然后就喊:X老师,换灯泡!那X老师就来给换。时间一长X老师也是纳闷,怎么别的屋没事儿,就这个屋的灯泡老坏呢?可是他始终没明白。后来文革结束了,X老师又正常教课了,我们也毕业了。有一次在马路上遇见校办厂的李老师,老太太打老远就喊我,听李老师说:X老师现在可是时来运转了,他不是 民 主 人士吗,上面要求学校的班子里得有一名 民 主 人士做校长,我们学校恰好只有他一个人是,又是老教师,一贯的表现也不错,所以就提了个副校长。谁知道不久教育局也需要一个 这样的人做副局长,条件是在校长一级里面选拔,我们学校又是市级的重点校,这下非他莫属,就向前迈了一步。没过多久,区里又需要一位这样条件的副区长,当然必须是要在局一级的人里面选了,我们这位老师就上迈了一步,当上了副区长。乖乖啊,几年的光景连迈三大步,从一个普通的教书匠,成了堂堂的区级领导,这区级领导是个什么概念?地师级啊!你说这是不是走运,快赶上《三言二拍》里的故事了。我这个人比较宿命,不愿意争什么,没有意思。小张不一样,总想弄点儿成绩出来,将来弄不好还能接老刘的班,所以就尽量地和客户拉近关系。我有的时候卖货能便宜就给人家便宜点儿,有的人来买货想在里面找点儿回扣,我跟陈姐商量问行不行,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多给钱,我们再反给他。小张一看也跟着学,也弄这个活儿。可是你得分人啊,这个人必须得老实,还得嘴严,犯浑的可不能理,将来非惹麻烦不可。小张不以为然,是个买东西的就跟人家嘀嘀咕咕。我们厂有个电工叫王喜,他爸爸是公司的王经理,王喜这个人不错,平时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可能是下过乡的原因,什么都看透了。他说他下乡的那个地方特别的苦,知青们懒,冬天的时候头天晚上锅里的刷锅水也懒得倒,非得耗到第二天做早晨做饭,那锅里的水早就冻成了个冰坨子,这也省事了,把冰坨子撬出来一扔,完事。村里的人看见了,捡起冰坨子就跑,说回家喂猪去。王喜说那块穷地方想起来都害怕!王喜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跟谁都没红过脸,哪知道却娶了典型的小市民老婆,这就是命。这个娘们儿脸上干瘦,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看着就哏(哏,读三声,天津方言),不单她哏,她娘家妈也是一样。都说丈母娘看姑爷越看越稀罕,可是这个老太太骂起王喜来从来都是不打喯,可能是因为老太太跟着王喜两口子过不喜外了吧。而且这娘家的人也都这样,都有些不顺南不顺北的,王喜的大舅子也是我们厂的,是个装卸,都是王喜他爹给弄进来的。他这个大舅子,三寸丁的个头,又瘦又小,当时电视上正在演《乌龙山剿匪记》,小董给他起了个外号:榜爷。这个人话不多,但是心眼儿不少,我平时很少理他,不愿意和腊肉一样的人打交道。不知道是哪天的事,王喜老婆的外甥来我们这买货,这小张也不管那套,就跟那小子拉呵上了,还说给他回扣,要是正常人不要也就罢了,偏偏赶上这位事儿多,犯了家族遗传病,总觉得小张这是不正当经营。小张还真是好脾气,就在那跟他穷对付,这不是有病吗,官儿还不打送礼的呢,给你不要就完了。后来那小子越说火越大,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我到现在也想不通,这个事儿能叫个事吗?那小子说非要找老栾去告小张,说小张为了卖货给他回扣。小张一看不好,怕真捅到老栾那去对他的影响不好,就一个劲儿的哄人家,人家是越骂越厉害,小张没办法扯了个谎回家了。这小子一看吓跑了一个,更得瘾儿了,也不买货了,破口大骂小张就是个傻X!想拉他下水。老刘、老马和老卞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劝,他发起了飙,说你们厂都是傻X!正好那天食堂的小陈来聊天,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后来陈姐出主意,说既然都是熟人,就叫王喜过来给劝劝吧,怎么着也得给他姨夫个面子吧。谁想到王喜一来,这小子脸对脸的骂王喜:滚!你个傻X,这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把王喜弄了个上不来下不去的,小陈把王喜给推出去了,王喜气得是满脸通红。后来这小子又开始骂老马:你他妈的打刚才就跟着瞎鸡8掺和,你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啊?!老马是和他并排地坐在沙发上的,还搂着他脖子呢,一听他骂自己,老马的火就压不住了。说你怎么逮谁骂谁啊?这小子眼一瞪:骂你了,怎么着,你就是个傻X!老马是实在压不住了,搂住他脖子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两个人就撕吧上了。自始至终我是一句话也没说,这样的混人你跟他说个什么,就是欠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就擂上了,照着他的肋条就打上了,我再一看,小陈在那边也擂上他的肋条了。老马那嘴巴子就没停的扇着,把这小子打得是嗷嗷怪叫。三个正当年的老爷们儿,卯足了劲打一个那还有个好?一直打到我是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才停手,小陈也气喘吁吁累得够呛停了手,就在这时候老卞又上来了,倒拿着个破笤帚要去捅那小子的肚子,谁成想我和小陈都停了手,那小子一看老卞的笤帚就要到了,大喊:老家伙,你还拿笤帚打我!老卞的反应极快,把笤帚一翻个,在地上扫起来了,嘴里还说谁打你了?我扫地呢。那小子说你个老X尅的,数你不够揍!我们都停手了,唯独老马还跟他搂在一起呢,老马也是累坏了,虽然没撒手,也没劲儿。这小子可是以逸待劳,刚才这顿暴打他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可是保存了体力,这时候就剩下老马了,他一抬手就是一个直击,就听老马“嗷”地一声,接着就是撒气漏风骂街:我X你奶奶的!从嘴里吐出来一把碎牙,嘴也破了。所有的人包括那小子都愣了,这可吃大亏了,一把的牙啊!就听老马说:你他娘的赔我牙!那小子说活该!你们一帮人打我一个,那个老家伙还拿笤帚打我!这简直是空前绝后事情,也只能发生在我们这个极不专业销售科里,放在任何一个单位里,销售应该是最富涵养的地方,没有听说过销售人员打架的,况且打起来还没人给拉架。那天洪大爷家里有事不在,陈姐和老刘成了观众,从头看到尾,连句别打了都没说。老刘更是奇葩,作为科长,他竟然揣着手坐在对面仔仔细细的看着,好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比赛。这和我们科里的人员组成有根本的关系,老刘是农村来的,又当过村里的大队长,坏门自然不少,要不怎么管社员?老马是下过乡回来的,也是久经锻炼的。我是干房建出身的,又开了几年的车,嘿嘿,自然也是不怕打架。小陈是个赶上打架就兴奋的主,当然卖力气了。再看战果:我们还挺专业,只打身上不打脸,估计这小子肋条最少得疼半个月,而且是两面。但是这小子还是驴死架不倒,愣装好汉,嘴里还说:你们差远了,这几下算个屁!老子经得住!就是老马那白花花的一把牙放在桌子上看着瘆人。王喜把他的大舅子叫来了,这榜爷一来就骂他外甥:你怎么跑这儿打架来了,这些都是你伯伯辈的人,哪能这样犯浑!他外甥一看见大舅来了,又来了劲儿:大舅,你别管,一会儿我叫我老舅去,找几个人来打死这几个王八蛋!榜爷把他拉出去了。王喜说:该!你们就应该往死里打他!这小子早就该教育教育了!看来这王喜也是苦大仇深。老马含糊不清地说,还打他,你看看他把我的牙都打下了了,你看看这一堆!要不是他们俩拼命地给拉着,他非打死我不可!王喜说:废物,三个人还打不了他一个?哎呦呦,怎么打掉了这么多牙啊!我得告诉我们大舅子去,叫他给看病去!说着就出去了。老卞在旁边说,真是的,这小子还真经打!陈姐说老马你赶紧看看去吧,折了那么多牙可不是小事儿!老马说,看什么看,明天找耿大夫他们修去吧,可惜了,刚刚配好的。这规定也不讲理,看牙、补牙能报销,这假牙不管,这是什么道理!老卞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地乐起来了:陈姐,你不知道老马是假牙啊!陈姐先是一愣,然后就扒在桌子上乐得起不来了。小陈说手都打肿了,吃亏了。这话提醒了我,我的手都是木的,没有什么感觉了,再一看,我右手的小拇指最后一节竟然伸不直了。小陈一看赶紧过来给我捻,说这是存了筋了,趁着时间短,得赶紧捻开。我说行吗?小陈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我爷爷那年跟邻居打架,就叫人家把中指横着给掘成90度了,就是赶紧地捋啊、捻啊,后来就好了嘛。可是我毕竟不是小陈的爷爷,没有那么幸运,这个手指至今也伸不直了。让大夫看了以后说,这是伤着骨膜了,就这样了,好在小拇指基本没有什么作用处,不会妨碍日常的生活。老刘说这就是不会打架,攥拳如卷饼知道吗,你这是攥得娘们儿拳,空心的,打人也不狠。我靠,这就是我们的科长!老刘这个人有意思,刚来我们厂的时候给安排在锅炉房了,锅炉房里有个叫小乐的孩子,脑子没毛病,就是说话口齿不清楚,让人感觉有些傻,其实一点儿都不傻,还特别爱骂街。因为大伙儿都爱学他,别人学没事儿,就是老刘一学他就骂起来没完,他知道老刘是在组织的,不敢打他,所以后来老刘不学他,他也骂老刘。那天晚上赶上他们俩一个班,他又骂骂咧咧的,老刘来了气,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绑在了暖气上,然后把截门开大了,哎呦哎,小乐可遭了罪了,烫得直叫爷爷,以后再也不敢骂他了,还特别听他的话。 那天的事儿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估计是那小子以为真的把老马的牙打折了那么多呢,先不说报了官他得吃不了兜着走,光镶那一堆牙就大发了,所以他肯定是觉得没吃亏。多少年以后我想起这件事来才后怕,不管我和小陈是谁,当时如果真的把他的肋骨打折了,再扎到肺(还别说是心脏),那就麻烦大了!所以冲动是魔鬼啊,切记,切记——自勉。 |
老刘叫我和他去了一趟济南,也是因为有个前茬儿。前不久济南来了个姓王的客户,说是要经营我们厂的产品,人家是拿着钱来的,谁敢不卖?可是前面说过济南还有个老客户叫周勃的,买卖干得挺红火,和我们科里的人私交也不错,那时候北面是哈尔滨的刘长河,往南就得说是周勃了。周勃一直想在济南独家经营,他是想如果山东有人想买货,就都到他那里去,说白了就是想垄断经营。老刘很谨慎,怕将来弄不好成了尾大不掉,让人牵着走,所以一直也没正式同意。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这年头有钱的王八大三辈儿,一旦他成了事儿,就不好把握了。所以周勃也有些迫不及待,老卞是特别支持周勃的,没事儿就在老刘眼前嘀咕着在济南建个点儿,让周勃经营。这个姓王的客户和周勃也认识,但是关系不太好,开始在周勃那里拿货,周勃这个人吃饱了就不认大铁勺,买卖有了起色谁都瞧不起,两个人弄来弄去翻了脸,这姓王的是两眼一抹黑自己找来的。老卞开始还说我们厂在济南有销售点儿,人家一听把周勃骂了个祖宗八代,老刘一看赶紧叫发货,还说老王以后你来个电话就行了,只要款到了,一分钟都不停就发货。那个老王是骑驴吃豆包——乐颠了馅(向)了,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谁想到老卞把这个事偷偷地告诉了周勃,其实我明白老刘的意思,这是一根绳上拴两个蚂蚱,哪个也跑不了,互相牵制。这就是当过领导的人和一般人的区别,手底下的人个个都得围着我转,你们俩打起来是最好,我给拉架,两个人没有背我的话,如果底下的人真团结了,那当头儿的也就架空了。所以你别听领导在台上说:咱们大家一定要团结,要团结得跟一个人一样!那都是鬼话,你们真团结了,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当头儿的,所以你在单位一定也有这样的感觉:越和你说得上来的,领导准不让你们俩在一起,这就叫领导艺术。前些日子我和小张开车去了趟济南,给周勃送了一车货去,当然也有一些是老王要的货。周勃看见还有老王的货,当时脸就拉得老长,说话爱答不理的。小张小声跟我说,周勃不高兴了,我说关咱们屁事儿,看不着他的脸!周勃的买卖干大了,脾气也是见长,当初我开东风去济南给他送货的时候,他可是远接高迎的,还陪着我们去逛大明湖、趵突泉、黑虎泉,要不我怎么知道这漱玉泉也在趵突泉公园里头呢。现在有钱了,看人也低了。我们晚上是说好在周勃的饭馆里吃饭,饭馆就在他的商店旁边,是个二层小楼,里面满墙挂着的都是烟色的扁,上面刻着字,有绿色的,还有黑色的,黑去聊光的。镜框里还有不少墨宝和照片,字写得是四脚拉胯的,我虽然不懂书法,但是确实看不出好来,只是上面朱红的图章盖了不少,看着有些气势,里面还有周勃自己写的诗,那水平不敢恭维,充其量也就算个顺口溜,诗的前面有小拔:XX年(农历)录周勃兄所作诗词一首,敬书于此。诗词这个东西是一种精练的文体,最讲究的是意境,也就是神韵,绝不是儿歌。文革后期天津宝坻县林亭口公社的小靳庄大队,突然兴起了一股赛诗的热潮,领头儿的人叫王作山,我还记得那些摸惯了出把子的农民,用当地的方言朗诵的声音:赛诗来,赛诗来,贫下中农(读:能)赛诗来......。之所以印象很深,是因为那绝对是一场闹剧。周勃饭馆的照片上面有字,写的是什么书法协会聚会的留影,周勃神奇活现地站在当中,看来周勃现在也开始玩起斯文了。我们俩坐在那等着上饭,大堂经理是周勃的亲二哥,周勃交代说他晚上有事,就不配我们了。刚才在周勃的办公室和他办手续,周勃喝着茶水,旁边有个小姐,瘦瘦高高的,一付好身材,他喝一口茶,那个小姐就给满上一口,那个派头啊。我心里想,这小子要玩儿大了。小张倒是挺敬着他,一口一个周经理地叫着他,他连眼皮也不抬,奶奶的,又是找老子修理肋条了吧!坐了大半天,他二哥老是拿眼偷偷地遛着我们俩,就是不给上菜,我刚才就跟小张商量好了,今天不喝酒,一人一碗米饭,吃完就走人。这又是鸿门宴,在孟家村早领教过了,拿老子当雏儿啊,嘿嘿,后面有你好看的!卖货的钱又不给我,你少给我立规矩!旁边吃饭的来来去去,我们俩还是瞪眼儿干坐着,我这火就上来了。站起来跟小张说,走吧,饭没有好饭,酒更没有好酒,咱们又不是要饭的,刷他娘的吧!小张还在犹豫,说怕回去不好交代。我说你就全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硬要走的!说完我扭头出了门。小张赶紧追出来了,说你别生气啊,这样就闹僵了啊,以后没法打交道了。我说谁爱打交道谁打,反正以后别想再让我给他周勃送货!规规矩矩地发托运,他不是牛X吗?不是有钱吗?不是喝一口茶就有人给满一口吗?我还是就尿不着他这一壶!周勃饭馆的旁边一拉溜都是卖吃的的,顺河街在济南也是个热闹的地方,我在一个卖烧鸡的地方挑大个的买了一只,提着就进了旁边的饭馆。伙计赶紧跑过来了,说您这是几位啊?我说两个人,把菜谱拿来。正点着菜呢,周勃他二哥跑进来了,陪着笑脸说,哎呦,你们二位怎么跑这来了?真是对不起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慢待你们二位了,走,走,走,咱们那边的菜都炒好了啊!小张为了难,看着我说,你看看人家都弄好了,回去吧。我看着周勃他二哥说:你回去替我谢谢周经理,他的情我领了,今天就在这吃了。又对小张说你要是想回去你随便,我反正就在这儿吃了,你没看见人家那边忙成什么样了,还有功夫照顾咱们?咱们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人家那大小也是买卖,是赚钱呢!周勃的二哥叫我噎得一句话也没有了,只好跟那个伙计说这样吧,既然在这儿吃那就随便吧,最后跟我结账,别要他们的钱啊。我说你这就错了,谁吃饭谁掏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又不是要饭的,吃不起不吃,想吃就吃自己的,你告诉周勃,谢谢他了!又对伙计说今天你要是不要钱,我们马上就走,我就不信济南有钱花不出去!伙计咧着嘴看着周勃的二哥,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们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勃的二哥只好走了。伙计看着桌子上那只大烧鸡说,你们二位还要菜啊?我说四瓶啤酒,一盘花生米,主食来两个馒头,再来一碗酸辣汤。说实话,要不是刚才跟周勃他二哥来弄了那一水,人家伙计怎么也不能让我们坐在人家的饭馆里啃从外边买来的烧鸡啊。小张吃着还埋怨着我:你看今天这个事儿弄得多不合适啊,这要是回去叫科长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我没理他,心里说,哼,怎么说?你看着吧!第二天一早我们吃了早饭,不过是买了两碗粥,就着昨天剩下的烧鸡,把两个馒头吃了。那么大的一只烧鸡,不是呛火两个人谁吃得了!周勃的老婆管账,跟小张在那数钱,周勃耷拉着脸坐在一旁,我叼着根烟脸朝外坐着,给周勃了一个后背。周勃也觉得尴尬,说:小于,我对你有意见,从大以前咱们就认识,我对你印象一直不错,可是你怎么着也不应该跟那个姓王的联系,过去你没管销售的时候可从来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们山东人就是直来直去,不会绕弯子,你要是以后跟姓王的联系就别再来我这了。我转过脸看着他:你是山东人?周勃一愣:是啊。小张一看不好,怕真打起来,赶紧打圆场:哎,哎,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周勃他老婆也说周勃,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子,非得矫情出个123来,有意思吗?我从怀里掏出驾驶证,打开摔在周勃的眼前: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哪的人!周勃低头一看:你是文登的?我说那又不是我自己写的!周勃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死犟,他要是认准一个事,一般不会变。可是他偏偏遇到了我,我这个人正事儿记不住,闲白忘不了。过去和周勃聊天时说过:真正的山东人他最佩服的是两个地方的人,一个是他老婆的老家沂蒙地区的人,说那地方的人特别耿直。再就是胶东的人,比沂蒙的人还耿直。这些话搁别人早就这耳朵听那耳朵冒了,可是我却记住了。写这篇东西的时候,好几个人看了都说真得佩服你,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的事,你是怎么清清楚楚地记住的啊!可能是打小在我姥姥家的缘故,在那种温馨的环境里,造就了我很早就记事的能力,我现在依稀还能记得当年在北京的雨儿胡同住的时候,天蒙蒙亮看拍摄电影《青春之歌》的情景,那时我仅仅才3岁!还有国庆节阅兵的片段、包括在后门桥看骆驼驮煤,这可都是3、4岁的记忆!因为我4岁以后,我姥姥家就搬到和平街去了。这个强记的特点,帮了我的忙,周勃看着我的驾驶证愣了半天,对着他老婆说:你看看,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不是,原来都是山东人,我说他怎么也这么倔呢!又赶紧拿杯给我倒水,还说他有好茶叶。我不为所动,昨天你折腾我半天,说没事就云消雾散了?呵呵,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了,这就叫后发制人!我跟周勃说:你犯完了吧?我有几句话也得跟你说明白了,第一,我们厂不是我的买卖,我就是磨坊的磨——听驴的,人家叫我怎么转我就得怎么转,这没错吧?第二,我辛辛苦苦地跑了700里地给你把货送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每次都是远接高迎的陪着,唯独这次你玩儿坏,蹲我,对不对?你晾我不要紧,你自己不觉得良心过不去?既然是你刚才把话说到头儿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以后我绝不登你这个门儿了!周勃两口子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还说是老卞来电话告诉他的。那天临走周勃说什么也要留我们吃了饭,我又拿出来不吃嗟来之食的架势,在周勃遗憾的眼神中开车走了,倒是小张弄了好人做。后来听说我们还没到家,周勃的电话就打到销售科了,跟老刘一个劲儿地道歉,还让老刘劝劝我别生气了,都是他的错。呵呵,人就是这样,一味地迁就绝对不是好事,别人还会以为你心里有愧,心存歉意呢。逮住理就不要轻易地放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和鲁迅先生所说的痛打落水狗是一个道理,项羽当年如果听了亚父的话,不计较一时的虚名,又怎么能会有后来的无颜见江东父老!当然我这里只是说为人处世的原则,不是拿身边的人都当落水狗,只是个比喻,看官儿们千万不要误解,为人之道有张有弛,只要分清了对错就达到目的了,绝不能揪住人家不放,没完没了,虽然我不信佛,但是佛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绝对是一种美德。所以才有了下文,周勃特别邀请我和老刘去济南。 我和老刘在济南是周勃全程陪伴的,又仔细游了一遍趵突泉,据说是文革期间挖防空洞时挖断了的水线又接上了,所以号称泉城的济南又恢复了昔日的灵气和俊美。以前去趵突泉,那水都是象征性的,几根粗大的水管往上喷,是造景,那水是浑浊的,死气沉沉的。现在的水是清澈见底的,看着是那么的纯洁,纯洁得你都想融入其中又舍不得去搅乱了她无暇的美丽,真如一块碧玉!漱玉泉也是那样的动人,看不见泉水的涌动,只是静静地流淌着,没有趵突泉的那种奔放与热烈,但是却好像是一位沉思着的少女,让人不禁联想到著名的词人李清照。那天兴致极好,还看了园中镶嵌在墙中的一些殘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行草的“忽”字,底下的心字好像是一个四点底,确实生动!周勃看我在仔细地端详这块碑,就问我:小于也喜欢书法?我说只是爱看,不懂,我们这一代人把时间都耽误在运动中了,现在想斯文也早晚了八春了。周勃来了兴致,说起了济南的七十二泉,说趵突泉更是闻名遐迩,号称天下第一泉。还说过去的济南城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柳,只要把院子里地上的石板揭开,马上就会有泉水溢出来,那真是美啊!看得出来,周勃是非常喜爱这座城市的。他又讲起了舜耕于历山的典故,说济南是个历史极其悠久的城市。我突然想起了好像鲁迅先生也在济南住过,还有一篇文章叫《济南的冬天》,周勃说,是。周勃说这个济南好是好,就是夏天太热了,现在有人说这济南都成了新的四大火炉了!可能和现在的工业发展有直接的关系。我说,这可能和济南的地理环境可能有关,你看,济南以北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临近城市又是黄河,而南面却背靠历山,再往南也多是丘陵或半山区,地势都比济南要高,济南成了华北平原的尽头。内陆性的季风气候,冬天是西北风,前面毫无遮拦,打到历山上一部分还会反回来,所以冬天一定冷;夏天呢,东南风又被历山给挡住了,山底下正好背风,所以必然热。就好像天津,说是沿海城市,其实是标准的内陆季风型气候,再加上海拔接近为0,所以夏天闷热潮湿,冬天西北风毫无遮拦,干燥寒冷。周勃说没想到这小于还是真有学问。老刘说你才知道啊,这在我们厂也是才子啊。我说什么才子?一肚子的杂学上不了大雅之堂,都是袖筒玩意儿。不过这济南泉水也确实神奇,泉水一来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连往日龙须沟一样的顺河街河道里都是干净的泉水了。那天晚上周勃请我们吃的是黄河鲤鱼,其实据我知道,真正著名的黄河鲤鱼应该是出自宁夏银川的,济南都接近入海口了,属于黄河末端了。可是我没敢说,人家好心好意的弄来款待你,哪能胡说八道扫兴,不过那鲤鱼确实是好吃。老刘那天也是尽了兴,喝了得有八成醉,就他那酒量,八成醉就得有一斤多啊,躺下的时候还挺兴奋,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不过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酒话,我应付了几句,就听见他呼噜上了。我喝酒有个毛病,就是酒对路,人对把,多喝点儿没关系,反之,沾酒就醉。半夜里,一个冰凉的东西捅在了我的脑袋上,我机灵地一下子就惊醒了,睁眼一看:老刘光着屁股站在我眼前,手里提着个湿裤衩,我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地下干什么?老刘说:我尿炕了。就这一句话乐得我扒在炕上起不来了。再看他穿的那个跨栏背心也是湿了大半截!我说:你老人家这是下黄河摸鱼去了吧?老刘把湿裤衩往暖气后面一扔,拿着手指头戳我的脑袋,我靠,冰凉梆硬啊,原来刚才他是拿手指头戳的我。我止住笑,下地帮他把褥子掀起来,好大一片湿印啊,又把沙发上的坐垫、沙发巾都给他铺到床上,再把那床被子里朝外,老刘这才又躺下睡了。这件事当然只有我知道,也就烂在肚子里了。已经好多年不联系了,现在把它写出来,全当一个笑话吧。不过回到天津,老刘立马就把老卞骂了一顿,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鸿门宴》中的最后的一句: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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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业务员说白了就是商人,据说这商就源于古代商地人最早的贸易行为。武王伐纣,商破城,商地之人纷纷流离失所,以贸易为生,自此把贸易之人引申为商人。商人最讲究的是诚信和公平,就是童叟无欺,这是个基本的原则,也是底线。《三言二拍》中描述了一段有关徽商的趣事:某人在徽商的布店里买了一批布料,交了钱就回去等着收货了,不巧正赶上乱事,也就无能为力了,只能自叹命苦。徽商看发货无望,就把这批布料及时地卖了出去,以减少客户的损失, 后来徽商又拿着这笔钱再进货,再周转,并且另立账户予以经营。到了乱事结束,客户再来的时候,徽商连本带利分毫不差的都 还给了客户,一时间传为美谈,引来顾客盈门。这就是诚信,奠定了徽商良好的信誉,成为了徽商、晋商两大商贾体系之一。在这里之所以频频引用《三言二拍》 中的故事,是因为这部 巨著记录了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与我所想写的文字差不多,没有轰轰烈烈,只是平平淡淡。从古至今做买卖就是诚信,买卖是双方的利益,讲究的就是公平。这里面不单有卖家的诚信,更有买家的素质 。就说我自己吧,脑子不是很好,特别是日常的事情经常是混乱的,丢三落四的事情特别多,记性差还特别固执,虽然穷,但是兜儿里钱从来没数。有一次在人家摊上买了块肉,拿起就走了,人家说你还没给钱呢啊!我当时就是以为给了,还把兜儿里的钱都掏出来给人家看,硬说是人家找的零钱。人家并没有再说什么,我就走了。回到家猛然想起来这些零钱是刚才买别的东西时找回来的!肉钱确实是没给人家,赶紧提着肉又急急忙忙地跑回肉摊给人家送回去了。卖肉的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是记错了,一看你就不是蒙吃蒙喝的主。我一个劲儿给人家道歉,叫人家再称一次分量,人家说不用约了,就是那些钱。我说你最好再称一下,别吃了亏。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不能过于相信自己。还有一次在一个极小的超市,我随手把一件很小东西放在了兜里,结了账回家才发现这件东西没给钱,可能是超市太小了,门口的探测器竟然没有发现,又是急急忙忙的跑回去,给人家结了账。人家也是一个劲儿地感谢我,我说是我应该感谢你们啊,这要是刚才给逮住了可就麻烦大了!所以我这个人做买卖有个标准,就是没有诚信的人不打交道。 我们厂的公休是每周四(当时不是双休日),所以每周四我值班,那天来了个电话,是个台商的独资企业,业务员姓张,跟我不是很熟,过去他一直是和老刘、小张联系的。这老张在电话里说急等着用货,务必今天送到,货款已经预备好了,收了货就可以顺便带回来了。当时刚刚实行增值税发票,我是我们科里除了陈姐、老马以外唯一会算增值税的,所以星期四是我值班。老张的电话里要了不少货,大约得有8千多块钱的货,我反复地算了几遍,确认无误才把税票开好,这个税票特别不好开,差一点儿对方当时就可能给不了钱,还得来来回回地跑好几次了。我对数字天生又没有灵感,所以是小心又小心的算。这些货大发车得满满的拉两趟,我忙和了一脑袋的汗,当中还有几个买货的跟着添乱,直到中午时,没吃饭我就开车送去了。有些独资企业的人傲的了不得,好像高人一等一样,送到那里正好赶上人家午休,收货的人一百个不高兴,说是老张没在,他临时替老张收货。背着手,一脸的不屑,看着我卸车,只管过数。我就有些起火,都是中国人,你充什么二鬼子,老子还没吃饭呢!等卸完车我一问他支票的事,他把脑袋一拨浪,说今天是星期四,课长开会,不请支票。他奶奶的,打工打得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科长不叫科长,叫课长,这不成了鬼子了!开支票不叫开,叫请,跟老子玩文字游戏啊。我说你们老板在不在?我不管你们什么课长,就找你们老板,就是那个台商,我问问他诚信是个什么玩意,他靠得什么做买卖?老张把我诳来了,你又说什么不请支票,老张可是红口白牙的说好了给钱的!不是还有一半儿没拉来吗?我也不拉了,这些货我现在就拉回去,你们是爱用不用,我管你们急不急,我可不是装卸工,我是值班的业务,再叫我看见老张,小心我擂他一顿!这小子吓坏了,也不拿腔作调了,赶紧往楼里跑。不大的功夫跟着他出来一个40多岁的男的,见面就跟我客气,说别误会,他就是课长,今天确实是不出支票,明天麻烦您再跑一趟,要不等老张再去市里办事一定给送去,货确实是急用。我说你们厂老张可是说支票已经拿出来了,到你们这儿又说不出支票,你让我相信谁的?反正没有钱货不能给你们,是提前老张的约定我才来的,你们这儿在郊区,我是搭着车、油、人免费送货的,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说着我就要装车。这个课长也毛了,叫我稍微等一等,容他去请示一下老板。功夫不大,课长回来了,说老板说了,特事特办,今天一定给支票,让我回去再辛苦一趟,把后面的货送过来就结账。我说你别看我是两车拉来的,那是怕超载,没有支票一车我准拉回去!课长说,是,是,是,一定有!二趟回来,那小子也不敢拿劲儿了,赶紧帮着我卸车,我趁机敲打他:你们给资本家干一个月拿得不少吧?他小声说:什么不少,稍微差一点儿就扣钱,一个月也就是千十块钱。我说那就是待遇高吧,现在不是都管你们叫什么白领吗?他说什么白领啊,我们就是干活的,人家高管才是白领呢!我说你还没有我拿得多呢!还没有我自由,看见我这个车了没有,就是我自己开,每天接送孩子上学、下学,自己有事儿随便用,歇班也不扣钱。那小子羡慕的了不得。我说你得学学《资本论》啊,每个毛孔里都流着肮脏的东西。他无语了,也不敢跟我牛X了。那天卸完了车,跟着课长去他们厂的财务拿支票。几个会计小姐算了半天,还好,税拆的一点儿没错,有个小姐说这个票是谁开的啊?我说我开的,怎么了啊?会计小姐说,这个字写得真漂亮啊(当时是手写票),算得也准确,现在好多会计还算不好这个1.17%呢,您是会计?我说我是业务员,这有什么,我们厂所有的业务员都会,这是基本功啊。会计小姐不住地点头儿,不简单,不简单啊。我心里话了,嘿嘿,这就叫砍哪指哪,不是指哪砍哪,吹吧!吹牛也不用拆税。那天折腾得他们全厂都下班晚了,因为他们厂是班车接送,这几位会计和科长可能是住得地方分散,所以,几辆班车都等在院里,我拿着支票出来的时候,看见一辆黑色大宇轿车停在班车旁边,课长告诉我:老板也在等着呢。 过了不久,那个老张又去了我们厂买货,我正好不在,老张说:你们厂那个于师傅那天可把我们那里折腾得够呛,连老板都惊动了,其实是个误会,那天我是有急事临时出去了,忘了把支票留下了,你们的于师傅就不干了,硬是又拿了一张支票走,老板回来把我给熊了一顿,然后课长又是一顿。那天他还是想让车给送一趟,老刘说小于不在,送不了。偏偏小张有个不错的同事大李子在眼前,这个大李子也是我们厂的职工,后来学了个本子开出租车了,他和小张、还有那个能买火车票的小吴仨人最好,老卞说他们仨是盟兄弟。这个大李子好逞能,非说给送去,就和小张去了,谁知道又是照方抓药,支票没拿回来,压了8千多块。老张又是满嘴的食火,说他手里的支票叫课长临时给用了,大李子白给跑了两趟,还是后来老刘给的出租钱,小张又憋了气。这个大李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过去在车间的时候看见我们开车的几个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就是小董没事爱拿他涮两句,因为他是顶替他老娘来的。自从开了出租车以后,看见我也不叫于师傅了,改称小于了,我也没在意,都是同事,叫什么不一样。后来又发展了,没事儿当着人还老拿我打个哈哈什么的,我就有些腻歪他了,好像他每天开个出租在世面上混,见过世面了,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后来跟我说话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而且越是有人就越来劲儿,特别是有女的在旁边更是猖狂,这是人来疯啊,这得治。那天中午我们科又都去喝酒了,我回来得晚了一点儿,刚刚喝口水的功夫,这小子一步迈进来了,看见了我就问:呦呵,傻X怎么自己在这啊?我说:大李子,咱们俩可没怎么逗过,我跟你也不过这个,你现在可是有点儿不像话了,蹬鼻子上脸啊。大李子把嘴一咧:草,你还一本正经啦?这是看得起你,还不识逗了?我转身去外屋拿了一根铁锹把进来,这是前些日子打扫雪的时候锹头给掉了,戳在外屋门后头了。大李子说,哎呦,还拿家伙啊。我冲他一乐,嘿嘿,突然就是一个标准的突刺,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胸口上,大李子“嗷”地一声,1米8几的大个就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了。我拿着铁锹把敲了敲他的脑袋: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和人逗着玩吗,我这人开车这么多年,逗着玩手太黑了,怕伤了人!你才开了几天,还得练啊!打那以后大李子看见了我,又是恭恭敬敬地叫于师傅了。老卞奇怪,问他:你怎么不跟小于逗了?大李子说:诶,这是师傅。我心里想:呵呵,人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惯毛病。 那个老张的钱催了好几次,都是推来推去,后来再买货,就是给前面的压后面的,弄得老刘也有些起火。这就是买家不诚信,再遇上小张的急功近利,不上当才怪!有些客户就这样,先拖住了你,然后再慢慢地整治你,这样来掌握主动,活账变死账,永远还不清。我还遇到过一个客户,是个小厂的业务员,买的货不多,一直想找点儿回扣,我就给了他一些回扣,所以他买货从来只找我,这个事儿叫小张羡慕不已。后来发展到每次他都是电话联系,我就送给过去,那次去了看见他在,他说今天没有钱,得等几天,一会儿就找不着他了。他们厂的人不知道内情,告诉我说不用找他,直接找他们科长就能结账,人家科长挺不错的,立刻就给结了,还谢谢我每次都是给送过来。等我结完账以后,看见他在院里修摩托,一听我结完账了,他是一脸的尴尬。后来我想:这小子肯定是想玩儿我,想拿住我多拿些回扣。后来他再去我们厂买货,我叫他直接去找陈姐开票,一分钱的回扣也没有,他又老着脸皮找我。我说你这个人不厚道,明明有钱你说没有,还拿着回扣,这是老爷们儿干的事儿吗?他说误会了,那天财务有钱他不知道,我说你不知道,你也没去问啊!明告诉你,给你回扣我可是一分钱也没贪,给你送货都是我免费搭着面子干的,就你要那点儿货,连本带利几个钱?你还以为我是拾了狗头金啦!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了,你要是想反映我随便,这里就是我敢给客户回扣,不信你就试试。后来这小子只好规规矩矩地开票买货,也老实了。这样的人一经发现必须立刻打住,不能再打交道,因为这样的人得陇望蜀,没有诚信。多亏了在销售的这段经历,后来我失业以后自己干买卖,才没吃过亏。买卖是个公平交易,天平是不应该倾斜的。老刘后来跟我说,还是你有主见,其实前面你已经把那个老张制住了,可是小张没顶住,才有了这些麻烦,不行还是你去吧。我只是答应,但是没真去,小张的屁股我说断断不能擦的,要回来钱老刘当然高兴,小张怎么办?人家会说他去照样能拿回来,如果打起来的话,这个客户准就黄了,那这个屎盆子肯定扣在我的脑袋上了。这做买卖是门学问,光靠血气方刚不行,人家压着你的钱呢,说话就是硬气,我当初是以货拿着人家,情况不一样。这件事一直到我失业离开销售科还一直拖着,这是后话。又想起我的恩师李老师引用的那句圣人的话: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句话陪伴着我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我把它当作了自己的座右铭,后来又有了自己的理解:做人当如镜,人对你,你如是,不卑不亢。文革中恩师的丈夫被迫自杀了,后来听说恩师嫁给了一位著名的钢琴家,出于对老人家的尊敬,这里隐去了恩师的名讳,其他的老师对恩师颇有微词,特别是我们的班主任张明道,后面将着重说说他。我觉得李老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先生,她能用知识的力量启发学生的灵魂,授以做人的原则。就像一位好的演员,你不能要求他去面面俱到,人无完人嘛。感谢恩师的教诲! |
我的高中班主任叫张明道,他是我印象里最差老师,这个人的城府很深,用这样极端的话去形容自己的老师,作为学生我是反复斟酌过了的。说白了老师这个行业首先是要有师德,要有保护学生的意识,当学生推心置腹地跟你讲一些想法的时候,即便是错误的,作为老师首先是应该珍惜这份信任,老师应该有一颗望子成龙的父母之心,然后才是引导和教育,而且这些话绝不能作为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更不能作为一根辫子。授课只是老师的一种职业,不是全部。著名教育家竺可桢先生在浙大任校长的时候,学生们要上街游行,这在当时是绝对危险的,竺可桢先生在反复劝说学生无果之后,奋然带领学生们上街游行,而且他自己走在第一个,为的是以他著名学者的身份来保护自己的学生,尽管他本身并不赞成这样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使他成为了一代宗师,成为了楷模,成为了一座丰碑,是会上史书的,这就是师德。我高中时周围的同学都入了团,也攒得我写申请,年轻人谁都有上进心,况且我比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就写了。可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平时废话一大堆,就是和女同学说话别扭,偏偏我们班的团支书和组织委员都是女的,这下可麻烦了,人家找我谈话,干坐了大半天,我是没说一句积极的话,就这样我进步的问题就搁置了。后来别的同学都进步了,我还是在自己的身上找毛病,于是我也凉了,就和一个不错的同学放肝气,说这个事就如同搬梯子上房,搬对了就爬上去了,搬错了就上不去。哪知道我这位最亲密的战友竟然把这个话告诉了张明道,这下可捅了蚂蜂眼,张明道把我叫去狠狠地剋了一顿,包括我过去和他说过的一些对文革看法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其实,那些话还是张明道先引头儿说的,现在,他的话不提了,充其量也不过是引蛇出洞,我却成了瓮中之鳖。张明道说:你这些话就是右派言论,反右的时候最起码也是个偏右!他娘的,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是引导,哪句话不比我右?!而且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是未成年人,你是久经锻炼的老运动员,妈的,中了招了!其实我知道,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之所以进步不了,是因为前面有个麻烦事。我哥哥当时在塘沽的大型车队工作,他们单位是个部管单位,有时候有车去北京办事。我舅舅那年托我妈在天津给他买了一个柜子,买的时候还算顺利,可是往北京邮寄就麻烦了,托运的地方说个头儿太大,要自己拿草绳、麻袋包装,等七捆八绕地好容易捆巴上了,人家又说不合格,还说运到地方不保证不损坏,这可乱套了,费劲巴力的运到了,要是剩了一堆劈柴可怎么办!偏偏我哥单位正好有辆去北京的车,跟人家一说,就顺便拉去了。这个事就过去了。 那天正赶上放暑假,我哥也歇班在家,张明道突然来了,当时我和他的关系还不错,正是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时候,他说让我给学校的板报栏画一张地图,就是当年四野进关以后,上面让林彪先堵住塘沽,不让塘沽的守军从海上跑了,结果林彪没听,塘沽跑了不少人,这是林彪不听指挥的罪状。一张大开张的图画纸,还有个报纸上的图样,告诉我三天交图。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简单,因为我多少有些绘画的底子,字都是仿宋体的,打格放大就好了。我哥这个人说话有些随我爹,什么事到他嘴里就是帽子大一尺,有个一就敢说个三。那天他跟老张聊上了,说他们单位是部管企业,经常开车去北京,其实他当时不过是个修理工,这泡可就冒大了。哪知道老张的老娘在北京住,他一听这情况就说如果有机会打算跟个顺风车,要是你真开车这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就是你根本接触不着车啊,他可好大包大揽的给应下了。这老张从此就老问我有车没有,我上哪找车去啊!一拖再拖老张就烦了。天津有句话叫:说大话拾小钱儿。就是说说话没根的人,老张看我的眼神也变了。要是我儿子上学遇到这个事,我肯定给老张买张火车票,告诉他把票根留下,我回去好报销,这也算是个交代,当时天津到北京的火车票是两块九,来回五块八。可是我老娘过日子那叫一个手紧,一分钱都是好的,当时有个劳模说了句名言: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这句话就挂在我老娘的嘴上了,而且也是这么做的。我这是没病找了病,催我哥催烦了,他说没有车去了。我说你当初跟人家是怎么说的?你说一个礼拜就去一趟!现在一趟也不趟这叫什么玩意儿!我老娘一贯向着他,还跟我急了:你哥又不是开车的,人家单位不去了还能怎么地!就这样我是彻底把老张得罪了。这个老张说话又特别损,跟个街道老娘们儿似的,阴阳怪气的,唉,这就是命中一劫。多少年以后我的同学告诉我,能落得实惠的同学都是给老张办过事的,要不就给他送过东西,有个同学分配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个手风琴,好家伙,那时候可是个大价钱,二百六十块啊。人家就去了国营单位,我最后去了个集体单位,干了6年的房建,成天的风吹日晒,三九天刨冻方,一镐下去一个白点儿。我哥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还想入这个入那个,就等着入土吧!就说老张这样的人够个老师的资格吗?我时常会回忆起老师们,怀念那些恩师,是他们给了我知识,可是张明道不算,他不够格。我在马路上碰见过他,吃冰棍拉冰棍——没话!美国的肯尼迪家族有个小故事:兄弟们在一起,有个兄弟干了一件错事,另外一个就告诉了父亲,父亲当时没说什么,过后,父亲把儿子们叫到一起说,你们是兄弟,谁做错了事可以互相的批评,但是最好不要告诉父母,因为你们之间要有一种信任,将来你们的亲情、友情就应该建立在这种信任之上,这也是做人的准则,背叛是一种伤害(大意)。我的那个同学出卖了我,而张明道作为一个老师,却以此为把柄,这不光是同学的问题,更深的一层是这个教师不称职。前面说过我的那个李老师,丈夫死了,老张在背后没少议论人家,包括在文革中李老师的家里事,而且是对我们这些学生说的,我说老张就是个街道老娘们儿是有根据的!这些话怎么能跟一帮学生说呢!其实老张也有故事,他老婆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跟他时是个二婚,还带着个女儿。老张干瘦,他老婆极壮,两个人曾经在学校里打起了交手仗,两个人搂在一起,在地上滚成了一个蛋,一时间轰动了校园,成为了一段佳话。写这些不过是说有些人确实不应该做老师,就像有些人不应该做医生、做官一样,这样的人即便是做了,前面也应该冠以一个“庸”字! |
有这样一种现象,一个厂的衰落是先开一个饭馆,然后裁员,最后卖设备、卖地,直至消亡,这似乎成了一个定律。关停并转,减员增效是个大方向,砸烂铁饭碗,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工作成了一种泡影。记得小说《播火记》中的朱老星说过,等革命胜利了,我就擀一张大饼,然后包一个大饺子,咬一口能抻出个牛犊子来。这就是当初闹革命最朴素的初衷和梦想。往大了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马克思著作的开篇扉页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然而,到了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上面提出了一个新的口号:高薪养廉。这让许多兄弟都为之振奋与奋斗。曾经有消息说,某地的食堂里的伙食好得不能再好了,为的就是不再会败倒在桌子上。我这个人是个一根筋,就想:拿的是高薪,吃的是上品,但是这个“色”子又如何能防得住?怎么样才能不倒在石榴裙下?还是以天津落马官员宋平顺、武长顺为例,个个都是拿着高薪,吃着山珍海味,又都包着二奶,养着情妇。过去上学时老师曾描绘过未来XXXX的美好:人的觉悟极大的提高,物质极大的丰富。这觉悟应该是根本。说个小笑话:我去超市,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种应时蔬菜,最贵的黄瓜要比旁边的贵好几倍,上面写着:无公害蔬菜。我就问售货员:那个有公害的在哪儿呀?售货员一脸的无奈,说:这里都是无公害的。我说既然都是无公害的,为什么偏偏在贵的菜上面标出来无公害呢?两个东西,A的存在是为了对应B的存在,既然都是无公害的,那贵的的不同在哪儿呢?售货员说我抬死杠,我大笑,旁边的人也笑。跟一个售货员讲哲学,讲矛盾的对立统一规律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哲学的普遍真理确确实实地就在我们身边。 我们厂的饭馆自从小强走了以后,又换了不止一拨的人干,都是交了租金然后就重新装修,叮叮当当地一通乱拆,除了外墙,里面是变幻莫测,但是都干不长久。后来,来了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领着个十八、九的女儿,还带了几个女孩,把楼上的房间都改成了小单间,老卞说这回要红火了。那两口子也是有意思,出去买菜,老公自行车大梁上带着老婆,前面的框里放着几把菜,后面的货架上驮着一小袋子米,老马说这他妈饭馆开得倒好啊,省粮食了。大堂经理是个不大的女孩,说不大是年龄,但是胸特别的大,人送雅号:大奶。别看菜饭简单,但是顾客赢门。老刘说这他奶奶的要出事儿了!果然,大堂经理的人缘极好,许多的顾客都是奔着她的面子来的,比当年的老周还有人缘。后来有个痴迷的老食客,对经理是情有独钟,每天都跑来捧场,弄得其他的食客意见很大,后来发展到晚上那位就蹲在马路对面盯着,看见有食客来就捣乱,还打电话报JING。人家来了检查了一通,也没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是菜饭比较朴素罢了。我们厂门口有个小混混,多少有些名气。那天不知道怎么的也跑来吃饭了,还非叫老板的姑娘陪着。老板两口子死活不干,说任何一个女孩都可以陪,就是他们的女儿不行。那混混儿也来了脾气,说任何人都不要,就要他们的女儿陪,这就僵上了。那混混儿长得跟蒋门神差不多,还带着几个小兄弟,幺五幺六的咋咋呼呼。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武松出现了,此武松非彼武松,拳脚上是断断打不过蒋门神的,只是有英雄气,挺身护住老板的女儿,比老板两口子还坚决。这个好汉是我们厂有名的对象迷,因为人长得黑,又胖,所以人送外号:小黑胖子。这个小黑胖子有一阵迷上了我们厂的一个小媳妇,成天混在一起,有一次还找我,说过节放假的时候想包我的车拉着他要好的同事,带着几个女的去蓟县旅游,钱多给,还管吃管住。我是极讨厌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的,又特别烦这个小黑胖子,嫌他是屁眼子的褶——没正纹,后来还是大李子满足了他们的愿望。自从这对夫妻承包了饭馆以后,小黑胖子就成天泡在那里,跟那个老板的闺女瞎搭个。这混混儿一来要那个女孩陪,小黑胖子就上去了,混混儿大怒,没想到这地方还有敢挡横的,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扇起了小黑胖子,小黑胖子真有股艮劲,也不还手,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直打得蒋门神是腰酸手软,还是无计可施,也不能杀了他啊!后来只好悻悻地走了。小黑胖子挺着一张被扇肿了的黑脸,一脸的不屑,果然有些豪气。可是这混混儿也不死心,三天两头地跑来起哄,不过就是跟小黑胖子没辙。这两口子可能也觉得有些发毛,偷偷地找老栾退了合同,带着女儿不知道去何方云游了。老栾倒是乐不得这样,因为合同没到期房租不退。后来还是那个大堂经理把饭馆给包下来了,又不知道从哪招来了一些姑娘,成了清一色的娘子军,买卖倒是挺红火。老刘背地里跟我说过,老栾这是应了赵本山说的那句话:耗子给猫当三陪,赚钱不要命了! 古书上有句话叫:女性向来是祸根。这是封建社会对妇女的歧视,只说潘金莲的风骚,才说西门庆的淫荡。可是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啊。报纸上曾经披露过山东的某高官,被情妇纠缠不清,最后雇凶杀人,用炸药把情妇崩死了。小胡自从和我们去北京回来以后,就一直没地方安排,最后给弄车间去当了班长,整天和底下的人们混在一起。我们厂是两班运转,下了班以后的时间就富裕了,这些人就凑在一起打麻将。时间一久这小胡就给一个娘们儿混上了。现在有些女人很放得开,只要你有利用价值,自然就有人往前凑,这娘们儿可能是看小胡管着一个班的几十口子人,派活儿的时候能有个照顾,所以两个人就勾勾搭搭的。那天小胡去那个女的家玩,正赶上就那个娘们儿自己在家,这个小胡就想入非非了,两个人正在暧昧之中,女人的老公突然回来了,这可遭了,女人来了个翻脸不认人,硬说小胡是沾她便宜。人家老公报了官,这下可好,把小胡定了个XX未遂,拘留了,半个月放出来,还剃了个大秃瓢儿,从此就沉了,你说这是图的个是什么啊?可是,这种事儿总是有人乐此不疲,前赴后继。技术的老李从北京回来以后,帮着老栾的三兄弟在老家戳了个干塑料件厂子,我们厂也建了个注塑车间,都给我们厂做塑料配件,由老李负责。从北京回来以后,我和老李的关系混得不错,哥们儿兄弟的在一起挺说得上来的,没事儿老在一起喝酒打牌。我就经常去他们车间玩儿,因为老刘、老李我们仨都爱喝酒打牌,老刘也不管。单说他们车间里有个老娘们儿,姓齐,因为眼睛大,外号叫齐大眼儿,跟老李的关系不错,别人也有些风言风语,我从来不爱掺和这些,装看不见。倒是老刘跟我说过:你说咱们这个哥们儿这是忘了死了,自己还拖着个心脏病的毛病,没事儿跟这个娘们儿勾搭什么!我说,人都有一好,谁像咱们俩光知道喝酒打牌,各自多扫门前雪吧。老刘说,也是,这玩意儿还真劝不得。这个娘们儿确实有些人来疯,平时我很少理她,用天津话说有些扯,就是疯的意思。那几天我去玩儿,这个娘们儿老跟我贫,小张的连襟小邱也在注塑车间,我们俩是特别的好,小邱是我们厂里最好的钳工之一,手特别的巧,我家里有活儿都是人家跟干的,而且人也实在。小邱看见看见我懒得理那个娘们儿,就说,齐姐你别跟小于老逗,他不爱跟女的逗。齐大眼儿倒是满放得开,把嘴一撇,哼,假正经!照旧还是贫。过了几天,齐大眼更来劲儿了,话也更不着边儿了。我一看得治治她了。那天看见了齐大眼儿,我就说,哎呀,齐姐啊,真是对不起你啊。齐大眼儿有些莫名其妙:你干什么了就对不起我?我假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小邱他们一帮人在旁边也催:你就说吧,齐姐不是事儿多的人,没关系的。我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齐姐了,真对不起!齐大眼说:嗨,做个梦算什么,谁还不做个梦!我说梦见齐姐没穿什么,正洗澡呢,该死,该死啊!齐大眼蹦起来就要打我,我说,你可别打我,这一打印象更深了,弄不好晚上还接着做梦就麻烦了。小邱乐得眼泪都出来了。齐大眼真的没敢打我,还说小于以后咱们不逗了,你这个人太损了,服了。小邱说,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了别跟他逗,他们这些开车的你斗不了,怎么样,服了吧。从那以后,齐大眼儿再看见我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瞎说了。小邱说也就你能治她,这个做梦可是谁也管不了,谁知道后面能梦见什么了。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没事儿你最好别理她,少了好多麻烦。我们以前那个单位都是应届的学生,工作条件虽然艰苦,但是人的素质还是比较高的,虽然也有个别的人差一点,但普遍还是不错,不像这些小单位,鱼龙混杂,五花八门。 |
两个出去催账的伙计从淄博回来了,发誓再也不干这个差事了,说去大国营那里差点没回来,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谁去了谁就知道了。走的时候老栾说只要是要回来钱就给他们俩提成,两个人是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地走了,临走还说销售的人都是吃不得苦的人,喝个酒,吹吹牛还可以,真到了节骨眼儿上还得看他们的,这是硬碰硬活儿!当时老刘还一个劲儿的捧他们,说销售的人追债都是外行,关键时刻就看他们的了。这两个那叫个得意,好像讨债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简单,领了差旅费就走了。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如同黄世仁找杨白劳一样简单,你欠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们讨债是天经地义的买卖。哪知道到了大国营他们村,这大国营把脸一翻:俺不认识你们,你们找谁啊!这俩一听:哎呦,你还来劲儿了是吧,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不是你的假汇票!告诉你,现在咱们是好说好道,别等惹我们急了,告你个诈骗罪就不这样和你说话了!大国营这块儿地方,说是淄博,其实是博兴县,离真正的淄博市还老远呢,只是归淄博管。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天高皇帝远,民风不古,要是规矩人,发现汇票错了,钱没划走,准得在第一时间通知对方,还用得着你堵上门来要。这大国营把眼一瞪:呵呵,到了俺这一亩三分地儿你们俩还反了不成?还告俺诈骗?你们俩有什么证件?这俩就掏出了工作证给大国营看,大国营把工作证接过去看了看:这个破玩意儿能证明什么?说着话把工作证往地上一扔,冲他老婆说:你去把老二他们都叫过来,把这俩小子捆起来,先他妈扔牲口棚里饿几天,看他们还横不横!他老婆答应一声就跑了。这俩要账的一看,这还了得,真要是绑起来扔到牲口棚里,恐怕连口水都没人给。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等什么,跑吧!两个人抽身就走,大国营是不依不饶,吵吵嚷嚷地在后面就追,嘴里还乱喊:来人呐,出人命啦!可苦了这俩要账的,拼了命的跑啊。好在他们村靠近公路,一上公路正好遇见一辆狗骑兔子,两个人赶紧拦住了人家,说多给钱叫人家救命。开车的正在犹豫,就见村子里追出来一大帮人来,这俩都快给开车的跪下了。开车的一看,赶紧喊他们上车,一踩油门是一溜烟地就跑了。回头再看那帮人,手里拿着棍子棒子,还真有人提着绳子!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个人年轻也机灵,跑得快,再晚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好在当时汽车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要不是的话,人家开个汽车出来撵这个兔子车,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儿。这俩回来找老栾把经过一说,老栾也没了辙。又找老刘商量,老刘说这个事儿当初我那么催朱会计去存汇票,她就是不动,又拖了一天多,叫这个大国营给跑了。老栾一听他提朱会计,也没了话,那是陈卫萍陈贵人的表妹啊,能怎么地?老刘倒弄了个全身而退,回来一说,老马气大了:这他娘的要是搁在我身上又该下车间了,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后来领导们开会研究了一通,让新提拔的副书记老任带着老卞和丁律师,叫我着开车再去一趟。这个老任过去是党办的,最近上面有要求干部年轻化,而且要配齐班子成员,贾厂长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了,所以就提了这个老任。这个老任其实是个标准的庸人,极其的自私,只要有便宜占,那是当仁不让的,但是对领导是百依百顺,从来没有不同意见。老栾提个这样的人搁在手底下,跟没有一样,如果提了老刘这样的人,真到节骨眼上提个不同看法出来,那还真麻烦。我们厂有几个混吃等死的人,除了老任再就是赵保卫了,这个人一点儿刚火也没有,堪称老任第二,他妈妈和老栾一样,原来都是我爹手底下的,他妈也姓赵,叫赵国荣。这老娘们儿,据小郭跟我说,当年活学活用的时候,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庭妇女,脱稿能在台上讲一下午,是出了名的铁嘴,所以成了公司著了名的讲用积极分子,小郭说,那嘴,死人都能叫她说放屁了! 老任和赵保卫都是人才,我曾经领教过他们俩的本事。有一年老栾的三兄弟家盖房,那时候玻璃属于紧俏物资,得用条去玻璃厂买。那天我办完手续一提玻璃,装卸说于师傅这玻璃可都是碎的,这拉回去没法用不说,头儿也不干啊!我一看果然,一箱子玻璃就是两边拿几块整玻璃挡着,中间夹的都是碎的,这东西拉回去头儿看见了,准得说是我路上给颠碎的,况且这还是给老栾他兄弟拉的。我就跟发货的商量说:师傅给换一箱吧,这都是碎的了,没法用啊。谁知道那个发货的看着老实却特别的横,说就这玩意,爱要不要,赶上什么是什么,不要的话,玻璃条就作废了。我就起了火:你们家拿碎玻璃拼着用?你告诉我,这个碎玻璃怎么个拼法?你们是玻璃厂,出厂就是碎的那还卖什么?我后面还有不少排队的。我说今天你不给换那就对不起了,谁也别提玻璃!正矫情着呢,又来了个小子,穿着一身的军绿棉袄棉裤,披肩的长头发,上来揪着我就往外拉,还说要找地方帮助帮助我,那意思就是要打我吧。当时我车上跟着好几个装卸,其他人都是怕事的,唯独有个小杜,以前犯事儿进去过,扎了一身的花,在外面也是有些名气的。我们俩当时的关系一般,可是这小杜是真义气,看见那小子拽我,就红了眼,上去就和那小子揪巴上了,我早就火顶脑门子了,和小杜一块把那小子按住了。这小杜当时是我们厂球队的,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运动绒衣绒裤,我和那小子一揪巴,小杜索性把绒衣脱了,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的花来,旁边玻璃厂的人一看,没有一个敢上前的。这就是会打架的,脱光了叫对手抓不住,再就是露出那一身的老虎皮来镇唬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策!那小子当时就含糊了,不知道小杜是个什么来头。我指着那个发货的说:那天的事儿都是你惹的,出了人命你兜着!发货的一句也不敢吭,也不敢过来。这人们就是这样,都是欺软怕硬,刚才后面的人还跟着起哄,说赶上什么是什么吧,你不要就躲开,别挡着大家都提不了玻璃。现在可好,都数落起发货的来了:你就给人家换一箱怎么了,谁花钱也不能买玻璃碴子吧。诶!你看看这人们的嘴,有说理的吗!我和小杜架着那小子就往外走,一出大门小杜就给了他一个大脖溜儿,打得那小子直缩脖。我在底下拿膝盖狠狠地照他的尾巴骨磕了几下,那小子也不横了,一个劲儿地说:大哥,怨我了。人就是这玩意儿,没有小杜我跟他滚,不打到他起不来他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就是小杜的这身花,把这小子给弄服了。我和小杜把那小子拽到他们厂长室去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我跟他们厂长说:你们这厂的职工就这么流了流气的,你看看他这个头发,这是男的还是女的?!凭良心说,别看玻璃厂是建工局的单位,对外的印象比较野,可人家那个厂长确实有水平,五十多岁的一个老干部,当时就把保卫的人叫来了,叫保卫的把那小子带走剃头去了,那小子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后来人家厂长给我们说这个小子是他们厂消防队的,也是闲的难受,消防队早就该整顿了。至于玻璃嘛,你们放心,我们厂绝不能拿碎玻璃当整玻璃卖。又把车间的头儿叫来了,让他领着我们去提玻璃。厂长看了看小杜:小伙子,穿上点儿吧,天气凉啊。小杜赶紧把肩膀上的绒衣穿上了。说得简单,这时间可不短了,正要走,老任和赵保卫一步迈进来了,两个人也不问我们是怎么回事,赶紧就跟人家厂长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起呀,是我们对职工的教育不够,给您添麻烦了。连旁边那个车间主任都乐了。人家厂长说,不怪他们,是我们的问题。回来以后才知道,是那个发货害了怕,因为我说了一句出了人命叫他兜着。这玻璃厂是对门的两个院,一面是行政办公区,一面是生产厂区,发货的不知道我们俩把那小子弄哪打去了,所以就按照提货单给我们厂打了电话,添油加醋地叫保卫的赶紧来,要不准出大事儿。厂里也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小杜放出来日子不多。后来提的玻璃当然是最好的了,是从车间特别弄出来的,一块碎的也没有。当时我开的是双排车,回去的时候老任他们俩都上了我的车,叫我给臭骂了一顿,我说你们俩进门可问清楚了啊,没地方磕头去啦?什么你们对职工教育得不够?马关条约知道吗?就是你们这样的签订的,丧权辱国的东西!这俩倒是好脾气,都陪着笑脸说我们以为你们把人打坏了,叫人家给扣下了呢。我说我们要是想打架还开着车跑这么老远打架来?家门口不就打了吗!小杜一直拉着脸不吭气,只说了一句:就你们俩这鸡8玩意儿啊,真草蛋!后来小杜和我成了好朋友,小杜说,于师傅我佩服你,遇到事不含糊,你瞅咱们车上那几个货,一个敢上前儿的都没有,下回记住了,他们有事儿咱们也不管!小杜这样的人讲义气,不是每个进去过的人都是特别坏,他们这些人和周围的人关系都不错,有了事还护群,而且这样的人从来也不欺负人,跟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老栾看见我却不领情,还说玻璃碎点儿怕什么,打的是什么架啊。我们厂里倒是传遍了:小于和小杜大闹玻璃厂!他奶奶的,公公背着儿媳妇跑——费力不讨好。 |
去博兴的时候先去了济南,给周勃拉去了不少的货。这里要赘述几句题外话,那时候对客货混装没有严格的限制,其实挺好,只要不超载,不搞营运,这样做是一举两得,可以减少不少的排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客车不让带货了。前几天看见新闻说日本车辆的配置,一个是家用车的排量小,同时后面的座椅都是可以折叠拉货的,当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人家为什么就可以呢?我们这里也有报道说,有人拉了点吃的就给罚了,当然后来人家给纠正过来了,可是没有时间的人就只好忍了,都说以人为本,真正做了多少?周勃一看老任去了,过去没见过,一听又是书记,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神仙,当然是殷勤有加。老任刚刚上任,那股劲儿还没过去,架子端得挺足。老卞拿出来拍马屁的看家本事,在周勃眼前把老任捧得是云山雾罩,连丁律师都跟着起哄,周勃不知道这里面的鬼道,在他那个饭馆里就抖起来了,上了一大桌子的菜,选了半天的酒,周勃还弄了俩小姐,端着酒瓶子站在后面,喝一口就给满一口。周勃挺得意,说山东这块地方自古就是人杰地灵,上古的时候就有舜耕于历山的传说,后又有了孔老夫子创立了儒学,中国几千年的经久不衰,跟儒家学说的存在是密不可分的。再说物产,这章丘的大葱可是举世闻名的,出口日本的大葱罐头,一瓶就是一段。还有最奇的是明水的蜜桃,那桃子熟了以后通体透明,吃的时候得用吸管,插上一吸,只剩下一张皮和一个核,你说奇不奇?还有更奇的呢,那桃子只在方圆两亩左右的地方生长,出了那块地长出来的就不是里面的样了,所以每年结果的时候,都有专人的来登记每棵树上的果子,要注册的,据说是特为招待贵宾用的。老任问那你吃过吗?周勃晃着脑袋,诶,咱可吃不上,我在明水那边有朋友,费了半天劲才给我弄过一箱周围地里结的,那就了不得啦,一般人想都别想啊!来,别光说话,咱们初次见面,干一个!大家都端起了杯,一饮而尽。两个小姐赶紧又给满上了,老任看着窈窕的小姐们不住地点头,说周经理这饭馆真有些雅兴,满墙的字画,一看就是老板的品味高啊。周勃有些飘飘然了,问丁律师怎么样。丁律师是干什么的,把周勃的字画看了个遍,一个劲儿地夸好。我心里话了,丁律师篆刻都会,你还跟人家卖弄。丁律师拿眼直斜我,果不其然,晚上回到旅馆,老卞和老任去洗澡了,丁律师跟我说,你看那一墙的字画怎么样?我说我不懂这个。丁律师大笑,呵呵,于师傅啊,你也会装啦?我说不是装,我是真的不懂,我们上学的时候连一本唐诗都看不见,后来倒是喜欢,可是毕竟年龄大了,看了就忘,记不住了,这些东西实际上应该是在小学的时候背下来,不理解不要紧,有个印象就好。丁律师说你说得对,过了记忆的年龄,再想背真是难了。我说我最熟悉的就是毛诗词,好像最早发表的是三十六首,那时候我能一字不落的默写下来,真是滚瓜乱熟了,我喜欢诗词,但是接触的实在是太少了,太晚了,可惜了大好的时光。丁律师说是这样,我比你小几岁,又读了几年的文科,所以接触的多一些,只不过学生都不珍惜时光,上学的时候能玩儿就玩儿,不用功,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不过这个周经理的诗,充其量也就算个顺口溜。我说这人只要有了钱,就开始折腾,周勃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弄了一帮文化骗子混在一起,假装斯文,写诗这个活儿是个意境,不像写文章,前面没说透后面还能补救,诗词可是字字玑珠,每个字都是精华,这还不包括韵律、对仗的知识,不会作诗的人完全是往上堆字,没有灵感,更别提意境了。丁律师说:说得好,你看许多古诗的精彩之处就在于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像我们最熟悉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是李白被贬突然又遇赦,本来很郁闷的情绪,突然间来了一个极大的反差,才有了这首千古绝句。后人写三峡再也没有能过他的了。我说对于诗词,我更喜欢的是词,那长短句更容易抒发感情,束缚比较少。丁律师说你还说你不懂?我喜欢和这些年轻的知识分子聊天,这些人有修养,又没有架子,不像有些老的知识分子,有了一些成就,就不那么平易近人了,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起话来总是引经据典,拿一些专业的知识吓唬人。我曾经把我的一篇习作拿给我老娘的一个老同事看过,他那一脸的不屑,叫我难忘。晚上我和老卞一个房间,老任他们俩一个房间,老卞不知道从哪拿了盘蚊子香回来点上了,不大的功夫就听老任和服务员吼起来了,原来那蚊子香都叫老卞拿来了,老任再去要服务员说没有了,老任就急了,大吵了起来。老卞这个乐啊,说今天晚上就得叫蚊子好好咬咬书记,叫他知道知道咱们出来是多不容易。不大一会儿老任就进来了,说还是你们动手快啊,我都跟服务员玩儿命了,才给了一盘,还是拆开的。老卞说我也是要了一盘拆开的,这弄不好一会儿就烧完了。老任说不管那个,什么时候没有就找她要去,这的大蚊子老大呢。说着话把窗帘一抖,呼啦啦真飞出一群蚊子来,那个头儿还是真大,飞起来能看见长长的腿。老卞一看也是一惊:我靠,这么多啊,点蚊子香也不管用啊。我们仨噼噼啪啪地一通的乱打。老任说这天气才刚热,蚊子就这么大的个,肯定是过冬的蚊子!我有个特别的功能,就是只要屋里有别人,那蚊子肯定就不咬我,可是其它的虫子是专门叮我,就是蚊子叮了我也不要紧,我还有个绝招,就是往叮的地方摸点儿自己的尿,因为蚊子的唾液是酸性的,尿是碱性的,就好像摸氨水一样。半夜里又听见老任和服务员在争吵,老卞翻了个身,叨叨着:唉,这个老任啊,就差这点儿蚊子香,他连觉都睡不着,他要是有点儿事儿能麻烦死别人,然后又打上呼噜了。第二天,我们在济南逛了一天,又把那些景点复习了一遍,还上了历山,这历山上有好多玩的东西,有打气球的、抓玻璃球的、套圈儿的还有算命测字的。时隔这么多年只记得有个兵在那打气球,那气球是打中了白打,不算钱,一个老头儿坐在两把气枪中间,气枪是架在架子上的,那个兵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嘭”地一枪就打爆一个,老头儿就给他上一个子儿,又是“嘭”地一枪,又是一个,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好像是在做一种工作,他打,他就续子儿。引得旁边好多人在看,有几个人也上去试了试,都是打爆的不多,只是那个兵不慌不忙,一枪就是一个。旁边有嘴欠的说,这是射击不合格,跑这儿拿老头儿补课来了,引得一阵嬉笑。可是那两个人还是一个打,一个续。算命的老头儿一看就不是专业的,攥着一个小姑娘的手看了半天说:你是个好人。旁边的人起哄:那还用你说!小姑娘满脸通红,老头儿也不理起哄的,接着说:你这爱情线可不那么好,估计得谈几个朋友了,不过你这个人的命不错,经过几个不顺之后,最后一定能找到能陪你白头到老的。小姑娘似乎就等这句了,痛快地给了钱。我跟丁律师说:我记得解放战争的时候,国军有个将军,叫什么记不住了,就深谙测字之道,被围困好长时间,他突然看见指挥部的院子里有一棵树,就叫人赶紧把树砍了,底下的人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一个院子就个“口”字,“口”字里面加一个“木”是什么?底下的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困”字,要不给包围在这儿出不去了呢 !后来他还是做了俘虏,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唉!“困”字里面去了“木”字,就剩下人了,这“口”里面加个“人”么?“囚”啊!那还能不叫人家抓住!丁律师听了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好像也在哪看见过,也是记不住那个将军的名字了,挺著名的一个人呢。 晚上我们没去周勃的饭馆吃饭,就在那个烧鸡店买了一只大号的烧鸡,老任看见烧鸡店里有不少鸡脖子、鸡脑袋还有鸡皮鸡爪子,非要买,老卞说大热天的谁吃那玩意儿!老任说我就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在家里总买。他自己弄了一兜子。旅馆里就有食堂,买了几个素菜,要了白酒、啤酒,四个人吃得挺好。我那时有个怪毛病,就是习惯性的腹泻,不光是我,我们家从我爷爷开始,所有的人都是放下筷子就得往厕所跑。我老娘说:庄稼佬儿不存财,放下饭屎就来。我爹不爱听,说这都是那几年度荒闹的,什么都吃落下的毛病,我爹是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什么事都是外因的问题。我娘说:就你自己度荒啦?我怎么就没事儿呢?这就是你们家祖传的毛病。我爹不承认,因为这个话题两个人经常逗嘴。我有一次看见一篇文章,说人的结肠里不能有一种什么菌,如果有了,就会引起腹泻,就好像酵母菌不能进什么肠子里一样,进去了就自行的发酵成酒精了,人不喝酒满嘴也都是酒味儿,因为这种肠子里正常是不会有酵母菌的,一般都是手术中消毒做的不好带进去的,医学我是一窍不通,当时看这些都是云里雾里的。不过那篇文章里倒是提到了治疗结肠毛病并不复杂,只吃一种很便宜的药一吃就能治好了,我当时年轻,也没拿这个当回事儿,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也没记住是什么药,所以还是放下筷子就跑,而且每天坚持多次,经久不衰,但是并无大碍。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是有两大法宝时时不离身的:手纸、痢特灵。那天晚上我照旧跑了几趟厕所,后半夜就轮到老任的班儿了,先是找我要手纸,后来又要痢特灵,一趟一趟的不厌其烦,把老卞气的说:不让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非买,觉(jiao)病了吧?你看我们都没事儿,就看你折腾了!老任一边往厕所跑还一边说:别急,我完了就是你。说好第二天早晨去博兴的,老任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老卞说你坚持一下,吃点儿东西,肚子里不能没食。老任说我连水都不敢喝了,一喝就拉,也不饿。我们胡乱吃了些东西,老卞说咱们先走着看,看见有医院咱们就停,就给你看病怎么样?老任一听去医院,打起精神上了车。可是这一路上还真没看见有医院,老任抻着脖子瞪着眼,不停地找,还是没有。一直出了济南往东,奔淄博方向去了。老任是看见厕所就喊停,吧我们仨乐得是前仰后合,老卞说这厕所都成了你娘家了。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了,突然老任大喊:卫生院!到了里面就有一个男大夫,四十来岁的样子,连个病人都没有。人家大夫倒不错,问了老任的情况,弄了个吊瓶就给老任挂上了,溜溜等了两个来小时,总算完事了。合着挂号、拿药、看病、输液都是那个大夫一个人,偌大的卫生院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老卞吓唬老任:这地方你也敢输液?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要是看门的给你挂瓶过期的药,你可就要拿分了。老任说,你还别说,输了液好受多了,肚子不疼了,也觉得饿了。老卞赶紧说,你再坚持一下,待会儿到了大国营他们家,叫他娘们儿给你做碗面汤,再卧上俩鸡蛋。老任说别糟改了,他娘们儿能管我饭?丁律师始终没吭气,这会儿开腔了:这也说不定,实在不行弄口黏粥也好啊。几个人嘻嘻哈哈连问带找,总算到了大国营的家。刚才老任输液的时候,老卞就和我商量了:一会儿到了大国营家你可别下车,就在外面等着,一旦不好,我们出来咱们上车就跑,别因为公家的事把咱们自己搭里头。丁律师也说,是,这农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耍起浑来不好弄。我说咱们四个人就我还壮点儿,我不进去不合适吧。他们俩说这又不是打架来了,人家守家在地的,一招呼弄一帮来,你再壮管什么用?就这么商量好了。到了大国营他们家,就他老婆自己在家呢,一听说是天津来的,这个娘们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说去叫大国营回来。等了好半天他自己老婆回来了,说没找着,听别人说出门了,得明天再回来,看来这是躲起来了。我们在招待所忍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还是没堵着他,几个人一商量:见好就收吧,这穷寇不可追,别把他逼急了真把咱们都到弄牲口棚里去,本来就是麻杆打狼的活儿,要这样的账根本就是白费劲。最后还是丁律师出了个主意,回去叫我们厂的领导们研究一下打官司,让法院拿传票传他,他不敢不去,到时候他到了天津就好办了。就这样我们打道回府,皆大欢喜。从博兴出来一直奔北,过黄河,走庆云、黄骅进大港就回到天津了。这一路我很熟,过黄河大桥的时候又遇到个趣事,长长的排了好多的车等着缴费过桥,这时候后面来了辆丰田面包车,开着双闪,从逆道就顶过去了,我一看也打开双闪赶紧跟上了,那车开得飞快,我是紧紧地咬住不放,那车后排的人直回头儿,两个车飞一样就过去了。那时候都是上桥时收费,下桥没人管,所以从逆道过了收费站就没事了。并回正道,也不用跟它了,大摇大摆的过了黄河,这是我唯一一次这样过的黄河。进了天津大港界,老任说什么也不走了,非要吃饭,我们都说这么早回厂正赶好上吃午饭,他就是不走,跑到路边的小棚子里非要喝面汤,那小棚子就是拿苫布搭的,里面落满了绿豆蝇,人一过去就是“嗡”地一声,看着就恶心。我们仨就在车上等他,老卞说这个货就是怕花自己的钱,回去吃不得自己掏吗,这在路上吃不是算在差旅费里了吗!其实那时候老任还是个雏儿,我和老卞心里有数,在差旅费里报销才是拿钱呢,一顿饭算个屁!可是后来老任跟我们出去过几次以后就进步了,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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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爷退休了,虽然老爷子刚来的时候因为去北京的事和我弄了些不愉快,可是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本来嘛,也不愿人家,都是我当时年轻不懂事。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后来老栾找了我爹,我爹又骂了我一顿,我这个人的脾气不是拿人能压得住的,特别是找我爹告状。这人得讲道理,当时脑袋就跟叫驴踢了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能去接老卞一家,为什么就不去接人家洪大爷呢?这个事儿对我一生的都触动很大,让我知道了年轻人应该是温文尔雅,不能妄自尊大,一事当前要先替别人着想。后来人家洪大爷过年请客,还特别请了我,这让我更是无地自容,所以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年轻人吃一堑长一智不是坏事,只是举一反三,不要在原地再摔类似的跟头。洪大爷是贾厂长的磕头哥哥,听贾厂长说过,他们是一个师傅的徒弟,一共好像是6个人:南皮的陈大爷最大,洪大爷是老二,后面是贾厂长的大舅子行三,贾厂长是老四,还有两个在外单位,没见过。我们科全体欢送洪大爷退休,喝了顿酒,老栾和贾厂长都去了。我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离开姥姥和姥爷的时候有些阴影,最受不了人的分别,那天确实喝了不少,只记得洪大爷说我:小于这个孩子确实是个挺不错的人,也聪明,将来好好的锻炼一下肯定有出息,别记恨着我刚来时的事啊,其实那都是误会。老爷子这样说,我真受不了,我站起来端起杯说:大爷,我这个人就是好个面子,其实早就后悔多少年了,从没来销售科的时候就想给您道歉,只是莫不开面子,今天给您道个歉,对不起您了,我干了敬您!说着一扬脖“咕咚”一口干了,然后给老爷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洪大爷赶紧站起来说:你看看,认真了不是!老刘说洪大爷你快坐下,他可不是随便说好话的人,他今天这是真心实话。老栾和贾厂长都乐了,贾厂长说这个人本质不坏,我们是邻居,我知道。那天虽然是依依惜别,可是大家都很尽兴。 洪大爷走了,我们科里形成了真空,空出来了一个副科长的位置,我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就是如同每年年终选先进、调级、分房子一样,本来大家都能和平相处,干得也都差不多,谁也比谁强不了什么,可是又都想争个名额,最后弄得是不欢而散,都把丑陋的一面摆在大家面前晾着,都弄个灰头土脸的下场为止。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上面非搞这一套,天天喊团结,却非搞不团结这套。我要是说了算,就让大家轮流坐庄,今年是你,明年是他,多公平,实在不行抓阄也行啊,省得大家打得跟乌眼鸡似的。自从来了销售以后,几个事儿都是我帮着老刘糊弄过去的,老刘对我也是言听计从,所以话里话外的露出点儿意思:有机会拉我一把。再加上陈姐这个老大姐,一直对我印象不错,也跟着造舆论。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这就离打起来不远了!头一个是老卞,资格最老,年龄最大,再退休就该轮到他了,干了一辈子的伙计,跑了多少年的龙套,总想着洪大爷退了以后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了。老马呢,比老卞小几岁,是个小算盘打得特别精的人,一方面瞧不起老卞没什么文化,另一方面,别管干得怎么样,也算是在销售几进几出的元老了,世面也没少见,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二的人选了。再就是小张,跟别人不敢比,起码是比我来得早,跟我也是有一拼。这就要乱了套了。我背地里跟老刘说过,就咱们这么个几百人的小厂子,18%的干部指标早就超标了,弄得跟三一部队似的,官多兵少,趁早销售科就不设 guojia zhuxi 了,就你一个人说了算,大权独揽,省得打架。再说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就凭老栾和我爹那交情,一句话我就名正言顺了。当初小董闹男女关系给剋车间去了,一个车队的队长算个什么,他都舍不得给我,何况现在呢,我是绝对不会趟这个浑水的!过去在原来的单位里,大小我也管过几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官瘾了,我们股长当初是死活不叫我走,说跟着他一定能混出来(他哥哥是市里的干部),可是我就迷上了开车。我们商业局系统的编制可不像这些小单位,几百人就敢叫科长,商业局的干部都是在册的,不能乱提,科长就是科长,股长就是股长。于是我们销售科就开始了明争暗斗,形成了一种群雄并起的局面。其实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个雏儿,要是现在,既然我自己不想干,那就捧老卞多好,其一,老卞是我师傅,我捧他对我一点儿坏处也没有,起码和老马、小张弄个2比2平手,前面还有老卞挡着。其二,老马和小张也不是铁板一块,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目的。要不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呢!唉,当时就是太年轻。这个老卞又是个急功近利主,趁着歇班的日子偷偷地去了趟济南,自己感觉跟周勃的关系不错,就跟周勃嘀咕,让周勃出面替他说话。这周勃是个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人,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一路诸侯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跟老刘说的。这老刘是个干过大队长的人,最讨厌别人在背后嘀嘀咕咕,指手画脚。没吭气自己也去了一趟济南,结果可好,这个周勃把老卞跟他借钱的事儿给吐露出来了。这本来是他们俩的私事,老刘回来借题发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老卞给臭骂了一顿,弄得老卞是无地自容。从此,老卞是一蹶不振,每天是晚来早走,怀里还多了个蝈蝈葫芦,里面是一只湛青碧緑的大蝈蝈,高兴了就“蝈蝈”“蝈蝈”的叫起来没完,老刘气得是俩眼冒火:你要是再每天9点来,3点走,以后就别来了,我再听见你那个害虫叫,我就给你踹瘪了!老卞虽然是脖子通红,可是一句话也不回,没几天怀里换了个精巧的小铜盒,上面还镶着两块儿玻璃,里面养着一群白色的小蛐蛐,也就有个半厘米多大,在怀里“吱吱(zizi)”“吱吱”地叫,只有在他旁边仔细听才能听得见,上午还是9点来,进门就跟老刘汇报去五金城跑客户了,下班前打个电话说客户找他,还是早走。老马和小张一看这架势,也不敢再奢望什么副科长了,每天中午陪着老刘喝酒,下午我开车拉着他们仨都跑老刘他们家打牌去了.老刘倒是想出了个主意,只要我们一走,就嘱咐老卞:你可不能走啊,就剩下陈姐自己,又开票又提货的可不成。这下,老卞想早退也没机会了。 一时间老刘他们家成了康乐宫、麻将馆,老刘的朋友又多:开糖酒糕点商店的大付,老刘刚从老家来的时候,没地方住,就住在他们家。这个大付叫付振江,一米九几的大个,承包了单位的商店,一帮职工都成了他的伙计,没事儿天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对账盘点,活得是潇洒自如。他还有个同学叫刘刚,也是那个个头儿,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一对儿门神。这个刘刚不是别人,他是老刘的四连襟,他老婆是老刘媳妇的亲妹妹,再加上旭台还有旭台的叔伯哥哥叫栋台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山东老王也跑那跟着起哄去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个宝坻县北坛的于小勇也往那凑热闹去,还有就是老刘的老婆、小舅子都是选手,再加上旁边的邻居有一家刘奶奶,两个儿子、儿媳妇都是哑巴,可都是牌迷。主力当然是我们销售的人,后来技术的老李也成了铁杆。这下可好,老刘家就成了车轮大战了。这些人又都是酒鬼,过年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送给了老刘一大瓶药酒,里面泡着枸杞、人参还有蛤蚧什么的,人参上面还盘着一条蛇。这些人们不管那套,泡着什么都敢喝,不到一个礼拜的功夫,愣是把那一大瓶子十来斤的酒给喝干了!大付跟着刘刚也管老刘叫姐夫,大付说:姐夫,这个玩意儿可不能照干了喝,要不那里面的药材都报废了,不行,得想个办法,我那有衡水老白干,67度的,这个药酒就得拿高度酒泡,因为它自己还飞呢。老刘说你没看见这都是什么人吗?灌上尿都能喝干了!那时候这些人们也是撒欢,换了衡水照样干。老刘他们家那时候就是喝水的杯多,那是老刘跑批发市场,驮了好几箱口杯酒回来,那个酒又没劲儿,能喝的一顿就是两个,还不耽误打牌。那屋里每天都是青云缭绕,一个人一根烟不停着冒着,这帮人不单自己抽,看见有没点上的,立刻就有人家给扔过去一根,真是比庙里的香火还盛。老刘说不行了,这房子没有后窗户,照这样下去早晚都得是肺癌不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买个换气扇,我们家以前住平房也是这样。老刘还直表扬我:还是你脑子好,你瞅瞅这帮X鬼、酒鬼,谁想这个啊。换气扇安上一开,就看见电线杆子粗细的一条蓝龙喷了出去,就听院子里刘奶奶喊:哎呀,缺了德了啊,老刘啊,你们家这是着了吧!老马说:诶,这打牌就是得有个良好的环境,茶水一定要跟上!其实大家凑在一起就是为了图个乐,玩的很小,都是靠工资吃饭的,玩不起大的,再者说了,玩大了就伤和气了,不是有句话吗:酒越喝越近,牌越打越远。再就是我们大家谁去都不空手,老刘也就赚那点儿钱,还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都上职专了,谁好意思那么吃人家呀。 |
北京的东安市场是个历史悠久市场,记得我的小时候它还没有改建,里面都是些小铺面,一个一个的包罗万象,还有一些小饭馆。记得我3岁左右,姥姥家还在雨儿胡同住的时候,姥爷和姥姥带着我去东安市场,姥爷买了一盘烹对虾,外面挂着好吃的甜汁,我不懂得剥皮,拿起来就咬,旁边的人都笑了。我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管姥爷叫爷爷,姥爷特别的疼我。其实那时姥姥家的条件并不好,我老娘是兄弟姐妹九个,舅舅和姨们多,当时工作的少,所以都是姥姥和姥爷带着我去下饭馆,买些菜回来再大家一起吃。在我的印象里,姥姥和姥爷从来不吃独食,每个孩子都有份。也许是这样环境的熏陶,我这一生中最苦的时候是失业以后,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手里只剩下了4千块钱,说实话我真想过自杀,可是,看见狼吞虎咽的孩子,我忍住了,人不能光考虑自己,那叫自私!儿子爱吃鸡,我偶尔买一只回来,都是看着儿子吃,儿子让我,我都是推说我不爱吃。我喜欢看着孩子吃,那样子能给我一些些许的安慰,这就是潜移默化影响,是我的姥姥和姥爷把这些无声的东西传给了我。到现在我儿子想起来还说: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一个好爸爸,我永远忘不了你看着我吃,自己一口都不吃的情景。我说这都是我姥姥和姥爷留给我的。所以,我一直以为,孝顺这个东西不是独立的,更不是空洞的,孝顺是血浓于水的结果。有一次有个网友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他们家有个嫂子,丈夫死了以后,就剩下她自己拉扯着一个几岁大的小闺女,在农村的日子过得是可想而知。那天这个妇女看见公公在院子里喝酒,自己的女儿趴在地上捡爷爷吐出来的鱼刺嗦咯,这个妇女哭着抱起孩子,回屋把孩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听到这件事,我当时是泪如泉涌,痛哭了一场。牲口尚有舔犊之情,这人怎么就连畜生都不如?!不要把觉悟说成是多么神圣的东西,觉悟其实就是人的本性!我爹在文革中被停发了工资,每个月只给生活费。有一次我爹去我二爷家串门,看见我二爷家吃两种饭。二爷家的孩子多,我二爷吃肉馅的饺子,孩子们都吃素的。我爹回来就跟我娘商量,说也想吃两样饭,叫我娘给顶回去了,毕竟我娘是在我姥姥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一个农村人可以看着自己的孙女捡鱼刺吃,我二爷一个普通的工人可以看着那么多的孩子,咽的下去带肉饺子,似乎是觉悟不够。可是我爹一个堂堂的国家干部,竟然也能有这种想法!感情与孝顺其实就好像在修一座桥,修的时候要付出,等桥落成了,过的时候才顺理成章。试想,你修桥的时候偷工减料,等到过桥的时候还能坦然吗?孤立的去讲一个问题,其实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表现。所以,我从来不屑于台上夸夸其谈的人,这些人未必比我强多少,只不过是口若悬河,口是心非罢了。你与他们讲觉悟,他们就给你讲政策,你与他们讲看法,他们就跟你讲纪律。官长骑马士兵也要骑马,除去骑兵,那就是ziyou主义,因为官长骑马是为了思考问题。我是个一根筋,经常想,如果没有马,那官长就不会思考了吗? 我和东安市场确实有些缘分,有一阶段北京的客户都是我跑,其中也有东安市场。东安市场的人素质比较高,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我交货,人家给结账,一笔也不乱。陈姐说这就是管理规范,人家是严格按照三级台账操作的,一笔就是一笔,清清楚楚的。开始接触的是个姓祖的师傅,四十多岁了,带着个眼镜,袖子上从来都是一付套袖,北京的工作服和天津不一样,都是蓝大褂,看着好像搬运工似的。小董跟我去送过货,小董说这个师傅人倒是不错,和和气气的,就是这个姓有些别扭,张口闭口的喊他老祖,我靠,怎么还有姓这个姓的啊!我说祖冲之啊,古代还有个名将叫祖狄的。小董说可不是吗,怎么把祖冲之都给忘了!后来,老祖调走了,换了一个年轻的,姓姬。小董又说,他们这地方尽出些怪姓,怎么又来了个姓姬的啊!这叫小姬、老姬都不好听。我说据说黄帝就姓姬,所以这姬姓可是中国最古老的姓氏了。小董说,咱不懂历史,也没听说过。小董是个武侠迷,金庸的、梁羽生的、古龙的书家里都满了,还说这都是历史,将来这些书肯定能值钱。我和他不一样,最烦这些不伦不类的玩意儿,武侠题材没有多少,里面尽是些男男女女的事儿,好像作者就站在旁边,可信程度太低。我喜欢《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小五义》之类的书,虽然悬乎点儿,但是总感觉比这些以现代的思维模式去写古代人的生活要真实的多。自从有了大发以后,就都是我自己去送货了,这样不单方便,也可以随便转转,那时的北京还基本是老样子,没有那么多环,停车也方便。有一次我去送货,人家姬师傅中午没顾上吃饭跟着忙和,等干完活,他们食堂也下班了,说实话这么实在的人在北京真的不多见了。我过意不去,在东安市场里的小饭馆里请他了顿饭,两个人打咕了半天还是我结了账。从此,我们成了朋友。老卞经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蜜里调油。前半句经常听人说,这后半句嘛,估计是他自己加的,反正我没听说过。姬师傅叫姬永生,干事踏踏实实,为人实实在在。后来他给我来了 ,里面还有一张订货会的请柬,信上说他调到山东济宁的宁安商场去了,如果我们厂有意,可以参加订货会,也算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我把请柬交给了老刘,老刘说哎呀,正赶上到处都是订货会,老卞最近的血压又特别的高,出不去,小张和老马得去衡水和石家庄。老刘自己也有个订货会是去南方,本来是想和我一起去的,这下看起来人不够用了,只好老刘自己去了,我也是自己去,留老卞在家盯着。那天正赶上老任来聊天,老刘灵机一动:诶,我说书记,有个订货会你去不去?老任说去哪?老刘说:济宁啊,我这儿还有个南方的会呢,只是时间还没定下来,这个济宁的会请柬都到了,说走就得走,到了那你什么也别管,一切由小于办,你就是一个字“吃”。老任一听来了劲儿说,我去!小张在旁边说:要是我不和马哥儿出去,我就去了,我老婆的老家就是济宁的,那可是鱼米之乡啊,靠近微山湖,知道王八卖多少钱一斤吗?5块!当时天津的甲鱼明码标价是60一斤。小张这一说,这帮人个个摩拳擦掌,都叫我给买王八,说那东西也死不了,你就尽可量的多买,越多越好,有多少要多少!老卞说你们谁吃过王八?那东西可是大补啊,清蒸、红烧、还有煲汤。知道吗,人家南方人最讲究的就是煲汤,里面放上枸杞、砂仁、灵芝、人参还有党参一块儿煮。陈姐说谁吃那玩意儿啊,看着就吓人。老马说不懂了吧,王八是补气的,做手术的人最好是喝王八汤,补元气啊。老卞说就是,特别是妇女产后,那玩意儿还催奶呢!老刘说又胡说八道了吧,你们家二嫂子(老卞的老婆)生你们家维维的时候喝王八汤啦?老卞红着脸说,那倒没有,那时候没有那条件啊。老刘说什么没那条件,过去咱们这边的人根本就不吃那玩意儿。我们出河工,经常挖上来小王八,都是给孩子玩儿,没有人吃。我说这倒是,我来天津那年是66年,佟楼市场里有两个大木桶,里面都是王八,一块钱一斤啊,我们小孩都拿着树枝子跑那儿捅王八的脑袋玩儿。那时候啊,佟楼市场门口经常有一帮小站的农民,拿自行车挎着两个木桶,里面都是4——6个头儿的对虾,也是一块钱一斤,人们都买不起,谁花一块钱买王八吃啊。偶尔看见买的人都是南方的老太太们。小张说我在农村乡下时,沟里就有,没人逮。老任说那东西怎么做?用宰用开膛吗?老马说不用,就把那脑袋剁下来,然后喝血,那血可是滋阴壮阳,不能喝多了,要不鼻口窜血!我听说外面那层绿皮得剥下去,然后就煮汤喝。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胡说一气。其实这王八我还真弄过,有一年我哥哥不知道在哪,弄了四个巴掌大的甲鱼回来,也说是剁了脑袋喝血,那东西胆小,脑袋缩进去怎么也不出来,根本别想剁着。我琢磨了半天,拿手使劲一捏,脑袋就出来了,拿开车用的鱼嘴钳子一加脖子就抻出来了,一刀脑袋就下去了。递给我哥叫他喝血,他刚才还咋咋呼呼的说喝血,真给他立刻怂了,说什么也不敢喝了,最后还是我喝的,哪有那么悬乎,根本没有几滴嗒。不过可能是心理作用,喝完了老是觉得嗓子眼发热。这王八的肚子其实和人差不多,也是软肋,就在尾巴上面一点儿,横着拿刀一划,肠子肚子就都掏出来了。还有不懂的人说王八都是瘦肉,纯粹胡说,红烧甲鱼里面的瘦肉都是猪肉,王八看不见瘦肉,是借着王八的鲜味炖猪肉。这些我懂,但是不能在大家面前卖弄,没好处,就听他们呛吧挺好。正说着,小陈一步迈进来了,自打上次打架以后,小陈在我们屋挺受欢迎的,所以经常跑来聊天,一听大伙说的话题,赶紧说:那东西可是有灵性的,你们这是馋疯了,不知道吃什么解馋了。小陈好玩儿,平时什么逮鸟、钓鱼都干。小陈说我给你们说个事儿吧:那年我在海河里钓鱼,钓上来一个小不点儿的,回家就养在鱼缸里了。可崴了,打那天开始,我们孩子半夜准哭,后来才发现,那个小玩意只要一露头儿,孩子就哭,吓得我寒毛都立起来了!后来我拿了块红布给包了,又给送回海河里去了,孩子也不哭了。老刘一听:你这是mixin,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厉害,都怕人!大伙儿说就是,你这套玩意儿都是老妈妈令儿。小陈说:得,算我白说,你们能耐大,什么都不怕,等着了道就知道了。 人们正在兴奋地讨论着,老栾来了,一看:呵,这是讨论什么这么热烈啊?老刘说您来的正好,跟您商量一下让书记跟着开个订货会去行不行,说着把请柬拿出来给了老栾。老栾看了看说:你们自己的人呢?老刘把安排一说,老栾挺高兴:这就好,都动起来就好,业务就是不能在家里蹲里,去吧,以后人手不够,国邦他们那边还有两个人,你们就用,反正都是给厂里头干呗。老栾说:还有个事儿,跟你们商量一下,现在上面号召搞三产,刚给来了个文件,要求各单位都抓紧弄个三产,我想是不是把销售再挂个经营部,起个照,以后就灵活多了,不愿意干就放着,愿意干也不吃亏,起码先把先给公司应付过去。老刘说这个事儿您容我们商量一下行吗,既然是上面要求了,干肯定得干,就是怎么个干法,也得听听大家的。老栾说那好吧,你们抓紧时间,商量好了给我个信儿。 |
济宁地处山东的西南方向,从全国地图上看,就在微山湖的最北端,微山湖的走向是西北至东南方向,最尽头就与江苏省交界了。微山湖里有个著名的岛,叫是微山岛。我知道微山湖都是从小说《铁道游击队》里面看来的。总感觉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枣庄、临城、微山岛,可是济宁不在那边。我和老任是天黑了以后到的济宁,姬师傅特地安排了人接我们,一出站就看见有人举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接天津XX厂于师傅。虽然没见过面,几个接站的小伙子却立刻就认出了我们,人家这接站的水平,跟我在哈尔滨的接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个小伙子说姬经理让我们告诉您,这几天他太忙了,又得准备订货会,还得布置卖场,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要不他怎么也得自己来。我说不用了,你们来了就行了。又把老任介绍给了他们认识。几个小伙子一听老任是书记,赶紧跟他客气,说领导都来了,可见对咱们这个商场有多重视啊。弄了个满不懂的书记跟着我跑龙套,也挺有意思。接我们来的是辆金杯海狮,车的质量真的不错,开起来一点儿杂音都没有,不像我那辆大发,跑起来没有不响的地方,都是国产的引进车型,天津工业的水平真是不敢恭维。车在一个小饭馆门口停下了,小伙子们说咱们今天就在这儿随便吃一点儿吧,明天订货会就正式开始了,他们问我们喝什么酒,我说这么晚了,叫你们也陪着没吃饭,咱们就随便吃点儿什么都行,不喝酒了。小伙子们挺高兴,说那就不客气了,我们一会儿回去还得接着忙呢。他们要了一些饼,还有一碟咸菜丝和一碟子葱丝,稀的是玉米渣粥。他们说这饼是他们这里的特产,叫筋饼,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葱丝和咸菜丝卷在饼里,那咸菜丝是芥菜疙瘩腌的,也没放什么香油、味精之类的调味品,就是个咸。可是他们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说:哎呀,这个筋饼就是好吃,真好吃!老任和我差不多,好像也没吃出来这筋饼的特殊之处。后来在电视上的一个类似于《舌尖上的中国》的饮食节目上看到过筋饼,里面介绍这个筋饼确实是有独到之处,不过看了以后也没有什么惊奇,想想那味道和我们家门口烙的大饼没有什么区别。我在家卷东西吃都是烙薄饼,北京叫春饼,也叫荷叶饼,面是烫过的,醒好以后做剂子,两个剂子合在一起按扁,中间抹上香油,正规应该是鸡、鸭油,然后擀开放在饼铛里烙,翻两个个儿过来,那饼就鼓起来熟了,然后趁热揭开,一分为二摞在一起,用屉布裹着防止干了凉了。吃的时候抹上甜面酱、蒜泥,再夹上烤鸭或者酱肉的片、木须肉卷着吃,当然现在还有人爱卷些黄瓜条,这是由北京烤鸭的吃法引申而来的。圣人说食不厌精,我愿意自己做饭,第一是干净,第二食材也是自己选的,吃着放心。有一阶段我曾经异想天开,幻想着有机会开一个卷饼店,只卖卷饼,不提供酒水,就好像麦当劳、肯德基一样的中式快餐店,甚至连餐后每个顾客给一块绿箭都想到了。可是开饭馆是个仰脸饭,方方面面都得打点,有一个吃跑肚的,就白干了,所以只是想想过个瘾。这个愿望直到我失业以后去唐山打工,管食堂以后才实现,看着那么多人吃着卷饼,交口称赞,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钱没有关系,这是后话。我爹他们平时吃烤鸭,没有人烙薄饼,都懒得出力,就是买门口的大饼将就。只有等我去了才正式烙薄饼、炒菜,也只有这个时候我爹吃饱了才会夸我两句:我就爱吃你做的饭,这是正经的鲁菜风味。其实我爹也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鲁菜,只不过是说他自己是曾经吃过见过。他说那鲁菜,红烧肘子、清蒸鸭子上面都插着一棵菠菜,我知道他这又是在发挥,看见人家电视上配菜都有什么花、草的装饰,其实他不知道,那花都是紫心萝卜雕出来的,那草一般都是香菜,而且,都是冷拼才配色装饰,热菜都是靠着蔬菜自己的颜色搭配,哪有红烧肘子上面插菠菜的,那菠菜挺得住吗?这就是当头儿人的通病:闭门造车、自以为是。我这个人嘴欠,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说:我这个人是:饭可吃,人该杀!马上就会引来我爹的一顿教训。唉,噘嘴儿骡子卖驴钱,倒霉在嘴上了。 订货会上姬师傅看见了我们,赶紧过来寒暄,一身的职业装西服,胸前戴着宁安商场的徽章,一付白色框架的眼镜,显得精干、利落。他说这几天真是不可开交,那边的卖场还在布置,开业的时间又催得很紧,订货会以后,就等着客商发货了。我把我们厂的产品介绍和价格表给了他,他说柜组的负责人一会儿都过来,具体的数量品种由他们定,不过就是记住一点:尽快发货。说了几句话,有人找他说可以开始了,于是姬师傅就主持开始了订货会。订货会安排的是三天,第一天是个见面仪式,介绍了有关商场的情况,然后是组织供货商参观商场,下午开始是正式接洽,签订合同。宁安商场是个大型商场,我们去的时候看见装修的工人还在紧张地赶活儿。别小看这商场的布局,这里面甚至有消费心理学:畅销的货一般都安排在楼上,一进门的地方都是些小百货的商品,显得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你要是摆反了就麻烦了,畅销的在大门口,人家买完了就都不上楼了,所以大型综合商场都是把服装、鞋帽放在楼上,还有就是贵重商品,安排在楼上为得是安全。你要是想买楼上的东西,就得路过小商品柜台,随眼看见什么也许就买了,这些东西你是绝不会专程来买的,所以商场的布局是个大学问。我来的时候已经事先按照姬师傅提的要求,列了一份大致的清单,所以到了这里就简单多了,加加减减了一些品种,很快就签好了合同,同时给厂里打了个电话,告诉陈姐发货,一切就完事了。老任挺高兴,说你干这个还真行,一点儿也不乱,提前准备的也充分。吃饭的时候,姬师傅坐在了我的旁边。我说恭喜你啊,当经理了!他说什么啊,都是领导非逼着干的,本来我不想来,这大老远的,家里事情又多,这里新戳摊,忒累。我说趁着年轻这也是个机会,在这里当了经理,将来回去怎么也不能让你再回柜组当组长了,多少也迈了一步嘛。他点头说是。他又说这次有些抱歉,照顾的不周道,等以后都捋顺了,你再来我好好地招待你。我说咱们还用得着那样吗?我没跑几年业务,可是也认识了几个好朋友,都是实实在在的。他说:是啊,我一直感觉你这个人不像个业务员,太实在。我说我这是硬赶鸭子上架,秃子当和尚将就吧。姬师傅笑了:谁还不是有个过程。我说还有个事跟你打听一下,听说济宁这边有卖王八的,知道在哪吗?姬师傅一愣:什么王八?老任正跟旁边的人喝酒,一听说王八的事赶紧插嘴:就是甲鱼啊。姬师傅说:干什么,当药引子啊?你们等等。说着喊过来一个小伙子:你知道济宁哪有卖王八的吗?那人想了半天说还真没听说过,买那玩意儿干什么?老任说:我们来的时候听同事说这里的王八特别便宜,想带几个回去吃。我问那小伙子:这里离微山湖不远吧?人家说:也不近。我说估计是湖边上可能有养殖的吧?那个小伙子说这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忙完来我领你们去转转。我赶紧说不用了,这也不是什么正事儿。姬师傅跟那小伙子说你去吃饭吧,回头再说吧,不一会儿又来人把他也叫走了。老任又和旁边的老头儿聊上了,原来那个老头儿是藤县的什么制鞋厂的,黑不出溜的小个,说话时两个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看着就那么鬼道,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隋唐演义》里的侯君集。老头儿的酒量极好,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也不让别人,自顾自地忙着。随着酒、菜的落肚,话似乎也多了起来,他看了看我们俩说天津的?老任说是。老头儿说交了多少会务费啊?老任看了看我,我说不是都一样吗?老头儿说,嗯,我就没交,交什么交,就这两天要那么多钱,他们这些人的吃喝都是开会的人掏的,拿着咱们当大头啊。我说你不交会务费那你住哪儿?老头儿说那还不简单,旁边随便找个小旅馆一住,吃饭就上这儿来,临回去找他们给开个会务费的票,回去报销还能赚钱。老任听了跟我说:你看看,还是人家老师傅有经验,白吃白喝还赚钱,哪像咱们俩跟个傻狍子似的,白扔了好几百!我心里话,这事儿搁我是干不出来的,都是朋友的关系,就你精?哼,别臭美,都是代销的货,到了结账的时候你再看,人家拖你几个月,你还不敢急眼,急眼更不给!你能怎么地。你敢说清账走人?嘿嘿,你们那个单位领导饶得了你!自古店大欺客,客大欺店,现在除了可口可乐、食盐以外,还有几家不代销的?老任就知道占小便宜,这样的人就是一粒种子,一旦有了合适的条件,必然发芽。说实话这宁安商场的订货会确实有些单调,除了吃饭喝酒,没有任何的其它的活动,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事情过于紧张,或者是觉得济宁这个地方当时是相对落后,又没有什么特色的地方,我们这些初次来的人就更是两眼一抹黑来,其实任何地方都有它的特点,譬如东阿出阿胶,保店出驴肉,都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论是哪个订货会,每天早晨都会有人喊:吃早点喽,快起啊!那天我和老任稍微晚了一点儿,等再去吃饭人家都收拾完了,我们俩一去,就剩下一盆茶叶蛋和馒头了。人家说,你们怎么才来啊,得了,就拿几个鸡蛋和馒头吧。嘿,这倒不错,每天的鸡蛋都是限量的,每个人两个,这回没有别的菜了,我们俩随便拿鸡蛋。老任说:这倒不错啊,明天咱们再晚来会儿,还是多吃鸡蛋。第二天我们俩又多拖了会儿,到食堂一看,靠,连鸡蛋皮也没有了!只好出去吃了,老任这个后悔啊,唉,这个点儿还真不好卡(qia)! |
我和老任终于看见湖水了,我们是一路打听着才到湖边的,放眼望去都是像养鱼池一样大大小小的水坑,让人幻想着里面养着里面是王八?一条小河拦住了通往湖里去路,我们俩只好沿着河岸寻找着过河的途径。这里是哪我们不知道,来的路上问了许多人微山湖怎么走,人家都是一脸的茫然,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地图上出了问题,有人说是北四湖吧?也有人说是小北湖吧?后来索性只问人家湖在哪儿?顺着大多数人的指点才来到了这里。幸好看见了一条船,一根长绳连接了两岸,船上没有桨和篙一类的东西,想过河的人就自己一把一把地导着绳子把船渡过去。正好有几个人过河,我和老任跟着船渡过去了,问人家哪里有养王八的,人家直摇头。我们俩沿着河岸毫无目的的信步走去,时间尚早,湖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周围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走了好远,才看见河边有了一群白鹅在嬉戏,河对面有个简易的小棚子。老任说可是看见人了,赶紧问问吧,这个小张说话怎么一点儿边儿也不沾啊。走到眼前老任朝着棚子里的人喊:劳驾啊,这地方有养王八的吗?棚子里是个老头儿,看着老任说:你说地是个啥?老任连说带比划:王八,养王八的,有没有啊!老头儿说:啥玩意儿啊,俺可知不道。老头儿看着我们俩问:你俩是咋过去的?我哈哈大笑,还咋过来的,船过来的不是!老头儿说:你俩就不回来了吧?老任说:一会儿还弄船回去呗。老头说那船可不是老靠在那儿,那是进湖里的人用的,人家用完了就锁上了,你们怎么回去啊?老任一听说不好。拉着我就往回跑。来的时候是溜溜达达的,再往回跑还真不近,跑到河边一看,哎呀!那船还真跑对过去了!船上的一根大锁链子缠在了对过的大树上。两个人扯开嗓门大喊:有人吗,我们过河啊!四野茫茫,只有我们俩。老任说这可怎么办啊,崴了,上了王八的当了,这个小张回去再找他算账!我看了看那根绳子,说咱们要想回去只有一个办法了。老任说什么办法?我说知道飞夺泸定桥吗,顺着这根绳爬过去。老任说你拉倒吧,还没爬到半截,绳子折了就都掉下去了,下午还怎么回天津!我看了看那根绳子,也确实是细了点儿,两头儿都绑在树干上,人家是渡船用的,可不是西藏的溜索,更不是大渡河上的铁链。我说要不咱们俩就游过去,老任一听,你会游泳啊?我说会啊,天津人有几个不会水的?这两扑腾的事儿,顶着衣服就过去了。老任说我就不会!我说你这个人都是书记了,当初纪念横渡长江的时候你就没学会?你是咋进步的啊!我说要不这样,我先游过去,你把衣服都脱了给我,我给你带过去,然后你就顺着绳子爬,不折你就爬过去了,折了千万别撒手,我在那边把你拽过去,记住:憋住一口气,攥死把。老任说你快打住吧,我晕水。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只好还得去找放鹅的老头儿问问还能怎么过河。两个人急急忙忙地也顾不上什么王八了,跑到老头儿那一问,那老头儿是颠三倒四,也听不懂我们说的是什么,最后我问他:桥,桥,有桥没有!老头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往前边一指,再走3里地。我们俩就如同接了圣旨,朝着那充满希望的方向奔去。说是3里地,农村这3里地8里也是它,谁还跟你量去。这可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又走了1个多小时,一路上尽是看见养鸭子养鹅的,真羡慕这些水鸟,轻盈地浮在水面上,漂来漂去,好像一朵朵自由自在的白云。老任犯了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树枝子,一边走一边挥,像在耍刀,嘴里还“啊”、“啊”地不停地怪叫,惊得那些鸭、鹅也是:“嘎”、“嘎”地跟着叫,人家养鸭子的人都拿怪眼瞪着老任。我也犯了病,看见老任烦躁的样子,乐得我是直不起腰来。远远的看见好像是有座桥,两个人终于过了河。一看表:12点半了。老任说:完了,中午饭又打水漂了。两个人累的腿跟灌了铅一样,这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又渴、又饿、又累。我卖了两瓶水,两个人瞬间就喝干了,老任说,这是哪儿啊,咱们可别走迷糊了,下午还得回天津呢!正好看见过来个三轮车,一问人家到我们那个旅馆多少钱,蹬三轮的伸出一个巴掌,老任跟他划价,两个人呛呛了半天,最后是3块钱成交。一路上又是顶风,又是上坡,把蹬三轮的累得够呛,直说你们俩看着不胖,怎么这么重啊,哎呀,我这3块钱可是亏了。老任说你亏什么,我们俩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白遛了半天,我们才亏大了!到了旅馆,姬经理还在等着我们呢,问我们吃饭没有,说他一直等着我们呢,现在食堂是没有了,就只能去饭馆了。我说你怎么还等我们?把你也耽误了。姬经理说不单是我,还有好几个人都在等你们呢,为的是给你们送行。说着又介绍了另外几位副经理,还说不用着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吃了饭有车送我们去车站。这就是朋友,就这么周到,我在沈阳五金站还有个姓杨的朋友,也是这么好,都说跑业务的人滑,其实不然,人的本性是决定一切的。 我们是直接汽车给送上的站台,如此殊荣,这在我的一生中是绝无仅有的一次,都是姬经理安排好的。突然有一种狂妄的念头一闪而过:李白等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虽然仅仅是一念,但是朋友间那种不言的情义却成为了一份永久的真诚。这趟车是从菏泽开过来的,终点是内蒙古的通辽,姬经理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车从菏泽过来时基本是空车,而在济宁停的时间又比较长,济宁上车的人多数都是外出打工的民工,人山人海,背着大包小包。如果我们正常的从候车厅检票进站,那拥挤是绝对躲不开的。我们坐好之后,民工们才排着队从候车厅出来。民工瞬间就挤满了车厢,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被褥卷儿,有些上来晚的人,索性把被褥卷儿扔在地上当座位。有个老头儿,坐在被褥卷儿上,车一开就翻出一瓶没有标签的酒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抖抖地打开来,原来是一包咸菜丁。老头拿牙撬开酒瓶盖儿,就有滋有味地对着嘴吹上了,老头儿笑眯眯的,好像是一付很享受的样子,还不时地往嘴里放进一块咸菜丁,就如同在就着牛肉干下酒。由于是长途车,停的站不多,车跑得挺快。我们旁边都是年轻的小伙子,都是很憨厚的样子。聊起来知道他们都是去通辽打工的,说那里有个什么工程需要人,听他们说这么多人一起去好像是由政府出面给联系的。通辽这个地方是在哈尔滨开会的时候,遇到那个喝醉了的小伙子才知道的,地处内蒙,实际上是和辽宁挨着,过去我一直以为通辽是东北三省的地方,那次从哈尔滨回来查了地图才知道它是靠近沈阳的。我坐火车时爱和周围的人聊天,打听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新鲜事。我问周围的小伙子们,你们都是济宁的?他们说是。我说这个车是从菏泽过来的,你们去过菏泽吗?几个小伙子有的说去过。我又问听说菏泽出牡丹花?他们说倒是听说过有个牡丹节,不过没见过。喝酒的老头儿接茬儿说菏泽那地方是出牡丹,全国都有名。我说好像洛阳也有牡丹,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老头儿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就知道菏泽牡丹有名。我说菏泽这里这么近,济宁就没有牡丹?老头儿说我们这边没有多少人种,都是人家在家里种着玩儿的。《镜花缘》里有一段武则天贬牡丹的故事,我也是在那本书上看的,现在到了济宁,是想打听一下牡丹的轶事,不知道是否真如书上说的那样传奇吗。车大约过了济南,老头儿的一瓶子酒就见了底儿,本来白酒喝多了就渴,再加上咸菜丁,老头儿就有些叫水,不过真得佩服他,一瓶子酒就那么吹下去了。卖小吃的人推着售货车过来了,老头儿渴得不行,又买了两瓶啤酒当水喝了,这酒量要是赶上订货会,那还不都得灌躺下!后来老头儿还是渴,就又跑到厕所打了一缸子洗漱水用喝了,还说什么玩意儿也没有水好喝。老任说那个洗漱的水可不能喝,不干净啊,留神跑肚!老头儿乐了:俺们农村人喝井水喝惯了,下地的时候急了连河里的水都喝,没关系。不过后来老头儿的眉头有些紧,跟着跑了两趟厕所,说这个水还真不是玩意儿,跑肚了。我后悔这次没带着痢特灵出来,要不给他几片准好了。 车到天津已经是午夜了,我们俩挤到车门口,就是不见列车员的影子,急的老任又是怪叫。车都停稳了还是不见开门,老任闹得更厉害了。我顾不得再着急了,赶紧拉着他又回到车厢里,跟几个小伙子说赶紧打开车窗,我们得下去!彼此聊了一道儿了,都熟悉了,小伙子们赶紧打开了车窗,老任把提包塞给我,顺着窗户就出去了,我又把提包递出去,也爬了出去,脚一落地,心里才踏实了。往左右看去,除了站台上的站员,就我们俩下车!老任真是气急了,把列车员室的玻璃拍的山响,也没人理他,老任喊:等着,回去告你们!站员走过来劝他:算啦,这趟车是民工的专列,天津很少有下车的,列车员可能都睡觉去了。老任瞪着怪眼,扯着怪腔:这他娘的要是不爬下来,非拉东北去不可!现在想起来我们也是够万幸的了,现在的车大部分玻璃都是死的,弄不好拉东北去是瞎话,拉到山海关可真保不奇! |
回到厂里,小张和老马也刚刚进门,老任早早地就跑到我们科里来了。老卞问怎么样,王八弄回来没有啊?老任说弄个屁!差点儿成了水王八!于是把我们这些天的经历说了一遍,把这些人乐坏了。老卞问,书记这回没跑肚啊?老任说:还跑肚,好几顿都没吃上!要不是人家那个姬经理照顾,回来都是空着肚子的,都是这个王八闹的!又问小张,你老丈人是怎么说的,人家那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王八的事儿。他们说笑的功夫,我给姬经理打了个电话,说货已经发出去了,收到以后通知我一声就行了,又了谢谢人家。下班后我去接孩子,和老刘一块儿走,我儿子的学校就在他们家门口,所以每天下班我们俩都是一起走。老刘的情绪似乎不高,我以为他又跟老卞闹了,哪知道过了一会,老刘说你听说了吗,我那出事儿了。我一愣:出什么事儿了?老刘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原来我们走了以后,打牌的人一下子少了三个,平时都是抢不上,这人少了又凑不上手了,他们邻居家还有好几桌,把刘奶奶家的那俩哑巴媳妇都叫去了。老刘又不爱跟家门口的邻居玩儿,嫌那帮人财迷,输了就掉脸子,所以就在家忍着,心想过几天我们几个都回来就好了。那天下班回家一看,老刘可高兴了,大付、刘刚两个正坐在屋里等他呢。可是仨人拐磨没劲啊,老刘的媳妇今天又是中班再替别人一个夜班,三缺一。大付说姐夫,赶紧打电话召集人啊。老刘把俩手一摊:找谁啊,都出门儿了,得了,咱仨喝酒吧,今天不打牌了,公休一天!仨人喝了一会儿,山东老王提着个烤鸡来了,这仨一看,哎呀,救星来了,赶场如救火啊,快着,咱们是时间紧任务急。这就开始赶时间了,也不聊天了,大口地灌上了。山东老王这个人油得厉害,平时是滴酒不沾,从来不上牌桌,其实他什么都会,就是不掺和。可是他有个毛病,就是爱吹牛,你只要说出个一来,他马上就能吹出个三来,没有他不行的。大付和刘刚都知道他这个毛病,那天这俩想圈着他打牌,老王开始还有些犹豫,哪知道这俩先拿酒开道,左一个右一个王老板的叫着,把老王的防线给突破了。开始老王还说不玩儿,说自己早就金盆洗手了,过去我玩儿的那时候你们还玩儿泥呢!这俩小子正怕他不吹呢,一看老王又来了,大付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一会儿就叫你请客,你要是疼钱你就别玩儿。老王也是酒撞的,也不矜持了,说今天就叫你们认识认识我老王的厉害。正说着话,宝坻那个于小勇不知道怎么的也来了,大付和刘刚这个高兴啊:一个菜头还不够,又上来了一个啊,赶紧喝,吃!几个人好歹吃了口,连碗都没顾上刷,往水池子里一堆这就干上了。要是平时老刘的孩子们在家,碗自然有人刷,那天赶上都出去玩儿了,这几条好汉就拼了命了。老刘这个房是过去贾厂长家住的,是私产,就是老百姓自发盖的小破平房,破破烂烂的大院套小院,不认识的人进去跟迷宫一样,进去就出不来。这什么事儿就怕个巧字,老刘他们家的旁边院里有一家搬走了,空出来一间房子,主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租出去还能弄俩零花钱,于是就给租出去了。租房的是一帮外地来打工的小青年,上的是三班,所以这房子纯粹就是睡觉。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于是,男的来了男的睡,女的来了女的睡,有时候就是有男有女,主要的还是不管几点回来,叽叽嘎嘎说说笑笑,弄得院子里的居民们意见很大,说他们也不管用,还是我行我素。这院里的人就想把他们撵走,想出来一个主意,报了官,说是他们男男女女整天住在一起。官家一听这还了得!以为是干那种不好的买卖呢,晚上就来了个突袭,这个大杂院官家来的也不熟悉,只知道个大概其的位置,这个活儿都是半夜来堵,所以来得特别的晚,想抓个现行。一进这片儿房也晕菜了,别的家都是黑着灯,就看见老刘他们家是灯火辉煌,人家就偷偷地就进来了。这山东老王早就腻了,想屯套走人,可是刚才吹牛的时候弓拉得太满了,想走也走不了,那个于小勇比他还奸 ,根本就劝不上桌。老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站起来说去解个手,叫于小勇替他,换了别人坐下就得让人家把钱拿走,自己掏钱接着玩儿,这于小勇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晃着脑袋说不替,还操着一口纯正的宝坻腔儿说:我不玩儿,我没钱儿。老王就是想散局,指着桌子上的钱说:没让你掏钱,你就拿着我的钱玩儿还不行吗!这个于小勇一听赶紧坐下了,其实他的瘾头儿大着呢。老玩儿的人心里都有个数,就是不跟生人玩儿,平时就是这几个人,输赢有来回,这生人可不一样,打一枪换个地方,输了就没日子捞回来了,所以脸皮厚的人死活是不跟生人不玩儿的,怕输,而且还怕生人抽老千、打伙牌。老王一看心里话儿了:嘿嘿,我出去回来就说不好受,反正就那俩钱,只当输了。老王扭头就去厕所了。就在这档口那几位就进来了,看见屋里是青云缭绕,三个醉勺和一个满脸白癜风,下巴长得跟lie-ning 似的人在玩儿命,每个人眼前都是一堆零钱。人家一看,呵呵,今天可是来着了,搂草打兔子,顺手牵羊喽。推门就进去了,屋里的几个人抬头一看,不认识,刘刚瞪着醉眼说,你们找谁?出去!人家说,呦呵,你还挺横,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说着把派司掏出来了,老刘的酒就醒了一半儿,赶紧跟人家客气,说是都是自己家的人,玩儿个毛八七的解闷。这时候老王回来了,再看于小勇当时就蹦起来了,一指老王:同志,我悍(和)你说,我没玩儿,我是替他玩儿。把老王气的: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怎么遇事就爬围呢?!于小勇不理他,还是那句话,同志我悍你说,我没玩儿,我就是替他玩儿。人家冲于小勇一瞪眼:坐下!你替他玩儿?这个大爷刚从外面进来,我们在外面看了半天了,看见你在那过钱了,你替谁玩?!人家问,谁是主家?老刘说是我。人家看了看他,你不是说都是亲戚吗,这俩都是外地的,也都是亲戚?老刘说他们是朋友。人家说走吧,都跟我们回去!说着话“哗啦”一声连牌带钱拿桌布一兜,走人!这一道儿上谁也不吭气,就听见于小勇跟个臭鸽子似的穷嘟嘟:嗨,同志,我悍你说,我没玩儿,我是替他玩儿。人家吼了他一声:闭嘴!老刘跟我说:你知道我当时恨不得就踹死他!这他妈的就是个叛徒的坯子啊,还没动刑就尿裤了!我这个乐啊,就问老刘,那后来怎么办了?老刘说后来,后来到了人家那儿,人家说都靠墙站着!别人还好,这刘刚拿风一溜,酒劲儿就上来了,也不管什么了,人家挨着个的给登记姓名,他可到好,也不管那套,往大长椅子上一躺,睡上了。一米九几的大个儿,躺在那小腿还露出一大截去。人家正登着记呢,抬头一看少了一个,再一看他老人家躺下了。人家一看过去扒拉他,起来,起来,你看看这是哪儿!刘刚眼都不睁:别逗,别逗!人家急了,把他拽起来了。刘刚睁着惺忪的眼:这是哪儿?怎么上这来了?人家说,哪?你姥姥家!大付更要命,轮到给他登记了,他弯着腰,拿手一托人家的下巴,您贵姓?人家“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打飞了:什么毛病!他也不急,还去托人家的下巴:您贵姓?人家说你要是再动手,就把你X起来!他这才老实了。人家也是看着人来,一看于小勇最怂,就先问他:双混调、杠开、捉五、本混龙是多少钱?他说了一句最经典个话,连人家都乐了。那个牌,连XXX都抓不去啊!同志,我悍你说,我是替他玩儿,我没玩儿。人家说:闭嘴!问你什么说什么!这大付也是够250的了,轮到问他的时候,他说,这个牌,杠开捉五就没有龙,报龙就不能报五,要不就相公了。人家说你还真是个行家啊!这一宿乱乱哄哄,到了天亮,几个醉鬼也都醒得差不多了。其实人家一看他们几个也真不能算是X,就那点破钱,只是看见了不能不管。要真是X,那就不这样问了。倒是老王闹了个整脸儿,人家也没为难他,也没问他,就在大椅子上坐了一宿。回去的时候,老王和于小勇差点儿滚起来,老王说,我他妈要是再年轻几岁我能打死你!于小勇的嘴也没闲着:他们这样对我有问题!我没玩儿凭什么审我!我是替他玩的!老王说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这个事儿后来象征性地罚了点儿,就是把牌给没收了,于小勇从此不见了踪影。那天老王来了,在屋里活灵活现地白话了一顿,说他如何如何处惊不乱,还说当时趁着人家没注意,偷偷地把身上的钱都塞到里屋的褥子底下去了,说得跟搞地下一样机智。老王冒完泡回旅馆了,老刘说你看把他能的,那天晚上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抄起电话给旅馆打了过去,那边是个大姐接的:你好,你找谁啊?我学着宝坻的调说:我找山东的老王,我是宝坻的,我叫于小勇,你告诉他,人家又找我了,这个事儿没完啊,我是替他玩儿的!那边的大姐也是云里雾里:你说什么?你替谁玩儿?玩儿什么?我说跟你也说不清,反正你看见山东老王就告诉他:我就在旅馆门口等他呢!不大一会儿,山东老王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这个比生的(山东骂人的话)于小勇!他跑到旅馆堵我去了,人家大姐一告诉我,我从楼上往下一看,你们猜怎么着?他和他那个老?(老婆)两个人就躲在胡同口蹲我呢!多亏我在那个旅馆住了这么多年了,都是熟人啊,人家把后门打开我才跑出来,他奶奶地,还跟我玩儿,哼!又问老刘,人家又找你了没有?老刘说你刚才走了就来了个电话。老王一听,那我得赶紧走,叫于小勇顶雷去吧!几位,我先走了啊,过几天等事过去了我一定来请你们!说完就走了。我们屋里连老刘在内,所有人都扒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
老刘的不幸不仅仅影响到他自己,旁边的邻居们也都收敛了许多,一时间聊天的人多了,打牌的人没有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些人也整天的无所事事。可是偏偏就有不信的,大付和刘刚就是俩个典型人物,这俩竟然跑到我们厂邀请我们来了。老马是早就忍不住了,一听就跳起来了,问大付上哪儿?大付一拍胸脯:那还能上哪儿,你们头儿的苦胆都吓破了,我不怕,上我那去,我们店儿里二楼有地方,白天有卖货的放哨,晚上大门一锁,除去带翅膀的,没有上得来的。怎么样我请客,皮皮虾就酒管够,可劲儿的造吧,去不去?老马拿眼遛着老刘。刘刚说你瞅瞅一个一个的,满心乐意浑身皱巴。这俩过去就是同学,后来刘刚分配到了糕点厂,大付去了烟酒食品店。刘刚他们厂生产的糕点是越来越难卖,濒临倒闭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从哪找了一个美籍的俄罗斯人来了,说是要和他们厂联营,厂里的头头们好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这家伙要是成了,这不就是合资企业了吗!谈了几回那个美籍俄罗斯人说他有个项目,联合起来准赚钱。他们厂没有钱就拿厂房做了抵押贷款,对方弄了好几辆小轿车进来,都是纯进口的,刘刚说过,那小车国内都不准有几辆,还别说天津市满地都是夏利、黄大发。就那辆跑车,一按电钮,七扯咔嚓那棚子就打开了,看得人们都直了眼儿了。这老外就拿这几辆车算入股了。准备了些日子,老外的项目没批不下来,这边装修可花了不少,进原料、设备也压了不少钱,这贷款就用的差不多了,原料、设备都是老外弄进来的,钱都打过去了,可是开工还是遥遥无期,装修的又不干了,堵着门儿要钱,说不给就抢汽车抵账。老外扯了个谎,回去再也不来了,这下他们厂彻底黄了菜了。刘刚没办法,弄了点饼干、槽子糕练上摊儿了。后来还是大付说,你上我这儿来吧,多少还能吃口饭不是,就这样这俩每天是形影不离的混在了一起。刘刚后来说,他奶奶的,我后来一想啊,这个老外弄不好卖原料和设备就够本儿了,那几辆破汽车在国外屁钱也不值啊,弄咱们这儿来唬老憨啊,他那钱早赚走了,弄得这帮傻X还整天狗咬尿脬呢! 大付问老刘,怎么着,就听你招呼了啊,尿了啊?老刘说上你那去我尿什么,再抓住你是主家,我都掏一回钱了。大付说,没问题,有事儿我兜着。大付的商店真是不小,光一楼的卖场就有300来平米,楼上也是同样的面积,除了当仓库,楼上有不少空房,说是过去基层店办公的地方,大付这一成包,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哪去了。大付弄了一大盆的皮皮虾,叫大伙儿上柜台随便选了几瓶酒上来,这些人就开始灌迷魂汤。后来大付先晕菜了,别人也差不多,一看时间都得回家了,再看大付,坐在那儿也不说话,把皮皮虾的皮子拿报纸包了一个大包,就坐在那儿团。老刘说行了,今天就这意思吧,该接孩子的该做饭的都走吧。大付也不说话,面带微笑还在那团他那个大包,刘刚说崴了,他这是又喝多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能换酒,今天拿上来是一样一瓶,非糟蹋了不可!大付说我没事儿,这点儿酒算什么?老马说越喝醉了越说没醉,大付一甩手,把那个大包就扔楼下去了,站起来说,走,我上姐夫家喝水去。这一帮人都上大发,大付骑着他那辆小明星摩托,小张一看说,你这样了就别开了,我没喝酒,我开吧。大付一摆手,你起来吧,这点儿酒算个蛋啊。这一路上虽然没多远,可都是小马路,就看着大付像飞起来一样,晃晃荡荡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小张说,看见了没有,这还逞能呢!眼看就要到老刘家了,小马路边上是人家单位堆的一堆煤面子,就看大付照直开上煤堆去了,仗着个高腿长,两条腿拖拉着地,慢慢地倒在煤堆上,老刘说,哎呀这货!大伙下车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拉起来了,浑身都是煤,半拉脸上全是黑的了,脸上还挂着僵硬的微笑呢。到了老刘家,正好老刘的媳妇和他的大小舅子也在家,一看大付那样,就说这是上哪儿去啦,怎么跟下煤窑似的啊!老刘说别问了,赶紧弄水叫他洗洗吧,你看他这样!一帮人忙前忙后,换了好几盆水,这大付才算露出点儿人样来。要不说这酒不是好东西呢!老刘的大小舅子叫立新,现在是我爹以前那个厂的一把手,复原军人,跟我挺熟的,就问我他都这模样了你怎么不拉着他呢,还叫他骑车?老刘说你不问问他自己,人家小张说替他骑回来,他就是不干。大付说我要是自己慢慢地开也没事儿,这大发在后面顶着腚眼子跑,我慢得了吗。得,这屎盆子给我扣上了。立新说我听说小于的车开得不错,挺冲的。老刘说那是,我这兄弟可是一把好手,哪天叫你见识见识。没过几天这个机会真的来了,其实按说人家是厂长,怎么也用不着我。那天赶上立新的伯伯去世了,也就是老刘的叔丈人,立新就让他们厂的老霍去接老刘他们一家子。这个老霍可是个老师傅了,从打我爹在他们厂的时候就开车,那天正赶上下大雨。天津的排水设施和北京的比不了,北京都是下的一人来高直径的大管子,一般很少积水,天津下的都是几十公分的小管子,低洼的地方赶上大雨是一片汪洋,老刘他们家门口又是有名的王八坑,小雨都积水,赶上大雨马路就成了河道了,更别提地道(涵洞)了,好在从立交桥上还可以绕过来,但是下了桥就只能涉水了。老霍开着辆三菱工具车,快要到老刘家的时候一下子就给灌灭了,没办法找老刘借了辆自行车又回厂又开了辆双排车来,到那地方又给灌了。老霍一琢磨,家里倒是还有辆雷诺轿车,可是就含糊了,这要是也给灌了,立新非急了不可。这才又给立新打电话说实在不行就回去开辆东风来接他们。老刘在旁边一听接过电话跟立新说不用了,我叫小于过来吧。我那时候车一般就停在家里楼下,接了老刘的电话,开着车就去了。前面说过,我师傅曾经告诉过我们,紧走沙子慢走水,这话我一直记着呢,现在不开车了,说句大话我这几十年还真没栽到过水里,这就是师傅当初教的好。那天我也是走老霍那条路,大发车比三菱小一号,水没过了多半拉轱辘,刹车根本就没有了(大发是毂刹),路边上扔满了灌灭了的车,我定住油门,一点点儿地往前蹭,这慢走水我理解是三层意思:一个是不能急回油门,那样就如同一个人扎在水里吹气,一旦气吹净了,水立刻就灌进嘴里来了,非灌死不可,所以油门一定要小,小到能排开水就行了。再有就是怕水底下有其它情况,什么砖头儿,打开的井盖。还有就是怕快了没有刹车看着撞,更怕涌起来的水进了起动机和发电机,电器要是进了水那可比机器进水还要命。我们在技校的时候上驾驶课,老师专门讲过涉水的要求:连风扇皮带都得摘掉,所有有可能进水位置的电器都得密封。不是正式技校出来的很少有人懂这些,见了水就大油门地闯,一会儿准灌。老刘打着伞站在路边,看见我来了哈哈地大笑:还是我兄弟吧,立新他们那位霍师傅已经灌了两个车了,这回立新该服啦! |
老刘带着老任去了云南,临走给我和小张派了个活儿,拉着旭台跑一趟烟台。自从冰箱厂那个活儿接了以后,旭台他们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打起了轱辘的主意,本来他们是做表带的,可是天津表带厂也是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加工单位就更是苦了,所以急于调头,正好外贸在张家口有个关系单位是做脚轮的给黄了,通过老刘的关系旭台他们跟外贸的下厂员于连友勾上了。于连友给了他们一批处理的焊接轮架子,就是没有轮子,那个架子是单面焊口,必须在里面再加一道焊口,旭台他们一看马上就弄了不少来,因为加一道焊口并不难。当时正是淘第一桶金的热潮,配上轮子就能出手,钱就回来了。我们厂不久前要成立三产,我们科还没定下来,人家技术科的小丁就先动了手,这个小丁也是个浪子回头的主,据说他爹妈都是大学的老师,小丁没结婚的时候把我们厂里的同龄女青年搞了好几个,听小董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儿,具体怎么回事儿,反正只有那几个女的自己心知肚明。小丁过去也在销售干过,有一次出差住旅馆,临走看见人家那提花枕巾不错,就给顺了,哪知道人家按照他登记的地址给找来了,弄了个灰头土脸。老栾当时才刚刚来这个厂,愤怒之下立刻把他轰车间去了。小厂子的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小丁也不知道在哪上了个函授班,弄了个中专本来,这在这里可算是个凤毛麟角了。小丁看车间里面的工人干活时,每道工序都是干完了来回搬,就设计了一个传送带,挂上个减速机,这工人就不用再来回搬了。就像《摩登时代》里卓别林干活的那个一样,别看是转得慢,可是它不停,工人们再也不能放下手里的活计聊天了,稍微一打愣的功夫,那工件就跑下一道序去了,下一道的人就开始骂上了,所以无形当中提高了不少效率。这人和机械比赛,不管机器多慢,人总是得拼命干,因为那玩意儿不知道累,这产量就上去了。老栾一看这个高兴啊,立马就把小丁给调到技术科去了。说句良心话,虽然这个皮带机并不复杂,但是具体做起来也不容易,所以小丁也确实付出了。后来我们厂的局面打开了,老栾出了两次国考察,都是带着小丁去的,让技术科的人们好一顿的嫉妒,那也是没办法,谁让你们每天混吃等死呢。不过后来这爷俩回来之后,都愤怒地声讨过资本主义国家生活的腐朽和糜烂。这次一说要成立三产,老刘还在犹豫,人家小丁却动了手,找老栾说要自己承包开个经营部,等老刘知道以后,小丁的经营部都开业了,地点就在饭馆旁边给截出来一个单间,正好面对着大马路,牌子上赫然写着:XX厂产品经营部。这下可好,我们销售成了聋子的耳朵,连一些老客户也渐渐地向那边靠拢了,把老刘气的七窍生烟。老卞还在旁边紧着扇,后来连周勃都来了消息,说你们厂怎么又出来个经营部啊,济南这儿都知道了。小丁的老婆也是我们厂的,当然跟着干了,他又把他的老伯(小叔)也弄来了,他这个老伯也是一路神仙,本来姓丁,名片上却印着是付连成经理。小丁确实动了脑子,在烟台弄了一批聚氨酯的轮子进来,那橘红色的轮子比起黑色的橡胶轮来确实漂亮,又结实耐磨,我们就只能干看着了,人家客户一来都买那个,我们没有,瞪着眼看着人家去小丁那了。后来我们科里的人都急了,经过了一番透彻的讨论以后,老刘决定:1.赶紧起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2.马上去烟台弄那个聚氨酯轮,不能再等了。后来旭台说他手里有架子,只要有轮,立刻就能卖,价格嘛由老刘定,发票他们开。于是就有了我们的烟台之行,这件事上我师傅老卞是立了大功的,为了搞清楚具体的生产单位和地址,我师傅没脸没皮地在小丁的门市部泡了好几天,硬是从小丁的嘴里掏出了地址和电话。我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典故:一个师傅告诉徒弟,吃饭的时候豆腐就是命,看见豆腐就得玩儿命的吃,因为豆腐是好东西。一次师徒二人去人家吃饭,徒弟看见师傅不吃豆腐光吃肉,徒弟就纳闷了,问师傅,你今天怎么不吃豆腐了啊?师傅说,混蛋!怎么教了你这么个笨蛋!给我记住了,看见肉就不要命了!估计我师傅也是为了销售的利益才不命了,而且把脸也搭上了。 旭台是下午才来的,我和小张等他大半天,他说长途车坏在半道儿上耽误了。三个人赶紧出发了,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都是跑国道、省道甚至遇到堵车的时候还得跑县级或者是乡间小路。擦黑的时候我们过了东营大桥。开车的人都知道,最烦的不是夜道,而是擦黑的时候,车灯不亮,视线最不好,行人也多。我们随便找了个饭馆吃饭,一看黑板上的菜谱,旭台说吃饭你们俩只管点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结账。我说这可是好事儿,到了XX主义啦。说说笑笑之间点了一盘红烧鲫鱼、一盘木须肉、一盘炸花生米旭台还要点,我们俩说差不多了,咱们也不带着走,最好是吃净了不剩。旭台说还有一晚上呢,小于一定得吃好了,晚上全靠他了。那个老板也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推荐,最后又加了一个肥肠炒辣椒。那肥肠一上来旭台就直看我,我也有点疑惑,正常的肥肠都是带着褶的,再看盘子里,那东西好像是管子一样,嚼着又像板筋。小张可能是不懂,一口接着一口的吃,旭台小声说:少吃那东西啊。小张说挺好的啊,这个辣子也好吃。吃完饭天也黑透了,跟老板又打听了路怎么走,我们又继续上路了,前面就是莱州了,这莱州就是过去的掖县,听我爹说过掖县过去比较乱,老年间那里闹过土匪,当然现在不至于了。跑了一段看见前面有两个人拦车,拿灯一晃还有个JC,人家说你们去哪儿啊?我说去烟台。人家说正好,你给把这个人捎龙口去吧。我一看那个人还戴着KAO子呢!我问你呢?他说,我就不去了,那边有人接你们,到了你们交给他们就可以了,辛苦了啊。说着话就要开车门。我跑长途从来都是上车就锁门,就怕遇到麻烦事儿,他拉了一下没拉开。我说这可不行,你不跟着,这位有你在没关系,你不在谁管得了他?不行不行!带个人没什么,带这个绝对不行!人家一看我这么说,也没为难我们,说那就算了,我再找别的车吧。我说了声对不起,赶紧跟油跑了。旭台说你还是真行,要不我表哥就信服你呢,遇事不乱啊。我说大半夜的,咱们也不知道那位犯的是什么事儿,真半道儿上要是闹起来咱们仨是打还是不打,再说了到了地方没人接,咱们给谁送去啊?!小张说就是,小于开车就是让人放心,一个是快再就是稳,还能应付事儿,我们俩出门去河南那次,在火车站,有个男的抱着个小孩找我们要钱,说回不去家了,小于当时一扒拉他:去,有困难找XX去!那人屁都没有就走了。旭台说可不是吗,你说咱们这是下午几点了才出来的,这才几点都过了黄河了,要是换了别人,河北可能还没出呢!正说着话呢,前面又有人拦车。一看是个穿着公路局制服的人,我赶紧停下了,那人挺客气,说师傅你们去哪啊?带我几步行不行?我说那还有不行的,上来吧。旭台本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让给了他。他一说话是胶东口音,我们就聊上了,我把烟递给他,他赶紧要掏自己的烟,我说一根烟不至于的,都是老乡嘛。他笑了,你也是山东的?听口音你是天津的吧?小张在后边说他老家就是山东的!那人问山东哪里?我说文登。他说那还真是老乡了,我家是牟平的。我说那咱们是临县啊。他说我就是在文登上班,最近才调到这边来,我姓倪,倪志福的倪,就在前面公路站当站长,以后路过这里有什么事就找我,好办。他又问我你是文登哪里的?我说了地名,他笑了,我就是从你们那调过来的,就在你们村那里呀!你贵姓?是姓于吧!我说是啊!他说你们村大部分都是姓于的,我差不多都认识,以后你路过这里一定来找我玩儿来!我说我们那一片据说都是姓于的,大地方是大水泊最多。他说,是,是。正聊得热乎呢,前面堵车了,一眼望不到头儿的长龙,倪站长把领子扣好,又把脖子上的执勤牌挂正了说,准是又出事了,往前开,有我不要紧。我紧贴着路基边一点一点慢慢地蹭了过去,溜到了尽头,只见宽阔的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一大群交警在忙着测量现场,雪亮的强光手灯晃来晃去,一辆高大的货车斜停在路中央,一辆农用三轮车侧翻的地上,黑乎乎的油和水洒了一地。老倪说停车,我先去看看,说着打开车门就下去了。老倪和那些交警好像很熟,说了些什么又回手指了指我的车,我的车已经是头一个了,那交警看了看,跟老倪点了点头。老倪转身跑回来朝我摆手,又拦住后面的车不让动,在他的指挥下,我慢慢地蹭了过去,刚到对面,老倪开门就跳上来了说:赶紧走,这事故太大了,估计得等早了。就这样我们顺利的过去了。又跑了一会儿,老倪说停吧,我到了,你们进来喝点儿水吧。我看见路边是一个黄色的大院子,是个公路站。我也下了车,和老倪握了握手说谢谢你了,我们还得赶路,有时间一定来看你!车开出老远,还看见老倪站在路边招手。小张说多亏了你们这位老乡了,要不等早了,你们山东人真实在!我说是我们胶东人最好! |
到蓬莱的时候前面是一个直行和左拐的岔路口,左拐的路口边插着一个禁行的路标,很陈旧的样子,也不是反光油漆的新标志,我看了半天没敢走。直行的路口好像还没有竣工,路边的道砖还没有砌好,不过路面已经压完了,我觉得还是直行稳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好还是别玩儿悬,禁行的路口一旦跳出来一个守株待兔的,那必死无疑。顺着直行的路往前开,不大的功夫就看见路边停着不少压道机和施工机械,再往前就是没铺面的路基了。旭台说不行,前面肯定没完工呢,回去吧。我觉得也是,没完工的路走不了啊,调头又回到路口。我说不行了,我得拉一泡了。旭台说嗨,正好我也憋着呢。小张说我这肚子打刚才就叽里咕噜的。正好路边是明沟,三个人一拉溜都蹲在了沟边上,旭台说看见没有,还挺齐,幸亏是大半夜的,这要是白天非拿咱们仨当神经病不可。我还是习惯性的腹泻,旭台好像是有些跑肚,旭台说他妈的,刚才吃的那肥肠有问题,那是什么肥肠啊,我看着像驴板肠!我说要不我基本没吃呢。小张说诶,也是哈,我吃完了也觉得不得劲,你们俩就不告诉我一声!旭台笑道:你是傻子啊,我告诉你少吃那玩意儿,你听了吗?这回去火了吧。我擦了屁股提上裤说,就是没出息,那盘子驴板肠都叫他自己吃了,这回解闷了。旭台说,你怎么拉这么快啊?小张可是有了话题:你不知道,他拉屎就这样,比鸡还快呢,一脱裤子就完事了。旭台这时也完事了,提上裤子说你这拉的时间有点长了吧?我说吃棉花拉线儿,慢工出巧匠,不着急慢慢拉吧。小张说看见没有,他是从来不吃亏,谁说他一句,他马上就有一大堆废话等着呢,你才吃棉花拉线儿呢!正在说笑之间,远处照过来一缕车灯,传来了“突”“突”的机器声,旭台说赶紧问问人家怎么走吧!小张也提上了裤,三个人一起招手,原来是一辆农用三轮车。人家停下车,我说劳驾打听一下,去烟台怎么走啊?那人往左边路口一指:打这进去。我说那不是禁行吗?人家说,嗨,你管它呢,这是没修路以前的牌子,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说完那车就拐进路口去了。顺着那条小路我们也拐进去了,路是沿着一个小山坡修的,很窄,再往前开突然看见了海,那海水静得像一块镜子,海面上的渔船就好像摆在玻璃板上的模型,再往远处看,海里有些楼阁似的建筑。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白居易的《西湖晚归》: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这里不是西湖,也没有楼殿参差倚夕阳的景象,可这里是地地道道的蓬莱仙境,是八仙过海的地方,尽管是在半夜三更,却别有灵气!沿着海边一路右转,就又归到了大路上,不远处就是一个还没完工的路口,原来我们是围着这个小山包转了一个圈。过了蓬莱,渐渐地有些薄雾,开着车忽然有一种幻觉,道旁高大的树木好像都成了舞台上的布景,如同画在布上一样,没有了立体感,夜空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我揉了揉眼,还是那种感觉,这让我很紧张,这是怎么了?停车撒了泡尿,活动了一下,感觉好了一些。后来听说这叫立体盲,可能是疲劳导致的。不过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仅仅就有这一次,我想可能是路旁的树木过于高大,路又不宽的关系。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到了烟台,一打听那个单位就在附近,原来是一家制鞋厂,要不他们怎么对聚氨酯这么熟悉呢。这聚氨酯分多少种,其中做鞋底的就是一种,市场上叫牛筋底,特别耐磨。时间还早,具体地方也不好找,我们就在车里躺了一会儿,直到天大亮了,看见有人晨练,小张过去跟人家打听,那是个老人,人家说你有电话号码吗?小张说有,就是附近没看见有公用电话,老人说你给我吧,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个电话来,当时我们还都是BB机,人家已经用手机了。老人拨通了电话,跟那边讲了情况,然后问明白了具体地址,才又告诉小张怎么走。谢过老人我们继续往前开,小张说,你别说你们老家这的人都这么好,问个路人家还拿手机给联系,换了别的地方告诉你就不错了。我说那是你们南皮,跟洪洞县一样没好人。小张说你要是不损人就活不了,你就根本不是山东人,人家山东人都厚道,就出了你这么一位各路的。说着话的功夫看见路边有个人在招手,原来人家迎出来了,小张又说你看看,人家还在这等着呢!来人高高的个子,很和气,说姓X(因为时间久了确实没记住,不敢给人家乱改,所以就只好叫X了),三十多岁的样子,说他们老板老王听说我们来了,事先安排他在这里等我们。X把我们让进去,领到了他们的客房,原来他们厂有专门接待人的地方,那条件还不错,吃饭有个饭馆。我们三个人洗漱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了,这一宿没合眼,旭台躺下就打上呼噜了,小张好像也是睡了,唯独我又犯了病,一宿没睡精神倒是更好了,我平常就这样,越是累了就越睡不着,头还发胀,昏昏沉沉的躺在那,这种假睡其实比不睡还累。小张起了几次,出去进来我都知道,就是懒得动。中午的时候,X来了,叫我们去吃饭。那饭馆比我们厂的饭馆气派,X要了一大桌子菜,就和旭台喝上了,小张不喝酒,我也没多大的食欲,只能陪着。就是旭台和X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干上了,小张的情绪一直不高,X说你们认识我吗?问得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X笑着说,你们看过电视剧《水浒》吗?还记得里面的戴宗吗?我说是那个神行太保?X说是啊,那个戴宗就是我演的。说实话在《水浒》里面戴宗充其量就是个承前启后的人物,比开篇的九纹龙史进出现的多一些,只能算个陪衬,所以大多数人不会有太深的印象,不像李雪健扮演的宋江,因为人家首先是明星。可是真和演员接触了,平常人都会有些新鲜感,X不愧是演员出身,引出这个话题来,气氛马上热烈了。旭台说你不演戏怎么跑这来了?X说我们演员就这样,有戏就拍戏,没戏就自由活动,这里的老王是我的朋友,叫我过来给他帮个忙。旭台说这个老王今天来吗?X说今天他有事,我就全权代表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办手续、装车,没问题的。旭台说那好,我们准备明天早晨走,也得让司机休息好了,就他一个人开车,太辛苦了。X说没问题的,你们休息就在客房里,吃饭就在这儿,我都安排好了,你们不用管,我结账。这气氛很融洽,X说既然今天不走了,于师傅你也喝吧,然后睡个好觉,来咱们干一个!小张说我可不喝酒,你们尽兴,我有点不舒服,先去躺一会儿。小张走了,X说这个小张不舒服?旭台哈哈大笑说,这小子昨天吃驴板肠吃出毛病来了,就把昨天吃饭的事又说了一遍,X说哎呀,这可不行,出门在外就怕不舒服,一会儿我着领他去卫生室看看,打一针吃点药再好好睡一觉,我们在外面拍戏的时候吃东西都特别注意,真躺下俩就耽误事了。这两个又继续聊继续喝,X的酒量真不错,旭台也是大口的量起来,我说你们先喝着,我去看看小张怎么样了。到了客房小张不在,我又去厕所也是没有,他能去哪儿呢?我忽然想起来早晨他去车里拿茶缸子,钥匙没还给我。到了车前面一看,他果然躺在车里呢,打开车门,那车里足足得有30多度,小张满脸黄豆粒儿大的汗珠。我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小张说还能怎么着,昨天晚上我坐在你后面,你那车窗始终开着,叫你关也不关,我又跑肚,吹感冒了!我说你还拉吗?他说都是水儿啊,一会儿就一趟,肚子拧着个儿的疼,浑身发冷还发烧呢,你可把我害了!哎呦,又来了!我说是不是没有尿?他说是啊,拉的都是水哪还有尿。我说你这是痢疾!我赶紧给他拿了痢特灵:赶紧,两片!昨天我给他吃他说什么也不吃,还说你那是专治拉鸡屎的药。小张把药喝了,又跑厕所去了。等他摇摇晃晃的出来,我告诉他,这个药你要跟紧了吃,头一次不会太管用,还拉你就马上再喝一次,等有了尿就好了,而且水一定要喝,小心脱水,但是量不要太大,少喝勤喝,尿下来会特别的红,别害怕那是药的颜色,不是尿血。等我再回到饭桌旁的时候,那两个人似乎变了,刚才还是满面春风,这会儿大不一样了,旭台粗着脖子红着脸在吼:凭什么一样的客户两样对待?我是少给你们钱还是要货少?!说着话把手里的高脚杯重重的墩在了桌子上,那高脚杯的底当时就碎了,酒撒了一下子。X看见我进来好像看见了救星,哎,于师傅你给评评理,我是帮朋友忙,我又不是老板,老王临走交代的价格你让我怎么办?是你们厂丁经理跟老王约定的,说天津只设他一个点儿,别人买货都去他那里提,我这一说他就急了,你说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旭台也冲着我说:你说咱们大老远的来了,刚才他说什么下次就别来了,以后再买就去小丁那,你说这送钱来的愣就往出撵?你们不就是认识姓丁的吗?我们也不买了,有的是地方卖,这年头儿有钱没有买不来的东西!说着话站起来就要走:叫小张起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X一看要闹僵了,这煮熟的鸭子眼瞅着就要扑棱棱地飞了!赶紧又拿过个酒杯来倒满了酒递到旭台手里:你看看,我不是那意思嘛!你坐下,坐下。旭台发了彪,接过来又是一墩,“哗啦”一下子又是个粉碎!喝什么喝,饭没好饭,酒没好酒,走!X无奈地看着我。我说,旭台你先坐下,我说句话,说完了你说走咱们就走,怎么样?旭台点点头坐下了,X又满了一杯放在旭台的眼前。我跟X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哪有往外撵送钱来的?小丁不过是我们厂的职工,他才干了几天你们知道吗?山东港口出口的商标好像是铁锚,天津是金杯,产品都差不多,你们不卖自有别的地方卖。旭台他们是个生产厂家,逼急了投资买个注塑机都解决了,况且他们的用量也不少,又不欠你们钱,你们靠着一个经营部能打开天津的市场?价格是你们定,这事也靠你们办,你们就那么实在,卖多少钱还得非告诉小丁?X想了想说这倒也是,那我还得跟老王联系一下,毕竟买卖是他的,你们稍微等等我。说着话就出去了。旭台冲我挤挤眼儿乐了。功夫不大X回来了,说跟老王请示了,老王说这都是误会,价格嘛好说,就按给小丁的办,还说他是真的有事,下次再来一定好好地招待。这做买卖就是这样,有些商家一旦有了销路就开始拿人了,遇到旭台这样的耍混的,要不就是买卖黄了,要不就是逼着人家自己干上了,等于又树了个敌,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张不拉了,饭量也恢复了,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什么滑翔学校,看见天上都是动力伞,我们停车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是一个座椅,后面是个大风扇,风扇外面有个安全罩,防止伤到人。动力是一台摩托车的发动机,拖着一个翼伞,驾驶的人都戴着类似摩托车的头盔。旭台说这东西可不错,想往哪飞就往哪飞,要是在我们乡下可方便了。我说好是好,这东西可不好开。旭台说,诶,这有什么,你上去准能行,汽车都开得了,这玩意儿更好开了。我说你不懂了吧,汽车是二维,就是前后左右,只是个平面,这东西不一样,还有个上下,所以是三维,不好开。我们正在说着话,小张弄了一摞糖蒸饼回来,我们俩谁也不吃甜的。小张说就是欠饿,我得吃,这两天把我拉苦了。上了车继续走,小张拿出一盘录音带来,塞进车上的收音机里,里面立刻就传出了那首唱烂了的《九妹》:九妹,九妹......的妹妹。我说你这是哪弄的啊?他笑嘻嘻地说,就在那个小卖部里,我就喜欢听这个歌儿。于是这一道儿上就伴着这个烂歌儿跑,旭台说这都是有病!过庆云的时候,路边上都是卖枣的,那枣挺不错,小张下去买了一茶缸子,拿车上的水洗了,我和旭台吃了几个,小张说你们俩吃啊。我说这东西不能吃多了,枣皮子扎心,吃多了不好受。小张一撇嘴:哼,穷事儿还 不少,不吃我吃。就着那枣吃了好几个糖蒸饼:嘿,这回我是吃饱了。旭台说你别管他,他听不懂人话,好像害他似的,来的时候我说不让他吃那驴板肠,你看他听吗。这一趟以后我们也有了聚氨酯的轮子,随着旭台他们产品的上市,周围的人们也都渐渐地干起来了。自从老栾,勾着于连友在静海偷偷地戳了个点儿,把张家口弄来的轮架补焊,再出售以后。山东的老王也开始干了,沧州的小邱和陈金龙也干上了,再后来几个加工点儿开始互通有无,把我们厂给架起来了。 |
贾厂长退休了,其实他的身体还不错,就人品来说,他要比老栾强多了。老栾这个人不愧是我爹手把手教出来的,没有什么朋友可言,只有利益,多少年之后老栾也退了,他儿子小强看见我跟我说:二哥啊,你看我爹这人缘儿走的,自打退休以后,连个苍蝇都不往这儿飞了!我心里想,哼!岂止是你家,我们家不也是蹲着一位呢吗!当然这是后话了。前面说过,贾厂长的老伴儿贾大娘是他磕头大哥的妹妹,唐山迁安人,那个地方我去过,当时穷得叮当响,厕所蹲坑底下就是猪食槽子,人往那一蹲猪就过来了,人拉多少猪就吃多少,这件事弄得我好长时间不吃猪肉,这绝不是我瞎编。那年贾厂长带着供应的小纪去那里给我们厂采购石料,我开的车,小纪去厕所,回来说可把我吓坏了,刚往那一蹲,就听底下哼哧哼哧地就来了,低头一看,一条大红舌头,这要是把鸡鸡给咬下去不就麻烦了吗。当然这是当年的事儿了,自打放开以后,现在唐山最富的地方就是迁安和迁西,我的唐山同事说,现在最有钱的就是老迁儿们了。因为当地都是石头山,就地取材就出产建筑石料,还有硅酸盐石料可以烧水泥,借着火爆的楼市,一家伙就富了。贾厂长是山西人,是年轻的时候来的天津学徒,后来娶了贾大娘,这穷地方的妇女进了城就是知足,老太太一年到头都是破衣啰嗦的,可总是把贾厂长收拾得干净利落,这就是贤惠。贾厂长有三个孩子,中间是个小子,两头是女儿,都是规规矩矩的人,特别是他那个儿子叫二明,在立新他们厂当钳工。他这个钳工当的,贾厂长家按窗帘盒都是叫我去,贾厂长说他狗屁也不会,还不如你这个开车的呢。都是钳工,假如换了我们厂的小邱,我干活儿人家还不放心呢!但是二明确实是个老实人,二明随贾大娘。这二明的媳妇也在我们厂当会计,姓崔,原来就是车间的一个工人。这是贾厂长来了以后觉得小崔还不错,就介绍给二明了,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会计。为了让儿媳妇满意,连二明的大舅子都调进我们厂来了。自打妇女翻身以后,有些妇女像贾大娘一样知足,可是有些就不一样,譬如这位小崔,进了贾家以后,看见丈夫老实,公公婆婆又是百依百顺,贾大娘每天是伺候吃伺候喝还给洗衣服带孩子。她这就有些就受不了了,就膨胀了,于是就不知道吃几碗干饭了。先是看不起贾大娘,说贾大娘没文化,不能给她看闺女,嫌贾大娘尽教些老妈妈的儿歌,什么狼来啦,虎来啦,和尚挎个鼓来啦。这不是把孩子的早期教育都耽误了吗!所以就非得把孩子送托儿所去,再大一些,又要上什么班儿,一会儿学跳舞,一会儿学书法,你还别说,那孩子写的字真不错,一水儿的行书体,就是看着没有了孩子的灵气。后来又发展到只要二明的姐姐和妹妹来,她就甩脸子,逼得贾大娘只好让女儿们趁她不在的时候回来,这哪还是二明的老婆,分明是薛宝钗的嫂子!有一次我给贾厂长家干活儿,贾大娘偷偷地跟我念叨,老太太掀起棉袄给我看,那棉袄里子都是碎布头儿拼的,贾大娘说你看我这日子过的,退了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个孙女每个月的开销都是我们给掏,这还不满意,还看不上我,你看看我吃的是什么,都是他们吃剩下的东西一烩,跟猪食差不多啊!老太太的眼泪直流。我心里也是不好受,可是我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能掺和人家的家吧事儿呢?只能是无语。我不赞成妇女没有地位,也不赞成什么三从四德,立贞节牌坊,但是这起码的人味儿得有吧,起码得平等吧。现在有不少女人生了孩子以后,就像立了大功,张口闭口就是那是你们家的根儿,是你们家的人。这不是混蛋吗,你还是孩子的亲娘呢,这孩子是给你养老送终的,爷爷奶奶有几个能得孙子的济的!贾大娘的侄女打老家来了,想在天津找个婆家嫁了,小崔一百个容不下,后来还发展到和贾厂长对骂,说贾厂长和那个闺女不清不白的。哎呀,一块臭肉满锅腥,最后只好把房子换了分开过,地点好的还是归儿子住,老两口搬到偏远的地方去了。写这些不过是如实记录了老百姓的实际生活,是那个年代一些妇女的通病——不知足。我不去点评,但是有一点必须得说,就是国家的引导与提倡,还是那句话,当年轰轰烈烈学雷锋的年代,人人都争着去做好事,起码不去做坏事。 小崔绝不是个例,我自己也是个不幸的受害者,当年我老娘对我可以说还不如后娘,因为后娘还要顾忌些别人的议论,所谓防人之口胜于防川。不客气的讲,我老娘是个是非的人,没有能跟她老人家处得上来的人,看不上领导,瞧不起底下工人,跟门口的邻居是刚见面亲热得了不得,半个月以后就厌恶得不得了。老认为自己是文革中受害的正经国家干部,心理上一万个不平衡,火气极大可是胆子又极小,又谁都不敢惹,有火就回家撒,不能跟我爹见面,见面就打,说句不该说的话,真是有些变态了。别人家过年都是高高兴兴,唯独我们家过年过节都是以打架为娱乐度过的,我在我姥姥家从来没有这样过。平时我爹都是躲着我老娘,那年三十晚上菜都凉了也没见我爹回来,我娘叫我去他们单位找,我爹竟然跟开门的老头儿下棋呢,看见我就说,回去可千万别说我下棋啊。到了我二十六岁才有人给介绍了我的前妻,当时我娘对我已经闹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看见就吵,急了就打我,甚至领着我去派出所,非说我不孝顺。人家是个老XX接待的,问了情况,我哭着说我每个月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所有的工资都交给我娘了,她还容不下我,这叫我怎么活?!没有钱也罢了,这成天找茬打架谁受得了?人家一听当时就急了,把我老娘好一顿训,我老娘吓得是一句话都没有。人家说你真是有福不会享,就该叫你遇到那些整天给你惹事的儿子,你就老实了,回去吧!我前妻跟我认识仅仅一个月就登记了,现在有个词叫闪婚,那时候不懂,其实谁也不了解谁,她跟我是因为当时她在棉纺厂工作,4班3运转,她早就干腻了。介绍人跟她说我爹是个当头儿的,只要跟了我,调工作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我是天天的水深火热,所以两个人都想急于摆脱现状,所以都是心怀鬼胎,各有所图,所以一拍即合。这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如同在沙滩上盖房子,一点儿基础也没有,最后散伙是迟早的必然,这就叫饮鸩止渴。前几天和我姨通电话说起当年的事,我说当初我哥结婚是大操大办,高朋满座,到了我结婚我们家连个喜字都没贴。过嫁妆是小董给拉的,小董当时说你们家怎么这么办事啊,难道你不是亲生的?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我结婚只是去北京的三个姨家转了一趟,就算是旅行结婚了,我当时兜里只有20块钱!去几个姨家都是前妻花的钱。我姨听了大吃一惊。所以后来我也不怪前妻跟我离婚,都是万般无奈的选择,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何谈婚姻,这不同于封建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母包办,没有选择。可怕的就是在现代制度下的一场封建婚姻悲剧。离婚以后我很消沉,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儿子,一直供到他大学毕业,其中的苦衷有谁能知道!我看过《钗头凤》的故事,也是一个母亲,一手导演的一出悲剧。后来清代有位著名的学者曾评价说:就千年而讲,不能无此诗。就百年而讲,谁愿有此事!一个幸福家庭,一双慈爱的父母,可以给子女带来幸运,就好像一个温暖的巢穴:一个不幸家庭,一对变态的爹娘,必然毁了子女的一生,在这里家的概念就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破草棚,让人不寒而栗,不堪回首。所以我一直对过于强调孝顺的观点持否定的态度,我的爹娘对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爱护之情,仅仅是因为我小时候没在他们眼前,甚至说是形同陌路,平时挂在他们嘴上的都是乌鸦反哺乳的典故,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好笑,如果没有当初大乌鸦的精心呵护,又何谈后来的反哺乳,这不是本末倒置又是什么!他们给我的除了生命就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不知不觉间我变成了一个宿命的人,信奉上帝,认为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人生就是在赎罪,赎前世的罪!我的前世或许是十恶不赦?或许是杀人如麻?或许是百身莫赎! |
贾厂长退休以后没几天,那天老卞从外面进来说老阎死了!陈姐说你又瞎说了,人家老阎刚退休才一年来的,别咒人家啊!老卞说谁咒人家了,你自己看看!我们都站起来往外看,果然看见两个带孝的人,一个小伙子是满身的重孝,一个和老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戴着个孝帽子,腰里还系着根白带子。我说那不是老阎嘛!小张说不是,不是,那是老阎的弟弟,老阎是孪生兄弟,你仔细看,不一样。我仔细看了看,那个人似乎比老阎要年轻一点儿,脸上的褶子也比老阎少一些,但都是赤红脸。老卞说这一对儿也不一样?我说据说这孪生兄弟也分是一个卵子受精还是两个卵子受精的,一个卵子受精分裂成双胞胎的性别、长相、脾气都一样,而两个卵子各自受精的,性别就不一定一样了,比如龙凤胎,而且性格、长相差异就比较大,相当于是两胎,说白了就是两个人。陈姐说你听听,小于这都懂。老马说全明白,还死不到炕上呢!小张说就是!我说别美,后面就是你们了。电工小武和小洪(洪大爷的儿子)在那和他们说着什么。说起这个老阎也是有意思,就爱钓个鱼,没退休的时候,一到公休日就骑着他那辆黑老虎(济南轻骑)去郊区野钓,什么稻田边上的小沟小渠,鱼塘附近的小水坑,反正看见有鱼冒泡的地方就去,而且不辞远近也不在乎能调多少,说起哪里的坑、沟有鱼,那就如同自家的院子。老阎有些小心眼儿,最恨找他学么东西的人了,工厂里的人最爱去的地方是锅炉房、木工房、汽车队、再就是电工组,这些地方都有不同的用处。锅炉房领导一般不去,所以那里就是打扑克牌、聊天的好地方。木工房呢可以做点儿私活,钉个小板凳什么的。去车队是为了找司机们套近乎,图个用车方便。这电工组嘛可以要点儿电线、包布,预备着家里用。可谁要是想找老阎张嘴要点儿东西,那是绝对不好办的,老阎是一边摇头一边数落来人,直到弄得人家下不来台,才从腰里把柜子的钥匙摘下来,给弄那么一点儿,弄得人家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所以后来一提老阎没有不怵头的。老阎是组长,电工还有小武、小洪后来又来了个王喜儿,这里面小武是最不吃老阎那套的,因为小武的技术好,也看不上老阎的为人处世。王喜儿是公司王经理的儿子,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文儿,谁要是找他要东西都给,气得老阎直翻白眼。小洪是从来不惹事的主儿,滑得厉害,谁张嘴也是往老阎身上推,说钥匙都是老阎拿着,东西在柜子里锁着,有事儿得通过老阎。后来老阎看王喜儿大大咧咧的,就郑重其事的开了个会,宣布以后谁也不能随便给人卡电线、拿包布,要是再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他就找领导去,组长也不干了,谁爱干谁干!这一下电工组有了制度,看起来是杜绝了一切问题,其实是一点儿都没少往外撒,只是老阎不知道罢了。老阎跟我也有过交集,第一次我找他要点儿电线,老阎也是拿着劲儿,酸不溜丢的一堆废话,我转头就走了,弄得他倒是下不来台。小武和我最好,偷偷地说,你给他那脸干什么?用什么找咱哥们儿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后来老阎也觉得不合适了,我一去找小武聊天,他就上赶着问我有事儿没有,所以后来我们的关系还不错。老阎说话损,爱拿人打哈哈,电工组有个木头案子,上面坐了个台钳子。老阎没事儿就拿着电线敲敲打打的做耳挖勺,案子上有不少的小坑儿,把电线砸扁了,架在小坑上,上面再放个滚珠一砸,就成了一个小勺,再拿着什锦锉一锉,就是一个耳挖勺。我看着好玩儿,也弄了一个,不过给砸得太扁了,老阎一看哈哈大笑说你这是给驴掏耳朵的吧!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看着他的赤红脸儿,也憋不住乐了。小武在旁边拿眼直翻他,我倒没什么,在一起开个玩笑是正常的嘛。后来还是老阎给我做了一个,再后来我每次去就做耳挖勺,说一定得跟阎老学会这门儿手艺,将来挡不住没饭吃卖耳挖勺去,弄得老阎是哭笑不得,看着我叮叮当当地砸电线说,哎呀,咱们厂这点儿电线都让你练了手了。小武他们知道我是成心逗老阎,几个小子只要看见我就说,于师傅又来学手艺来了啊,老阎也没辙。老阎和贾厂长上不来,嫌贾厂长水平低,说你看人家老栾开会,总是条条是道的,唯独老贾一发言就是前言不搭后语,车轱辘话没完没了,口头语儿还是:是不是,对不对。老阎还说他以前那个单位的一把也是这个水平,开会老是着三不着两的,尽是废话,他自己也知道大伙瞧不起他。那天他们厂来了辆掏粪的驴车,车把式把驴卸了套,在旁边喂上料,然后就掏大粪去了。正赶上他们厂一把去上厕所,看见那驴在旁边吃草料,突然心血来潮,问旁边的人,我能把这驴摔倒了你们信不信?现在哪还有嫌事儿少的,人们都说不可能!这位就来了精神,过去就把那拴驴的绳子解开了,把驴牵过来遛了两步,照着驴后腿就是一个踢儿,那驴当时就倒下了,引来一片叫好声。车把式回头一看没气死,那驴自己吃着料,没招谁没惹谁,好端端的你摔它干什么!可是一看是一把手摔的,也没好意思发作,不过后来背地里没少骂街。老阎说一把自己还吹呢,说过去我们都是骑马,这个小屁驴儿算个蛋!那个一把还有个毛病,只要是讲话就得站在高处,未曾说话先得找个高台儿,就好像电影《南征北战》里头站在坦克上那样。老阎还说这和老贾都是一个师傅的传授。小武后来说,别臭美,哪天赶上机会把这些话都告诉老贾,看他还欢不欢。可是还没等到机会来了,贾厂长就把老阎给教育了一次。我们厂的地势比较低,一下大雨就得拿水泵往外排水,那天把水泵往插座上一插,那水流就是一个小孩撒尿一样。贾厂长说去把电工叫来,叫他们倒个转儿。在工厂干过的人都知道380伏的动力电是三项电,火线分A、B项,接反了电动机是反转儿,把两个项倒过来就行了。老阎来了一看是贾厂长叫他的,就是一脸的不屑,说修水泵去吧,泵坏了。贾厂长说修什么泵,你把转儿倒过来不就行了!老阎说你不懂,咱们厂的所有动力线都是一个方向的,倒也没有用!两个人就杠上了。老阎就是不倒,贾厂长急了,我就让你倒过来不行吗?!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贾厂长你管不了他,他说你不懂!老阎看见贾厂长真急了,一百个不愿意地把转儿给倒过来了,嘴里还说,哼,倒过来你看管用吗!说着话一合闸那水泵“突”地一下子就喷出一条水龙去,老阎的脸又成了猴屁股!嘴里还说,不对呀,这些插座都是一个方向的啊,这是谁动了啊!贾厂长拿手点着他,就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宁啊,是个人就懂正反转儿,你这个电工倒不懂?!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要不人家当厂长呢,你这个电工任屁不懂啊。老阎真正佩服我是有一次我给人家修车,那天一上班就看见我们科的门口停了一辆长江--750胯子(侧三),传达室的人说是昨天晚上有个人的车坏在门口,央求值班的存在我们厂了。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个人,看见我的大发停在门口,就进来问是哪位的车,想借工具修车,老刘是个外面儿的人,赶紧让我给人家拿工具。我出去问他用什么家伙,那人说可能是缸垫疵了,得换缸垫。我看了看,拿了套管板子给他,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下手,我一看这位也和马小安差不多。我说我来吧,就帮着把缸垫卸了,一看还真是缸垫疵了个口,而且是两个缸之间的地方给通了,这长江---750是双缸车,如果是一个缸疵了还能凑合着,这两个缸通了就不行了。我把我的自行车给了那人,让他去了买件。回来我就给他上好了,这风冷的车有个好处就是没有水道,换上就行了,如果是汽车还得看缸体和缸盖平不平,因为冷却水不但有压,还是无孔不入,赶上麻烦的车弄不好得连续的换,上去就疵。换缸垫关键是得对角紧螺栓,用力要均衡,不能转着圈儿的紧,仗着我的工具全,有公斤板子,我这些套管板子是人家不要了捡回来的,我开车一个是工具多,再就是配件全,前几天网上提到了北京--212,说谁买了那车将来准是个好修理工,实际上就是这样,我开过最好的国产车就是东风了,那车不愧是军车的基础,只要保养跟上了,一般不坏。像当年用492发动机的那些车,修车是必须的,要不小马玩儿不转呢。上好缸垫以后那人一打火,“轰”地一声车就着了。那人连声地感谢我,我说你先别忙着走,先让车着一会儿,然后在我们院里跑几圈试试,毕竟我没修过这个车。那人在院里来回跑了几圈,说没问题了,千恩万谢的走了。后来没过几天人家又来了,还拿来了一大堆的改锥送给我,还说他是排管处的,以后想钓鱼就找他,这一带的养鱼池都归他管,白钓不要钱。不过我是吃鱼不钓鱼的主,所以谢谢了人家也就完了,我们科里每个人都分了两把改锥。那天修车的时候,老阎是从始至终看到完,因为他有黑老虎,所以看着我干活儿佩服得了不得,自然我以后去电工组也更勤了。没想到老阎就这么的走了,挺好的一个人,人都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甚至是个性,但是这不妨碍他是个好人,人无完人嘛。听小武他们说老阎是脑溢血走的,大家都说,如果他还是每天正常的上班,歇班儿的日子还是去钓钓鱼,那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早,看来有规律的生活是健康的一个要素,所以退休以后一定不要无所事事,那样就开始病找人了。仅以这些文字怀念老阎,阿门! 第二批下岗的人员名单出来了,有些是自愿走的,当然更多的是不自愿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后路。这其中还有张子元,张子元一脸苦笑地跟我说他是自愿走的,他有个朋友开了个什么买卖,早就叫他过去,只是这里走不开,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他把我拉到一边儿故作神秘地说:兄弟,在这干就等于白消耗生命,有这功夫给自己干早发了,这里是有本事的人没有发展,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大有人在,你看看老白,每天干了什么,可是就是吃香。我可听说当初是安排你去生产科的,就是老白不要你,最后才把你弄到销售去的,唉,反正我是寒了心喽!临走我劝你也早做打算,以后不行就找我去,你是个有文化的人,跟这帮人混哪天是出头儿的日子?我有心数落他两句,可是转念一想,圣人说,君子绝交不出恶语,何苦得罪他呢。我说谢谢张师傅了,我记住了,哪天我吃不上饭了去找你,可别说不认识我啊!他把胸脯一挺:什么话啊,我是那种人吗!我心里想:嘿嘿,别的我倒不知道,就是你去了新地方,那里的妇女又要经受考验了。这小子,临走还给我下药捻子,给我和老白拴对儿,明明是他记恨老白,却偏偏提醒我要记住老白。一帮女职工办完了手续,提着自己的东西出来,有的还在抹着眼泪。这些人把最好时光都留在了这里,现在只能凄凄惨惨的走了,不是每个人回去都有饭辙,以后怎么办,干什么都是个未知数。我家门口有一家人子卖五香花生米的,两口子都是回城的知青,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小子,后面两个是闺女,最小的才刚刚会走。老大的脑袋特别的大,两只眼睛老是直直地看着人,老徐的老婆曲大夫跟我说过,那孩子是脑积水,智力有问题。我看见过门口有个半大小子跟他打羽毛球,人家打过来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等球落了地他才挥拍儿。有一次买他们的花生米,和那个男的聊了几句,他说他也是下岗的。我说你媳妇呢?他说也是。我说不是说两口子不能双下岗吗,而且你还有三个这么小的孩子呢。他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厂子黄了。我们这些人最倒霉,没赶上扛过枪,过过江,倒赶上了度荒和下乡,两江(疆)一蒙,一去就是八年,本想就凑合了吧,在那边结婚生子,可是谁想又赶上回城,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又没有工作,只能顶替老的上了班儿,又赶上了下岗。早先看见人家下海,咱不敢,总觉得那不是个正经的事由,怕灌死,等后来不下水也不行了,我是叫人家推下水里来的。我说你们这一家子就靠干这个?他说不靠这个靠什么,凑和着吧,还有不如我的呢!我们一块儿的本来在下乡的地方选调了,还提了个处长,这反城大潮一来,他也跟着起哄,老想着家里还有父母,都年纪大了,就跟着回来了,到这边可好,谁还认识你是处长,当工人了!父母家探亲时还能将就住,毕竟时间有限,真回来了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底下还有兄弟姐妹们,没办法只能租房子住,孩子还得上学呢!都是问题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看着这些下岗的人,我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兔死狐悲啊,不知道哪天就该轮到我了。 |
我和国邦去了趟大连,是他们外贸那边的事,其实他那边有个小阎,可是他就是看不上小阎。说起这个小阎和我还有些渊源,因为张明道也是他的班主任,有一次闲聊,他问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说我上学就是个混子,成天的跟大字报打交道,名义上是上了高中,实际上是赶上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时候了,当时出了个名人叫张铁生的,考试交了白卷,结果倒是开创出了一条新路。还有北京的小学出了个黄帅同学,把老师给绊倒了。再有个叫李庆林的人,是个知青的家长,给上面写了封信。这几位一攉龙不要紧,我们就沾了光。当时的口号是老师和学生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说老师考试不能出偏题、怪题来为难学生,而且都是开卷考试,说白了就是个抄,加上我们当时是刚刚恢复的高中,这些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能上高中的条件都是下乡可走可留的,不是真正上学来的,天津当时的高中是两年制的,所以我们同学们有句话,叫缓期二年执行,我们班里还有文盲同学呢!小阎有些吃惊:我一直以为你挺有学问的,以为于师傅起码也是中专毕业的呢。我说那你是高抬了,我就是个半拉文盲。我问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小阎说高中是在X中上的,大学是在天津大学上的。我说巧了,我也是X中混出来的,你是哪个老师的学生啊?这样问是因为我们学校分高中和初中两部分,高中和初中的老师不在一起,高中的老师我基本都认识。小阎说我们班主任是张明道。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怎么会这么巧,我们俩竟然是一个师傅的徒弟!打那以后,这个小阎就开始叫我师兄了。小阎这个孩子比我小十几岁,素质不错,稳稳当当的不多说不少道的。自从到了国邦的手底下,这国邦就留了个心眼儿,因为论学历、论年龄他都不占优势,所以就处处挑小阎的毛病。国邦这小子,是典型的自私自利之人,小算盘打得山响,沾便宜没够,吃亏地不要。小阎是个刚出校们的孩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这国邦没事就上老栾那给小阎烧香,老栾又是个先入为主的人,所以小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这里要插几句闲话,老栾这个人要是看不上谁,那谁就必死无疑了。有一年我还开东风的时候,我和小董都开大车,我们俩又经常出长途,油票就领的多,吴大娘们儿那经常就没有油票了,这个小齐和小马领不着油,就告诉了老栾,当然必然没说什么好话。老栾马上就开始查谁领的多,小董是一个,再就是我了,偏巧小董刚刚出长途回来,油必然是用了,再一查我不要紧,一次就领了500,这老栾就把我叫去,问我油票哪去了?我这个人记闲白儿是清清楚楚的,记正事儿就不行了,特别是这个油票是个消耗品,我又没往家拿,那时候谁家有汽车,所以就没往心里去,这再算起来油票的去处,当时我就晕菜了。老栾看我答不上来,就给我了一句:咱可别吃里扒外,把油票给卖了啊!这个话可太难听了,开车的互相穿和点儿油票这有可能,但是说卖油票就如同说偷一样了,弄不好就得进去。我这可当了回事儿了,回去仔仔细细的想啊想,突然想起来了:小董出门儿临时找我要了150,马小安要过100,小齐要过100,他妈的,这就是350!我自己还剩下150,我一箱油是270,这油是我领他们用,然后倒打一钯!我跟他们仨先对了账,然后就找老栾去了,一五一十地跟他讲明白了,老栾也是没想到,说那他们怎么还说都是你领的?我说领油票是我签的字,可是用油票是他们,等于我替他们领的,他们是找我借的,事后又没还我,这是想起来了,要是想不起来这您又得找我爹去吧?!弄得老栾也是没话。然后我就在老栾眼前把小齐和小马平时的事抖落了一通,我说我是个站着撒尿的,不会玩儿阴的,像偷碟子偷碗的下三滥事我不干,平时出车懒得屁眼子爬蛆,能不动就不动,生起事儿来可是一个顶仨!老栾一看我是逮理不饶人,也没辙了,就说,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敲敲警钟也不是坏事嘛。我说这是对上了,要是对不上这屎盆子我得顶一辈子吧!老栾没话了。我有个毛病,从来不喝乌涂水,遇到事不考虑会什么大局,那都是当头儿的骗人的鬼话,你在当时大局一把,就可能背一辈子的黑锅,而且还不保证今后再找你茬,所以我遇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小郭提醒过我:在这个地方别长好心眼儿,水浅王八多!你看见没有,你好心好意的帮了他们,他们给你垫起砖来照样不含糊,以后谁要油票叫他自己领去,没有活该,跟咱们没关系,就是俩字:玩去!这是闲话,不过小阎一个刚出学校门儿的孩子,面对国邦这样的老油条还真不行,所以凡是出门的活他宁可借人去也不带着小阎。 我和国邦先去了沈阳,给销售科要了点儿账,然后就去了鞍山,鞍钢的下属公司有个筑路队,筑路队底下还有个做转椅的小厂子,过去进过我们的货,后来给黄了,还欠着点儿钱,因为是国邦当年经手办的,所以这趟我们俩也一块给清了。鞍山这个城市那时候还是苏联援建时的底子,整个城市都是以鞍钢为主体,马路上除了无轨电车还有有轨电车,这叫我感觉很新鲜,天津过去也有有轨电车,但是都太旧了,据说都是早年间比利时人遗留下来的,没有喇叭,司机开起来叮叮当当的踩着大铜铃铛,那东西是两头开,司机往前开,我就跑到后面的驾驶座上去踩铃铛玩儿,司机一到站就找我来了:你要是坐就好好坐着,别瞎踩铃铛!我当时嘴上不说,心里不服气,铃铛也不用电,跟三轮车上那个铜铃铛差不多,踩一下怕什么?换了辆车接着玩儿,那大约是1967年前后的事情了。我们在鞍山火车站前找旅馆,看见有个铁路招待所,门窗都是铝合金的,看着干净整齐,我说就住这儿吧,反正最多也就是两天的事。国邦看了看不太满意,他这个人精细惯了,花钱总是觉得不值。我恰恰相反,出门在外,有吃的有住的就行了。哪知道办了手续到房间一看,这个楼前面是个假脸儿,后面根本就没装修,还是木头的窗户,而且那纱窗都是破烂的大窟窿,卫生间里一股恶臊味儿,几只苍蝇悠闲在空中飘着。国邦不看则已,一看大怒,跟服务员说这地方能住人吗,退房!服务员也不急,说经理不在,退不了,不住的话你们就走。我在旁边跟服务员说,要不你给换个好点儿的房间怎么样?人家又领着看了几间,也都是大同小异。国邦是死活不住了,说什么也得走,于是就和人家吵起来了。那几个女服务员也不善,跟国邦一起来了个大合唱,都是高8度的调门,我劝国邦就凑合吧,国邦冲我一瞪眼:都是你的事儿!我说不住这儿你偏住,你还出来装好人!我说你是吃了枪药啦?得,你能耐大,你跟他们打吧。转身我就下了楼,跑到进门的沙发上躺着去了。就听楼上是地动山摇般的吼叫,我在沙发上躺着偷偷地乐。后来经理出来了,一看国邦那劲头儿,就叫个服务员来找我,让我去再给劝劝。我说我也劝不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他有神经官能症,我是送他回家的,你们还跟他玩儿命?小心他犯了武疯子吧!不大一会儿人家就给退了。国邦从楼上气哼哼地下来,看见我在沙发上躺着连理也没理我,径自出了大门。我也假装睡着了,没动。还是服务员叫的我,说你那个一起的可出去了啊,你咋还在这儿躺着?我假装一惊:哎呀!你们怎么能叫他自己出去了呢!这要是跑丢了可怎么办!服务员说是呢,这不赶紧叫你来了吗,快着,麻溜儿的追去呀!我一出门远远地就看见国邦在路边的报刊栏那躲着呢,我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就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又走了几步就听国邦在后面说,装!装!装的还挺像!我回头一个劲儿地的乐。后来我们找了个什么招待所,那条件还可以,地下都铺着纯毛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服务员说这里过去不对外,是接待领导的地方。楼下是个水房,烧水是几个特大号的铝壶,用的是煤气,人家那儿叫嘎斯气,还是老毛子的叫法。国邦说你看看我找的这地方,比你找的地方怎么样?我说还是你本事大,对了,人家是怎么就给你退了钱呢?国邦说他敢不给退,我在咱们厂的旅馆干了那么多日子,咱一说就是行话,他们经理就明白了,马上就退了。我说看把你能的,告诉你吧,是我给你打的圆场,人家才给你退的。国邦一撇嘴,你连前儿都不敢靠,没你还不乱呢!我说你不信?刚才是不是那个经理打发人下来一趟,回去就跟经理嘀咕了几句,然后就给你退了?国邦我管得着吗,反正他们给退了。我说那个女的下来找了我,我说你是神经官能症,还说让他们仔细看看你的眼珠子是不是发直,叫他们小心点儿,别惹急了你犯了武疯子。国邦一听说,我X!我说那个经理后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呢,那几个老娘们儿也不跟我吵了,闹了半天是你玩儿的坏啊!我说这是玩儿坏吗?这是帮了你的大忙了,要不是我这么果断机智,你现在还跟那帮娘们儿吵坑呢!你还别说,你一急了还真像有点儿不正常的。国邦气的直骂你才不正常呢,正常人有住那地方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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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鞍钢应该是建国初期苏联援建的156个项目之一,属国有特大型企业,我对它最早的认识是源于著名的劳模孟泰,孟泰爱厂如家,兢兢业业,为了鞍钢的建设发挥了主人翁的精神,关键是精神,那一代人真是把厂子看成了是自己的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不计得失,不计报酬,当然那时候的领导也是一样的普通劳动者,没有养廉,倒都清廉。那个时期的人们完全把自己融入到了国家建设之中去了,轰轰烈烈催人向上,当然如果没有国家的巨大经济投入,建设的成果是不可能达到的,但是如果没有像孟泰一样老一辈工人们的自觉精神,那结果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劳动者的自觉努力是不可忽视的。我们的年纪没有赶上那个热火朝天的时代,自从养廉以后,工人与领导之间的收入拉开了差距,政治经济学讲,阶级的划分是由经济基础来决定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旧的剥削阶级消亡了,但是,社会主义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所以就有了腐败与反腐败,那些腐败分子与shiye工人绝不是一个阶级,这话题似乎有些远了。 鞍钢筑路队的领导是个高大的汉子,看到他不禁让人联想到新闻纪录电影片头的工人阶级形象,那人极其豪爽,说尽管我们单位黄了,但是该你们的账是绝对不能赖的,不管我们有多困难,一定给你们结。后来人家确实干净利落地结清了货款,这是我的要账生涯中赶上的唯一一次痛快的清欠,也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工人阶级的本色。这些大型企业的产业工人,素质与一般人绝非可比。临走人家一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了,本来应该请你们吃顿饭的,现在实在是拿不出这笔开销了。说实话有这句话真是比吃顿饭还痛快。我们谢了人家,告辞出来,在路边的小饭馆吃了顿午饭,老板说有朝鲜冷面,我一听没吃过,就说弄一碗尝尝吧。等端上来一看,是从冰箱里端出来的一个碟子,碟子里是一底儿的白水,上面架着一把粉丝,人家说这是米粉,就这么吃,桌上有佐料,那佐料不过是些辣椒酱、酱油、醋之类的东西。我一摸那碟子是冰凉的,好像冰镇饮料一样,再抻了一根那粉丝放在嘴里嚼,根本嚼不动。我说老板啊,实在对不起,这东西我也没动,你受累给换碗拉面吧,这玩意儿我要是吃下去估计离缴枪就不远了。老板说你看看旁边人家不都那么吃吗,只不过是你们吃不惯。我看看旁边桌的那位,果然就是那么的吃着。国邦在旁边乐了,哎呀,你是老想玩儿点儿新鲜的,又砸了吧,老老实实地跟我吃拉面吧。那老板也乐了,我还纳闷你们能吃这个?说着给换了碗拉面。从那次以后,我只要是听见朝鲜凉面就立刻警觉起来,不敢越雷池一步,直到失业以后到唐山打工,那里的早点有朝鲜面,我开始是一口都不敢吃,后来同事们都吃,才试着吃了,原来人家那里叫朝鲜面,没有凉字,面也是黄色的,放在锅里煮熟了,再加上调料、配上辣圆白菜,味道确实不错。 从鞍山出来去大连,国邦说要先去瓦房店,他要回一趟老家,他的老家在普兰店,实际是在长岛的里面。听人说过这长岛是列岛,是从辽东到胶东的海上之路,这一线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也是渤海与黄海分界线,所以老年间闯关东的人们由胶东去东北都是顺着这条海路走的,至今辽东半岛的口音还带有浓重的胶东味儿,让我这个胶东人的后代恍惚之间有一种回到老家的错觉,可见当初有多少先人们闯关东。前面说过天津是个语言的孤岛,天津话属安徽语系,是因为当年清朝时安徽的部队在天津驻扎造成的。我不知道辽东是否也算是语言的孤岛。看过一篇文章说黄河不停地带着大量的泥沙涌进渤海,每年黄河入海口就会填海造田两万亩左右,如此的说来,真有些像愚公移山,这样经久不息地造田,迟早会把渤海填平的。我是个爱瞎想的人,如果到了那一天,渤海成为一片坦途沃土,那渤海里的特产的对虾、梭子蟹会消失吗?填平了渤海那黄河还会去填哪里呢,黄海之滨是否也会造出如崇明岛般的三角洲来?我这不是遐想,只能算是瞎想,但也不能算是杞人忧天吧。国邦临走时叫我在瓦房店等他,说三天就回来,哪知道这小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我在瓦房店溜溜等了他10天,我家里还有孩子呢,你他娘的省亲,叫老子在这干等!我身份证上的名字用的是曾用名,这都是因为我当初的名字与一位被打倒大领导犯了讳。我小时候大人都叫我小X,我娘机关当时有个姓贾的人,没事儿就逗我,看见我就喊:打倒XXX!我娘是个极敏感的人,一气之下就给我改了个极潮流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是极不喜欢的,可是我娘在家又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就只能用上了。我爹呢也不喜欢,等到发放身份证的时候,我爹就把我的曾用名给报上了,第一代身份证还是手写的,那个办事的人也是不负责任,这曾用名怎么能作为身份证的名字呢!我爹一报人家就给写上了,等我知道了黄瓜菜都凉了,我爹还有他的道理:我从来就不承认这个名字!本来名字就是个代号,也无所谓,但是作为一个自然人,你平时用的哪个就得以他为准了,因为你是要在社会上生活啊。这样一来可好,我出门只能用同事的名字开票,因为单位只承认现用名。这国邦一走,我在旅馆里弄了一身的疙瘩,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因为我当初从北京回到天津时,开始就是这样,是因为喝天津的盐碱水不适应。可是过了两天,我无意中发现旅馆的桌子上有类似于虱子一样的虫子,等我把桌上的电视机挪开一看,那电视机底下的虫子是密密麻麻,就好像芝麻烧饼的皮一样,我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可是头皮也是发麻,再把桌子的抽屉拉开,哎呀,比电视机底下还多!写到这里,我浑身上下都是麻酥酥的!我把服务员叫来了,问她这是什么。服务员说她也没见过,不知道是哪来的,拿来抹布和笤帚,打扫了一通。我说你给我弄点儿杀虫剂吧,DDV也行啊,她说,没有。这也不能怪她,当时进口的杀虫剂叫金鸡冠,上面是个火红的大公鸡,在天津都不好买,别说瓦房店这样的小地方了,当时国产的杀虫剂还没生产呢!我没办法就跑到商店去买DDV,人家一看我是个外地的,有也不卖,说那东西得要证明的。我X!分明是怕我自杀!我只好回到旅馆,把被子、褥子都抖落了好几遍,可是晚上还是照样挨咬,半夜里抱着被跑到沙发上睡,依旧是个咬,我这个问候国邦的祖先们啊!这狗日的就是不见面。这个人就是太奸了,怕我吃他们家亲戚,他奶奶的,我能白吃吗?两个人出门他自己快活去了,把我扔在这里,想换个旅馆,可是身份证又是个问题,我爹除去添乱不会什么!后来我跟服务员商量:换个房间,我们住的是个带客厅的大房间,我换了个双人间,那屋里还有个人住着,我问他咬不咬,他说没有啊。我就换过去了,但是住宿费仍旧按原来的开,我们都会这个,行话叫吃床腿儿。我心里话了,你小子潇洒了,老子也不能闲着,起码弄挂好下水。开票呢就按我现在的名字开,回去我自己报,叫他孙子摸不着。服务员也混熟了,又确实有虫子咬人,所以开票挺顺利。说起这个身份证还要啰嗦几句,其实我爹倒也不是成心的,他自己的生日一辈子都没弄明白过,他老人家是腊月的生日,这腊月是农历,按公历就是进了新的一年了,因为农历的春节一般都是在公历的一月底或二月间,他老人家按公历应该是年初的生日,他就认为应该是下一个属性了,因为公历与农历重合很短,来年大部分时间是下一个属性,而这年初时公历与农历的重合期他就弄不明白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他填表的时候,年份是按公历,日期却是农历的,这下可好,整整差了将近一年!我跟他讲了多少次,他听不懂,还说你懂个屁,我是你爹还没有你明白?!不单他这样,连我娘也是这么填,公历的年份,农历的日子。有些当头儿人,一贯地自以为是,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除非是上面的领导发话,下面的人都是屁,不少单位的头儿都是这样,浑浑噩噩,不求甚解。再说个趣事吧,我刚上班报到的时候,是集体单位,里面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女的,其中一个走了后门,直接调到国营那边去了,可能是那个女的认为一切都办妥了,就托了两天才来。另一个没有人的,拿了报到条赶紧就来了,管签到的人只知道上面吩咐了,XXX来了就去国营那边,于是张冠李戴,没有人的去了国营单位,等那位走了后门的来了,管签到一看就懵了,怎么能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啊!再想换回来,那位是死活不回来了,没办法只好两个都去了国营,因为怕走后门的事儿露了馅儿。我们领导在台上说过,大家不要因为国营和集体的待遇别扭,这都是GM的需要,只是分工的不同。我一直不能苟同,既然是GM需要,那走后门也是GM需要喽?这不是扯臊嘛!打着GM 的旗号,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何以服人?站在台上夸夸其谈,糊弄鬼呐!列宁说过,市场上叫喊的最凶的人,正是要把最差的东西硬塞给别人的人。看一个领导的水平,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西汉名将霍去病,打了胜仗,与官兵同饮,酒少人多,霍去病吩咐把酒倒进泉里,与大家共饮,这就是酒泉的来历。所以霍去病的部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也成为了千古名将冠军侯! 等国邦的日子是漫长而无聊的,后来我索性不去想他了,甚至想他是不是坐船进岛时给翻了?不是我这个人心理阴暗,是没有他这么办事儿的,当初我开车,没少帮他的忙,是这小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换了我们销售的任何人绝办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太不仗义了,这是拿人不当人,说句过头儿的话,有些天津人就是这样的自私,一事当前只想着自己合适。当时的瓦房店就是那么一点儿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县城,因为瓦房店市隶属大连管辖,这个地方最出名的是瓦房店轴承厂,也是全国大型企业,简称瓦轴,与洛阳轴承厂一样,都是著名的企业。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吃饭喝酒,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饮食特点,我是走到哪就吃到哪,饭店吃不起,就是地摊儿,不过这地摊儿更有韵味。那里的人下酒爱吃柞蚕蛹,块儿八毛的就给一大碗煮熟的蚕蛹,黑红色的蛹,一咬就是一口白浆,没有什么味道,旁边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却有些索然,于是又买了几个卤八带鱼,那煮熟的八带鱼好像剥了皮的煮鸡蛋,就是有些咸,先把白酒灌下去,又要了两瓶啤酒,那八带鱼一口咬下去,圆圆的肚子里赫然露出香瓜子一样的鱼子来,密密麻麻的,马上联想到了电视机底下密密麻麻的东西,食欲立减。人家告诉我,那是好东西啊,和蚕蛹一样,都是高蛋白知道不?俨然我是个生瓜。后来我再去吃饭,只买根小肠子或是熏烤的小鱼,再不吃蛹和八带鱼那些高蛋白了。这个兔崽子还是没回来! |
大连的建筑有着浓郁的日俄风格,这是因为日俄两国早就觊觎吞并中国的辽东,为此还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场罪恶的日俄战争,因为这两个国家来了就没想走,所以遗留下许多日俄的建筑。我个人对这两个国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这两个国家对近现代的中国只有两个字:掠夺。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是清朝末期的羸弱和腐败。马关条约的签订,使台湾、澎湖列岛包括琉球群岛以及辽东半岛都成了日本的国土,我曾经想,如果没有后来的二次大战,那么中日的边界就是台湾海峡了!我说过我是个没有文化的人,因为赶上了浩劫之年,所以知识极为匮乏,我曾经很困惑,9.18事变,卢沟桥事变那日本兵是怎么来的中国呢,别笑话我,当时我没学过这段历史,问老师,老师也没正面回答过。可能老师还纳闷呢:怎么来的?难道不知道八国联军侵华吗!后来我看了一些历史的书才知道,原来这鬼子根本就没走!除了美国,剩下的七国都有租借地!而唯独美国只有驻军没有租借地。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时,由于英美的干涉,所以日本欲吞并辽东的梦想才没有实现,要不中日间的国界就跑到大陆上来了!真是千钧一发啊。俄国从中国吞并的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如今成了现实,过去的内河黑龙江、乌苏里江现在成了界河,江东64屯成了永远的遗恨!所以我对日俄一点儿好感也没有!通过这个事儿,我也对老师的水平有了一些看法,作为老师不一定水平有多高,学问有多大,关键是引导,引导学生怎样的去学习,怎样的去归纳。其实当初老师就仅仅再多说一句:造成日本在华驻军的原因,不就是八国联军侵华的恶果吗!也不会让我迷茫了那么多年。所以好的老师一定要有嘴,不能自己明白却说不出来,常常有这样的现象,老师讲的东西不如学生之间的交流效果好,这就是老师的水平问题了,他自己明白却不能传授给学生,这样的老师其实不够格,他没有嘴!大连过去叫旅大,是大连与旅顺的统称,旅顺和烟台曾经是北洋水师的基地,水师的提督衙门在胶东的刘公岛。大连是中国北方的不冻港,所以苏联当时想与中国建立联合舰队,目的是想控制远东。我们到了大连以后,就住在站前,是个老式的大楼,对面就是火车站,马路上来来往往地也跑着有轨电车,大连的有轨电车比鞍山的新,而且刹车是气刹车,好像卡车一样“哧、哧”地放气,喇叭也是电的,这都是苏联遗留的特色。不过看过一篇文章,说苏联时期莫斯科的有轨电车,白天是客车,晚上就换成了货运车,这方面确实不错,因为电车的污染小,噪音也相对的少,轨道交通既经济又安全,不知道国内为什么没有采纳。 国邦回来以后,看见我住在小间里,他是个精明的人,立刻就看透我的戏法儿,知道他回了趟老家我落了个实惠,所以一直别别扭扭的,我知道他不痛快。哼,我还不痛快呢,给他10个胆儿他也不敢回去给我烧香,我可不是小阎,惹急了我就给他来个连锅端!但是就是较劲儿,谁也不点透了。那天吃早点,我把头天吃剩下的几个包子带着,想买两碗拉面就着吃了。前面说过,我这个人最恨糟蹋粮食了,精米白面的东西吃不了就扔那是造孽!国邦可不一样,吃剩下的东西不吃,这有些天津老爷们儿真比娘们儿还事儿妈,穷毛病特别多。那天看见我拿着包子他就说,快扔了吧,谁吃那玩意儿。我说又没坏,又不是别人吃剩下的,扔了多可惜啊。拉面上来了,我给了他两个包子,他说你自己吃吧,我不吃剩的。旁边的人都看着我。我说你们家炖肉吃不了也倒了?他说我们家从来不吃剩的,没那习惯。我这火儿就上来了:度荒的时候也不吃?!他说不吃,从来都不吃!我说我X你奶奶的!把包子往地上一摔!拿脚就踩,然后喊伙计,来8个卤鸡蛋!旁边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一顿我吃了一碗拉面8个鸡蛋,一个都没给他!也就是当年年轻,搁现在非撑死我不可!回到旅馆他说走吧,去外贸办事吧。我说我不去,该干的我都干完了,你歇了10天了,也该我歇歇了。噎得他是一句话也没有。临走说那晚上我得去我大姨家,我大姨说请咱们过去吃饭。我说那是你大姨,又不是我大姨,你爱哪去哪去。他没办法了,趁着他去厕所的功夫,我把他的手表往后给对了一个小时,他回来看也没看,戴上就走了。我这一天什么也吃不下去了,8个鸡蛋那是一斤啊,还吃个屁!睡了一天。晚上快10点了,我坐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过往车辆和行人,那房子是老式的公寓,窗台特别的宽大,坐着挺舒服。忽然看见来了辆出租停在了楼下,国邦从上面下来了,我赶紧把给门锁上了。不大的功夫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纹丝没动。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哗啦一声门开了。服务员站在门口,看见我坐在窗台上,那个服务员冲着国邦说,这不是有人吗,你怎么还叫我给开门?国邦说我敲了半天了,他不给开我有什么办法?服务员问我,你怎么不开门啊,还让我从一楼跑上来!我说没听见有人敲门啊。服务员不高兴了,说国邦,你敲了吗?你要是敲了他能不给你开?国邦气得脸通红:他有病你知道吗?!怎么叫你开个门这么多话啊!我也不急,冲国邦说你急什么,你就是没敲嘛。服务员一转身嘟囔了一句:有病!就走了。国邦气得冲着服务员的背影大吼:你说谁有病,你才有病呢!国邦重重的关上了门,然后就开始骂我:要不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呢!这开车的就是没有好人!我说我着你啦?你怎么骂人呢!他说骂你是好的!你早晨是不是把我的表往后对了一个小时?我这才想起来早晨的事,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国邦说还舔脸乐呢!我中午到了外贸,人家叫我去吃饭,我一看表才10点半,就没去,人家还纳闷呢,说你们那边吃饭晚啊。其实那时候就是11点半了!晚上跟我大姨定的是6点去他们家,到了人家,一家子都等急了,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说不是说好6点吗?我大姨说你看看几点了!我一看人家的錶7点多了,我的表才刚过6点,忽然想起来准是你个王八蛋对了我的表!我表哥还说呢,兄弟啊,你这日子咋过成这样了,慢一个小时的表还能戴吗?我心里这个骂你啊!我看着国邦说要不我刚才打嚏喷呢,我一想就是你骂我了。国邦也气乐了,说开车的就是没好人!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骂了半天。我说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开车的在外面什么人都遇得上,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我开东风的时候,有一次回咱们厂,在中环线上跑,后面是辆吊车,到了路口儿遇到红灯,我一停车就听后面“咣当”地一声,回头一看,是那个吊车钩上的坠儿磕在了我的后马槽板上了,那个司机赶紧给了我一个礼。我一看铁马槽又磕不坏,人家又挺客气的,就没当回事儿,路口的车多,排着走走停停,只要一停,后面就是“咣当”一声,我回头他就敬礼,还急不得,我一看这小子是存心找乐,再停车,又是“咣当”一声,我也没回头,把钥匙一关就不动了。别的车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俩紧紧地靠在一起,后面那位急了,直按喇叭。我跳下车冲他一乐,灭了啊,我这个车电瓶亏电,不好着啊。那位一看,崴了,贴得太严了,我不动他就走不了,吊车不像货车,后视不好,他也不敢随便的倒车,怕顶了后面的车,他只好下车跑到后面看,看见没有车,才上车往后倒,等他倒的差不多了,我上车就走了,吊车和货车不一样,自重大,起步慢,平时就跟拉着载一样。我还是在他头里,前面的车一慢,我就点刹车,这回是我憋他了,点得他又和我贴上了,我再灭车,他还得倒车,没办法,他起步慢,永远超不过我去,这回他觉出病来了,也不敬礼了,探出头来说:哥们儿,都是开车的,刚才怨我了,咱别逗了行吗?我说你是不是撑的难受,我着你了吗?你拿那个大钩子没事儿敲我的马槽!你以为就你会玩儿坏?他说是,是,怨我不好,行了吧。我这才走了。你说我们开车的容易吗?什么人都遇得上,不坏行吗!国邦说以后还真得留神你,弄不好就叫你玩儿了,早晨就几个破包子就叫你折腾了我一天,还叫服务员给数落一顿!得了,明天我表哥请咱们出去玩儿,他是开出租的,拉咱们去大连新修的外环转一圈,说那地方是围着海边转,风景不错,还没通公交呢,想去只能打出租。我说刚才是你表哥送你回来的吧?他说你看见啦?要不你锁门呢! |
大连的外环是沿着海边修建的,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当初听国邦的表哥说,是大连不少单位和职工利用业余的时间义务修建的,这和天津的外环线差不多,天津的外环有些地方也是职工义务修的,只不过大连的路好像侧重于观光,而天津的路是分流外埠过往的车辆。沿着海岸一路开过去,碧水青山确实很美,山上种满了树木,郁郁葱葱的,拐过一个弯,看见不远处有一座白色的桥,衬托在翠绿当中,很好看,国邦的表哥说这座桥是日本送给大连的。海面上飘着许多浮标,我以为是网箱,国邦的表哥说不是,那是养殖的海带。在我们老家威海的海里,我们家亲戚养的是海参,我没回过老家,只是听说那海参很大,好像黄瓜似的。我们老家还养貂,用的饲料是最便宜的海杂鱼,有一年我四爷来天津,他的孩子们都发达了,过去穷,老爷子很少来天津,都是我那些姑姑们来天津,说白了都想在天津找个婆家,落在天津,可是那时候户口是大问题,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定量,所以都没留住。我四爷的大女儿比我大几岁,在来天津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烟台去新疆的知青,两个人聊得挺投机,我这个姑姑就跟着人家去了新疆,现在听起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儿,一个黄花大姑娘半路上就跟着人走了,要是坏人怎么办!没办法,当时我们老家太穷了,以粮为纲,种的大多都是地瓜,那东西偶尔吃一次还行,顿顿吃看见就冒酸水,所以老家来信、来人都是在天津弄些胃药回去,老家的人离不开胃药。而老家给天津的亲戚带的是地瓜干还有极少的花生米,花生米当时是经济作物,种得少,邮寄的时候还限量。有句话叫人的命天注定,尤其是婚姻,都说是前世姻缘,我那姑姑去了新疆,也混了个知青的待遇,本来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却跑到新疆下乡去了。后来就和那个知青结婚了,生了两个女儿,你说新疆那地方,论条件比天津没法比,可是人家的两个闺女都考上了清华大学,后来又都是博士毕业,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能考上清华的绝对是佼佼者,现在都定居北京了。我四爷四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混得好,其中一个在烟台当行长,最小的儿子还是个乡长,你说这不是命吗!我四爷的小闷葫芦可就抖起来了,没事儿就坐着飞机飞北京,看外孙女去,还顺路来天津走亲戚,然后再飞老家去了。别看我这一辈子生在城市长在城市,连乡也没下过,可是别说是坐飞机,就连在飞机眼前都没站过,只是在军事博物馆里看见过战斗机,那玩意儿也不让靠前啊!有一年我四爷来天津,是我那个在新疆的姑姑陪着来的,我姑姑问我老娘,嫂子,你们住的这地方是郊区吧?我娘说我们这是市中心啊!我姑姑说,哎呀,我还以为是郊区呢,有机会你们回老家看看,老家现在比你们这地方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啦!我姑姑和她老头子自从在新疆退休以后,就回了老家,后来大部分时间是在北京给两个女儿看孩子。我跟我四爷说,要不我也回老家吧,看电视上说咱们老家尽是养貂的,那玩意儿挺来钱啊,咱们爷俩合伙儿,您投资我卖力气,赚了钱给我点儿够吃饭的就行,我们失业的工人就是有力气没钱,您就盯着数钱吧。本来是句玩笑话,倒把老爷子吓坏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行不行,那东西可不好饲弄!我这个乐啊,心里话了,你就是请我我也不能去啊,人家说家趁万贯带毛的不算,我就没养活过活物,养什么什么死,命太硬啊!可是我四爷当真了,从此闭口不谈老家的事儿了。这是题外话。 我和国邦从大连会天津,当时没有直达的车,只能在沈阳换车,从旅馆出来,国邦磨磨蹭蹭的,跑上了火车还没坐下,车就动了。那车是大连到沈阳的,就好像天津到北京的城际列车。到沈阳再买回天津的票,正赶上沈阳有个全国什么订货会,费了半天劲总算买上了12次特快,不过还得等好几天以后。两个人无所事事,在马路上闲遛,国邦正跟我瞎聊着,突然捂着胳膊哎哟一声,我一看原来是一个人骑着辆自行车,从后面正撞在他胳膊肘上了,那人也是一个趔趄,拿腿支住车回头冲国邦说,你会走道儿吗!国邦捂着胳膊看着那人说是你撞的我啊!原来正撞在麻筋儿上。那人一听他是外地口音,把眼一瞪:撞你怎么着了,找削啊!按说我是不应该管的,国邦这小子也该叫人治治他,可是毕竟我们俩是一起的,这要是不吭气也太窝囊了。我紧走了两步上去就把那小子给揪下来了:你他妈削谁啊?便道骑车撞人还有理啦?跟着就给他了个脖溜儿。那小子当时就软了,说我没注意嘛,也不是成心的。我说那就上医院吧。他一听赶紧跟国邦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看那边走神了,不是成心的,咱们又没怨没仇的,都不认识嘛。国邦揉着胳膊说,算了算了。后来国邦说,妈的,正撞我麻筋上,还挺疼。我说这人就这样,他把你虎住了你就得吃亏,你要是跟他玩命,他马上就怂,有些人就爱在好人堆儿里充坏人,其实就是个草包,有几个真会功夫的,人家会功夫的没有打架的,怕打坏了惹事,下次再有人撞你别含糊!国邦说瞧你这话说的,还有下次啊,这次还没过去呢,你这是咒我啊!过了几天我们回天津,下公交车的时候,有一帮背着大包袱的年轻人,看意思都是来沈阳上货的,估计是倒腾旧服装的,那包袱特别的大。我往车下挤的时候,有个小子跟我挤上了,冲我一瞪眼,我跟一乐:你先走。他背着大包袱就卡在门口了,我一抬脚他就下去了,大包袱上立刻就是一个清晰的脚印,后面的人都乐了。我再下去那小子瞪着眼在车下等着我呢,跟我喊,你踹我干什么!我说我不是帮你下来嘛!你也不谢谢我?那小子看着我嬉皮笑脸的直翻白眼儿,背着大包走了。我和国邦买的是没有座的票,当时沈阳北站刚刚启用,有些地方施工还在收尾阶段,地上堆着不少三眼儿的空心砖,我灵机一动跟国邦说,诶,咱们俩弄两块儿当座吧。国邦点头,还真是的。我把提包给了他,一手提着一块砖,我说要是检票的问,咱们就说是样品啊。国邦说你等等,说着话把他的裤腰带给解下来了,那年刚好是他的本命年,他象征性地系着条红腰带,这回正好,当了绳子用了。一进候车大厅,吓了我一跳,靠墙根儿坐了一大溜背大包袱的人,其中就有刚才那位,他正拿眼狠狠地盯着我呢。这可不能含糊了,我立刻也狠狠地瞪着他,两个人的眼神交织在了一起,我跟国邦说慢点儿走,那小子瞪着我呢!就那么互相瞪着,后来那小子低下了头,我心想,嘿嘿,你还是嫩点儿!只要废话,这两块砖就归你了!然后我就跑了。那时候管的松,沈阳北站又没全完工,哪有什么摄像头啊。国邦说你啊就爱惹事儿,这要是真打起来,人家20多口子,不得废了咱俩!我哈哈大笑,你不看看他那怂样,我跟二哥去哈尔滨,上了黑车都跑了,怕什么!夫战勇气也! 国邦这个人一贯的功于心计,什么事情都是好个暗度陈仓,爱耍鬼心眼儿,后来我们厂快不行了的时候,国邦也不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可以提前办病退。什么病可以呢?当然是丧失了劳动能力的病了,他浑身上下没有毛病,就找了个有精神病史的人,借尸还魂,给人家点儿钱,拿着人家的病历冒充精神病患者,反正鉴定的大夫是提前买和好的,就这样提前办了病退,可是后来再看,退休费还没有我们正常退休的多,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算不如天算,但是他就是少交了养老保险的钱。当时这是一条渠道,许多人都走了这个捷径,我嫂子听说国邦办成了病退,也求他给我哥也办了,我哥财迷,一听说还得要好处费,立马就不办了。我们厂小常可是办了,也是拿着国邦给弄来的假病例去的,说自己有抑郁症,那大夫看了看小常,说你这抑郁症好像不那么严重吧?定个日子来做个鉴定吧。这小常回去就下了功夫,临去鉴定的头三天就不睡觉了,硬是熬了三天三夜,脸都熬绿了。大夫再一看他就吓了一跳,说你是怎么来的啊?小常说是别人给架来的,大夫说行了,你这个病太严重了,办手续去吧,然后赶紧去医院吧,弄不好得住院!小常后来说,哎呀我的娘诶!我当时都不知道脚在哪了,跟踩着棉花套一样啊,要是没有人架着,随便扔哪我就睡过去了!我回来可是睡了两天两夜啊! |
老刘和老任出差回来了,老刘给大家讲了老任出门的轶事,到了那边一下火车,老任就叫个姐姐给挎上了,把老任下了一跳,又不好意思去掰那姐姐的手,虽说早就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了,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叫姐姐再把手给攥上,那成何体统!老任没办法,使劲儿地往外抽胳膊,嘴里不停地叨叨着:自重点儿,自重点儿!又回过头去找老刘,再看老刘恬着一张黑黄的土脸,在后面笑嘻嘻地跟走,也不管老任急成什么样。老任扯着脖子喊:我说,老刘啊,你倒是帮帮忙啊,你看这拉拉扯扯的叫什么样子啊!老刘这才过去拽住那个姐姐:我说姐姐,你也不看看我们这身打扮,你把他拽哪去我们也没钱啊,我们是出差的,不是做买卖的,有那闲心也没那闲钱啊!那姐姐一看老刘那脸跟土地庙里跑出来的差不多,真不带着有钱的样儿,这才把老任撒开。听着老刘的描述,大伙儿这个乐啊。陈姐说你还别说,出门就得长一张安全的脸,像刘科长这样的去哪也叫人放心。老刘说,那是,咱就不带那有钱的样,少惹多少事儿啊。我说这可不是绝对的,我那次和国邦跟着山东老王去青岛外贸,老王就是个色大胆小的人,一出门儿两只眼就不够用了,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我上铺睡了个姐姐,老王那俩贼眼就始终没离开人家,那女人下来去厕所,一看她的鞋给踢到卧铺下面去了,我正好又在下铺,女人说劳驾大哥,麻烦你把我的鞋给拿出来行吗?我是下铺,人家又挺客气的,就给她拿出来了。这老王等那个女的去了厕所,你看他吧,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儿的,撇着嘴说,哼,还给人家拿鞋。我还没说话,国邦接茬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坐卧铺这是经常遇到的啊,上铺的鞋都是放在下铺底下的,互相帮个忙是应该的啊,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老王还要是非。我说老王,你这个一辈子没出过几趟门儿的,看见什么都是个事儿,就一个老赶,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告诉那个姐姐?老王还嘴硬,你告诉去啊!他没想到那个姐姐回来我真说话了:姐姐,你可把鞋放好了啊,我们这个老板不让我给你拿鞋了。那女人说怎么了?出门在外帮个忙算个事吗?我说就是啊,他说你是女的,我给女的拿鞋他不愿意,回去他要是扣了我钱就麻烦了。那女人说好吧,我就把鞋脱在这了,也不用麻烦人了。然后白了老王一眼,嘟嘟囔囔地说,有毛病吧!老王弄了个大红脸,拿手点着我说,你这个人啊,怎么连个屁都兜不住!国邦在旁边哈哈大笑,说老王,完了吧,你就是有毛病!硬卧一个小房间里是6个人,剩下那俩也跟着乐。我说老王,你这没出过门儿的,以后多跟着我们学着点,别生鸡子划红道儿充熟的!老卞听了说这个老王就是爱逞能,穷事还多。陈姐说也该叫小于他们收拾他,平常牛吹那么大,打牌那回叫小于一个电话就把他吓跑了,还跑到咱们这编了一套瞎话,他就是没想到这个事是大伙眼瞅着干的,就他自己不知道!这农村的大队干部就能糊弄社员,还跑城里来装精,反了他了!老刘不爱听了:这是怎么说话呢,怎么农村的大队干部就会糊弄社员了!众人都哄堂大笑。陈姐也弄了个大红脸:哎呦,忘了这还有个土皇上呢!老刘也乐了,说你要是当初下乡到了我们村,我能治死你!陈姐问我后来呢,老王不敢乍刺了吧?我说后来,后来到了青岛我和国邦就开始琢磨他。他非要买光盘,那个卖光盘的小姐姐长得挺漂亮的,他跟人家那套近乎,我们俩一看赶紧躲一边去了,大马路上谁知道他买的是什么玩意儿,真来俩点子说不清啊。等了一会儿,老王找不着我们俩了,那小姐姐也缠上他了,看意思不买是走不了了,老王这才急了,扯着脖子喊:你俩别躲了啊,我早看见你们了,快出来吧!那小姐姐一看我们俩说,你们俩是青岛的吧?国邦说不是,我们仨是一起的。人家说,哼,别糊弄我,一看你们俩就是青岛的!因为国邦穿着一件日本的风衣,是二手原装的日本货,那样子,那料子国产还真没有。我呢穿的是件粗纺呢的西服,浅蓝色的,再看老王穿的是件皮夹克,提着个黑提包,一看就是个农村的业务员。这小姐姐看见我们俩出来了,这才把老王给放了。后来在街上闲遛,我们俩在头里走,一回头的功夫,看见j就一个老娘们儿把老王给挎上了,国邦一拉我,我们俩就进了个卖干货的海味店,那里面都是些海米、海参之类的东西,谁还管老王。我正好问问人家这海参怎么个发法。我爹去大连的时候,弄了一包手指粗的小海参回来,说人家告诉他就拿温水发就行了,我泡了一个,一个星期没见动静,后来拿锅一煮给化了,什么也没见着。那干货店的人叨叨了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国邦说发海货这东西是门儿技术,得有师傅教,人家懂行的能发出5斤来,不懂的就不好说了。老卞说那老王呢?我说还老王,一会儿就听见老王在马路上怪叫,你俩又哪去了啊!我们俩出来一看,老王急得满脸通红,那个老娘们儿还笑嘻嘻地挎着他呢。老王一看见我们俩就像见了救星:你看看她挎上我就不撒开啦,我也不认识她啊!国邦过去跟那老娘们儿说,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一会儿我们老板娘来了非撕你不可!老娘们儿一听这才放了老王。后来老王说你俩这是纯心拿我开心啊!国邦说,谁拿你开心了?你就是招风,你看我们俩有人抓吗,你倒好除了小的就是老的,都稀罕你啊。老王说我明白了,我就是个老赶啊,一进城就让人盯上了!我们屋里这些人这个乐啊。老刘看了看表说,走吧,有日子人没凑齐了,今天中午我做东,连陈姐一块儿都去啊!陈姐说不行,我们家儿子还得回家吃饭呢!老刘说你儿子上半天?陈姐说他们那个烂学校,中午都回家吃饭,怕在学校里打架。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刘跟我说:那个起照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我说我出门以前都办得都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个验资的事儿了,人家告诉得打进账号里20万去,存在人家那一个星期,然后就可以了,关键是钱的问题。老刘说他已经跟老栾打了招呼,等会计那儿有了钱就给支票了。老马说我想起个事儿来,听说现在下来一批解困房,5000块钱一套,不知道咱们厂有没有?老刘说好像听说有这么个事儿,回头我问问老任,你想买?老马说可不是吗,孩子都上高中了,我们家还租着房住呢,原来想要老朱住的那套房,谁知道郑老三来了就给卡过去了,唉,咱们厂这事儿啊,没法说!说起来我们厂还真这样,分房子都是偷偷摸摸的,至于到底有多少房子除了老栾谁也说不清,一般单位都是侧重于男职工,可是我们厂却恰恰相反,都是老娘们儿得搂,生产科的候姐弄了一套,党办的孙姐弄了一套,杨会计、苗会计两个娘们儿一人分了一套,男的就是老白弄了一套,其他人都是替下来的旧房子,像老任和我都是交的旧房调换的,马小安说过一次,他的房子也是交了旧的调的,老刘的房子是贾厂长替下来的。当然陈卫萍的房子是分的,没有交房,就在老栾家的楼下。老栾自己是三楼一个两居室,在一楼陈卫萍家的隔壁还有个一居室,可是老栾过去住的房子没交。老栾自己三个孩子,每人弄了一套两居室的房,不单是这样,连他二连襟也在我们厂弄了一套房。再有就是工人医院的外科主任马大夫,跟老栾是朋友,交了一间伙单房,后来给了洪大爷的儿子,马大夫弄了个两居室。我有一次回家说,我们厂的房子就好像韩复榘管山东,老婆有多少不知道,钱有多少不知道,管着多少人也不知道,就是本糊涂账,叫我爹又给骂了一顿。山东老王跟我说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你们厂吃得开吗?我说不知道啊。老王一撇嘴,嘿,他们去拜年都是大包小包的,我去就是每年两瓶酒,往桌上一墩,临走的时候告诉一声:这酒可是我专门给您买的啊,千万千万别给别人喝,您千万要自己喝啊!嘿嘿,咱就是比他们高!我心想,怨不得老王在我们厂拉东西就像在他们家后院一样呢!小鸡儿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说起房子我们厂还有一位人物必须要说,就是重型车间的主任张文生,他是那年残而不废分来的社会青年,一条腿有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人送外号:大拐。这大拐刚一进厂就埋头苦干,小青年们没有那么多心计,都忙着搞对象,这张文生就脱颖而出,什么事都抢在前面干,后来还弄了个局级先进,老栾就提拔他当了车间主任。后来成立了重型车间,设备都是厂里最好的,还进了两台液压机,一台是100吨的,还有一台是300吨的,像我们这个小厂子真是不错了,那台300吨的液压机还是局管设备,把这样一个车间交给张文生,可见老栾对他的信任。自从接手这个车间以后,张文生就开始玩起了空手道,我们厂的奖金分配都是会计按每个人头儿分好的,其它车间都是领来就按着发下来的数发放,唯独张文生搞了个二次分配,他看着顺眼的人就不扣,不顺眼的就克扣,一时间弄得民怨沸腾,工人们都去找老栾反应,可是就是没有下文。张文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硬是把告状的都压下去了。后来他们家在市郊结合部买了处旧房子,实际上也就是个房基地,他跟老栾不知道是怎么嘀咕的,说家里修房,在厂里要点儿材料。我们厂当时正准备盖个楼房车间,进了不少砖和沙子,这我和小董、小郭三辆车一块往他们家拉砖和沙子,跑了好几趟,等新房落成以后,老栾和贾厂长去了一看,好家伙一拉溜三间大北房,地下铺的都是水磨石的地砖,老栾心里就明白了。前面说过,张文生的老婆后来也调到我们厂磨具库了,他老婆吹牛说老栾没少吃他们家,大家这才明白张文生的二次分配其中的个就。后来张文生的老婆就给剋车间去了。在这个不大的单位里,处处都是玄机。 |
我们科的营业执照终于办下来了,对外我们既是销售科又是经营部,一科两制,所以还得去外面上货,说白了就是倒爷.执照都是包罗万象的,只要不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什么都能经营,看着真热闹,好像明天就能把世界倒出去一样,其实家家如此,还得看着自己锅里的饭吃。前面说过,一旦企业的三产开始营业,那就意味着倒闭的前奏,因为这个厂的主营业务肯定不景气了,如果主营干得热火朝天,谁还有功夫弄这些,你看凡是把围墙都改成了买卖的,那厂子肯定好不了哪去,下一步就该出租厂房卖设备了。老刘的另外一个表弟刘胖子又冒上来了,穷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亲戚,别怪人都是这么现实,因为我们就生活在现实之中。这刘胖子是个在位的大队书记,水缸一般的体型,黑不出溜的圆脸上长着一对小眼睛,穿着一身毛料的军服,他说是朋友给的,凭我的直觉准是在街上淘的,因为干他们这行的人都爱穿这个出来虎人。胖子来了跟老刘嘀咕,说有个活能赚钱,问老刘什么打算。老刘问他干什么,他说是做小推车,老刘说那你就跟小于商量着办吧,他对小推车有研究。喝酒的时候我们仨就商量上了,老刘之所以叫我跟着干,是因为我曾经跟他提过自己干的打算,市面上的厂子大都在走下坡路,下岗的人也比比皆是,我跟老刘提过,照这样下去失业是迟早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我们科接待过一宗买卖,是个做辣酱的独资企业,那时候正是阿香婆辣酱风靡的时候。天津调料系统的几个能人凑在了一起,就弄了个产品出来,你还别说,那辣酱的味道一点儿也不比阿香婆差,就是没有人家太阳食品的名气大,但是在天津市场上也有了一席之地,因为价格便宜,质量有好。这几个人都是快退休的人了,又有技术又有阅历,他们来我们厂是想定做几辆小推车,在车间里用,因为我们厂生产小推车。可是人家一看我们厂的小推车就是个花架子,看着是个车,实际上拉不了重东西,在医院里拉个药品还凑合,这辣酱是装在玻璃瓶子里整箱包装的,我们厂出的小推车根本用不了。当时是老卞、老马他们跟人家谈的,来的是个大爷,问能不能给定做几辆。老卞他们说干不了,让厂里干时间没有保障,质量也不好说。那个大爷挺着急,一个劲儿地央求他们。我和老刘正好开车回来,人家一听老刘是主事的,又把情况跟老刘说了一遍,老刘回头看了看我:你说干得了吗?我不知道前面的事,就问了问人家的要求,主要是外型尺寸、承重还有使用环境。然后我跟老刘说差不多吧,不过这异性车属于定做的,成本肯定得高一些,具体的价格得算一下,看大爷他们能不能接受吧。人家说价格不是问题,就是承重在一吨左右,尺寸尽量大一些,他们是在车间和场院使用,都是水泥地面。我跟人家说要不这样,我们拢一下成本,您听信儿,电话联系。人家同意了,临走说越快越好啊!那天下午我就和小张就去了钢材市场,看了中板的价格,又跑了一趟弯管厂,这个厂是过去在那加工过弯管的活,所以我认识他们。回来后我给老刘列了一个成本单,车上选用的是8吋直径的聚氨酯轮,既承重好又耐磨。老刘和大伙儿研究了价格,那价钱是成本的一倍还多。陈姐在旁边说你看看,还得是小于吧,赚钱的买卖差点儿给跑了,亏了小于回来了。前面说过,陈姐这个老大姐真是对我不错,每到我露脸的时候她都跳出来抬我,我知道陈姐是有意的给我造舆论,可她就是看不清眼前的事。时下的人们都有个通病叫羡慕嫉妒恨,不如你的时候他就巴结你,和你一样了就挤兑你,比你强了就踩吧你,只要你是在人群里,你就永远逃不开这三部曲。我心里话了,哎呀,大姑奶奶啊,您这哪是捧我啊,这简直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那三位可跟我不一样,从打洪大爷退休以后,副科长的位置就炙手可热的空着,就像一张挂在房梁上的大饼,看得见吃不着,可是又人人都想吃,当然,是除了我和陈姐以外。陈姐一说话那三位就冷了场,哪知道老刘还没完,说我要是有一天下去了,咱们科就是小于接着干,他这个人脑瓜儿好使,要不刚才我怎么问他干的了吗。得,这又加了一把火!其实这些人也不看看形势,厂里已经裁了两次人了,还不想想hong旗还能打多久?! 下班时我和老刘一起走,老刘问我,诶,我说,这车经得住一吨吗?我说,那有什么一吨啊,你不想想,就是能装下一吨,谁推得动啊,那大爷说一吨也是虎着来的,我用8吋轮就是为了推着省劲儿,轮子的直径越大越省力,而且地上有个小坑、小石头的没关系,要是太小,有个什么东西就都能挡住了。老刘说你还别说,你这个脑子还真好使。我说你以后最好别说什么接班不接班的话了,能有饭吃就不错了。老刘说我就是说给他们听的,一有活儿来了没有一个动脑子的,今天要是咱们俩回来晚了,这买卖不就黄了吗!第二天我按着人家的要求画了一张图,给人家看了以后就定下来了,画这个图得益于我在校办厂劳动时的一段绘图经历,小车这种东西,画个三视图就足够了,所以很简单。那个客户却佩服得不得了,说于师傅啊你真是行,说个尺寸自己就画出图来了。其实干这些异型的东西我到真挺喜欢的,并不是卖弄逞能,我就是从骨子里喜欢产品的设计,我们厂的产品,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变,让人看了的印象就是傻大黑粗。我曾经跟老栾说过,进口的同类产品早就换代了,我们厂也应该变了,老栾却不以为然。其实不光是我们厂,就说汽车吧,从1956年第一辆解放车下线开始,不也是几十年一贯制吗,从一个同步于时代的产品,一直干成了个老古董。在钢材市场买了4mm厚的滚花板和做车把用的铁管,又找了车间的老胡和小邱,几天以后样品就出来了,客户挺满意。这档活儿经营部赚了几千块,连老胡和小邱也跟着分了钱。所以这胖子一来老刘立刻就把我拉上了。 这刘胖子说有人给他来了个消息,说有一套小车面板的成型模具要转让,转让费1万块,加上前期的投入,费用大约在3万左右,如果我们俩同意,那就是每人入股1万。至于生产,胖子有4个小舅子,除了老大,剩下的三个都跟着干。当时我觉得不错,毕竟迈出了第一步,也算给将来留了条后路。那小车的面板是80X60cm,这样大的冲压模具,1万块钱真是不贵,而且生产流程也是现成的,投资了就可以干。三个人一拍即合,买卖就算干起来了。 |
刘胖子的几个小舅子个个都是奇葩,除了老大从未谋面以外,剩下的哥仨都是身怀绝技。据胖子说他媳妇的父母很早就没有了,他媳妇上面有一个哥哥,下是面三个兄弟,哥哥早早地就入赘了,剩下这姐儿四个相依为命。人家大嫂子是个精明的人,沾不起这个破家,后来索性断了道儿,这姐儿四个恨得是牙根八丈长,真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啊!二小舅子是个大呲牙,这么多年在外面磕磕碰碰的,学了些电气焊的手艺,后来在村里给人家焊个农具、大门什么的零活,两个兄弟帮他打下手,后来娶了老婆,有了孩子,这日子就渐渐地过起来了。老三也结了婚,弄了辆狗骑兔子跑跑活儿,老三开车确实有一套,一是没有驾照,二是不上牌照,却从来没给扣过,因为老三有个绝活儿,兜里常年揣着个孝帽子还有一根白带子,只要看见有查车的,立刻把孝帽子一戴,白带子往腰里一系,下去就给人家跪下了,说老丈人刚刚咽了气,急着给亲戚送信儿去,即便是车上还拉着东西,也说是刚刚咽的气,连车都来不及卸就跑出来了,这个办法是屡试不爽,没有人那么不通人情,一摆手就放了他。后来老四也跟着他跑车,自然深谙其道。胖子家离他媳妇娘家只有三里地,可是分别归天津和河北两个省市管,胖子这边是天津,那边是河北。虽然一眼能看得见,但是打个电话却是长途,那时候还不是程控电话,还得经由石家庄插转过来,极不方便。胖子是大队书记,在农村也算是个人物,所以这三个舅爷都围着他转。自从给我们干起了小车以后,联系更频繁了,几个人一合计,跑到白沟大集上买了一付对讲机回来,人家说那东西的功率直线距离是5公里,他们之间才3里地,绰绰有余啊。胖子跟我说,这东西真好,又不要电话费,还是直通,方便透了!胖子一直邀请我和老刘过去看看,老刘让我去了。第一次投资,第一次做股东,让我有些飘飘然了,那感觉真好,胖子的三个舅爷口口声声地叫着于哥,恭恭敬敬地听我说话。胖子在旁边还一个劲儿地捧我,说于老板说什么你们一定注意听,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我还带了两张地牛车的草图去,是我在家画的,老二看了以后说没问题,马上就能投产。我们厂生产的地牛车是一根通轴,是用圆钢直接车出来的,成本比较高,我给改成了一根铁管两头焊螺栓,成本相对降了一些。老二说这真不错,一样的用。吃饭的时候,胖子问老二,那个对讲机找人修了没有啊?老二说找了几家都修不了,胖子说这才几天就完蛋了,比打电话还贵啊,这白沟的东西还真没有什么正经玩意儿。原来那对讲机头几天用着挺好,突然间就犯了病,开机后里面听不到对方说的话,却传来的都是叽哩哇啦的外语,怎么调都没用。后来还是老四发现的,只要天上有飞机过,那对讲机里的外国话就特别的清楚,胖子说别用了,弄不好哪天再把飞机给勾下来!我问胖子,咱们那个模具和拉伸在哪呢,胖子说其实那模具就在原来的地方呢,是加工点儿,第一批的车面板已经送去喷涂了。车的骨架是用25的角铁焊的,等面板送来就可以开始做了。我回来后跟老刘说了情况,老刘说,跟他们打交道得多留个心眼儿,这个胖子贼精,咱们俩可别叫他玩儿了!我当时没往心里去,还想这个老刘这么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怎么连自己的表弟都不相信了呢。 我和小张去了一趟石家庄,那里有个jianyu,和我们有业务联系,到石家庄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一下车就感觉到一股炙热,好像是进了烤箱。天气虽然热,人却特别的多,站前的几家旅馆早就客满了,宾馆我们一般是住不起的,太贵,回来报销费劲,除非是万不得已。最后只好到车站对面的一家宾馆问问价格,人家说30块。小张就开始犹豫起来了,30块,两个人就是60啊,以当时的情况这已经是贵的了,我们平时出门住宿,每个人都是10—15块的标准。我跟小张说,反正咱们最多就是住两天,不行就住下吧,回去我找老任签字去。自从贾厂长退休以后,报销都是由老任签字了。人家服务员说你们还犹豫什么,这价格和小旅馆也差不多,可条件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啊。小张拿出60块钱给了人家,服务员说你们几个人啊?小张说两个啊,不是30一个人吗?那个服务员乐了:我说你们俩怎么犹豫呢,是两个人30,双人间啊!那房间真好,带淋浴的卫生间,特别的干净,每人一套洗漱用品,拖鞋都是一次性的,彩电、电话一应俱全,最好的是还有空调。服务员把空调打开,那空调是日本原装的,只有冷风没有噪音。哎呀,真是太好了!这在当时可是最好条件的旅馆了。小张说开始服务员也没说清楚,要知道这样谁还犹豫啊!这价格和那些小旅馆一样啊,咱们俩要是真从这儿走了,得后悔一辈子!那小旅馆里一间屋就是一个破电扇,吹的都是热风啊!我说要不乾隆爷说,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两个人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真舒服呀!小张跟我商量,咱们今天就不去了,明天早晨赶早凉快去办事,然后去对过买票,怎么样?我说一会儿问问服务员,要是这里也给代售车票咱们都不用去车站排队了。那空调是真管事,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冷了,两个人都披着毛巾被在屋里坐着,后来小张说不行了,都冻得慌啦!我们俩都不懂怎么用空调,赶紧把服务员叫来了,人家一进门就乐了,你们俩怎么不调一下温度呢?我说我们怕给弄坏了,才叫你来的。那时候空调可是个稀罕物,谁家有啊,现在想起来我们当时就是老赶啊。 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到高墙里面,这里对于我来说是既陌生又有些恐惧。有人说这个地方不可不来,不可常来,要我说还是最好不来,永远别来。城墙一样的大墙,把本来一个完整的人间硬是分割成了两部分,大墙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斑斓多彩是世界,囹圄之中没有了昔日的自我,有的只是服从。人的一生中什么最宝贵,当然是ZY,我在以前的单位里因为和队长的一次冲突,被停职检查了56天,每天上班就在一个小屋子里思过,刚开始的时候真受不了,极其的压抑,后来回工地干活了,那感觉真有如出笼的鸟儿一般,喘气都觉得是甜丝丝,那才仅仅是56天,不过是妇女们的一个产假而已。大门口的地下有几道线,赫然写着警戒线,威严的士兵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小张说赶紧拿身份证,换出入牌儿,人家看了我们的介绍信,又核对了我们的身份证,这才每人给了一个圆铁牌,上面有号码。小张嘱咐我:这东西一定要拿好了啊,人家是认牌不认人,这个牌子要是丢了,落到谁手里谁就能出来,你就等着在里面替他吧!我不由得攥紧了那个小铁片,好像是攥着自己魂魄一样。来接我们的人叫王钊军,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这名字与王昭君音同字不同,倒是好记。王钊军笑着说,也没有那么悬,就是最好拿好了,别丢了,丢了太麻烦。我心里想,还是攥着吧,真丢了,别说是王昭君,西施来了我也出不去了!里面的个队叫分厂,我们去的是X分厂,王钊军领着我们到了分厂门口,墙根儿下坐着一群人,有个穿制服的正在讲话,那些人都瞪着眼直直地望着我们。X分厂的厂长姓毕,一个特别和气的人,一说话就带着笑,真想不到这大墙里面的人这么和善。我们把样品给了毕厂长,他仔细看了以后说,没错,就是这东西,我们是看了你们厂的广告才找到的,我们先试一下,如果客户说可以的话,那以后咱们就可以合作了,如果不行,样品再给你们邮寄回去。小张赶紧说,不用不用,您就留着吧,这个不行以后再有别的产品还可以参考啊。老毕说,也是,要不这些就给你们钱吧。小张说几个样品值不当的,给什么钱呢。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报告”!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笔直的男人,我这才发现,原来门口也划着一条线。老毕说:“进来”,然后和气地问那人,有事啊?那人说,我看见您这里来了客人,想给打点儿水去。老毕说,哎呦,你看光说话了,都忘了倒水了。那人拿起暖壶就走了。老毕给我们沏了茶,那人打水回来又问老毕还有事没有。老毕说你去吧,有事我再找你。那人立正、转身出去了。我跟老毕说,这里面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啊。老毕笑了,我们是管理,是监督他们,将来他们改好了,还是要出去的,要融入社会,所以在这里也尽量给他们一个正常的环境。由于人家里面有人家的规矩,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老毕说辛苦你们了,大热天的让你们跑了一趟,中午叫钊军陪你们吃个饭吧。我们俩赶紧说不用了,你们都这么忙,有机会你们去天津,咱们再好好的坐一回。老毕说,客气什么,不是在这里面吃,是一会儿出了大门,外面有的是饭馆呢!我们告辞出来,老毕一直把我们送出分厂的大门。还是王钊军送我们到大门口,我们谢过了他的热情邀请,回了旅馆。我手里的小铁片都叫我握出汗来了! 回来的路上小张说,你看那里面怎么样,你看看那帮坐在地上的,看咱们的那眼神。我说是啊,就那么直直地瞪着人看。小张你说不知道,里面就怕来生人,他们怕的是自己的事没交代清楚,又有人找来了。我这才明白了。我说你看打水的那位,多规矩啊。小张说嘿嘿,到了那里面没有不规矩的,你知道我们家门口有个瞎三哥吗?你见过的,就是那个卖肉的三哥。我说是上次给你们家修房顶跟你说话的那个吗?小张说是啊,他在我们门口那可是没人敢惹的,你看那条街有敢摆摊儿的吗,就人家三哥自己卖,清马路的都绕着他走,赶上大检查,都是提前来信儿,三哥才歇一天。这三哥那只眼就是打架叫人家崩瞎的,还弄了一脸的钢珠,就那钢珠三哥都没去医院,就拿着小刀自己在家拉一刀,挤出一个,然后摸了点儿药就好了,落了一脸的麻子。就这样的主儿,那年打架进了农场,我们大伙儿去看他,临去的时候大家都说,就凭三哥这意思,到哪儿也是个鹰头啊。我们到了那儿,正好看见三哥他们收工回来,都扛着铁锨排着队,还喊口号呢。我们一块儿去的一位,一看见三哥老远就大喊:三哥!三哥啊!三哥刚一扭头儿,就听见领队的喊:走齐喽!三哥立刻就目不斜视地过去了。等接见的时候,三哥头一句话就说,你们怎么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呢?走队的时候烂喊什么,叫队长回去臭熊了一顿!下回再来记住了,这儿不是在家里,大呼小叫的不行知道吗,这儿有这儿的纪律!大伙儿回来都说,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连三哥都知道纪律了。我说谁也没有ZF利害,想弄你就弄你,知道袁文慧吧,解放前在天津是一霸,一解放就给毙了。上海还有个黄金荣,解放前和张啸林、杜月笙有一张合影,白色的长衫,手拿折扇,不可一世啊。解放后也有一张照片,抱着把破扫帚,站在街边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所以做人还是本分点儿好啊。 再说几句题外的话吧,时间拉到现在,就在几天前在网络上看见了一个北方妇女,在高铁上肆无忌惮的骂人,视他人如草芥,极其的嚣张,却不觉自己的丑陋。总有那么一些人,就爱在好人堆里充坏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让人家感觉北方人就这个素质,其实大多数北方人都是无辜地被代表了。我倒感觉大墙里应该适当的开放,让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去受受教育,虽谈不上震慑,起码能让一些人清醒。 |
那天歇班我正在老刘家,胖子又来了,跟我们说小车上基本上差不多了,让我们这边抓紧找销路,老刘说那天还和张世和说了这个事儿,他说他们那儿的老赵一直在卖小车,可以给问问。前面说过张世和是我爹厂的销售科长,自从哈尔滨订货会以后,我们就比较熟了。胖子一听来了精神,说那还不好办,叫于老板出马立刻就拿下。我说这个老赵我虽然认识,不过听小赵说这人有点儿不好打交道,小赵是老赵的徒弟,可这老赵又偏偏看不上小赵,两个人互相拆台,互相拧蜡,他们厂人人都知道,还是叫老刘先跟张世和打个招呼为好。老刘说那不是个事儿,世和是咱们自己兄弟。胖子说他奶奶的,最近不顺,尽出些闲事儿,我们家的柴火垛叫人点了,妈的,这是不让我吃饭啊!老刘看了我一眼。我说那准是小孩子玩火儿,走了火了吧。老刘说你没在农村待过你不懂,在农村这点柴火垛可不是个小事儿,再淘的孩子也没有玩火的,最多是冬天烧荒,没有在村里点火的,就是烧荒,叫大人看见了也是一顿臭打,因为农村最忌讳这个火字。每年的收成不容易,平时不注意防火,到了夏熟、秋后一把火就是毛干爪净一年白干,那还怎么活?我说原来还有这么个原因啊。胖子说我这已经准备搬家了,跟旁边村说好了,上那边住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说你一个书记,报官查啊。胖子说其实谁都明白是谁干的,但是又没抓个现行,真问不出来反倒是我没有理了,算了,放他一马,早晚等上他!胖子又说,我这儿不消停,我们舅子那边也跟着添乱,真是祸不单行啊。老刘说你舅子又怎么了,胖子说,唉!小于去过他们那儿,老三不是开着个兔子车吗,那天晚上叫人给偷去了,那车是他们哥仨的,一辆旧车,每天都停在门口,那天就给丢了,人家邻居还看见那几个贼了,推着走的,他们邻居还以为是车坏了呢。那时候这兔子车就是一台柴油机,柴油机不是电打火,全靠一个摇把子,一摇就着车,所以没有钥匙门。马路上查车的抓兔子车就是扣摇把儿,任你天大的能耐,没有摇把儿也走不了,所以凡是开这种车的人都有个习惯,下车就提着摇把儿。可是那摇把儿是通用的,偷车的也预备个摇把儿,先把车推到没人的地方,再摇着了走人,这车就到手了。农村乡里乡亲的互相没有偷东西的,在农村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的,没有人理,所以这偷东西的都是外来的。胖子说这车丢了,哥仨恨得是牙根痒痒,说买个车不容易,非得想个办法出出这口恶气不可!老四说不行咱们也养条狗,一有动静儿它就叫,贼就吓跑了。老二说好是好,可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从小狗秧子开始养,等它会看家了还不知道又丢了几辆呢。老三说那好办,上集去买条不就完了嘛!现成的牵回来就管事儿,现在又有得是粮食,给它口吃几天就养熟了。老四说对,弄就弄条大的,厉害的。老三点头,没错得咬人的!弄个长链子拴着,叫他偷,咬死个狗日的!哥仨合计好了,跑到集市上看了半天,不是太贵就是太老,要不就是时下时兴的那个什么宠物狗,跟个猫似的,能管个屁用,一脚就能踢出个老远。正在犹豫呢,看见了个熟人,说起来还是个八竿子打不上的表哥,农村就这样,亲套亲,亲连亲,十里八乡都能攀上个亲戚。表哥说哥仨挺闲在啊,一块儿出来赶集啊。哥仨就说了这倒霉的事儿。没想到那表哥说,嘿呀,真是巧了,我认识咱们乡里卫生院的院长,他们家有条大狗,那叫一个厉害,见人就咬啊,自己家打小养的,给惯坏了,又下不去手宰了它,都愁死了,就想给人,放它条生路,可是没有人敢要啊,正好你们要是有心气儿就跟我看看去。哥仨一听,这不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吗!等真正看见那条大狗,哥仨真是喜出望外。这是一条纯种的青背牧羊犬,两条前腿直直地立着,后腿老是半蹲着,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从头到腚就得有一米来长,壮得跟头小驴似的,这个大狗见了人绝不是犬吠,那是真真正正的嚎叫。人家问了他们要狗的动机,那院长两口子一听都说这就好,你们有用就行,只要别宰了它,打小养的,说句过头话,就跟是惯坏了的孩子一样,没有了规矩,你们回去好好地调教吧,其实它挺聪明的,平时我们吃什么就给它吃什么,它就爱吃个肉啊、火腿肠啊什么的。老二问人家要多少钱,两口子说什么钱不钱的,放它条生路是它的造化,也是我们的心愿,你们对它好着点儿比什么都强,弄走吧!哎呦诶!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大狗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也是不愿意走,哥仨也不敢愣牵它,还是表哥回家开了辆兔子车来,给弄回来了,顺路又在集市上买了条特别粗的铁链子。哥仨欢喜得不得了,老三说这东西先别喂它,性太大,饿它两天再说。老四说对,得让它知道谁是管饭的,起码得认识咱们仨。狗也有了,新车也买回来了,晚上车就停在大门口,把狗往车旁边一拴,呲牙咧嘴见人就扑。哥仨这个高兴啊,嘿嘿,叫你们再偷,看见没有,这家伙可不吝是谁。锁链子长长的放,这门口就没人敢靠前儿了。没几天的功夫,门口就没有人敢过了,走路的人都远远地都绕开他们家了。胖子还要往下说,老刘说兄弟啊,一会儿你再说吧,咱们仨也该吃饭了。胖子说对对对,想吃什么我去买点儿。老刘说都是现成的,一会儿肯定还有人来,昨天熬的鱼,小于来买了只烧鸡来,咱们仨弄个拌菜就行了。老刘的媳妇是下乡的知青,特别的勤快,上着三班儿,家里的饭菜都是提前预备好了的,正说着话呢,旭台和老马一步迈进来了,旭台从兜子里掏出一包鸡腿来,老马手里提着两条鲤鱼,一看见胖子在,老马说,呦,今天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冒上来啦。胖子嘿嘿地乐着,我就知道你得买鱼来,等着吃鱼呢。我们这些人不管是谁,来了都不空手,人家老刘又不是开饭店的,这些人凑在一块儿就是图的乐呵。老马说那好吧,我炖鱼,刚才叫卖鱼的都给收拾好了。老刘说有炖好的鱼啊,老马说你那鱼留着吧,这鱼不做也搁不住啊。胖子说那好吧,你快点儿弄啊,我吃完了就得走,要不赶不上回去的长途了,我先解个手去啊。大付和刘刚是最后到的。他们带了几瓶东北的酒来,说是纯粮酿造的。老刘说嘿,纯粮的,就是纯尿的这伙人也能喝了!胖子回来的时候买了一捆啤酒,大伙都说他买少了,说那么多人这点儿酒够谁喝的,胖子气得直瞪眼,说活该,我是给我表哥买的,你们就是沾个光。老刘行了行了,赶紧找地方坐下,你看看这屁大的地方,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啊!老马说那鱼先?着,咱们赶紧喝酒,喝完了好打牌,老马来就是两个目的,喝酒、打牌。大付喝着酒来了精神儿,说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吧,我们店旁边不是有个租门脸儿卖肉的吗,那哥们儿屋里有两个大冰柜,黑白开着,那天叫人家给他查出来了,他也不是怎么弄的,人家的电表都是往前走,他那个不走也就算了,还往后走,人家一看还该他钱了,最后给罚了一通,算是完事儿了。那哥们儿说为什么我卖肉便宜,就是这个偷手,这回倒好,反倒多交了不少,亏大了。我说你这不算笑话,我给你说个亲身经历吧,我以前不是住平房吗,那房子是过去的车间改造的,从工业电改成民用电,这个手续没人给办,其实就是管基建的王艳铎玩儿坏,这小子过去是我爹手底下的,跟一个娘们儿搞瞎扒,底下有人反映给我爹了,我爹叫保卫处理一下,后来又剋了他几句,毕竟是两愿意的事儿,就过去了。这个房子也分了一间给我爹,后来就是我住着。王艳铎也弄了一间,穿堂院的房子,我们俩各把一头儿。这小子就玩儿了坏,把他那头儿堵死了,就单单走我这一边,这还不算,他认识电业局的人,非要把总表按在我的屋里。我不干,草顶子的平房,白天家里没有人,真有个用电炉子的,我屋里是头一个着火的。这事儿就闹僵了,后来王艳铎找我爹,我爹那个一本正经的劲儿一上来,愣让按在我家里了,这可是全院的总表啊。开始还没什么,后来那个表就“吱吱”地响,开始小响,后来就大响,越到晚上响得越厉害,跟收费的说了几回让他给换块表吧,他老是答应,就是一个月支一个月。那天我急了,拿起小板凳就给了它一下子,当时就不响了,闹了半天它也怕打啊,可是没几天又来了,还是“吱吱”地,这回知道了,它响我就砸,可能是把它砸急了,突然间声音变得特别大,怎么砸也不管用了,我抡圆了小板凳使劲一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从那开始真清净了。大付说你那表还走吗?我说还是你懂行,知道为什么不响了吗,那天敛电费的一来叫我看表数,我仔细一看,那表根本就不动了,是把表的玻璃砸碎了,卡住了那个转轮。我胡乱告诉了他个数,把他糊弄滚蛋了。打那开始,每个月我都提前在门上贴个条儿,编个表数,倒也方便,反正那时候我们厂有信儿给我调房了,后来我一想,他奶奶的,王艳铎不是认识电业局的人吗,临走我也给他玩儿一把,每个月的电费都往少了报,院里的人们还挺高兴,都说省电。就在我临搬走的那个月收费的换了人,非要亲自看看表数。这一看可露了馅,那么多日子表就根本没动,收费的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说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就把电掐了吧,把表摘走,我也是点腻了,每个月不给工钱还义务地给你们抄表,是你们收费的说报个大概其的数就行的,你趁早赶紧摘了,我们家怕着火!老马说后来呢?他摘了吗?我说这人啊就怕豁出去了,你要是央求他弄不好还真摘了,你来混的他还真是没辙,换了块表就完事了。老马说还真是的,哪有总表按在住户家里的,搁现在还怕你在家里捣鬼呢!大付说可不是吗,自打那个卖肉的查出来以后,我们商店里的电表都给迁到外面去了,人家电业局有个电表箱。老刘说马哥儿啊,咱那鱼差不多了吧,老马说哎呦!忘了鱼了,尽听于白话了!我问胖子,归齐你舅子家那条大狗现在听话啦?刘刚说什么狗啊?胖子就又把他舅子家的事又说了一遍。胖子说,唉,听什么话啊,那天老二买了点儿粉肠子,给狗弄了一块,想跟它套套近乎,刚一过去,那狗就扑上来了,一口就把老二的胳膊咬住了,疼的老二粉肠子也扔了,血也喷出来了,那混狗一口就把粉肠吞下去了。我说那就得打!旭台说对,就得往死里打,打拉拉尿就好了!胖子说打什么啊,咬了自己还能忍着,没过两天差点儿出大事儿,我们那卖豆腐都是走街串巷的,人家是一边吆喝着一边走,到了他们家门口,那狗就上来了,农村的狗只要你不进他们家它是不管的,哪知道这混玩意儿上去就是一口,卖豆腐的推着个自行车,一下子窜起老高,豆腐车也倒了,豆腐弄了一地,再看裤裆是一溜的眼儿啊,万幸没咬到命根子!仗着都是熟人,赔了人家的豆腐钱就算了,这要是真给咬上根儿那不毁了,你拿什么赔人家!他们是死活不养了,给弄我那去了。大付说你可小心点儿,最好做个铁裤衩穿上,别叫它给叼了去!胖子说它敢!你还别说,甭管多厉害的狗见了我都不咬,刘刚说,那是,你比它厉害。大伙都乐了。刘刚说,说起狗来了,我们同学家也养了一条大狼狗,街道找了好几回了,说有居民反映,不让养了,你们谁要就弄走。旭台我可不要那玩意儿,真咬了人就麻烦了。老刘说那就弄老家去吧,正好二爷在家看果树园子呢,也不用撒,拴在那来了人叫一声就行了,诶,对了,咬人吗?刘刚说不咬,老实着呢,就是个大,看 着吓人。老刘说对了,我想起个事儿来,姥爷那天说前列腺犯了,说在中医院找了个大夫,明天你要是有时间跟他去看看行不行?叫小于开着车。刘刚说没问题,我天天就是给付老板干活儿。大付说去,去吧,不行我也跟着,看完病咱们还上这儿集合。老刘说今天还没过去呢,这又惦记上明天了,你们这是拿我当开饭店的啊!老马说那明天我送完孩子就过来做饭啊。又是一阵哄笑。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很融洽,朋友这东西吃吃喝喝叫酒肉朋友,没有根本的厉害冲突,但是真正能同呼吸共患难的朋友就不多了,能共富贵的朋友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要不先人说:苟富贵,无相忘。 |
@子承父业aa 2019-03-22 14:32:20 这个村谁还敢住啊 ----------------------------- 谢谢您啊,都是回忆,现在能像您这样能净下心的人真的不多了,我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努力,尽最大的能力力求认真。郭德纲先生曾经说过,台下有一个观众也要表演。不是为了出名,而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让这一生没有虚度。再次感谢您的支持,谢谢。顺安! |
老刘的岳父是个非常好的老头儿,不管对谁都是一样的亲近、和气,用老刘的话来说,我这个老丈人比丈母娘强百倍,老爷子厚道,那老太太眼里都是事儿。前面说过,这老爷子有6个儿女,老刘的媳妇行大,底下有两个弟弟,大兄弟就是立新,二兄弟叫立中,在党校做教员。老爷子年纪大了,忽然觉得撒尿有些不痛快,几个孩子都说可能是前列腺的问题,催着老爷子去赶紧治,还说男的现在尽是得前列腺的,早治早好,听大夫说如果耽误了还容易病变。老爷子叫他们忽悠的没了主意,特别是老奶奶天天叨叨,心里更没了底,这才同意去看看。我和刘刚陪着老爷子去了医院,大夫说躺下检查吧,白帘子一拉,把我们俩给哄出来了。虽然是男科门诊,但是也有不少妇女陪着男人去的,所以诊室里一概不让随便进入。刘刚是个极漂亮的小伙子,说悬了比那些明星还要漂亮,一米九来的大个子,潇潇洒洒,方方正正的脸庞,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真是没有挑了。而且刘刚这个人还不傲气,正经一个男子汉的气派。我们俩特别说得上来,我这脾气最讨厌那些黏黏糊糊哼哼不叽的人,可是也没少遇到。老爷子在里面检查,我们俩就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子上闲聊。刘刚说其实啊我们姥爷根本不愿意来,都是这帮人把老爷子给忽悠迷糊了,一个比一个懂行,特别是姥姥。我说我听说男的上了岁数都得这个病,这是常见病,至于病变那不是一回事儿,现在人家有个说法,各种病和基因都是很大的关系的,比如胖瘦、血压、心脏等等,就好像身高是遗传一样,就你这大个儿,将来你儿子也矮不了。刘刚说那可不是吗,我儿子现在小学没毕业就快一米七了。现在这个事儿就不能听忽悠,大夫的话最多信一半儿,全听他的能吓死。你就说我吧,去年最后面好么样的长出一颗牙来,开始还纳闷这岁数还长牙?到医院一看,大夫说这叫横生齿,必须得拔了,要不然吃东西就容易往里面塞,长了还能引起其它牙的龋齿。他这一说我也没主意了,那就拔吧。大夫说得住院,因为这是个手术,还得拍片儿,折腾了一溜够,又是检查血压,又是查心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最后在牙床上开了一刀,把那颗牙硬给剔下来了,震得脑袋直晕。在医院住了一天,大夫说回家恢复去吧,尽量吃流食啊,不要用这一侧嚼东西。闹了半天牙一拔完了就不让住院了,那前几天住的院管个屁用啊,不是和门诊一样吗,我还真当回事儿了,我媳妇每天还往病房给送饭呢,你说这大夫瞎鬼不瞎鬼。后来换了几回药,就等着拆线了。那个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给我缝的,线头儿自己就开了,而且是越来开的越多,漱口也好,吃饭也好,那条线就在嘴里含着,诶,你说别扭不别扭,每天吃饭我还得拿手提着那根线儿,我媳妇说你这倒好,拔牙拔的跟上了钩的鱼一样了。我问刘刚,回来呢?他说后来啊,后来就去了医院,大夫一看说长得挺好的,就是开线了,拿起剪子“咔嚓”一下给剪下来了,我还问他呢这不用再缝了?他说不用啦,照这样再有两天自己就脱下来了,都不用拆了,你可小心别咽下去啊。我说这缝针不是一针一个扣吗,怎么都成了活扣啦。刘刚说要不怎么说不能信大夫的呢!我说我也有个横生齿,在牙床左边的最后面,开始也没在意,后来它顶得前面的牙生疼啊。刘刚问你也开刀了?我说没有,就是叫耿大夫给弄下去了。刘刚说你先等等我啊,我去看看老爷子,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出来,我看出来的都是呲牙咧嘴的。刘刚走了,我旁边有个老太太,一直在听我们俩说话,刘刚一走老太太就跟我说,你们俩是真有意思,听你们俩说的跟相声似的。我说奶奶,这可不是相声,这都是真事儿啊,医院这地方能不来最好是别来,来了你说了就不算了。老太太说谁愿意上这儿来啊,不是有病吗,我这老头子不敢做手术,非要看中医,说理疗的效果好,还不伤元气,这不就上这儿来了吗。正说着呢,刘刚回来了,说排着队呢,快到了,闹了半天里面才是检查的呢。又问我,你那牙就是老耿给拔的?早知道我也找他了,当初怎么把他给忘了呢!我说你没找他还好,他也不善啊。刘刚说怎么了他还要钱?我说他倒是不要钱,要命!拔牙那天我们是中午先喝的酒,因为大伙儿说拔了牙就不能喝酒了,所以先喝酒再拔牙,那天是我做东,大伙儿都没少喝。喝完酒回来,就在我们厂的医务室里拔的牙,我和老耿都差不多醉了,小张不喝酒给帮忙。老耿找我要了把榔头,又从书包里拿出个铅笔盒来,都是些破改锥,烂錾子的,找出一个錾子,叫我张开嘴,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然后就给我打了一针麻药。我知道老耿那些日子有点儿问题,那次去他们医院听他和别人说,干了一辈子了,现在突然不会打麻药了,扎了不管用。旁边的人说,那有什么,不就是扎四、六吗!老耿说,嗨!我能不明白吗!就是扎不准,最多的是个半麻,你说这不是要命吗,后来我都是叫那个实习的大学生给扎,他一扎就准,邪门了吧。老耿给我打了麻药,过了一会儿问我嘴唇麻不麻,我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还麻不麻,多少有些发木。老耿说哥们儿你可顶住了,我得把你这颗牙从中间劈开,再拔,因为它是横生齿,所以是倒着长的,这槽牙是四个根,又是刚长出来的新牙,愣拔根本下不来,口腔医院拔这种牙都得住院,把牙床子切开再剔牙根,咱们就别那么麻烦了,就来个土办法吧,你也少受罪。我说你不用解释了,就来吧。老耿叫小张在后面紧紧地抱住我的脑袋,他拿着个破錾子,抡起榔头就砸,连着几下下去他说坏了,这个錾子不行了,都没有口了,得磨了。我说你给我吧,我叫车间的人给磨一下吧。到了车间直接找到小邱,小邱一听说是给我拔牙用,看了看那个錾子说,他这破玩意儿是45号钢的,没有什么火啊,又从他自己那找了块白钢出来,现给磨了一个錾子。这白钢是属于特种钢了,硬度虽然不如合金钢,但是直接就可以当车刀用,所以磨个剔牙的錾子再适合不过了。我拿錾子着给了老耿,老耿说,这是你磨的?我说我哪有这个手儿啊,是小张他们连襟给磨的。老耿说这活儿干得真漂亮,行了有它就好办了,冲小张说,继续,你还是抱紧了他脑袋啊,记住了不能挨椅子,要不弄不好牙没下来弄成脑震荡了!然后就是叮叮当当地砸上了,说句实话躺着的牙想竖着劈开谈何容易啊,最后把牙的一个角儿给劈下来了,老耿说坏了,这回拿拔牙的钳子都叼不住了。我说那怎么办啊?老耿说放心,今天怎么着也得把它弄下来,好在那牙砸了半天有些松动了,老耿拿起把改锥当撬棍,担在前面的牙上,使劲地撬,又不停地换上牙钳子拧,那颗牙渐渐地活动了,老耿又用改锥拼命一撬,那改锥往上猛地一挑,终于下来了!老耿说你看看,拔牙愣是没用钳子,拿改锥给弄下来了!刘刚说我靠!听你说我这腿都发麻,这是拔牙吗!我说后来我们科长也这么说,两个醉鬼拔牙,还有一个不喝酒的给帮忙,也就是咱们这伙儿人干得出来。旁边的老太太听得惊奇,问我你就不疼?我说喝醉了,没感觉了。老太太说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牙可不是拔着玩儿啊!刘刚问后来就好了?我说,嗨,晚上回到家才觉了病,嘴都张不开了,只能喝粥了,而且只能拿嘴嘬着喝,就好像用吸管儿一样,过了好几天嘴里消了肿,拿舌头一舔上牙膛,好家伙原来有一个大口子!可能是老耿撬的时候拿改锥给划的,幸亏是扫了一下,差点开了膛!刘刚哈哈直笑,看来还是去医院稳当,最多是开线,这么拔牙弄不好得出人命啊。这时候就听见里面老爷子在喊:刘刚,刘刚啊,来啊。我和刘刚赶紧跑过去了。只见老爷子提着裤,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出来了,刘刚赶紧上前掺住了,问他怎么样啊,又弯腰要给姥爷系裤子,姥爷说不用系了,大夫说还得理疗呢,就在那个大屋里,哎呦,这检查太受罪了,就是扣屁眼子啊!哎呦。这前列腺的好像是在耻骨的位置,所以大夫检查的时候都是从肛门探进手指去,真是不好受。那个大屋子里是好多张病床,治疗的方法就是从肛门往里灌中药,然后再把肛门堵住,让那药泡着直肠,以渗透到前列腺的部位,起到治疗的作用。真是河里没鱼市上找,那屋里躺着的不仅仅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有好几个年轻人,我跟刘刚说你看见没有,这年轻的得这个病90%是基因遗传。刘刚说看意思真是这样啊。回来的路上老爷子欠着屁股骂了一道儿:这是什么大夫啊,扣屁眼子啊,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谁要是再说让我来就让他来试试,哎呦。 |
老刘的老家在静海,这个地方古时候是是一片汪洋,由于黄河曾经夺海河入海,所以造就了冀中这片广袤无垠土地,与文安洼相连的贾口洼在当地统称为东淀,与之相对的是西面的白洋淀。这里曾经是湿地,过去大水一来,就成了泽国一片,赶上旱年,地势较高的地方就裸露了出来,这个地方的土地并不值钱,因为只有等水退了才能种庄稼。老年间的人们都是以治鱼为主,同时湿地里还有许多自然生长的芦苇、蒲草,是手工编织的原料。只有真正肯出大力气的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听老刘说他的爷爷就是怎么一个勤勤恳恳的人,那时候洼里的地都是没有主儿的,只要你不惜力气,谁种就是谁的。老刘的爷爷凭着一股韧劲儿,硬是自己开出了几十亩土地。有一次跟着老刘回老家,我曾经问过他,那你们家不成了地主啦?老刘还没说话,他爹就笑了:啥地主啊,都是自己找累受啊,洼里的地没人拿着当回事儿,你想开几百亩只要你认头干,那就开几百亩,根本不值钱,水一来全是个泡儿啊。不过天道酬勤,像老刘的爷爷这样的人,付出了辛苦当然要比那些水来就逃荒的人家过得要好一些。后来有人看着眼红,就在背地里琢磨他爷爷,勾来了土匪,把老刘的爷爷给弄走了,还放下话来,要500大洋,一个靠自己力气养家吃饭的庄稼人,家里哪去弄这么多钱,就连看也没看过啊!后来老刘的爷爷就再也没回来。顶梁柱折了,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这个本来还算过得去的家,一夜之间就轰然倒下了。老刘的奶奶咬着牙关,拉扯着四个还没成年的儿子熬着日子,多亏了旭台的大爷和爹,那时候正当年,每年都是过来给他们家种地,而且都是先紧着老刘他们家的地种,然后才回大城县自己家种地,就这样一直到了老刘父亲哥儿几个成年以后。这旭台的奶奶是老刘奶奶的亲姐姐,关键的时刻救了妹妹的一家人。日子刚刚见好,鬼子又来了,那些祸害老百姓的土匪摇身一变,又成了什么张部队儿、李部队儿,继续祸害老百姓。眼瞅着日子又完了,老刘的二伯(读bai的音,叔叔的意思)一咬牙参加了八路,跟着队伍抗日去了。冀中这块土地,抗日的时候出了许多英雄,其实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老刘他爹跟我说过,小说《敌后武工队》里面魏强原型的姥姥家就在他们的邻村,解放后回来过,人家是个大干部了。老刘的二伯是个和气的老人,在我的印象里老是笑眯眯的,绝对看不出来是个曾经抗过日的老八路,我很钦佩他,也爱和他聊天,去探索他们那一代人的经历,那是真正的人生。试想,一个昨天还土炕上打呼噜的年轻人,第二天就成了一个用血肉之躯去抗击敌人的战士,这种飞跃我不敢想,把家人、自己还有生命瞬间都置之度外,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二伯跟我说过,有一次他们跟鬼子遭遇了,叫敌人的机枪把他们给压在了一个沟里,子弹就擦着帽檐飞,一动也不能动,稍微抬高一点儿,脑袋非开花不可,趁着机枪换梭子的那个当口,二伯一骨碌窜到了棵后,朝着机枪的方向就是一枪,把机枪的火力给吸引了过来,沟里的人们才撤了下来。二伯说那次是太悬了,亏了后来派人叫了增援的队伍来,要不就叫鬼子给包围了。我有些意犹未尽,问后来呢?二伯笑了,说后来撤下来就完了啊。说得是那么的平淡,就好像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可是我的眼前似乎却有一幅挥之不去的图画,一个年轻人,冒着随时可能倒下的危险,以极快的速度扑到树后,举枪、瞄准、射击、隐蔽,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而我眼前这个和善的老人就是当年那位风华正茂战士!没有神剧里的轰轰烈烈,有的只是平和与自然,却让人觉得又那么非凡。和平多好啊,我们可以坐在电脑前,徜徉在网上,去追忆着那些曾经的事情。天津解放的时候,二伯是团长的警卫员,本来上面是要提拔他当排长的,可是他说自己没有文化,管不了人,最后还是团长把他要去当了警卫员。团长是文安人,与静海临县,部队马上就要南下,团长派二伯把团长的老婆送回老家,顺便也回自己家看看,可谁想到老刘的奶奶是死活也不让二伯走了,这二伯是个孝子,只好老着脸皮跟团长要求复了原,又守着老娘当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大跃进的时候,铁路上来招工,二伯也去了,拿的是工资,干的是筑路的活儿,可是没过几年又赶上了饥荒,粮食也实行了定量,筑路的活儿是重体力,粮食肯定不够吃,二伯一看还是回家吧,多少还是自己种粮的踏实,于是又当起了农民。我最早认识二伯的时候他正在村里管理果树园子,种的都是梨树,那梨花开的时候,简直就如同雪花一样洁白,到了收获的季节,枝头上又挂满了黄澄澄果实。老刘说过,二伯是个聪明的人,他们村过去不种果树,是二伯头一个种的,就在公社里跟人家学了些日子,回来这梨树园子就有了回报。老刘是媳妇是个知青,老刘以前定过娃娃亲的媳妇,自打知青来了以后,老刘就和他媳妇好上了,后来他爹知道了,说什么也不干,说当初跟人家定好的事情,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年轻人可不管这套,上来那股劲儿天王老子也管不了,爷俩闹翻了,爹不认儿子,说只要老刘不听话,那就别再叫爹了。关键时刻还是二伯出面了,劝了半天看看哥哥也说不动了,就说实在不行就把他过继给我吧,老刘说谁爱领走谁领走,反正我是没这个儿子了!二伯一辈子没结婚,老刘说我以后给二伯养老送终,就搬到二伯那去了。后来我跟老刘说过,其实这件事你们家都是赢家,第一你爹跟亲家有了交代,第二二伯有了归宿,当然最大赢家是你,把对象变成了媳妇。老刘嘿嘿地乐着,就你小子精啊!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小说,老刘跟我说过他们村的不少事儿,让我有了一种写作的冲动,我喜欢农村,那里的人们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平淡,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轶事。文革中他们村也斗地主,他们村只有一个地主,贫下中农们组织起来搞运动,让地主交代过去剥削压迫农民的罪恶。开批斗会、忆苦、喊口号,要变天账,可是地主也交代不出什么来,人们不干,把摇把子电话的电线缠在地主身上,那头儿一摇,电得地主是鬼哭狼嚎,有的没有的一块儿说,说家里的房顶上藏了不少钱,大伙儿一听你看看,还是得触及灵魂不是。拿着大杆子到了地主家往房顶上一捅,真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来!人们一看,嘿!还真有玩意儿!然后就过数,那票子的面值还挺大,大伙儿就数上了,最后所有的人都数懵了,不知道这是多少亿还是多少万。后来还是岁数大的人来了一看,哎呀,这都是冥币啊!是上坟烧的鬼钱啊!我问老刘这事儿你掺和了吗,老刘说那时候正上学,能没有我吗!我说要不你在锅炉房把咱们厂的小乐给收拾服了,原来是有经验啊。老刘说怎么这个事儿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和老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老刘还给我讲过一件他们村的事,他们村里有个老太太,特别的厉害,平时没有敢惹,有一年突然死了,就停在家里,农村赶上红白事儿大家都来帮忙。半夜里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老太太突然就坐起来了,所有的人都瞬间从屋里飞出去了,只有一个人没动,后来大家回过神来,才知道老太太给缓过来了,再看那位没动的,满满地拉了一裤!后来这个老太太又活了10几年,最后死的时候也是特别的蹊跷,家里人满是介找她就是找不到,最后在一个水塘里找到了,那老太太就漂在水塘中间,肚子里一点儿水也没有,而且也没臭,还是像活着一样,干瘦,矮小。村里人都说这老太太不简单,自从死而复生以后,就从来也不得什么病了。农村不像城市,晚上到处黢黑,所以人们就爱把解释不清的事神话起来。那年老刘的奶奶过世不久,我和老刘去孟家村办事回来,都喝得醉醺醺的,老刘非要回家看看,晚上就住在他奶奶的房子里,他去聊天了,我进门时仿佛看见门上有撕剩下的白纸条儿,地上堆着一堆砖头儿,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正在似睡非睡的当口,那大门“咣当”一声就叫人给踹开了,吓得我酒也醒了一半儿,以为是哪个老太太回来了!只见老刘的堂弟小狗子晃荡进来了,说,于哥啊,我大哥怕你害怕,叫我来陪陪你。我说,我X!就你这一脚我没事儿也得吓出毛病来!这小子嘻嘻哈哈地说,我说嘛,于哥这胆子根本不用人陪,我大哥非叫来嘛!我说我还以为老太太回来了呢!这小子变颜变色的说,哪个老太太啊?我说那个掉坑里那个啊。狗子说,诶,诶,哥哥,大晚上的说点儿别的吧,别提这个啊。我哈哈大笑,原来你是个尿海啊!我也不困了,索性给狗子讲了个故事,困难时期的时候,人们逮住什么都吃,有个人在洼里打了只狐狸回来,支起锅就给炖了,几个不错的也不知道从哪还弄了瓶酒来,就一起吃上了。有个人特别没出息,一块儿接着一块儿的往嘴里塞,大伙儿都骂他,他也不在乎,后来有个人说,这狐狸是仙儿知道不,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你没那个造化,降不住就得小心点儿。谁知道第二天那个吃得最多的人脑袋就肿了,那大脸盘子好像是个洗脸盆,谁看了都吓一跳,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猛不丁地看见他真吓得够呛!狗子说那后来脸下去了吗?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农村走夜道最好是少回头,谁喊也别答应。狗子那天还真没敢走,就和我们在大炕上凑合了一宿。 |
刘胖子拉来几辆小车,有平板的也有地牛,都是塑料喷涂的,颜色都是比较明快的苹果绿和湖蓝色的,平板车的把是白色的,看着很干净。地牛车有红色的,是重型的特别颜色。我和老刘看了以后觉得还不错,这个每人一万的投资看来马上就要有回报了,做买卖有一句话,借船出海,同时又要短平快。老刘已经跟我爹厂的老赵联系上了,这老赵在北京有个客户,专门是卖小车的,老刘叫我抓紧跟老赵见个面。老赵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小庙神,做起事来嘀嘀咕咕,颠三倒四的,怀疑身边所有的人,对谁都有戒心,我和这样的人根本就尿不到一壶里去。那天去北京送样品,他开始说跟我的车一起去,后来又来电话说明天有事,什么时候去再定,没有屁大的功夫,又来了电话,说还是明天去,不过他不跟我一起走,说他自己坐火车去。来来回回好几遍,变来变去,我耐着性子跟他穷对付。后来我说你就告诉我是北京的什么地方吧,我自己找去。他又开始嘀咕,说那个地方不好找,叫我在前门外珠市口等他,我说你不想想那地方上哪停车去?我找到停车的地方你找得着我吗?!要不这样品就交给你,我也不去了,以后要是要货由你一手操办。他一听我要甩手,又赶紧说你可别误会,其实就在沙子口,我怕你找不着啊。到了北京,老赵早早的就到了,那个客户姓程,老赵叫他小程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两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小程子看了样品还算满意,他那个商店就在马路边上,拿大锁链子锁着一溜地牛车。谈了价格,无非是讨价还价,我当时没跟这些个体户打过交道,说白了就是一个生瓜,心里只有一个底线,再低就不卖,跟卖布头儿差不多。其实这个体买卖就跟农村大集上卖牲口的差不多,都是心知肚明,玩儿的是袖筒里的花招。中午吃饭的时候,老赵在饭桌上又是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瞎聊,跟小程子说东道西的,突然话题一转跟我说,你爸爸也是,怎么想起来让你干这个啊?小程子看着我问,你父亲是?老赵说他爸爸是我们厂的一把手啊。我就来了气,心里想我爹让我干什么关你个蛋疼,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我说赵师傅,就我爹那个兵头将尾的芝麻官儿能有多大的能量,我不干这个吃什么去?这年头儿什么都是打着个工作需要的幌子,没有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那得多大的来头儿啊,我一个穷开车的找着饭辙就不错了。老赵本来想当着小程子的面儿显示一下他的身份,没想到我噎了他几句,脸上有些尴尬。我看了看他接着说,你知道现在人家都怎么说吗,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将军的儿子也是将军现在还稀奇吗?不是像书上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啦。你没听说过那个上过城楼的女红卫兵,把校长打死了,现在去了美国,倒没进了监狱,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呢!老赵叫我给教育了一顿,没话了。小程子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来,来,吃菜,吃菜。我爹他们厂的人和我们厂差不多,都是小单位,这些人你不能给他留脸,要不他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君子说人敬人高,那是君子,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得区别对待,黄土上了天那叫沙尘暴。回去的时候我跟老赵说,你忙吧,我得赶紧回去了,厂子里还有事儿呢。老赵说,哎,别啊,我跟着你车走啊。我说你不是坐火车吗?跟我颠荡什么。老赵也不端架子了,说我坐那玩意儿干什么,还得去车站买票。小程子在旁边看出点儿眉目来了,冲我挤咕眼乐,说老赵你今天就别走了,咱们把账对对吧。我说那好吧,你们对账吧,我明天还有个长途的活儿呢,不等了。老赵可急了,跟小程子说回来再对吧,我回去也有事。我这个乐啊,叫你再跟我装孙子,看你有多大的尿性!后来小程子也和老赵也弄翻了,索性直接跟我打起了交道,这是后话。 我这个人一生跟钱没有缘分,对数字也不敏感,让我干具体事儿、吃苦都可以,就是算账不行,一紧张眼看着都能写错了,所以让我跑业务纯粹是硬赶鸭子上架,我也没兴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宋徽宗赵佶画得一手漂亮的工笔画,还开创了瘦金体的先河,却不是个好皇上。我所经历的年代正是你想干什么偏偏不让你干什么的时候,我就喜欢开车,却非叫我跑什么业务,反过来有的人坐车都头晕,做买卖却是灵动百出,可就是没这个机会,命运偏偏就这么捉弄人,我却与这个根本不喜欢的行当结下了不解之缘。自从和胖子弄到了一起,我只管卖货,这个胖子倒是鬼机灵,跟在我后面,一家一家地客户跑,我又没有戒心,心想着反正是合伙的买卖,把货款都交给了他,账也让他记,我成了甩手掌柜的,其实干的都是伙计的活儿,这就是没经验。人们都说桃园三结义,可做买卖绝不是那么回事,合伙的买卖不留个心眼儿就擎等着吃亏吧,有句话形容我这样的人,人家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票子呢。胖子那边暂时还没觉出来什么,旭台又上来了,跟老刘商量叫我也帮忙给他们那也带着卖货,当然是有好处的。其实我心里也不是特别痛快,上次给冰箱厂供货的回扣后来就黑不提白不提了,太不仗义了,可是老刘发话了,我只能帮忙,现在想起来当时就是傻,既然他们不守信誉,索性把客户给他们,让他们去干多好,货款也不用去收,落得个潇洒人情,唉,那时候就是年轻,看不透事儿啊。我曾经跟我娘说过,这人要是能活200岁,神仙也斗不了啊。我娘非常同意我的看法。 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干个实体,做产品自己卖,赚了钱都是自己的。技术科的老李和我一直不错,我跟老刘和老李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俩也都同意,特别是老李,不像我们销售每个月都有活钱儿,老李是靠干啃那点儿工资活着,所以老李的劲头儿比老刘大得多,资金嘛还是得凑,老李有心脏病,说得攒钱做手术,老刘和我各掏了五千块,老李说出产品就得有模具,这个他想办法,反正厂里的料他随便领,因为他给老栾兄弟的买卖开模具也是用的厂里的料,都是浑水摸鱼,许他捞就许我们捞,这个活儿就紧锣密鼓地干上了。那时候我们仨没事儿就聚在老刘家嘀咕,成了又一个三结义,至此,我和老刘弄了三个三结义:旭台、老刘、我。胖子、老刘、我。老李、老刘、我。我成了三朝元老。刘胖子说于老板啊,你和我表哥这是眼瞅着就要发起来啊,我当时心里还挺美,觉得挺风光,自己就是个能人。可是这天底下最难弄的就是人了,特别是想发财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我却是那傻狍子一般的棒槌,成天跟着瞎混混,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老李有个毛病,就是人来疯儿,人一多就犯,人越多犯得越厉害。那些日子老刘的二伯得了糖尿病,从老家来天津看病,二伯的病可能是发现晚了,血糖特别的高,本来挺壮实的一个人,再见面瘦得成了皮包着骨。老刘找耿大夫给介绍了个内科大夫来,那天是周四,为的是赶老刘歇班好听听大夫怎么说。病这个东西最好是早发现早治疗,可是有些病不是偶然的机会是检查不出来的,平时好像很健康,实际上病已经不知不觉地上身了,就好像《扁鹊见蔡桓公》里面说的一样,等到了有感觉的时候了,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特别是像糖尿病这样的病,开始根本没有感觉,和健康人一样,等到有感觉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了。说句题外话,我本人的血糖就属于偏高,我开始并不知道,由于我哥哥得了糖尿病,家里有了血糖仪,我嫂子非要给我也测一下,我还不当回事,等结果出来一看,空腹的指标已经是8.1了,这才赶紧吃上了二甲双胍,控制在空腹5,6左右了,这就是万幸,如果那次不测,后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这二伯就属于这种情况,发现时已经比较严重了,那天人家大夫给检查了以后,又给开了药。老刘是个外面人,中午留大夫在家吃个饭。老刘的家平时就是人来人往,那天又赶上公休,什么老马、小张、大付、刘刚早早地就跑去了,他们去就是为了喝酒、打牌。由于我们准备自己干,所以老李也去了,再加上耿大夫和请来的大夫,把不大的小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我看人是实在太多了,就扯个谎说有事儿得去办,可是这些人死乞白赖地不让我走,老刘也说,你就是事儿多,都是自己弟兄,挤挤更热闹,哪知道后来给热闹大了。这老李一看人多,就犯了人来疯儿,说话嗓门也高了,就显他能嘚比了,谁说上句他都能接上下句。正赶上那个大夫说你们厂有个卞XX吧,大家说是啊,您认识他?大夫说我们俩是同班的同学,我们上学的时候在班里我是最大的,小卞是最小的,他见了我得喊大哥。老马说嘿,你看这世界有多小啊,怎么就这么寸,都是自己人了啊。我说卞师傅是我师傅,我在销售科都是他带着我。这本来是越说越近的好话,可是老李跳出来了,老李说老卞算个屁啊,他还给人当师傅,在我们厂你问问有人拿他当回事儿吗,他就是个屁泥!这个话说得可太不受听了,老爷们儿在一起,尤其是有外人在的场合,绝对不能扒自己人,那样不单不能抬高自己,反过来让听的人不得劲儿,人都有个面子,人敬人高,哪么背后你们俩滚起来,当着外人也不要说别人坏话,叫人讨厌,更何况这是老刘请来的大夫啊。老刘有些尴尬,说老李:哥哥,还没喝你就醉了,人家大夫说和老卞是同学,老卞是咱们大伙儿的二哥,又是小于的师傅,你这么说不是得罪人了吗?算了,算了,说别的吧,赶紧喝酒,然后打牌,今天人多,弄不好得够两桌!这就是圆场,老李要是懂事的话自然就不吭气了,可老李是谁啊,是人来疯啊,还是接着扒老卞。我一看不好,这早晚得打起来,说白了,哪个我也得罪不起,老刘是我三个三结义的合伙人,老李是开模具的是合伙人,我比他们俩又都小,说话跟放屁一样,唯一的办法不是拉架,是赶紧撤退。跑到公用电话亭给我朋友打了个电话,那时候都没有手机,我们都是传呼机,我告诉朋友5分钟以后务必呼我,就又回来了。传呼一响我假装回电话,让老刘他们都听见,说那边车坏半道儿了,叫我赶紧去救急,冠冕堂皇的溜了。过了一个来小时,老刘家的电话就不停地呼我了,我找了个电话亭一回,老马说科长叫你赶紧回来啊,你吃饭了没有?我说我吃什么饭啊,正给朋友弄车呢。老刘把电话接过去了,跟我说你抓紧回来吧,都等着你呢。等我再回到老刘家,老李已经走了,大付偷偷地告诉我说老李跟老刘打起来了,老李说以后再也不登老刘的门儿了,还当着大伙儿的面给自己了几个大嘴巴子,弄得是不欢而散。老刘的脸强装着笑,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不吃了,也不饿了,打牌吧。想以此来冲淡尴尬的气氛,其实这个事真怪不着老刘,人家家里老人有病,本来就嫌乱,我们这些没眼的又都赖着不走,人家两口子给大家忙和着饭,这老李还生事儿。老刘拿眼直看我,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说几句老李的不是,可是我怎么说呢,那不成了挑事儿了吗,所以我就没吭气。要说起来老李是真的不对,当初他爹死,人家老刘可是帮了大忙了的,怎么着也不能撒泼啊,这不成了老娘们儿了吗。那几个牌友可不听那套,特别是大付和老马,最是积极,大付说今天啊我给你们带了个新玩法来,叫数嘴儿的,我也是刚刚学来的,挺有意思。这刚把桌子铺好了,又来了一个没眼的,就是那个跟我们一起打王喜老婆外甥的那位小陈,他来也就来了,他还带着老婆孩子,这小陈哪都好就是财迷,自己的钱舍不得花,三口人一年到头吃了娘家吃婆家,顺便转到谁家看见有饭辙屁股就沉,腿就跟灌了铅一样迈不动,就等着蹭饭了。那天他们是来找老刘借麻将牌来了,老刘家里有两副牌,小陈说上他老娘家来想打牌,他老娘家的牌叫他弟弟拿走了,所以想来老刘这里借一付。其实可能是看人家老刘的老婆买了一大块肉回来,因为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没吃好,所以晚上想特意炖一锅肉,还特别留住了耿大夫和那个大夫,怎么着也得谢谢人家吧。打小陈一进门儿,老刘媳妇的脸就拉下来了,肯定是过去领教过这三口的厉害。也就是小陈罢了,搁我一看人家的脸就赶紧滚蛋吧,那还吃个屁啊。这小陈跟没事儿人似的,也跑到牌桌上坐下了,我一看就站起来让别人玩儿,那种气氛跟坐在火药桶上差不多,谁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儿。老刘说不用让了,再支一桌吧。老刘媳妇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成牌馆了。老刘没吭气,但是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那边他媳妇还是嘟嘟囔囔的小声嘀咕着什么。老刘陪着耿大夫他们俩还有小张坐在了一张桌子,小陈和我还有大付、老马凑了一桌,老马说大付啊,你不是有新段子吗?大付是个什么人,一看那架势剑拔弩张的,马上说下次再培训吧,今天还是常规玩法。那天我的牌特别的背,天津麻将是带混儿的,除去一张翻明的,实际是有7个混儿,我们玩的又是最小混儿吊或者是素和没混儿,我是一个混儿也看不见,连输了几把,那小陈倒是春风得意,旁边他老婆还跟着支招儿,打这个不打那个的穷嘟嘟。老马说没有你们这么打牌的,开个会儿研究研究多好啊。老马是时间紧任务急,一会儿还得接孩子,回家还得给老婆做饭,他老婆不会做饭,就会吃,而且晚不行,所以小陈打牌黏黏糊糊,老马就起急。我还是没有混儿,可是那把牌特别的顺,立起来不怎么样,上的却每张都是好牌,一会儿就听没混儿龙了,而且还是捉五的牌,那边立着三个北风,等杠了。就这功夫小陈摸了个北风上来,随手就扔到海里去了,我刚要喊杠,他老婆在旁边说海里没见北风啊!小陈一听伸手又抓回去了,说哎呀,还真是的,我没看见啊。大付说扔海里就完了啊,那是海知道吗!小陈一听更不扔了,他以为北风在大付手里呢。这就是赖皮,打牌有句话:叫du尖不du赖,你打牌多尖那是你的本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是这从海里捞牌就是牌风问题了,这样的人输不起,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和小陈玩儿过。打牌就是个消遣,没有人指着这个发财的,可是这打牌又特别能品出来人品来。那把牌后来我也没和了,我把杠底的那张牌翻过来一看,正是一张绝五万!这是我一辈子遇到的最难得的一把牌!大付看见我摸杠底,把我的牌给推倒了一看:X!小陈,你这可太不讲究了,你看看糟践人家的牌!小陈两口子乐得跟什么似的,还说这不是也救了你了吗!我心里话:这两个狗日的!老刘在那边喊他老婆,你给我弄口水啊!他媳妇说,你没看见我这忙着呢!老刘“蹭”地一下蹦起来,上去照他老婆的脸就轻轻地划落了一下,说白了也就是摸了一下,他媳妇心领神会,立刻就哭上了。我在旁边直想笑,这两口子的双簧那真是绝了。刘刚正在旁边帮着做饭,赶紧把老刘给拦下了,大伙儿都站起来给劝,牌局也散了。小陈三口才悻悻地走了。大付说这鸡巴人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三口一来就不想走,又想赢,还想蹭饭。就跟马三立说的似的,该来的不来,该走的不走。我去接儿子了,不大一会儿,老刘大发他儿子来了,叫我回去吃饭,说他爸爸和他妈闹别扭,让我给劝劝。我心里话儿了,你爹和你娘是演戏,我怎么劝,弄不好真打起来我这不是找屎盆子扣吗,我就没去。可是这个事儿在老刘的印象里可能产生了芥蒂,老刘肯定以为我去看老李了!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这个傻狍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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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和老刘闹僵了,两个人都说自己委屈,我在当中最难受,说谁也不是,老李看见我就是一通臭骂老刘不是个东西,说他那天骂老卞是为了给老刘出气,因为老刘和老卞上不来,他是替老刘拔闯,这老刘非但不领情还跟他急了,老李说那天我是给他留了脸了,不要碟子早就飞起来了!老刘看见我有些不自然,说那天叫他儿子去找我回来吃饭怎么没回来呢?我说你们两口子闹别扭,没有人了自然就好了,我回去了只能是劝,其实你们俩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我劝不好反而适得其反,再把你们俩的火勾起来,那还怎么办啊!老刘对我的说法显然不屑,他嘴上不说可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怀疑我那天跑是到老李家去了。唉!我这个人最烦老爷们在一起是是非非,互相揣摩,又都说一半儿留一半儿,你们俩打架我躲了还不行?哼!用老李的话说,该死屌朝上,爱他娘的怎么地就怎么地吧,越解释越复杂,越抹越黑,索性摸着石头过河,哪黑哪住店吧。北京的小程子来了电话,叫我赶紧过去,说平板车的质量出了问题。我过去一看,那车面板上的喷涂层好像牛皮纸一样都揭起来了,还有几辆卖出去的车给也退回来了,是底下的车架都散了,原来是老二他们偷工减料,买的都是次品角铁,看着是角铁,其实就是地条钢轧成条子然后折的弯,根本不是正式的角铁,一点儿延展性也没有,一敲是特别脆的声音。其实这个事儿我那次去还嘱咐过老二他们,千万别用改制材,那东西火太大,太脆。当时老二他们答应得特别痛快,叫我放心,这下可好,糟了心了。胖子来了还不以为然,说改了不就完了,用不着大惊小怪的。这胖子干事儿就是糊弄,给我们厂后勤送笤帚和墩布,两头反正绑成捆,来回的数,没有一次不多数的,后勤把他叫来再对数,他就嬉皮笑脸地穷对付,还说你们这么大的单位还在乎几把破笤帚破墩布?在他看来什么事都能糊弄,所以小车的问题他根本不当回事儿。要不说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的问题呢!这小农意识真是根深蒂固,我们工人拿质量当生命,他们拿质量当儿戏,这就是差距。那天在老刘家我跟胖子矫情起来了,当着老刘的面儿胖子极不高兴,我更不高兴,这仅仅是一家发现了问题,这小车已经发出去不少了,如果都出现了问题,光来回的运费就得赔不少,更重要的是人家以后谁还敢相信我?要是搁以前老刘肯定得向着我说话,可是因为出了老李的事儿,老刘也不吭气,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弄得我也是个大憋气。我说不行我就不干了,你们自己弄吧。胖子一看我真急了,赶紧又哄我,说最近老二也不是心思,自从干了小车以后,光靠他们哥仨也忙不过来,就顾了几个伙计跟着干,吃住就在他们家,哪知道其中有个伙计跟老二媳妇睡上了,叫老二给堵个正着,把伙计撵走了,他媳妇倒得理了,非要跟老二离婚。这真是他妈邪,这不守妇道的娘们倒厉害起来了,偏偏这个老二又是个吃软饭的,一指头没碰他老婆,还死活不离。我说这真是改良了,潘金莲倒成了刘巧儿了。胖子说要不说老二不是心思呢,这买料是老四去的,他又不懂,专门捡便宜的买,所以才买了这些次品回来,老二发现以后已经把次料换成好料了,估计有问题的就那么几辆。他们家这个老四是个牛皮匠,吹起牛来不用换气,有一次他坐我的车,说他们家新买的兔子车能跑70,比我的大发都快,正好小张也在车上,小张说老四啊,就你们家那辆破兔子车能跑得过大发?于师傅开车一般的汽车都追不上,你不服就比划一下试试。老四记住了,后来有一次去正好他开着那辆三尾巴车,突突突地跟着我,小张说,老四啊,有兴趣比比吗?老四说,好啊,你们跑吧,我跟着。小张跟我说,嘿,你遛遛这个不知死的鬼吧。我稍微一跟油,老四立刻不见了,小张哈哈大笑。从那以后只要看见了老四,小张就敲打他,老四也老实多了。这回这个事儿又出在了这个二货的身上,叫我怎么能够放心!老二的事儿离我们远,只要不影响后面的质量和生产跟我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可是我们身边也出了这么个尴尬的事儿。老马的老婆也是红杏出墙了,这个事儿本来没有人知道,偏偏那天叫小陈给碰上了。老马的老婆在他们厂里承包了一个门市部,名义上是自己干,卖些饮料食品之类的东西,后来老马跟老刘嘀咕,把我们厂的产品弄也到他老婆那去卖,我那次开车叫那个东风车撞了的那天,就是去他老婆的门市部办事。老马的老婆姓王,我们都叫她王姐,王姐在厂里有个蓝颜知己,姓焦,人倒挺随和,也是个司机,大家都叫他焦师傅。焦师傅是个复原军人,据说他们厂的厂长是他的同学,关系很密切,所以通过焦师傅王姐才承包了这个门市部,实际上这个门市部是他们两个人干的。王姐在家从来不做饭,都是老马做饭,老马不回来就等着,也不做,如果老马出门儿了,王姐就领着孩子吃饭馆,可是每天中午都给焦师傅弄饭。老刘偷偷地跟我说过,咱们这个马哥儿啊早晚弄顶帽子戴。那天小陈从老马家门口经过,看见马路上围了老大一堆人,小陈是个好热闹的人,挤进去一看,王姐坐在地上,半拉脸都肿了,一只眼也成了乌眼儿青。小陈刚要说话,就听旁边的人在议论,说是两口子打架,刚才有个男的可能是她老公给打的,那个男的下手挺狠,没鼻子没脸的给臭打了一顿。小陈一听就是一愣,第一老马从来也没打过他老婆,再有老马现在就在厂里呢,不可能是老马啊。小陈也没敢吭气,蔫溜儿回了我们厂,先跑到我们科里一问,小张说刚才老马接了个电话,说是他老婆给摔着了,叫他赶紧回家。小陈是个兜不住屁的人,这嘴快赶上刘姐了,马上把所见所闻吐露了个一清二楚。老马还没回来,后路就叫小陈给堵死了。小陈说摔的?笑话,你们回来去看看,别的不说,就那个乌眼儿青,那是摔在什么上面了?要是摔的,眼珠子都得出来!那天我是出去办事没回来,等我一进门这帮人就都嚷着要去看看王姐,说不行就拿车给送医院去。这里面数我师傅和小陈闹得最欢。我本来不想去的,既然小陈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这肯定是个尴尬的事儿,这不是叫老马难堪吗。不是我这个人有多厚道,男女之间的事情说不清楚,非要叫老马下不来台干什么呢,其实一说是个男的给打的,所有的人就心知肚明了。王姐像个孕妇一样半躺在床上,脑袋上还敷着一条湿毛巾,半拉脸都是肿的,一只红肿的眼有些微微发紫。焦师傅在旁边坐着,老马在地下忙着给王姐找止疼药,看见我们进来就说,哎呀,你们还跑什么啊,就是摔了一跤。老卞问这是怎么摔的啊,哎呦呦,这眼可太危险了,不行看看去吧,看东西模糊吗?王姐说,我不是有血压高吗,突然之间就是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万幸的是焦师傅正好开车路过那里,这才把我给拉回来了。这次是所有的人都没话了,这也太巧了吧。焦师傅说我也不是路过,我是出车回来的时候听他们说王姐不好受,回家了,我不放心就赶紧过来看看,结果来对了,要不王姐自己都回不去家了。老卞说,哎呀,真是多亏了焦师傅了,老马啊,等王姐好了,你可得好好地谢谢焦师傅啊!老马说可不是吗,她躺在那根本都动不了了,要不是焦师傅来了还真麻烦了。老刘说怎么样啊,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姐说现在好多了,不用去医院了,我也吃了药了,浑身都疼,也懒得动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焦师傅说,你们就别管了,叫她睡一会儿,明天再看看,不行我拉着她去医院,看来得歇几天了。老刘一听来了个顺水推舟,说那就好好养着吧,我们在这王姐也不得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老马啊,你明天就别去上班了,好好在家陪着王姐,有事儿就打电话联系。一行人出来上了我的车,小陈说嘿嘿,王姐的脑袋估计是摔坏了,把所有的事儿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就记得眼前一黑了。老卞说多亏焦师傅来得及时,要不非残废了不可。小张说那小陈是你看错了吧?小陈说,X!我他妈的可没晕过去,马路上那么多人围着呢,我还能瞎编?小张说那人家王姐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这小张是明知故问,虽然老马名义上是他师傅,可是出了这个事这小子也蹦起来看热闹,真是人心难测。老刘说过,谁在人前都说话,谁在背后都扒人,看来真是有些道理,人的劣根性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老马平时是个说说道道的人,谁有点儿事,他一知道也是屁话连天,这次轮到他倒霉,成了话把儿了。老马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打牌,再就是自私,看见钱眼眉都能挽起来。不过老马胆子小,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一股张瞎子喝尿不含糊的劲头儿,真遇到事儿,一点儿尿性也没有。有一次我和老马晚上从旭台他们那回来,刚过西琉城大桥,就看见马路边上停了一溜车,大发车的车灯不好,对面只要有车就看不清路况,仗着我开了几年车,遇到对面来车,就只看下道,留神别买了自行车和行人。当时就看见车前面站着一溜人,到眼前才看清楚有个小子光着膀子站在我车前面,冲我比划着叫我停车。我一看这是来者不善啊,不是交警查车,那这就是劫道的啊,我把车速放慢了,又开了右面的闪火,看起来是要停车的样子,可是手底下却把挡把推进了三挡,那小子一撤身的功夫,我脚底下的油就跟上了,大发车猛地蹿了出去,那小子一愣反应也挺快,一把就抓住了二排的车门,使劲想拉住我的车,可是大发已经蹿起来了,叫我带着那小子跑出去十几步,他跟不上了才撒手。我当时并没感觉害怕,如果把我拦下,只要是劫车的,我肯定会撞死他。我姥爷说过,邪不侵正,你别看这些车匪路霸猖狂,只要你撞上一个,其他的必然作鸟兽散,因为都是为了钱,不是害命。这样的事情我遇到过几次,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主要是千万不能停车,而且我可能有些变态,逢是遇到这个情况我就特别兴奋,幻想着撞倒一个再撞倒一个的场面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怕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那几年车匪路霸比较猖狂,直到专项打击以后才平静多了。我那次遇到劫车的地方是在小南河附近,就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武侠霍元甲的家乡。那天老马确实害怕了,一句话都没敢说,直到过了付村快进市区了,老马往后看了看才说,没追来啊。我说追来怕什么,敢拦就撞死他!撞死了就报警,绝对是白撞。后来老马跟我们屋里的人说,小于还是真行,不单手底下利落,胆子也大,真是敢玩儿命啊,跟他出去没急着。老马歇了好几天,老卞天天念叨,说我这马上就要退了,我爹最近又不好,家里就我老婆一个人盯着,忙不过来啊。老刘说你还是准备一下吧,过几天咱们得出趟门儿,去青岛拉充气轮,现在小丁那边卖得挺火,咱们也不能闲着,要不早晚叫他把咱们顶了。老卞说去就去,我就这么一说,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退休还得几个月呢。由于老李的事儿,老刘一直不痛快,可是这老李又有些娘们儿气,明知道自己不对,也不肯认账,弄得老刘对我也有意见,嫌我不向着他。其实老李撒泼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那一阶段我们仨每天混在一起,主要是喝酒、打牌,这老李打牌是个一根筋,他赢了就又是秧歌又是戏,可是他打牌太狠,老是憋大胡,脑子不活泛,哪那么多大胡给他留着,别人一看差不多就推了,他是越打越背,这老刘又爱拿他找乐儿,连着十几天老李是天天输,老刘每天晚上送老李走还给他打个车,老李说我有钱,不用了。老刘说,行啦,这都是你的钱啊。吃饭的时候,老刘说,哥哥啊,这酒和肉可都是你买的啊,你可别客气啊。气得老李要翻白儿,要不说酒越喝越近,牌越打越远呢,虽然是句笑话,可是天天叨叨老李也是憋气,越憋气就越输,老李那点儿零花钱都叫我们给弄来喝酒了。偶尔老李赢了一次半次的,第二天输得更多。老卞知道老刘他们俩打起来的事儿,而且是因为他,每天挺得意,因为他和老李也不对付,我们管老卞都叫二哥,唯独老李叫他卞老二。老卞嘴上不说,心里早就窝着火呢。这老百姓就是家长里短儿的穷事儿,人在一起就好像老刘他老娘养的那群鸡,见面就斗,非得斗出个高低来,见了食就抢,谁也不让谁。我曾经跟我老娘说过,这人就是这样,谁和谁都打,挨着坐还嫌别人挤他,等死了把两个人摞起来,谁在上面谁在下面都没有意见了。我老娘说你一天到晚就是瞎琢磨,不过也一些道理。我爹听见了说你还顺着他说,他一点儿正文儿都没有,到现在还是个白坯儿,这脑子要是搁在正地方早就进步了!我不能再回嘴了,要不我爹的新闻联播又要开始了。 |
去青岛买气充轮实际上是去黄岛,与青岛隔海相望,扼守着胶州湾的通海口。这地方我没去过,查了一通地图,大致上有了一个方向感。山东是我的老家,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回去过,一睹家乡的风采,但是只要一进山东,就透着一种亲切感,这是骨子里的东西,甚至置身于大连的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的亲切感,有些爱屋及乌了。我有个朋友曾经说过,山东人最实在的得要说胶东人,而胶东又以紧靠东边的威海为最,我的家乡恰恰就是威海地区的文登。文登这个神来的名字,我曾经想把文登作为笔名,这是一个多么富有浪漫的名字,《神童诗》中有一句脍炙人口的警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曾经想这不就是文人的最高境界吗,以文而登,让人遐想。可惜我没有什么文化,更算不上什么文人,文登这个名字太神圣了,对我不适合,我的笔名叫个什么小虫还差不多。山东统称为齐鲁大地,与河北的燕赵意思相近,都是七雄之地,我老家应该是古齐国的地域,鲁是古时候鲁国的领地,我们这里应该是齐桓公的治下。插句题外话,我最喜欢的网络游戏是联众世界里面的够级游戏,那里面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山东的朋友,有一个牌友的名字叫作北京齐人,我多嘴,问过他,北京的旗人应该是旗帜的旗呀,源于满洲的八旗,你怎么叫齐人呢?牌友说,山东叫齐鲁,分为齐与鲁,我是齐人啊。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根早已深深地扎在了故乡的泥土里,不论身在哪里,那根总是不离故土的。我最亲的亲人是我的姥姥和姥爷,我出生56天就给送到了姥姥家,是姥姥、姥爷还有姨和舅舅们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的,那种恩情让我没齿难忘!两位老人在世的时候说过,他们的祖先都是闯关东的山东人,只是年代久远,已经说不清是山东哪里的根了,由此说来,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 从天津去黄岛,一直沿着渤海湾往南,那时候没有高速,山东最好跑的路要数烟--青快速了,属于准高速,我们走不到。我们从东营过了黄河,由于出来的晚,晚上就住在了潍坊。三个人喝了些酒,聊得也挺开心,那时候对酒的控制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可能是当时的司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职业人员,技术比较过硬,也没有人醉酒还敢开车,不像现在私家车居多,有了钱的人就任性,所以现在对酒驾的处理很严厉,以现在的标准,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晨依旧不能开车,这当然是应该的。我记得第二天是个特别晴朗的好天气,因为路不远了,我们起的不早,三个人也不觉得饿,就商量着路上再吃早饭,后来才知道这是个绝对错误的决定,因为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吃早点的地方。人们管天津人叫卫嘴子,有个顺口溜: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可能是说北京的土话儿化音比较多,听起来有些油腔滑调,北京的土话可不是普通话,像前面说过的有个地名叫四块玉,北京话叫四块玉儿,这个玉儿咬得特别地重,以至于北京人都听不懂规规矩矩地说四块玉了,还有什么脑袋叫脑袋瓜(官)儿,脚叫脚吧丫(烟)儿,呵呵,你要是没在北京住过,听这京腔京韵还真不好懂。而天津人呢,一般都理解为特别会说话,透着那么的精明,天津也有句土话:狗掀帘子嘴对付。其实我理解这卫嘴子绝对不是贬义,全国有八大菜系,可是真正能深入到寻常百姓家的菜饭,哪里也比不了天津。在天津待久了的人,偶尔出门在吃上面极不习惯,所以我理解这卫嘴子的称号是说天津人讲吃,绝不单单是能说,就是在文革中,天津每天的早点也绝不含糊,起码煎饼馃子,大饼馃子(油条),豆浆还有豆腐脑是必吃的,这在全国的城市并不多见。北京的焦圈儿、豆汁儿、卤煮火烧都是后来才恢复的,北京的早点那时候大多以大包子、稀饭为主。在天津你随便去哪家串门,人家都能像模像样地给你做上一桌丰盛的家庭菜。天津的男人以会做饭为荣,绝不把围着锅台转当成是丢人的事儿,用天津话说:那是本事!至于保定我不熟悉,不敢妄加评论。我们仨人从早晨出来就水米没粘牙,我一边儿开着车,一边儿听着肚子咕噜噜地叫着,一直到了黄岛也没看见一个吃早点的地方。半路上还出了个岔子,路过一座小土山,山脚下有一棵开满了粉红花的小树,看着那么的稀罕人,顺着路我就开下去了,我还跟他们俩说这是梅花吧,开得那么的艳。老刘说可能吧。过了不大的功夫,又看见一棵开满了花的小树,我说这地方怎么都种这种树啊,猛然间我突然想起来了,不对啊,这是桃树吧,现在正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我怎么忘了人面桃花相映红了!再仔细一看,还是刚才那棵小树啊!原来我们是围着小山转了一个圈儿!我说不好,可能是拉了磨了,大白天的鬼打墙啊!老刘说我看着也眼熟啊。老卞乐了,你是叫桃花给迷住了。我赶紧下车跟人家打听怎么走,路边的人笑着说,我们这个地方刚刚修了路,不熟的人经常围着这个土包子转,看见那个小路口没有?那才是正道呢!一路上我们仨还说呢,到了地方再吃吧,咱们是买货的,弄不好人家得请咱们一顿呢。谁知道到了黄岛,那个厂的人一听说我们是天津来的,态度很不热情,还说我们在天津有个专销点儿,全权代理,你们就回去上那买去吧。说来说去还是小丁那,老卞和老刘跟那几个人可费了口舌,老卞说这是我们厂销售科的刘科长,小丁是个个体户啊。人家说我们不能对不起朋友,丁经理说他是销售科长,怎么又冒出来个刘科长来?老卞和老刘把名片拿出来给了人家看,人家说你们这不也是经营部吗?人家那个厂子还管得挺紧,传达室的人来了说你们的车不能停在院里,把车开出去,等谈好了再进来。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送钱来愣给赶出去了!我只好开出去了,停在大门口外面,眼看就是吃饭的时候了,货还没有着落呢!这时候来了两辆小推车,上面是雪白的大馒头,还有咸菜。厂里出来了不少女工,都围着小车买馒头和咸菜,看来这地方对吃真不太讲究,中午饭就买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也许是厂里没有食堂?看见了馒头我的肚子又开始叫了,也买了两个大馒头和一小包咸菜,哎呀,这人要是饿了,吃什么都是那么香啊,两个馒头下了肚,我想一会他们俩出来,我们仨肯定得去吃饭,我先垫垫吧。卖馒头的小车一会儿就卖完都走了。又来了个卖瓜子的,女工们都围着买,我是肚子里有底了,也过去买了一包回来,坐在车里悠闲地磕着。这时老卞出来了,说他奶奶的,可算说妥了,装车去吧。我们买了整整一车,那个发货的说你们就开这么个小车来的,买这么多怎么拉回去啊。老卞问我,怎么样拉得了吗?我是差不多吧,老刘说装着看吧,实在不行就让他们给发过去。我拿出当年开东风的本事,把大发装了个风雨不透,来的时候为了多装货,把后排的椅子都拆下去了,我师傅就盘腿坐在地板上,我把工作服都给他垫在了屁股底下了。这会儿我把最后一个气轮塞进去,只剩下前排的两个座位了,连顶子上都塞得满满的了。那个发货的说你们这个师傅还真有眼力,硬是都装下了,可是你们三个人怎么坐得下呢?老刘我我一会儿去青岛外贸办事,他们俩开车回去,我坐火车走。三个人挤进了前排,我和老刘侧着身子,老卞骑在当中,脑袋顶着顶棚弯着腰,挡把就在他是两条腿之间。老刘乐了,二哥啊,这老远的看,还以为司机攥着你那家伙呢。老卞说都他妈快饿死了,还有心思穷逗!两个人看见那包瓜子,赶紧抓起来磕上了。老卞说留神点儿啊,看见饭馆赶紧停车啊。我们先把老刘送到了黄岛去青岛的码头,一路上也没看见一个饭馆。老刘说你们俩走吧,道上小心啊,看来我得去青岛吃饭了。 老卞坐好了,磕着瓜子喝着水,跟我说这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啊,这地方真是邪门了,连个卖吃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一直跑到了诸城才看见了饭馆,里面卖的是全羊汤。人家问几位啊,我说就两个人。人家又问要大碗还是小碗啊?老卞说大碗,大碗!人家朝后面喊一大碗!老卞说两个人啊,两大碗啊!人家说你们吃不了啊,两个人一大碗正好!老卞说我们都快饿死了,昨天晚上光喝酒了,今天早晨到现在一个米粒儿还没见呢!那大碗羊汤一端上来我们俩也是一愣,十几公分直径的大海碗,里面满满的都是羊杂碎,一吃又烂糊又香,加上麻酱、辣椒等调料,真是绝了。过去天津的西北角是回民聚居区,那里的羊汤也是特别的好,又烂又便宜,给的量也特别的足,可是后来价钱上去了,碗里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了,真成了汤了。这全羊汤真正意义上说来,是羊浑身每个部位都得有,包括羊脑儿、羊肾、羊头肉、上下水、讲究的还得有羔羊,可是现在没有了,稀汤寡水的里面有几块肚,极少的心肺,肝的价格高,一碗里见不着两块儿。后来人们都跑到津北天穆村去吃羊汤,开始还好,后来也是一天不如一天,里面的杂碎还尽是牛肚儿、牛肝儿冒充羊杂碎,牛的杂碎没有羊杂碎嫩,吃起来费牙。这诸城的羊汤是我吃过最好的羊汤了,不过有山东的朋友告诉过我,那还不算最好的,好像说是单县的羊汤更好,更正宗。我在天津吃过一次羊汤,稀稀拉拉就几根儿杂碎,全靠吃佐料就烧饼,我跟那个那个老板说,你要是能拿羊油和面,再切成窄条,加在羊汤里还赚钱。那老板没理我。虽然说买的没有卖的精,但是什么事都有个度,你太jian了谁还回头?这世上还有傻子吗!薄利多销绝不是广种薄收,店家不外乎是两种下场,一个是顾客盈门,一个是关张倒闭,我最瞧不起那些冒着穷气的小买卖人了。有一次中午我和小张回来晚了,就在我们厂门口的一个小饭馆里吃涮羊肉,我要了三斤羊肉,那老板哆哆嗦嗦地端上来一盘羊肉片,说这是二斤,还差一斤。我一看就问他,你这冻肉片也不够一斤半吧?那小子说,大哥啊,这羊肉片哪也是一斤给7两,都是这个意思。我来了气:那好吧,一会儿我吃完了就按7折给钱,我也不沾你便宜,买卖公平嘛。小张说是那么回事儿,咱可不能坑老板,这哥们儿不易啊。那小子一听没说话,回去拿手掐了一小把儿羊肉片回来,给我们放在碟子里了,说,怎么样够意思了吧。我说你说话得摸着自己良心说,一会儿我们给钱也摸着良心给,那小子一听磨头又回去了,又掐了一把儿肉片回来放在碟子里,说这次肯定多了,算了我认倒霉了。我说你这个人卖东西不使称,全靠饶啊,是你厚道还是我们坑人?他又回去了,还是捏了几片来,苦着脸说,得了,今天我赔大发了。旁边吃饭的人一看,也跟着起哄,让他给添羊肉,要不也是7折结账,这哥们说哎呀,我今天是走了背字儿啦,怎么遇到你们两个,今天赔死了!我说你这个人啊怎么就是不开窍呢,做买卖这活儿是个厚道的活儿,人家卖30一斤,你也卖30,不过你给的分量足,你再看看谁的回头客多,谁赚的钱多!像你这样早晚干黄了天为止,不信就试试。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歇了业。那天在诸城吃得真好,至今念念不忘,真想有机会再去诸城。晚上我和老卞过了黄河,在惠民住下了,老卞说别太累了,跑夜道干什么,我也快退了,今天咱们哥俩好好吃顿饭,聊聊天儿,以后机会不会太多了。老卞比我大13岁,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心想离我退休还早着了。晚上老卞叫了不少的菜,都是我爱吃的鱼和肉。喝着酒的时候,老卞把杯举起来跟我说,兄弟啊,二哥这就要退了,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大回事儿吧,别管咱们俩过去有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二哥这里敬你一个,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看人要看清楚了。我赶紧站起来,端着杯说师傅,你这是什么话,我比你年轻,有不少地方可能对不住你,可都是无心的。说完把杯口降到了他的杯口底下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老卞说你看你这孩子,坐下,坐下!我看见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了,眼里闪着水光,我受不了这个,背过脸去,咬着牙不让泪水流下来。老卞这个人平时有些势力,爱拍头儿的马屁,嘴快,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我离婚的时候他人前马后的没少打听。可是我们都是凡人,我们都有世俗和丑陋的一面,都说人无完人,我自己不也在其中吗?我们谁也没有那么磊落,那么高尚,而能够正视自己也不失是个好人,老卞的那口酒也是一口进肚。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也很深。我也很惆怅,从我到了销售以后,就跟着他,从一个门外汉,红脸汉渐渐地知道了进退,知道了月满则亏的真正意义。如果我一如既往的跟着他,在洪大爷退了以后力推他当副科长,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既然自己不想往上爬,何苦不推他一把呢!还给老刘出了个不设guojiazhuxi的馊主意,我真怀疑我有那么清高吗?我们似乎都在一个圈套里挣扎,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和未来,都说人生是一场春meng,meng中的我们就好像是雾里看花,等到meng醒的时节,才明白什么是人生。 |
旭台找了我几次,在老马家附近租了一处房子,这个楼是解困房,职工买仅仅5千块钱,是那种简易楼,一户只有一间屋,没有厕所和厨房,就二层高,一梯两户的户型。这要是当时有路子的话,花两万就能买个自己一套的四个单元,而且前后都带小院儿,正北的朝向。我有个叔叔买了一套,他自己有房住,给租出去了,后来市里头统一规划,这个房的收购价是几十万,早知道这个还干什么买卖,买了房子放着坐地就赚钱,可是老百姓谁有前后眼啊。我当时跟老栾说也想买一套,老栾说你买房子干什么,你又有房子住,还有你爸爸作靠山。和和气气的就把我给掘回来了。我爹跟我是死不对付,基本上是凡是我反对的他就拥护,凡是我拥护的他就绝对反对。我哥哥当时也想买,他在他们公司开车,想买是一句话是事儿,回家一说我爹就翻车了,说什么你们这是都嫌我们老了,赶紧找机会跑啊。任凭我哥和我嫂子说破天就是不同意。我爹是个极自私的人,一事当前只有他自己,从来也不替别人着想,就想享清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说他老了,就要过天伦之乐的日子。我和我哥从十几岁就开始就给爹妈洗衣服做饭,后来我哥上班儿了,就不再干了,这个光荣的使命我一直坚持到了结婚滚蛋,我爹妈从来都是连碗都不刷一个。对外我们是个干部家庭,光鲜的很,其实上我们是个变tai的家庭,这在一般家庭里是绝对仅有的。我曾经幻想如果让我挑选的话,我宁愿生在一个清贫的家庭里,一家人各尽所能,和和气气地围着小桌子,就着咸菜啃窝头,虽然物质条件不好,但是那份亲情是靠钱买不来的。我爹的想法是眼前不能没有人伺候,他们老两口不能干活儿。自从我滚出这个家之后,我嫂子就责无旁贷地取代了我,一干就是几十年,我哥哥又是个特别随我爹的人,每天很晚才回家,回来就咋呼累死了,也是任屁不干的主,可是坑了我嫂子了。我嫂子是满族,还是正白旗下,数上三旗,我曾经和我嫂子聊天时打趣说,要搁过去啊,你也是个好体面的正经格格啊,我嫂子翻着白眼儿说,有这样的格格吗?我爹这个人有两套班子,一套是马列的,一套是马虎的,马列的专门留着教育别人,叨叨起来口若悬河,条条是道。这马虎的呢,就是封建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是断断不可动摇的,唯一这夫为妻纲他没做到,因为他和我妈打了一辈子,未见胜负,所以和我妈的关系是靠耍心眼儿,糊弄我妈。我妈是个暴脾气,在我姥姥家他们那一辈的人当中,唯独出了我妈这么一位,但是论起耍心眼儿来,我妈绝不是我爹的个儿。我爹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我喜欢书,我结婚前省着饭钱从嘴里抠出点儿钱,买了一些书,其中有一套不全的《辞海》,因为当时实在是没钱,一个月我娘就给我8块钱的饭钱,没有一分钱的零花钱,所以这套《辞海》是什么版本都有的分册,不是三十四块的合订本,凑够了一本儿的钱就买一本儿,可是我还是特别的珍惜。结婚以后我把我的书带走了,我爹发现以后就大发雷霆,说你这是跟你爹分家啊!马上就把家里的门换了锁,我再也进不去了。这书本来是我的,而且是从我牙齿上刮下来的,我也没动其它任何的东西,这怎么就成了分家呢?!后来我离婚以后,爹妈和我的关系缓和了些,他们又搬了家,我爹特意给我配了一把钥匙,我是死活也没要。我这个人也是个性,我姥姥说过,人活着要有志气,我姥爷说过,冻死迎风站。可能这就是烙印,一辈子穷苦,却活得坦然。所以梦想成了泡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也习惯了。我信奉shangdi,冥冥之中都是安排好的,我们能感谢的就是S.D.空气给了我们阳光、空气和水还有盐巴,其它的都是陪衬。 旭台的货拉来了,就存在那个房子里,他们那有个会计老杨,可能是职业病的关系,从存在那里开始就疑神疑鬼,老是嘀咕我偷偷地把货给换了钱。我最烦这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对人格侮辱,后来还跟我对了一次账,这老杨硬说是少了货,虽然我对账目不是很在意,可是到了这时候也不能含糊了。我和他仔仔细细地对了一遍,问得他是一句话也没有了,旭台在旁边看着,都是明明白白的。后来旭台说,哎呀,别对了,小于是个仔细的人,不会错的,老杨也没话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上心给他们卖货,僵了些日子,他们也感觉出来了,就把货都拉走了,这个事就此罢休。刘胖子那边也是不消停,背着我给小丁送了一车货,还把收条拿走了。天津五金交电胖子也去了,想结账,亏了那个刘经理说结账只能是于师傅来,其他人我不认,把他噎回来了。他跟我说行啊,那个刘经理跟你够铁的啊。刘经理是个女的,比我小几岁,天津大邱庄禹作敏出事的时候,大邱庄的股票跌得一塌糊涂,坑了不少人,刘经理的同学在交易所,提前有了消息,那天我正好去,刘经理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看见我就说于师傅啊,你帮我个忙吧,赶紧跟我去趟大厅,再晚了就捂里头了。我赶紧开车拉着她去了交易所,那时候都是柜台填单子,不是像现在是网络买卖,去晚了当天就闭市了。等刘经理满头大汗的从里面出来说于师傅啊,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我就赔死了!后来听刘经理说第二天暴跌就开始了,她弄了个全身而退。所以从那以后,人家挺照顾我的。这胖子弄了个憋气,就来了屁话,说刘经理是看上于师傅了吧,你看于师傅西服革履的,都帅呆了。我说你就没点儿别的事了,你以为男女之间就都是床上那点儿活儿了?那你这个土皇上不是得累死,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们家草垛才着了?胖子一缩脖子,屁都回去了。没过几天我去老刘家玩儿,老刘没在家,正赶上大付也来了,看见我就问,诶,你没去?我说没有啊,大付不防备我,说还以为你们俩一块儿去了呢,不说是在外环线跟旭台打对头吗,说在那儿给云南发货吗。我说我有事儿没去。大付说那我先走了,办点儿事去,一会儿回来喝酒打牌啊。大付刚走老刘就来了电话,老刘的闺女赶紧接了,说爸爸,你在哪呢?于伯伯来了。我一听这是迎着她爸爸说,原来果然是背着我赚钱去了,这到没什么,谁赚钱是谁的本事,何必鬼鬼祟祟的呢,话又说回来了,我赚的钱可都是大家一起分的,连旭台和陈姐都有份儿,严格起来光冰箱厂的那一笔就应该提5万的,结果每个人不到两千就糊弄过去了,换了别人谁干?而且是我出的主意,擦的屁股。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加上最近胖子和旭台的劲头儿,看来我是得想想后路了,合伙儿的买卖都不见利的时候干得欢,一见了钱,就四分五裂了,你别看着都供着关老爷,那都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活儿。其实我就是太傻,这胖子当初说做小车,说模具是现成的,现在想起来这就是玩儿人,实际上他跟他小舅子们一起干照样赚钱,何必非叫上我呢,无非是用我的钱启动。我是个不愿意动脑子的人,听了他的几句话,轻易地就给了他一万块钱,到头来赚的钱看不见,本钱也没了,人家会说这钱都投进去了,还不到分红的时候呢,我这不是公公背着儿媳妇跑吗?真想给我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老刘在电话那边说他去弄炉灰了,说他们老家要盖房子,今天托人给弄的炉灰,叫我等着他,晚上他就回来。这话傻子也听得出来啊,你完事还不回来,分明是和旭台他们喝酒去了,我缺你们家那口饭啊?!既然话不投机就是半句多,我反正心里没有愧。我说我就不等你了,我也是有事儿,天天喝酒打牌,家里都乱套了,又没个女人收拾,我一个人当男又得做女,正好今天回家好好收拾收拾。撂了电话我就走了,这一走我和老刘就成了形同陌路,那次喝酒时老卞提醒过我,对老刘要多留个心眼儿,他们这些农村进城的土皇上,吃吃喝喝的时候热乎着呢,到了正事儿上跟谁也不一条心,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旭台一天到晚找我,叫我赶紧把他们的货款给敛回来,我着什么急,我得先把我自己那一万块弄回来再说。北京的东安市场、沈阳的五金站都是我的铁哥们儿,只要我不发话,就是神仙也拿不回来钱!猫抓老鼠,慢慢玩儿吧,主要是小丁那儿的账得先结了。再就是北京小程子那儿,这刘胖子跟我去过好几趟了,得小心后路了。唉,人活着真不容易,就好像六月的天,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就是阴云密布,要不歌儿里怎么就唱:出门别忘戴草帽呢!果然小程子来了个电话,说胖子找他结货款去了,小程子说货发出去还没敛回来钱呢,再说也得等于师傅来了再说。胖子说于师傅不干了,以后就跟他联系了。小程子问我怎么办,我说别理他,还是咱们结账。小程子说如果你不干了我这里就不要他的货了,我有的是地方拿货去。小丁这小子不地道,我跟他要货款,他跟我玩儿一本正经,说没有当初的欠条不能结,只认欠条不认人,我日他奶奶的,这是趁火打劫啊。我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祈祷,祈求主帮帮我。我哥打工的单位有个女的,他们家全都是jidutu,有一次闲聊,她跟我说这方面的事,没想到我说的话她很惊奇,说您也信这个?去过教tang吗?我说没有,我总觉得心中有就行了,主要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忏悔是知道错了,以后绝不这么做了,这就够了,其它的都不重要,就好像人家信佛的,把佛分成了过去佛、现在佛和将来佛,那现在佛就是自己!她说您说得真好,我们把S.D.看成是自己的父亲,有什么要求就向他祈祷,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只要心诚,一般都会达到的。我说菩萨十指合一都是求自己,求人莫如求己啊。那个女的说您应该去洗礼了,现在能像您看得这么透的真的不多。我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在等着我,我能做只能是祈祷。 |
和旭台去了一趟小程子那里,给他结了一部分钱,他回去是从北京去廊坊,然后从廊坊再倒车去大城。大城县属廊坊地区,由廊坊去大城的车很多,旭台他们村就有跑廊坊的车,他到廊坊就等于到了他们村了。廊坊地处京津之间,近些年关于廊坊的传闻一直不断,早就哄哄说廊坊早晚要归了北京,特别是北三县,是块飞地,不知道怎么就在京津的怀抱里留了一块河北的地。北三县的三河燕郊就紧挨着北京的通县,北京的公交车、电话都直接通到了燕郊镇,除了户口以外与通县没有区别,以至于燕郊成了北京房价的晴雨表。廊坊的固安也是紧邻着北京,再往南的霸县也跟着起哄,说霸县板上钉钉的要归北京了,这样一来,当地的工资就水涨船高了。我有个朋友老李的儿子都是霸县的干部,老李可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又渐渐地凉了。我也不愿意坐火车回天津,北京回天津买票、进站、检票特别的麻烦,小程子新搬的地方就在赵公口旁边,索性和旭台搭伴儿一起去了廊坊。在中国近代史中廊坊是个节点,当年八国联军在大沽口登陆以后,一路向西北的京城进发,在廊坊被清军和义和团击溃,这是中国近代抗击侵略的著名一战。现在的廊坊繁华热闹,长途车四通八达,我从廊坊去天津也是极为方便。我和旭台在廊坊喝得不少,瞪着两只迷离的醉眼上了长途,不大的功夫有人喊我,睁眼一看是旭台,手里拿着两瓶大可乐,给了我一瓶,告诉我路上小心,渴了就喝这个。我说放心吧,你也赶紧上车去吧。他也是晃晃悠悠地走了。我抱着可乐瓶子想迷糊一会儿,刚闭上眼有有人捅我,睁眼一看不认识,听说话是个南方人,他说:我你坐后面去。我想也没想就往最后一排去了,坐下以后突然觉得不对,他是干什么的?凭什么他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还让我给他让地方?越想越有气。一看原来还有一个小子,这俩是一起的,最后一排还坐着一个,我刚坐下,刚才那个又过来了,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旁若无人,嗓门儿还挺大的。我来了气,问他你咋呼什么?说话不会小点儿声?他说我说话你管得着吗?我愿意!我冲他嘿嘿一笑,抡圆了可乐瓶子砸在他脑袋上,把眼一瞪:不行!那小子就是一愣神儿,刚要说话第二下又落在了他的脑袋上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下,两升的大可乐还没开瓶儿,也是不轻的分量了。他旁边那个伙计刚要动,大可乐又落在他脑袋上面了,那小子也傻眼了,说你怎么打人呢!我说我乐意,看你们俩不顺眼,就想打你们,不服你们俩一块儿上,老子非把你们打平了不可!头一个小子让我揪在怀里动不了,抽冷子就是一下。这点儿酒喝的,兴奋起来了!这时候车开了,售票员挨着个的卖票,这俩小子说,诶,售票员你看看他打人啊,坐你们车你们就不管吗?售票员说你们仨为什么啊?别坐一块儿不就完了吗。第二个小子说他堵在外面不让我出去。我说老子一上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前面,这个王八蛋上来就把我哄后面来了,我给他让了座吧,他又不坐了,又跑后面来了,拿我找乐儿是不是,你也不撩开眼皮看看我是谁,这他妈坐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颠,我这酒就往上翻,一会儿把我颠吐了,我就照你们俩嘴里吐,让你们俩都吃了!这俩吓坏了,怕我真吐了,那就乱套了。两个人都说好话,说刚才是跟大哥开个玩笑,别当真啊。我又抡起瓶子砸开了,我日你们奶奶的,我认识你们吗?你跟我开的是什么玩笑?一边砸一边说我也跟你们开个玩笑!买票的说,哎呀,大哥啊,你别砸了,打两下出出气就完了。我说现在是客气的,一会儿到了天津,我废他们俩!我是满嘴的脏话,大瓶子上下飞舞,砸了这个砸那个,我都怀疑这还是我吗。司机在前面喊卖票的,你把他们拉开啊,一会儿出事儿了!又喊我:大哥,你给我个面子,上前面来吧,又把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哄起来了,让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卖票的拉着我说走吧大哥,你看前面的座儿都给你让出来了。车上的人都说那两个小子,你们也是,没事儿又不认识人家,跟人家逗什么?算了算了,他们也不敢跟你逗了,过去就完了啊。这人们都是这样,谁厉害就向着谁说。进了天津我让司机给停在了公交车站,下了车,回头叫那俩小子,下来,就在这收拾你们!司机说,行啦大哥,忙你的去吧,差不多完了啊。我刚下车,车马上就跑了。车站上等车的人对我说,你的东西掉了。我看看手里的半瓶儿可乐说没有啊。人家说地上呐!我一看也乐了,原来迷迷糊糊下车的时候,把副驾驶座位上面蒙的浴巾给带下来了。出门在外还真不能含糊,你要是含糊了,别人就欺负你,你放心凡是爱惹事儿的人都是虎牌儿的,人家真有功夫的没有惹事儿的。 S.D.真是开了眼,小丁的老婆给我打电话要货,说明天必须送到,我说货款你可不能欠着。他老婆说你放心吧,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手钱一手货。我跟老刘请了假,自己去了霸县,那里有个厂子出这个产品。我是短平快,拿了就回来换钱,既然大家都是自己打食自己吃,那就好办了。我去了霸县,那边的人很热情,提前就在车站等着我呢,人家非得让我吃了饭再走,又是一顿酒啊。临走我说:我来的事儿谁也别告诉啊,特别是我们厂的人,这货是我自己倒腾的。他们说放心吧,一码归一码,你没开车来我们就明白了,这就对了,别整天给厂子玩儿命,自己也得弄口吃。这都是明白人,用不着多说。5、6个纸箱,每个都是60多斤重,他们又开车给我送到马路边的车站。刚到车站车就来了,是河北牌照的长途车,这条线上还有天津的长途车,是正式长途公司的车,车况也好,又都是天津人,价格也合理。我问卖票的连人带货到天津多少钱?卖票的掂了掂箱子说,哎哟,够沉的啊,你打三张票吧,平时带这些货也就是两张票。送我的人说哪有那么贵啊,我们经常发货,最多是两张票钱,霸县到天津才多远啊。那卖票的打歪歪,说不行。我说那你走吧,我再等一辆,有的是车。正在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辆天津牌照的车,停在了后面,我过去一问,人家说都是天津人,就买一张票吧,货不要钱了。河北卖票的不干了,说你懂规矩吗,这是我的活儿!我说不是告诉你不坐你的车了吗?送我的是好几个人也说你这叫什么,不坐还不行?!那小子一看人多没敢发作,冲着天津卖票的说,好,你有种,以后别过葛渔城!关门就走了。一帮人七手八脚地把车装上了。车开了,我拿出烟给司机和卖票的,谢了人家。开了没多远,就看见刚才那辆车在前面不紧不慢地晃荡着。卖票的跟司机说,小心啊,等着咱们呢。果然那个车在前面来回晃来晃去,来回的抹我们这个车,司机说没关系,咱们也快到天津了,让他抹,咱也不超他们。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了,卖票的和司机都下来了,嘴里喊着,都他妈给我下来!天津卖票的把手里卖票用的皮兜子拿背带缠好了,扔给了司机说,你就看着钱别动,开门就要下去,看来是要跟他们滚了。这个卖票的我印象极深,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跟香港的明星郑少秋特别的像,带着一股帅气。我一把拉住他说,你别动,事儿是因为我惹起来的,我跟他们滚,开门儿我就下去了,那俩小子就站在车门口,指着我身后卖票的嚷嚷,你下来!我说这个事儿不关他们的事,有事跟我说!你们想怎么着,是两个人一块儿上还是单练,你们点,别忘了你们每天都得进天津!在这儿不算完,一会儿到了天津咱们接着办!那个卖票的一听赶紧说,大哥没你事儿啊,你闪开,跟你没关系。我说今天这个事儿我管定了,看见刚才我上车的地方了吗,康仙庄是我的老家,刚才那几个都是我的哥们儿,你们要是不怕事儿大,你们以后就过康仙庄试试,我两头儿都能堵上你们!这俩小子一听傻眼了,这真要是结了梁子,两头儿堵他们,他们就没有消停的日子过了。两个人没敢说别的,说既然大哥你出头了,我们也不说别的了,就看着你的面子,不过以后可不能抢我们的活儿!我说你们刚才抹这个车好几次,这车拉的都是人,可不是土豆,你们要是真给抹翻,你们想想怎么收场,都是吃这碗饭的,多个朋友多条道儿,多个仇人多堵墙。那两个再没说什么,上车走了。等我们的车再开了,他们也不抹了,一溜烟儿的跑了。卖票的的这个感谢我啊,拿出烟来说今天多亏遇上你了,这帮葛渔城可不好惹。我说你们是为了我得罪了人,货都没要我的钱,我还能不管,大不了就是打吧,到了天津咱们仨往死里打他们俩,然后就弄到PCS去备个案,看他们以后还敢怎么地!这时候我们车的司机说前面得加油了。这加油站正好就在葛渔城,我们的车刚进加油站,那个车也跟着进来了,我们车上的人都小声嘀咕上了:又跟来了!司机去加油了,河北那个卖票的一步迈上来了,并没有发作,客客气气地跟我说,大哥啊,刚才是兄弟不对,咱们这个事儿就说开了,以后都是朋友了。我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幸亏这是个怂的,也该着我露脸,要是遇到个混的,今天怕是过不去了,哎呀,好悬啊!都是麻杆儿打狼的活儿啊。事儿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豁出去了,也就是那么大回事儿了,不是我光说过五关,我的原则是没事儿不惹事,有了事儿不怕事,说白了你怕有什么用!我也客气地跟那个小伙子说,你是葛渔城人?他说是,我说你认识X宝江吗?他说见了可能认识吧 ,我说那是我朋友,我没少去葛渔城,你们那里做木匠活儿的多,以前尽是做棺材的,现在还尽是做粉条的对吧?他乐了,大哥你真是熟啊!我说我开了几年车,这边都跑遍了。他说以后有机会坐我们车啊。我说我这俩兄弟以后你还得多照顾啊,以后就是朋友了。他说,那是那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其实这些人都是好人,跑长途的不容易,老百姓赚俩钱儿更不容易。回到天津把货给了小丁的老婆,他老婆当时就给了钱,万事大吉。没想到没过两天小丁来了电话,说客户不要了,得退货。我说好啊,开车就把货拉走了。你不要没关系我再卖别人去,可是小丁的老婆当时没在场,他也不知道他老婆已经给了我钱,就这么拉走了。我心里这个乐啊,兔崽子,S.D.果然灵验,想退钱?嘿嘿,拿欠条来,这是你小子说的,看老子怎么修理你!果然小丁找我了,低声下气地说那个货款你还没退给我呢。我一乐,欠条呢?他也是一愣,说别逗、别逗,说正事儿呢。我说小车是咱们俩联系的对吧,胖子来送车你凭什么给他打欠条?这个事儿一笔勾消了,你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平账。他说那胖子手里还有欠条呢啊。我说那就是你们俩的事儿了,你就告诉他,我结完了,有事儿让他找我来。小丁嘬着牙花子说你们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说正事儿呗!胖子又弄了个憋气。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感谢S.D.,阿门! |
老卞退休了,走的时候请大家喝了一顿告别酒,神色有些黯然,大家都祝贺他到站正常下车了。老马说后面就是我了,退了多好,每天在家好吃好喝的,二嫂子还伺候着,你这不成了活神仙了吗。又说,欸,老栾也应该到点了吧,他比二哥大呀。老刘说他是领导干部,听说公司有安排,他早该退了,现在属于超期服役。老栾快退了,前几天还把供应的老钱给提成了副厂长,老刘是好大的憋气啊,本来老刘以为自己当个销售副厂长是绰绰有余的,他舅爷立新也是厂长,而且还是老栾过去的那个单位的厂长,怎么着也得有个面子吧,可是偏偏就没考虑到他。老刘有气,背地里说5千块钱的房子老栾攥着谁都不给,倒给陈卫萍弄了一套,那就是个炮房啊,陈卫萍他们家弄了多少房了,谁去住啊,预方便儿吧。吃完饭老卞就走了,陈姐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一辈子,唉,我也差不多了,算起来马哥儿再退了,咱们屋就剩下科长、小张和小于了,倒也不错,三个人好歹干点儿就够吃了。老刘说你拉倒吧,按你这说法要是我们仨都滚蛋了,这销售就关门了?陈姐说来了不也是新人吗,你还得培养呢。老刘说我早就不想干了,大不了回家种地去,现在都包产到户了,好歹种点儿就够吃的了,一年到头除去喝酒就是打牌,再也用不着大冬天砸土卡啦去了,也不用天天听着敲钟上工了,想几点起就几点起,起来先弄口酒儿,那小日子,早知道这样,我当初根本就不该来!陈姐说你永远也忘不了喝酒打牌,应该把你泡在酒缸里头,想喝就张嘴。老刘说你没听说有句话吗: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陈姐说还喝呢,昨天晚上把我给吓坏了,我们家前面的那个楼里有个酒鬼喝醉了,他们家的位置和我们家一样,也是六楼紧把角,他迷迷糊糊地就拿我们家当成他们家了,大半夜的砸我们家的门,还不停地乱喊开门,把我给吓坏了,我们家那口子昨天正好赶上上夜班儿没在家,就我们娘俩,也不敢吭气,那位就在外面闹。后来弄得邻居都睡不了,报了J,人家JC来了这才把他弄走了。人家JC来的时候,他就倚着我们家大门睡着了,我就说了,喝那个迷魂汤干什么,这回家老婆能不跟他打吗?老刘说你可留神,这家伙喝得烂醉,要是把你再当成他老婆了,一兴奋说不定怎么地呢。陈姐说,你就是说着说着就没正文儿了,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大家都哈哈大笑,刚才那种失落的情绪冲淡了不少。陈姐说我下午得去医院复查一下,上次咱们体检说我有个什么血管瘤来着,趁着没退赶紧看病,要不以后说不定不给报了呢。过了好一会儿,陈姐来了个电话找老刘。老刘拿起电话问,喂,查得怎么样啊?你别听那体检大夫的,都是胡说八道,要不怎么能把你糊弄到医院去呢,诶,诶,你怎么哭啦啊,怎么啦?说话啊!你在哪儿呢?说话呀!你要急死去啊!老刘撂下电话,跟我说赶紧开车去第三医院,大夫说陈姐那个血管瘤挺危险的,让住院做手术。大伙儿一听都下了一跳,这血管瘤是什么谁也不懂,一听是瘤子都害怕了。留下老马看家,我们仨就去了。到了医院,陈姐已经在病房里了,这个医院不像别的医院,病房人满为患,这里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陈姐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愣,再看那病床上的褥子都是河澜印,比苫白菜的破被还脏。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陈姐,转瞬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看见我们就掉眼泪,说她自己倒是不怕死,这辈子乡也下了,罪也受了,就那么大回事儿了,可是他们家孩子还那么小,将来挡不住他们家那位再走一步,那孩子可就苦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了,说着话哭出了声。老刘说你这都是哪跟哪啊,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姐说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百嘛不行,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看小于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可是人家强量啊,什么都能拿得起来,我们那位,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这以后可怎么办啊。我说陈姐你可不能瞎想啊,谁难谁知道,我是个心宽的人,什么事都看透了,自从看了你拿来的那本《姓氏新编》我就明白了,我这一生就是孤独的命,谁沾我谁倒霉,所以我现在与世无争,活得也挺好。你可不一样,你在家里是顶梁柱,没有了你不行,也别光听大夫的,他们是为了赚钱,还没到哪儿了就手术?老刘说是啊,别病还没弄明白自己先吓堆呼了,再说了,你看看这地方是人住的地方吗,就是做手术也得找个像样的医院啊,这地方你就放心叫他们拉?不行咱们找别人再看看,看别人怎么说,别住了,赶紧回家吧,该吃什么吃什么,没有那么严重。小张说就是啊,这个第三医院是最次的了,刚刚建的没几天,就是看也不能在这儿看啊。正说着话呢,陈姐的爱人风是风火是火地跑来了,手里还提着暖壶、脸盆还有饭盒。进门就问:哎呀,就住这儿啊,怎么样?什么时候手术定下来没有?老刘说哎呀哥们儿,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啊,哪到哪了,你就把家伙拿来了,这地方能住吗!陈姐的爱人姓牛,是棉纺厂的工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肚子里也没有多少主意,在家全是陈姐一手遮天,老牛是言听计从,俯首帖耳惯了。一听老刘说这话,才打量了起了病房,说这还真不行,不行不行。老刘说要不回去我先找耿大夫吧,叫他给找个人看看,毕竟他们都是大夫,自己人不能糊弄咱是不是。陈姐是个明白人,刚才也是急迷糊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是,要是不知道不还是好好的吗,点头说那不行就先找耿大夫吧。老刘说明天叫小于开车咱们就去,耿大夫他们医院什么科都有,还叫上次给二伯看病的那个大夫给看,挺好的大夫。就这样我们就回去了。陈姐临走过去跟大夫说我先回家准备一下。那大夫说我可告诉你,你这个病随时都有危险,这可不是吓唬你啊,感觉不好可就来不及了,回去一定要小心,安排好了赶紧回来,这病床就给你留着啊,回来赶紧办手续,对了你交押金了吗?陈姐说我没带那么多钱,正好回去拿钱。出了医院老刘说听见没有,钱是主要的,病不是问题,今天你要是交了钱就别想走了。老牛说亏了你们来了,我还真带着钱的呢。老刘摇摇头没吭气。其实老刘这明白也是上次他老婆住院,叫那个专家给忽悠明白的。不是我瞎说,现在和我们同龄的大夫,绝大多数都是十年浩劫的产物,这些人的学位都是靠着进修来的,矬子里拔将军,比起后来那些8年本硕连读的科班大学生差远了,但是他们有职位,就形成了武大郎开店的局面,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与我年龄相仿的大夫。就像那次也是在第三医院遇到的那个大夫一样,看见我就咋呼,说哎呦呦,你可要小心啦,我看你这脸左右不一样啊!我说那是,左脸是左脸,右脸是右脸,都长一面去成什么了。他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可别不当回事儿。我把牙一疵说你看看,知道为什么吗,我是反颌,牙床子不正,你还真以为你是扁鹊呢,放着西医不好好干,也玩儿起望闻问切来了。那大夫极尴尬。前些日子我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就肿了,在天津西青医院挂了个主任号,那主任叫我先拍了个C.T.,花了好几百,看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又叫我去化验,验血、验尿,还是没问题。后来我说我是肾结石,他说你怎么不早说呢!这就是肾结石引起的,没关系。外面正好有人叫他去开会,他告诉旁边的一个女大夫,你给他看吧,我去开会了。人家这个年轻的大夫又从头给我看了一遍,然后说,吃点药吧,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您这个年纪了,穿袜子就不要穿太紧的腰了,这样勒着脚脖子对血液流通不好,还是穿宽松点儿的好。然后给开了药,总共2.39元,还是两样,一样7片,每天一次各一片。我当时真不不太相信她,年纪轻轻的,人家主任都说不用吃药了,她开的又这么便宜,就当吃着玩儿吧。哪知道一个星期下来,我的腿竟然好了,一点儿也不肿了!现在年轻的大夫,除了年龄,一点儿都不比专家、主任差!就好像便宜的药未必不能治病一样,关键是对症下药。这和我们开车的也差不多,有的人开了一辈子的车,到头来还是个臭手。郭德纲说过,有些老先生,打小就跟着师傅学段子,到了7、80岁还是当初学的那套玩意儿,一个字都不改,所以浑浑噩噩到老了还是一无所成。所以绝不要轻易相信那些带着眼睛花白头发的专家、主任,《红楼梦》里有句话形容,叫蜡做的枪头儿,即是此物也!耿大夫给陈姐找的大夫还是那个老卞的同学,人家看了看片子说没关系,没有那么严重,知道什么是血管瘤吗,简单地说在静脉就叫静脉曲张,动脉就叫血管瘤,说白了就是血管变粗了,这东西成因比较复杂,跟人的基因有一定的关系,可人体是有自我保护的能力的,在动脉血管的周围还有肌肉包着呢,不至于说破就破,也许你一直就是这样,多少年了也没事儿,所以用不着紧张,这个毛病许多人都有,部位也不一样,没发现的时候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这样一说,陈姐如释重负,脸色也好多了。老刘说你看听我的对了吧,就你们这些人啊,经不起什么事儿,还有我们家那位,成天听风就是雨,都一样。人家大夫接着说,不过既然知道了,最好平时还是注意点儿,尽量少做剧烈活动,在意着点儿好。于是云消雾散,陈姐又开始嘻嘻哈哈了。老刘说遗憾的是老牛,本来弄不好有机会换一个的。陈姐没等他再往下说就喝道:闭嘴!你那嘴里就是出不来象牙! 老李那边每天是紧锣密鼓地做模具,我也经常往那跑。和旭台、胖子的结义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只是没抓破脸,胖子给我来了电话,说听说你把小丁那的账结了?我说是啊,是他催着我结的,说怕乱了。胖子说那回来见面你再给我钱吧,又该买料了。还有北京那个小程子说必须跟你结账,我去不管用。我说你去了?怎么没告诉我啊,我最近家里太忙,准备换个房子,这钱叫我给凑了押金了,过几天导下来我马上就给你啊。胖子说那得多长时间?我说很快,我把现在的房子卖了,调一下。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索性就玩儿阴吧,你背着我偷偷去敛钱,想抄我的后路,那就对不起了。老李看见我说,咱们厂普通料还能凑合,可是铬12没有,过去还有些特10,现在厂里一天不如一天了,模具料最高也就是45号了,做冲头儿是不行,最多凑合着做个拉伸筒子,那还得渗碳处理,也用不长。我当时是生瓜一个,他跟我说这个我根本听不懂,云里雾里一样。老李说咱们得抓紧了,听老栾说他马上就要退了,再来了新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爷爷奶奶样的,再想这么干就不易了。我说我也看透了,早晚滚蛋为止,老刘自打你们俩闹别扭以后,跟我也差着了,那个旭台和胖子成天追着我给敛账,这年头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那个胖子,我投了一万,他现在想骑我的驴,把我踢开,还给小丁送货还不让我结钱,这弄不好就得鸡飞蛋打,血本无归啊。老李一听提起老刘来,又是大骂,说这一辈子也不跟他走动了。我说我得回去了,老在你这儿泡着太显眼,弄不好给你找事儿。老李说去他奶奶的吧,给老栾他兄弟没少干,给自己干谁敢管!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小邱,小邱说我要走了,我就是一愣,问他上哪去,他说去M.G.,朱会计的弟弟早就去了,后来赚了钱,又把她家里那位带走了。朱会计和小邱的媳妇小朴(读:pu)关系不错,小邱也想去,反正在哪都是打工,他和老李最近的关系不太好。这个老李,跟谁也上不来,小邱可不是个事儿多的人,可是这老李人来疯一犯,张口就骂人,一句两句人家能忍,你天天如此谁受得了?我问小邱得花多少钱出去?小邱说大概其4万吧,怎么着,你有心气儿没有?我说就会开车,到了那边狗都会开车,我又不认识英文,出去准回不来,跟不会一样,上那要饭去啊。小邱走除了受不了老李的气,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们家的房子太差了,最多也就6、 7平米大小,一家三口除了床什么也放不下,而且那床还是上下两层的,小邱睡上铺,老婆和女儿睡下面。马路比院子高,院子比屋里高,天津这地方夏天弄不好就是一场暴雨,屋里进水是家常便饭。那屋子我去过,进门儿连站着的地方都没有,压抑得都喘不上气来,可是这一家三口一年到头的就生活在这里,小邱还是每天乐呵呵的,任劳任怨的工作着,像小邱这样的优秀工人,厂里头早就应该给他调房了。可是没有,那些房都叫包括我在内的人给住上了。后来小邱真的走了,小张是他的连襟,有一次过年,小张告诉我小邱在那边混得不错,过年时还来了电话,他们家的新房子也买了,是小邱寄回来的钱。小张还说那个老板特别喜欢小邱,说小邱认干,技术又好。前几年AOBAMA时期有一次大赦,赶上的人都有了绿卡,我真是替他高兴,像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
老栾临走把厂里能卖的东西都打点卖了,除了厂房拉不走。后面的大车间当初建的时候小胡和小纪两个人就闹别扭,小纪管基建,小胡管施工,图纸上原来没有设计天车,后来大伙议论说,这么大的厂房,300吨的液压机,没有天车哪行啊,老栾一听说也是,就叫小纪去设计院给加上天车,无非是在立柱上加一个台子,将来好安装天车的轨道,俗称叫牛腿柱。小纪又跟老栾请示,买多大的天车,是10吨的呢还是20吨的好呢?为了这个事儿,头头儿们还特意开会研究了一次,后来一致决定买大的,因为10吨的天车充其量也就算是个电葫芦,不是真正意义上天车。这小纪乐不得的买大的,大的贵,其中个就不用再描述了。他去改图纸的时候,小胡在厂里带着民工们玩儿命地抢活儿,黑白连轴转。老栾还蒙在鼓里呢,还紧表扬小胡的干劲儿足,其实小胡没安好心,想干成了既成事实,叫小纪吃不了兜着走,买来天车也按不上,还得退去,那就乱套了,小纪就是吃进去也得吐出来,到时候他小胡是无债一身轻,就等着在旁边看热闹了。等小纪把图纸改好了,天车也拉来了,小胡车间的框架也立起来了,这倒好,刘二爷剥蒜——两耽误。两个人各说各的理,鸡头白脸地打到了凌霄殿上。小纪说我去改图纸,他也不等,就拼命地干?小胡说我不知道啊,你告诉谁了?有谁跟我说过图纸要改?你说了吗?这两个人都是贾厂长眼前的红人儿,在老栾眼前也是说说道道的,所以最后弄了个不了了之。小胡还玩儿坏,偷偷地在老栾的眼前嘀咕:既然用不了,那就得退去。老栾找了小纪一问,小纪这几年跟着老钱真没白混,早就准备得是风雨不透。说当初买的时候有合同,只要不是质量问题人家是不管退的,退也可以,要扣除违约金的,到了最后退不回来几个钱,还不如以后哪个单位想买,便宜卖了呢。企业的管理就这样,人情大于制度,这个企业没法不黄。如果我是老栾的话,这还不好办,两个人都下车间,只发生活费,什么时候天车的钱扣齐了再发工资。你试试,他们俩就顾不上打了,肯定拧成一股劲儿退货去了。再说了,补救的办法也不是绝对没有,在立柱的前面再立一圈矮柱,立柱上打鱼尾螺栓做预埋,与矮柱连接,矮柱子交圈儿,肯定倒不了。我干过建筑,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也是嘴欠,把想法跟老栾说了,并不是我想表现自己,捞个什么资本,我只是想工人们每天拼死拼活地干,这厂子就是我们的依靠啊。过去有一首歌叫《社员都是向阳花》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可是老栾大不以为然,一付不屑的样子。还是那句话,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来不来就爱犯个书呆子病,就好像老李没事儿爱犯人来疯一样,这不是自找没趣儿吗?唉,要是人能活200岁,得少栽多少跟头啊。还是古人说得对,各自多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老栾临退休把这个没打包的天车也给处理了,当然就跟处理废品的差不多了。一言堂就是这样,谁坐在那把椅子上谁就说了算,英文里的Z.X.直译成汉语都是椅子上的男人,关键是那把椅子,其他的人都是放屁,你别听在会上说的冠冕堂皇。你要是有个什么要求,头头儿们都会说,这个我做不了主呀,还得听听大家的意见吧,要多听群众的,大家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啊,这都是搪塞。老白进步、候姐进步、孙姐进步以及于姐、国邦进步,群众就都没意见啦?老栾他儿子承包饭馆,问了哪个群众了?嘿嘿,别忘了不是还有一个M.Z.集中了吗。 上面派了一个新厂长来接替老栾,新厂长姓张,叫张占明,40多岁了看起来要年轻的多,好像35、 6似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几天的交接下来,老栾就衣锦还乡了,也算是安全上岸了。接下来厂的人们又有了新的动静,不少人都主动地去靠近新厂长,这里面数贾厂长的儿媳妇崔会计和地磅房的刘玉和最积极,两个人没事儿就跑去跟新厂长汇报工作,两个人都属于久旱等甘露的情况,一直没有开花的机会。老刘也是蠢蠢欲动,看见张占明也是话特别的密,还有小张也是前窜后跳的。我是去心已决,别管过去老栾对我如何,毕竟他跟我爹还有一层关系,多少也不至于整到我的头上,以后就不一样了,这些人要大洗牌了,与其有这精力不如叫老李抓点紧。这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那天黑胖子又惹事儿了,他一天到晚泡在饭馆里和那些小姐姐们厮混,我师父没走的时候就说过,这小子早晚干成了茶壶,我说他是想当贾宝玉吧。也不知道是谁在张厂长面前给他点了炮儿,张厂长那天看见他就问他,你是哪个车间的,怎么天天都看见你在饭馆里头晃啊?这黑胖子平时就是个250,他舅舅是我们公司里销售科的,叫袁一琦,他觉得他舅舅做靠山,所以在我们厂就整天瞎混。这个袁一琦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那天正赶上他来我们科里,顺嘴说起了他们去南方在XX街买手表的事儿,说那条街道中间是分界线,买、卖手表的人都只能局限于这条街,这边的人想偷着跑到那边去,那边的人想混到这边来,只要你过了界,哨声就响起来了,所以根本别想过界。袁一琦跟人家讨价还价,拿了一块又要一块,弄了一把在手里攥着,瞅眼不注意,就往脖子后面一拍,就贴在了脖子上,手里便少了一块,卖表的肯定不干,可是怎么找也没有,就这样他弄了块不花钱的表回来,还给我们显摆呢。我当时想,你要是让那帮马仔给识破了,非打得回家连老婆都不认识你了!一块手表值当吗。那天袁一琦兴致特别的高,在大家的热烈要求下,眉飞色舞地又讲了一段:我们公司去年在云南开订货会,能搭上车的人都跟着去了,其中就有我们厂崔立的爹崔胖子,崔胖子不是销售的人,只是跟着去玩儿,还带着老婆。这崔胖子有血压高,到了海拔高的地方就不适应,可是又跟着人们哪都去转,成天的酒不离口,烟不离手。那天爬山的时候,崔胖子忽然感觉不得劲儿。袁一琦说崔胖子是个180多斤的大胖子,我们这些人背也背不动,抱也抱不起来,都以为是中暑了,他老婆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这些人赶紧找公司跟着去的保健站大夫,等好容易大夫来了一摸,驾鹤了!原来崔胖子是心脏病犯了。这下可崴了,找来担架好几个人咬着牙抬了起来,他老婆也来了,哭哭啼啼地跟着。好容易抬了一段儿,路过一个村子,叫人家给拦下了,说死人过路不吉利,要过就得给钱,而且是路过哪家门口就得给哪家钱,这可麻烦了,钱倒是好办,可是回去报不了啊,哪个村民家里有票啊。人家村民说不给钱就搭回去,离我们这儿远点儿!老刘说后来呢?袁一琦说哥儿几个有水吗?白话了这么半天也该阴阴了吧。老刘说赶紧的,给袁科长上水,要不拴扣子了。小张拿起我师父的杯给袁一琦倒了满满一杯,袁一琦也不问是谁的,拿起来“咕咚咚”地灌了下去,然后一抹嘴接着说,可他娘的毁了,没办法我们又往回抬。死人死人就是死沉呐,刚才是往下走还好点儿,这又往回抬可是上坡儿路啊,累得我们六个人抬着都费劲啊,这里面还有俩害怕的,哆哆嗦嗦地不真使劲,实际上是4个人在抬。人家当地的人还跟着,非叫哪死的抬哪去,我当时真恨不得死的是我,还有人抬着呢!老刘说别说这个,不吉利啊。老马说真抬回去啦?袁一琦说不抬行吗?人家跟着呢,连地儿也不让撂啊。我们这些人都是坐办公室的,哪干过这个啊,好容易求爷爷告奶奶跟人家说好话,才让歇会儿。派去给经理们送信儿的人也不回来,急得我们啊,眼瞅天渐渐地要黑下来了,这玩意儿弄不好还得给他守灵,荒山野岭的,又这么热,待会儿再臭了!那俩胆小的想扯词儿溜,叫我们给骂了一通。小张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又给满上了一杯水。你想想能不乐吗,袁一琦一米六不还到的个头儿,在那四邻不靠的山上,抬着个180多斤的死鬼往上爬,那是什么景象啊。我说那就这么抬着啊?袁一琦说真没办法,民族地区,人家根本不吝人情,不管你们多不容易,这个崔胖子也是,本来没他什么事儿,倒给添了乱,这倒好订货会成了追悼会。哎呀,幸亏经理们来了,原来是去联系当地的J.C.了,人家来了还真不含糊,带着家伙来的,人家在前面给领道,我们抬着崔胖子跟在后面,当地的村民虽然不情愿,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看着我们抬过去,不过就有一条:不许落地。亏了经理带了不少人来,大伙儿换着还好点儿,仗着出了村就能落地歇会儿,一进村又得一个劲儿地抬,这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村啊,那罪受的啊!好容易才弄殡仪馆去了。老刘说哎呀,袁科长可是受了大累了!袁一琦说受累?哼,这还没完呢,烧的那天我们早早地就去了,再找他们家的人,一个也不见,一问你们猜怎么着?大伙说是他老婆又出毛病啦?袁一琦说,他老婆出毛病?X!他们家都跑山上玩儿去了,因为烧完了就该回去了,就没工夫再玩儿了!老刘,X!这叫怎么回事儿啊!这不都是250吗!经理们研究以后说不等了,他们不来也得烧了,没工夫天天陪着弄这个,他们来了要是闹事咱们就不管了。事先经理们还安排好了谁架着谁,别再出意外了,这回意外倒是没有了,我们都成了他的儿子了: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默哀,默哀闭!说起这个崔胖子跟我爹还有些瓜葛,文革期间,区里的领导挨斗,把我爹也弄去陪榜,崔胖子是一般干部,当时是造反派,跳到台上就给了我爹一个嘴巴子,这件事叫我爹一直耿耿于怀。其实机关里的造反派很少有打人的现象,这崔胖子也不是那根筋搭错了,那天打了好几个人。运动结束以后,崔胖子自知罪孽深重,看见我爹不住地讨好,后来公司有一次要精简,崔胖子老着脸皮想上我爹手底下来,结果当然是不用说了。我爹不像我,没挨过打,我是从小叫人打惯了的,久经锻炼,抗击打能力特别的强,因为我爹从来不护着我,还说你要是不着欠人家能打你吗?你看看怎么没人打我呢?但是就这仅仅的一个嘴巴子,叫我爹念念不忘!J.Q.在文革中曾经说过,好人打好人误会,好人打坏人应该,坏人打好人锻炼,这是后来批判她的罪行之一,这是什么逻辑,难怪这十年被称为浩劫!我现在经常做一个梦,就是梦见自己要参加高考,马上就要考试了,可是我的外语、数学却一点儿也不会,经常在梦里急醒了,然后就是辗转反侧,再难入睡。十年啊,那不是退休以后的闲散日子,那正是人生最美好时光,全耽误了。都说记忆在大脑上会留下一道痕迹,我想如果有一天科技水平发展到可以读取大脑上的的痕迹时,那么我大脑上的痕迹肯定是:遗憾!袁一琦站起来说行了,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大家把送到门口,袁一琦说,诶,没看见老卞呢?老马说,退啦,回家享福去喽。袁一琦说我说呢,我也差不多啦,再混几天也该退了,说着话片上自行车走了。陈姐说,这个袁科长,说起事儿来跟说书似的,要是每天来一段儿就好了。老刘说他要是天天来咱们屋就该改书场了。正说着话呢保健站的王大夫来了,说你们到好,都闷在屋里不出去,外面都翻天了你们也不知道。老刘说我们都是老实人,不爱贪热闹,怕事儿啊。陈姐说又出什么事儿啦?王大夫说你们真不知道啊?小黑胖子跟张厂长打起来了,张厂长都给送医院去了,P.C.S.都来人了,正审着小黑胖子呢。你没看刚才范大夫急的,跟他爸爸病了似的,还有那个马小安,前窜后跳地开车就跑了,从来也没看见他这么勤勤过,本来还说叫于师傅去的,马小安一听赶紧就把车开到楼下了。王大夫和陈姐是前后楼的邻居,她老公也是开车的,不过是给外贸公司的经理开奔驰的。王大夫没有孩子,所以每天都泡在中药里,但是一直是不见效。同行是冤家,她和范大夫就是一对儿,互相之间谁也不给对方说好话。以前保健站还有个刘大夫,结婚以前跟这个厂最早的高厂长在外面遛公园,遇到了一帮小子,看见他们俩挺暧昧,岁数又差的大,一看就是有问题,给拦下一咋呼,老高就尿了,那帮小子把刘大夫给留下了,把老高给轰走了。这老高回来思前想后吓坏了,那时候还是文革期间,男女关系是个敏感问题,弄不好戴个坏分子帽子,身败名裂是家常事,老高晚上就上吊了!可是第二天刘大夫却跟没事人似的来了,一听说老高死了,把她也吓了一跳,这个事儿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后来老栾才调来当了一把。这些知识都是范大夫和小董给我补的课,嘿嘿。后来范大夫经过不懈地努力,终于把刘大夫给挤车间去了。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王大夫跟贾厂长关系不错,上外面中医医院进修了几天,回来就补上了缺,范大夫又开始挤兑起王大夫来了,可是这回是势均力敌,谁也挤不动谁,于是就开始了互相扒。陈姐一听王大夫说黑胖子的事,就说坏了,袁一琦刚走,要是不走的话张厂长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嘛。这小黑胖子也是太混,好么央的怎么就跟张厂长打起来了呢!王大夫说,嗨呀,都是话赶话儿的事儿,黑胖子不是整天在饭馆那儿泡着吗,也不是谁跟张厂长点了炮儿,估计是车间里找他干活儿,他每天都不着调。今天张厂长把他叫到厂长室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地他们就揪吧起来了,就听见张厂长说你可动手啊!黑胖子喊我就打你啦!怎么着,再来劲儿还打你!张厂长把马保卫和赵保卫都叫去了,还说心里憋得慌。小范就忙和上了,这不是已经去了第三医院了。陈姐说又去第三医院了,哎呦,那个地方啊可不行啊。这时候就看见两个J.C.和保卫们带着黑胖子走了。老马说麻烦了,这点儿事要弄大了,还给带走了。老刘说这小子也是欠这个,年轻轻的搞对象没关系,成天在那地方鬼混,你说他们家的大人也不管?这时候马小安拉着范大夫回来了,老马赶紧喊,范大夫,怎么样啦?小范儿推门进来说:麻烦了,张厂长左胸的片子出来了,看不见心血管啊,都是黑的,估计都堵死啦,哎呀,崴了崴了,弄不好得抢救,已经进观察室了,主任都去了,说明天还得请专家会诊。小张说那你怎么不在那儿守着呢?范大夫说我回来是给张厂长拿几床被子送去,今天晚上我和小马都得留在医院陪着。又跟小马说你赶紧跟你们家那位说一声,晚上回不去了。马小安撅着屁股,一颠儿一颠儿地走了。王大夫问小范儿,怎么样需要我去吗,用在咱们这儿拿点儿什么吗?范大夫说那什么,你就不用去了,你把咱们那袋子氧气拿出来,这个第三医院啊,连个氧气袋都没有!不行就得转院。范大夫和王大夫也走了。我的嘴又犯了贱,说幸亏小马在,要不真把我顶上晚上谁接我儿子啊。别人都没说话,陈姐赶紧打圆场说,你可不行,一个人弄个孩子够不容易的了。哎呀,还是老大姐,处处都照顾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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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占明住了院,还进了观察室,成了危重病人。小范儿忙得是不亦乐乎,换了别人他还不放心,据老刘他们去看张占明回来说,连上厕所都是范大夫亲自扶着去,每天卧床不起。这第三医院又拿不出个像样的专家来会诊,找市里大医院联系专家,人家那边还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工夫来这里。就这样每天都是挂吊瓶,也不知道输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反正是一瓶接着一瓶,据小范儿说有软化血管的,有扩张血管的,还有溶栓的。小范儿着急,说这样耽误下去一旦出了问题,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跟张占明商量转院事宜,张占明还不同意,说市里的大医院人太多,去了嫌乱,心烦。小范又跟张占明的老婆商量,他老婆说我也作不了他的主,在家都是他说了算。除了小范儿忙,再就是厂里的人们络绎不绝地去看张厂长,提着罐头、水果、点心还有牛奶之类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往医院跑。当然跑得最勤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崔会计,另一个就是刘玉和,两个人不但买水果,还每顿都给送饭,不是排骨就是鸡汤,还有鱼虾,反正是调着样的给送。还问张厂长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上什么。小崔和我住过邻居,贾厂长老两口子每天像供菩萨一样敬着她,也没见她这么孝顺,就是他丈夫二明也是叫他指使得跟个上了套的驴似的。记得过去一直是贾大娘给他们洗洗涮涮的,后来把贾大娘也给挤兑急了,老太太是猪八戒扔耙子——不伺候(猴)啦。这小崔有办法,每到歇班儿就给贾二明弄了一大堆的衣服叫他洗,看见了我还说,我这是培养二明眼里有活儿,得向你学习啊。我心里话了:谁他妈的要是娶了你这个娘们儿,上辈子准没少干缺德的事儿!单位里的人送的东西太多了,特别是水果,不吃就都得烂了,张厂长叫小范也跟着吃,还有老徐和一个叫杨少奎的工人,这两个人是厂里派来帮着小范儿伺候厂长的。老徐说那么多水果啊,没别的就一个字,吃!单位里就是这样,工人生了病要划考勤,要记病假,要扣钱。厂长住了院,大家都抢着去慰问,发工资、奖金的时候,没听说过扣过哪个领导的一分钱,不多给就不错了。这个问题我曾经在家说过,受到了我爹的严厉批评,还一再警告我别没事找事儿,管住自己的嘴。我又犯了一根筋的毛病,跟我爹争辩说,这可不是官长骑马士兵也要骑马的Z.Y.主义问题,这是所有的职工都应该遵守的劳动纪律,就好像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样,绝没有置身于法律之上的特殊公民。我爹说:混蛋!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东西,越说越来劲儿!我娘说别理他,三枪打不透的玩意儿,你让他撞去,早晚撞得头破血流为止!其实我也就是在家说说而已,是成心说给我爹听的,告诉他当头儿的在厂里是最不守纪律的,是最为所欲为的特殊人。但是到了上面,他们的尾巴就夹起来了,公司开会,没有敢迟到的,也没有敢在底下交头接耳的,因为上面坐的人在局里也是如此。说到公司再插一段题外的话,我们公司的经理姓石,石经理的两个儿子都去了M.G.,石经理借着考察的机会也去那边看看儿子。考察了半天也没考察出来个所以然来,临回来的时候在下榻的宾馆里突然看见电视架很新颖:一个底座,按着4个小轱辘,当中一根独柱,顶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电视机。真不愧是经理,立刻来了灵感,马上想起我们厂来了,因为我们厂的产品里也有小车,于是回来以后就把老栾叫去了。也没个照片更没有图纸,他就这么一说,老栾就那么一听,更别提什么材质、什么价格、什么销路。这东西我们厂就开始研制了,车间里就根据这口口相传的东西,望风捕影地弄出来一个怪物:底下是个托盘按着4个小轱辘,当中一根大约2X1厘米的异型方管,上面又顶着一个托盘,那东西别说搁电视,说悬了屋里要是风大,它自己站在那儿就冲人点头儿。后来石经理还真来看了,说不是这样的啊,我看那东西不像你们搞得这么单薄啊,这玩意儿谁敢把电视放上面啊,不对,不对。这个事后来就过去了。听过一个笑话,记不得是不是莫泊桑先生的短篇小说了,大致意思是说有个人做了一个实验,在村子的一头告诉一个人:我昨天晚上下了一个蛋!后来村子另一头的说法是:某某人昨天晚上下了100个咸鸭蛋!石经理告诉了老栾,老栾又传给了底下的车间,等传到了实际做产品人的耳朵里,做出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可不是笑话,这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一件真实的事,当然凡是过去的事都会成为历史!都会被人记住。 P.C.S.的人也没闲着,把黑胖子关了起来,又跑到医院找张占明做笔录,问了当时的情况以及现在病的情况。旁边的小范儿以专业人士的角度跟人家说了病情的严重情况,把人家也是吓了一跳,说这可不行,现在是法制社会,别说打人,就是气死人都得负法律责任,别说还是有矛盾,就是在一起喝酒,喝死了一个,跟着喝的一个也跑不了。回去黑胖子就弄了个拘留15天。专家们终于来了,专家也是纳闷,要是看片子这人起码得昏迷啦,可是张占明还能下地?几个专家研究以后说,要不再拍个片子?等片子一出来,专家没气死,问第三医院的主任,谁告诉你这个人是栓塞啊?你没检查脉搏心跳吗?你过来看看,这个人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他是心脏右位!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作为主治大夫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专家站起来扭头就走了。这个张占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要不他怎么不转院呢!也是遇到这个棒槌主任,拍胸片有拍半拉的吗!再加上范大夫在旁边的推波助澜,弄了个满城风雨。唉,这个张占明看着老实,其实睡觉还跟耗子飞眼儿呢!用我师父的话来形容,面带忠厚,满腹奸诈!张厂长“康复”了,最倒霉的是黑胖子,在里面蹲了15天,还给罚了两千块,有这两千块得和小姐姐们混多少日子啊!当然这里面也有落了实惠的,就是那两个娘们儿,不久大红榜就贴在了食堂的门口。《水浒传》里杨志和索超比武,梁中书一高兴,结果双拜提辖使,皆大欢喜。倒是不知道那些送吃的的人们作何感想。老马是后来才去的医院,本来想叫着我一起去的,因为老刘和小张先去了。我说我不去,假如是我躺在那儿,有谁去看看我呢?我拉铁管子脚砸折了,那位去看过去我?我有钱还留着给我儿子买水果呢。老马当时面子上还下不来,说你要不去就不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没人管你,就别这么多屁话!陈姐说得,他不去我跟你去,结果陈姐还跟张占明说小于太忙了,没有时间来,托我们给你带个好来。等水落石出以后,老马第一个蹦起来骂大街,X!你他妈装病别坑人啊,这叫什么,有钱谁不知道自己花,我自己还舍不得买水果呢,弄了一个大西瓜给他提喽去了,妈的,下回就是谁死了我也不去了!陈姐说,要说起来还是人家小于有主意,人家就是没去嘛!老刘在那边拿眼斜着我,说他娘的,没想到的事儿,都是这个范大夫瞎鸡8跟着起哄,弄得跟真事儿似的。我把这个事儿告诉了老李,老李的嘴乐得跟破瓢似的说,该!叫他们没事儿舔眼子,花钱补笊篱。我说其实黑胖子就是个250,屋里当时就是他们俩人,又没有证人,你说我打你,我还说你打我呢,死无对证的事儿,他偏偏逞能说就是打了张占明,其实他也就是和张占明揪起来了,也没有伤,这下可好,自己钻套里去了,活该倒霉。老李说那个货,就是逞能,耍不含糊劲儿。张占明没什么,老任倒是真崴了,体检的时候说他的肺部有阴影,老任去医院一检查,乖乖,这个一辈子不抽烟的人竟然是肺癌晚期!从发现到缴枪也就一个来月,大伙都说要是没发现,老任还活得好好的呢,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其实换在谁身上也受不了,告诉你倒计时了,有多少人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啊。老任死的时候我正好出门,没赶上,后来听他们说老任浑身起了好多大包,好像鸡脑袋似的。我师傅那天也去了,我师傅说,哼,一辈子也不吃正经玩意儿,就爱吃鸡爪子、鸡脑袋,临死鸡脑袋全找来了吧。 张厂长到我们厂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卖锅炉,那天一上班他就来找老刘,说让我跟着他出去一趟,老刘说那还有问题吗,去吧。原来他开始是叫马小安跟着去的,可是小马一听说是去安定医院,就编了个瞎话,说不认识,其实天津东郊的安定医院谁不认识,只是他害怕那里的病人。张厂长进去和人家谈事了,我在外面等着,忽然来了一群女病人,都穿着病号服,好像刚刚洗完了澡,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一个跟着一个的跑,旁边的护士不停地喊,快点儿,快点儿,都回屋去,哪儿也别去啊!然后又有一拨从病房里跑出来,护士又喊,抓紧时间下洗啊,都别磨蹭,谁耽误了时间中午就别吃饭啊!这些病人看起来都是无忧无虑的,一个个嘻嘻哈哈,也不理那个护士,好像没听见一样。这时候有一个落在后面的病人,溜溜达达地晃了出来,护士说你怎么才出来啊,干什么呢?那个病人大概有40多岁,不胖,其实这里的病人还真没看见有胖的。走到护士跟前伸出手说,你看我刚剪的指甲,干净吧。护士看了看说,好,不错,赶紧回屋准备一会儿好吃饭了。病人点点头走了。我觉得这些人其实比肌体上有病的人还痛苦,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同时他们的家人也同样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这种病一般不会好,而且特别怕刺激,所以这些人更可怜。我坐在车里听广播,那个护士溜达过来问我,这车是你的?我说是厂里的。她站在车前看着我:你自己想用能用吗?我点点头。她又说那多好啊,跟自己的一样,晚上开回家,拉着家里的人出去兜兜风多好呀。我看了看她,三十来岁的样子,一个极普通的女人。不过她的问题好像有些多余了,开车的用车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她又说我就喜欢坐车,要是我也会开车就好了,我有时间就出去玩儿。我说你要是开上车你就不这么想了。她摇摇头,我就是喜欢开车,多自由啊,想去哪就去哪啊。我忽然在想,每天生活在他们这个环境里,也是一种压抑,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无法正常交流的人,思维都是跳跃式的,难以驾驭。我好像有了一种优越感,感觉到一种幸福,一种丝毫没有束缚的自在。回来的路上张占明似乎很高兴,跟我说可是卖出去了,我说那还得买新的吧?他看了看我说不买了,我说不买了以后冬天怎么办?他说点炉子啊,一个车间里点两个大炉子足够了,冷一点儿精神,还能多出活儿。我说那暖气管儿也卖?他说那东西谁要啊,里面都是水锈,人家自己配管子去,咱们就不管了。我说那全厂的管子加起来可是不少的东西呢,那怎么办呢?张占明说卖废品吧。我当时真有一种冲动,想把车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揍他一顿!儿卖爷田心不疼啊,眼前这个人绝不是来烧香的,也不是逛庙的,这是个地地道道来拆庙的!虽然人们还都习惯叫我小于,其实我早就不小了,我师傅刚退了,他比我大13岁,这就意味着再有13年就轮到我了。我是25岁来的这个厂,为得就是开车,尽管我也看不惯厂里的一些人和事,但是我把青春和精力都交给了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曾经为了这个赖以生存的工厂出力、争光!我不敢再扭头看他,生怕一旦把持不住,一拳就会打在他的腮帮子上,我可不是黑胖子!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一个可以生存的单位毁掉呢?人民大学社会学教授周孝正先生说过,什么是社会学?过去发生的事情叫历史,以后发生的事情叫未来,社会学恰恰就在中间,就是正在发生个事情。我理解就好像是英语语法里面的现在进行时。这正在发生的事情让我愤怒,这是典型的杀鸡取卵,我仿佛看见我赖以生存的饭碗被人无情地砸得粉碎!这个时期成为了历史以后,又有了一种说法: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就说眼前这个锅炉吧,是我师傅还在设备科的时候联系买来的,从北京用拖排拉过来的。北京的涵洞都是标高4米的,天津的是3.5米,所以车过不来,我师傅叫上我开着车去给领路,从东郊范庄子、欢坨绕过来的,在范庄子还挂了一辆自行车,赔了人家的钱又搭了不少好话,最后才运到我们厂的。第一次全厂通气的时候,所有的人高兴的跟农村第一次通电一样,再也不用每天点炉子,又脏又麻烦了,以后只要一进厂,每个屋都是温暖的。这些眼前这个人根本没经历,他对这里没有感情。 |
我终于下岗了,对于下岗这个说法我一直存有异议,就我理解下岗只不过就是避开了失业那个敏感的词罢了,其实所说的下岗就是失业,按照当时上面的说法下岗是应该给点儿生活费的,要不我们这些连插针之地都没有的无产阶级今后靠什么去生活?当时造了许多新词,除去下岗还有离岗挂编什么的,呵呵,真难为这些文化人了。但是不管说得多动人,我从此开始就没有了一分钱的收入,今后怎么活着还是个未知数。老李是先我一步病退了,还能有一些收入,因为他有心脏病,哼,这年头儿有病也成了一种出路。可是我任屁毛病没有,要想办个假病退那得花钱,像国邦一样,弄了个精神病病历,病退了,当然如果没有钱开路是绝对办不到的。有人打哈哈说,有钱能使过推磨,而且也能让磨推鬼。老李是看张占明来了以后紧着卖东西,只要能换钱的都变了现,那两个女干将是功不可没。老李车间里有两台注塑机,平时就是给厂里的产品做些配件,现在销售不景气了,自然意义就不大了,这些小塑料件完全可以外加工,还养着那么多闲人干什么。老李那还有一台新的20车床,过去是专门给老栾三兄弟干活儿的,后来老李开始干我们的活儿。这台设备是我们厂最新的车床,是沈阳机床厂出的产的,虽然不是什么数控六角车床,但是也是台好东西。张占明往老李那跑了好几趟,老李说,我X他奶奶的,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老李表面上平静,暗地里也是鸭子凫水底下紧忙活,把能拿走的都往家倒腾,老李说这都是咱们的血汗,凭什么归他卖?厂里有个老产品车间,过去一到生产烟筒的季节,那个车间就开始做烟筒,因为是白铁厂起家,所以叫老产品车间。现在不生产烟筒了,张厂长把这个车间里做烟筒的设备都处理了,腾出来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来,转手租给了一个倒纸板的人当了仓库,这东西是易燃品,张占明可不管那个,给钱就租。前面说过,一个厂完蛋有三部曲:开饭馆、开经营部,然后就是卖,能换钱的的都换钱,最后就是出租厂房,关张滚蛋。唉,挺好一个厂,就叫这些败家子给毁了。说什么产品老化,不适合市场了,那为什么不开发新产品呢?为什么同样的私企就能干的热火朝天呢?这些现在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我是剃去一头烦恼丝,遁入空门无所求。 老刘之所以叫我下岗,是因为旭台和胖子那里都有意见,两个人没想到都没玩儿得了我,特别是胖子,这小子两个小眼睛一肚子坏水儿。小丁那是阴错阳差我把钱先结了,按他的设想欠条在他手里,就意味着钱也在他手里,谁知道小丁老婆弄了这一出,嘿嘿,都是S.D.的安排啊,与我何干!他又跟我去沈阳结账,沈阳那边儿我那朋友是我的铁哥们儿,姓杨,我们哥俩儿的关系早就超出一般的业务关系了,其实并没什么,就是人家说我实在,每次他到天津来办事,都是我开车拉着他转,然后请他吃饭。人家也实在,我去沈阳,我这兄弟大早晨的开着摩托去车站接我,然后安排旅馆住下,我们俩就喝酒去了,要结账从来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别人想都别想。就这个关系别说他胖子跟着,就是他住那不走了也休想拿走一分钱!提前我早就打了电话,那边的朋友说哥哥你放心吧,不是你来我谁都不认识。胖子不知道这些,掏钱请小杨吃饭,我们俩都偷着乐,拼命地喝,拼命地吃,喝完吃完了都回去睡觉了。胖子想结账,小杨说等等吧,现在款太紧了,过个把月一准儿行。胖子乐得不得了,其实我早把发票给小杨,款已经给了我,胖子这还狗咬尿脬呢。小杨说以后他再来,喝酒可以,货是一点儿也不要了,随他找谁去,这里我说了算,经理都得听咱们的。过了一段时间胖子明白了,这小子在老刘眼前没少说坏话,随他去吧,你觉得你是个土皇帝,玩儿人专业户,老子就是后发制人,就像摔跤一样,谁先出脚谁先倒。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一个事儿,小杨帮我们买的是坐票,我们对面坐着两个好像也是跑业务的人,他们身边站着两个年轻人,说话嘀里嘟噜的,一听说的是C.X.话,那个坐在边上的人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年轻人,然后说,你们往旁边站站,别离我这么近!两个年轻人没说话,往旁边靠了靠。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说你怎么又过来了?我就看着有气,走道就那么点儿的地方,人家站在哪关你蛋疼?我站起来冲那年轻人说,来兄弟你坐我这儿歇会儿。胖子在底下直捅我,小声说别管闲事儿!那两个年轻说不了不了,还是您坐吧,我们站着挺好的。我伸手拉过一个来,把他按在座位上,然后说这火车是国家的,谁都许坐,站哪都应该,我去成都39个小时,厕所都进不去,站的地方都没有,别说挤,能上去就不错,再说了座票和站票一个价,谁爱站哪儿谁站哪儿!对面那个小子说话了,大哥你不知道,你要是去过他们那边你就知道了,他们那边儿看见咱们照样欺负!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谁欺负你找谁去,他们也没惹着你,你欺负人家干什么?哪儿都有好人哪儿都有坏人,做人不能看见老实的就欺负,欺负老实人有罪!第一是不欺负人,第二是不受欺负,你说对不对?跟他一起的人赶紧把话茬接过去说,是、是,是怎么个理儿。我说咱们都是出门在外,互相多照顾没有亏吃,是不是啊。胖子说出门儿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啊。卖零食的小车过来了,我买了两瓶啤酒,都递给了胖子,胖子说我喝一瓶就行啊。我说叫你给我磕开!胖子乐了,拿我当瓶起子啊!我说我的牙不好啊,你不是牙好嘛!人家那两个小伙子买了4瓶啤酒,非要给我们两瓶,我说这可不行,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事儿,我们一个人就能喝一瓶,要不就多买了,死活也没要。两个小伙子从提包里翻出一大包烤鱼来,使劲儿塞给我们,说就着酒吃吧!我说谢了,我不爱吃鱼啊。小伙子乐了,大哥你这个啊太实在了。胖子可不吝那套,接过去拿起来就咬,还说,嗯,好吃,好吃!吃完了,胖子添了个毛病,不停地扣牙,原来是一根鱼刺正好扎进了牙床子里,还在里面一面儿,这胖子是一直扣到了下车,胖子说还是你奸啊,要不你不吃呢!我说还废话呢,你捡便宜啦,要是吃上个鱼钩来你就中奖了。 旭台那里的账更热闹了,那时候我和老李做的模具已经出来了,我也开始自己从霸县进货先培养市场,所以北京小程子那里既有我的货,也有旭台的货,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局面。我失业的事提前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刘玉和通知我的时候是毫无前兆的,以前凡是走的人都是一拨人,而和我一起走的却只有一个自动要求走的小会计,这个会计是来了不到两年的学生,人家可能是找到更好的出路了,所以实际上来说就是我自己。虽然提前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真要说失业,还真有些难以接受。当我看着刘玉和那张小人得志的马脸,心里却在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老刘也装不知道,那就别怪我不讲义气了。第二天我就去了小程子那,告诉小程子我以后不干了,把账结清了。小程子说我还正要找你呢,正好我也不干了,我现在手里正好有点儿钱,刚够把你的款结清,至于旭台的款现在清不了,什么时候清叫他听信儿吧。我知道这也许是小程子在乘人之危干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毕竟今后我不可能再搭着自己的钱跑北京给他要账了,因为我失业了,我没有了经济来源,这些年来我也对得起任何人了。唯一的投资就是胖子那里的一万块钱没有全部的收回来。这件事对我后来的帮助很大,让我明白了人与人之间不能过于信任,因为人之间的友情都是暂时的,而利益才是永久的。回忆这些年,老刘在没有利益的时候,和我是吃喝不分的好兄弟,但是自从有了利益关系之后,人就变了,变得自私、贪婪。 到这里《孟家村》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仅仅是一些往事的回忆,感谢各位朋友的不弃之爱,阅读读拙作,也诚恳地希望朋友们能留下只言片语的建议与意见,顿首再谢!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在下准备继续后续的部分,暂定题目《挣扎》。再次谢谢各位朋友的阅读。 |
挣扎 大凡有人群地方或多或少的都会出现一种情况,就是欺生,在一个本来就已经是社会最底层的阶层里,表现的尤其明显,你是刚来的,就要先适应这里的环境,要一点一点地摸索、体会,逐步提高你在这个群体中的地位,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你才能混下去。社会上层相对要好一些,因为能进入上层的人不是有背景就是有能力,不摸门的人轻易不敢冒然挤兑人,否则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但是并不是说上层的人有多好,只不过是采取的方式方法有别,就是勾心斗角。 1997年,我从原单位下岗了,我们单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僵尸企业,能捞的早叫头捞走了,剩下的除了要不回来的死账,就是个烂摊子,下岗后没有收入,厂里只给上最低的养老保险。我只好手刨脚蹬,一通拼命将就着糊口。转眼到了2004年单位彻底黄了,29年工龄一年给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当时规定一个月工资按840块计算,但是实际给到我手里却是每月按480计算,美其名曰:视同840,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什么叫视同!一脚踢给了我13920,外加多年没报过大额医疗费,另给加了500,实际我所得14420,我正式失业了,没有失业救济,没有经济来源,一夜之间成了彻底的无产阶级,那时我才理解国际歌的真正伟大之处。 屋漏偏逢连阴雨,偏偏这阵子失业成了主流,大批失业人员涌入社会,我那点微薄的收入也因此告罄了。好在是我有个朋友叫桑沐成,在报刊发行单位打工,因为我有辆破松花江,就帮我谋了个送报纸的差事,半夜3点多往报纸批发点送报,每星期两趟,送的是体育小报,工资450, 虽然少了点总比没有强。 上班第一天,见到了发报的头侯军,桑沐成叫他猴子,三十多岁的一个年轻人,不高不矮,胖胖哒哒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盘,说话不紧不慢, 给我分配了路线,提了提要求,不过是不能迟到,有事提前打招呼,特别强调千万不能楞蹲不来,再就是别偷报纸。侯军对我还挺满意:一看您这个人就是个稳当人,这样最好。正和猴子聊着,外面有人大喊:“外面那个松花江是谁的,X8248是谁的,怎么停这了!” 我跑出去一看,一个20来岁的小子站在我车旁边。我说:“我的,等着提报纸的。” 那小子眼一瞪:“开走,这是你停的地方吗?” 我来了气:“这是你们家的地方啊,就停这了!” 报社的印刷车间外面是一溜站台,拉报纸的车都停在站台边上。这时 桑沐成和猴子出来了,猴子陪着笑脸跟那小子说:“这是我们刚来的人,他不知道。” 又对我说:“您把车挪那边去,这是他们的地方。” 我回头看了看那小子,他一脸不屑的样子瞪着我。第一天就给我来了个憋气,还是个没我儿子大的小兔崽子。后来桑沐成告诉我:“这里是晚报社的地方,他们都是晚报社的人,我们这个小报是借人家地方代印的,每天人家印完了,发完了才是我们的。”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后娘养的!从那以后我都把车停在远处。过了几天我们又去拉报,看见站台边上趴着两辆车,一辆旅行轿,一辆轿车,八条轮胎都给放了气,连支千斤顶的量都没有,据说是来报社办事的车,车主不干了,报了警,警察来了也没辙,问谁谁说不知道,这帮发报的都是洋洋得意的。我看着有气,这也忒王道了吧。心里盘算着找机会修理他们一回。那天我和桑沐成坐在车里聊天,看见那天轰我的那小子在擦车,等着拉报纸,我眼前一亮,来了主意。他进去提报纸的时候,我赶紧下了车,找了一团破报纸,一把烂笤帚,把那小子的排气管塞了个严严实实,又用破笤帚把给顶瓷实了,然后回车到里一躺,迷住眼睛装睡觉,桑沐成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你就等着看乐吧,我教你一手。” 一会儿那小子推了满满一小车报纸来了,整整装了一车,那小子上车开走了,桑沐成一撇嘴:“不管用。” 我没吭气。后面就轮到我们装报纸了,猴子喊桑沐成:“你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该分报了,你怎么老跟睡不醒似的!” 桑沐成躺在那翻了翻白眼。桑沐成是个怂人,好脾气,谁都能数落。他没有车,就是帮猴子分报纸,因为每个批发点定的数不一样,所以零头得拿人分。记得有一年电视上技能大赛,就有一个数报纸的高手,瞬间数了一捆报纸,连零头都不差。其实你要是到报社去,那里的数报高手那叫个人才济济,桑沐成每次数报都是神采飞扬,一沓子报纸在手里上下飞舞,一五、一十、十五、二十、......。让人不禁想起了庖丁解牛。桑沐成曾经要教我,我说:“我就差数报了。” 等我们装好了车,桑沐成跟着我 去送报,因为他半夜回不去,只能跟着我送完报纸后再送他回的报亭,他也是失业以后找了个卖报刊的差事,后来我也不幸迈入此行当,这是后话。开着车一出大门不远,就看见路边停着几辆拉报的车,几个人围着那个小子的车旁说着什么。桑沐成说:“靠!真撂了啊。” 我晃晃脑袋:“怎么样?” 桑沐成说:“完了,这小子今天崴了。”我说:“管他呢,叫他欺生,老子开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谁腿肚子里转筋呢,玩他还不简单。” 桑沐成说:“你也太狠了,他今天那一路都耽误了。” 我说:“你没听说过: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吗。我这是教他怎么做人,别没事儿狗拿耗子,欺生,他不也就是个送报的吗,正差不干,装什么大头蒜。” 从那以后,那小子老实多了,基本上很少咋呼了。其实人就是这种东西,这也可能是动物的原始本性,就是支配欲,譬如:猴王,狮王、头羊、头猪、头马、头鸭、头雁等等,甚至看似没有什么脑子的鱼也有领头的,当领头的一旦被吃掉了或者是老了,马上就会新有接班的。电影《金光大道》的插曲里有一句:群雁高飞头雁领,书记带咱向前走。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人群里的互相缠斗,也数正常。 过了些日子,报社的人还是嫌我们碍事,把我们轰到后院去了,猴子倒是挺高兴,因为后院清净,除去我们以外只有一辆拉《老人报》的厢式货车,还和我们不在一起。不过就是没有前面宽绰,基本也就是比一条路宽点,拐角的地方窄了些,靠边是一排栅栏,紧挨着的是个居民小区,我琢磨可能是报社的宿舍吧。那天猴子把他的夏利正好停在拐角就进里边分报去了,赶巧拉《老人报》的车来了,那司机问我这个夏利是谁的,叫给挪开。我告诉了猴子,猴子正忙着和桑沐成数报,随手把钥匙递给我:“您受累给挪挪吧。”猴子一直对我还算客气,老是您,您的称呼,我感觉还不错,人嘛,人敬人高。我正往出走,外面那司机不耐烦了,坐在车里踹气喇叭,大半夜的那动静。我出来刚要开猴子的车,那个司机探出脑袋说:“以后别把车停这,要不挂了、碰了可不管。” 我说:“这不是我的车,我是帮忙给你挪的。” 这个司机四十多岁,长得挺壮实的。听见我这么说,不但不感谢,还说:“就你们那些车也是一样,别碍事。” 我来了气,问他:“你怎么这么说话,都是拉报纸的,你的车不碍事?你又踹气喇叭,又矫情,给你挪车你还那么多废话。” 他说:“我是报社的。” 这句话就是不讲理啊,我说:“你不是报社的吗?今天老子就不管了,我看你能尿出一丈二尺去?” 扭头就走。他在车里骂骂咧咧 ,嘴没闲着。我转身回来,一把揪住他领子把他拽了下来:“咱们上外面大街去,我看看你怎么骂街!” 他车上有俩民工是跟车的装卸,刚要掺合,我们那帮拉报的司机都过来了,那俩民工立刻就缩回去了,我们几个人把那个司机围了起来,他立刻傻了,大伙非要揍他,他马上软了,说:“我就那么一说,没别的意思,咱们这可不是打架啊,值当的吗?怨我,怨我行了吧。” 我说:“都混到干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你还那么多穷事儿。” 司机一个劲地说好话,就在这时,就听身后啪、啪几声玻璃碎了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居民楼上面扔下来几个啤酒瓶子,满地都是碎玻璃碴子。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娘们儿,只穿着件睡衣顺栅栏躜过来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还叫人睡觉吗,大半夜的你们过车我们也就忍了,你们还按喇叭,还打架,找你们主事儿的!” 大伙一看这个大娘们儿不善,都指着那个司机说:‘’这回可是你惹的祸啊。” “大姐就是他踹的气喇叭。”就这当口,又躜过来好几个男男女女,冲着居民楼上面喊:“大伙都下来啊,今天跟他们没完!” 当时是大半夜的3点多钟, 居民楼里的灯纷纷亮了,不少窗户探出脑袋来了,可是再没有人参加进来。真是: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看来大部分群众还是厚道的,有觉悟的。猴子和桑沐成听见院里一片吵闹声,出来一看满院子都是人,齐吵烂嚷。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赶紧劝居民们,那个大娘们儿得理不让人:“不行!什么?你们还想送报去?没门儿!今天一个车也别想出去!” 猴子一听立刻傻眼了,可是怎么央求都不行。那个拉《老人报》的司机急得是一脑袋的汗:“完了,完了今天老人报可崴了,全市的报都在这呢。” 还得说是猴子有办法,打发桑沐成上马路拦了五、六辆出租来,把我们的报纸都搬出去拉走了。夏天天亮得早,一会儿天就亮了,猴子又叫桑沐成给我们每人弄了两套煎饼馃子,搬了一箱矿泉水来,几个人 嘻嘻哈哈还挺美。就是那个拉《老年报》的司机急得团团转,不停地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来。几个人还拿他开心:“都是你吧,没事找事,这回你消停了吧。” 后来还是报社来了管事的,居民们又打电话把环保局、JC也叫来了,就是那个大娘们儿事儿最多,穿着个睡袍晃来晃去,几个开车的偷偷的议论:“你猜这个大娘们儿里头是不是空芯的?” 猴子赶紧说:“诶,诶,哥儿几个可别再惹事了啊!” 最后报社和居民达成一致:以后再拉报车不能进后院,报纸拿小车推。环保局的人说:"你们能做到吗?"大伙说:“能。" 打那以后在拉报我们都是拿小车拉,就是那个司机苦了,他那搬家公司一样的箱货,倒这一车得好几个小时啊。后来我跟桑沐成说:“猴子这人不错啊,又给打车又管饭。” 桑沐成说:“你以为他自己掏腰包啊,都是报社报销,报社有的是钱,他不多报销就算厚道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猴子挺厚道,出了这个事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其实挣扎在底层的人们就这样,心里多少都有些扭曲,有些不平衡,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是主要的原因,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夏天吹空调,冬天烤暖气,喝着茶,看着报的人们是永远也不会体会到一张报纸背后的艰辛的。 |
《挣扎》(二) 所谓挣扎,我理解就是人在无助的困境中自救的一种手段,为了维持生命的一种不计成本的行为,就如同一个落水的人,哪么看见了一根稻草也恨不得紧紧地抓在手里。 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一生平淡无奇,经历的事也都是上不了庙堂的,因此纵观几千年的历史,记载的大多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就连传世的文章、诗词歌赋也大多是出自官宦之手,许多作者只能留下无名氏的雅号。就如同陆游的咏梅词中: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小人物的生活,是很少有人问津的,以至于历史上出了晋惠王著名的: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现在写一些经历,是为了留给将来,就好像现在的年轻人对于文革时期的事情知之甚少一样,对于他们来说用恍若隔世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尽管赚着微薄的工资,干着繁重的工作,就像圣经故事里说的:潘多拉的盒子里唯一留下的就是希望,是希望支持鼓舞着我们活着的决心和勇气,曾经有个城管对我说:“失业,没有钱吃饭,是你自己没本事!” 这句话深深地扎了在我的心里,我不知道我们这个号称伟大的民族,为什么会如此的拜金与浮躁,财富成了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我不知道底蕴在哪里!我是一粒土,我是一滴水,随时会被卷起,随时会被蒸发,但是就是像我一样的亿万极其普通的人,构成了广袤的大地和浩瀚的海洋。对于那个城管之流,我不屑一顾,世界上有哪个民族没出过败类,没出过混蛋! 如果说 发报的人辛苦,那卖报的人则是艰辛。自从送报纸以后,让我又接触到了另一部分人的生活,就是这些卖报的人们,每天不但要起早,还得赶早取报纸,过数、插报,过数是怕少给,少一张副刊都没法卖,砸在手里就是一块多钱,卖一张不过赚个一毛多钱,卖报就是卖个数量,取晚了人家都买完了,你卖谁去?插报就是把正刊和副刊插在一起,因为印报纸的时候正、副刊是分着印的,不是一个版,所以卖报的都得自己插。我们小报就一个版,不用插。不论天寒地冻,刮风下雨365天从不间断,报纸没有一天停的时候,天天如此,能坚持下来真不容易。有一天特别的冷,没有风,干凉干凉的还飘着小雪花,我到发报点的时候,人家大报早就到了,一群人蹲在马路边插报,其实也是在等其它的报。桑沐成进去和收报过数去了,过去是不过数的,印刷机一般不会错,有一天桑沐成找分报的要张报纸,要是别人也就给了,偏偏那天发报的大八怪,腻歪他,就是不给,桑沐成又怂,来了个大憋气,旁边人还跟着起哄。桑沐成家里有个报亭,要张报纸为了卖钱,苍蝇蚊子都是肉嘛。其实印报纸是有富余数的,桑沐成邪火没地出,装完车出来就跟我说:“一会儿停一下,我弄两张。” 找个黑的地方我就停了,他就开始往外抻,一捆抻一张,我看他费劲,就数落他:“你就是个棒槌,大大方方的干啊。” 我下了车,开了门一下子抻出一沓子来,一数15份!桑沐成吓坏了:“一捆才200份,你抻这么多非乱套不可!” 我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桑沐成说:“人家准找猴子啊。” 报纸是打包机打的捆,再想塞是回不去了,桑沐成一数一共19份。问我:“你也弄几份卖吧。” 我说:“我卖谁去啊?人家都得以为我是看完了卖二手报呢。”桑沐成嘿嘿直乐。等到了再送报的日子猴子那圆圆的脸拉得老长,看见我就说:“都过来啊,咱们开个会。” 桑沐成做贼心虚,眼不敢看别人,好在高压水银灯一照,谁的脸都是青里透着绿,猴子絮絮叨叨嘚吧了半天,就一句话:“再丢报,赔!”没想到那天别的好几辆车报纸都少了,可能是印刷机真出毛病了。呵呵,真是天不灭曹啊,猴子也晕菜了,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和桑沐成得以平反昭雪。从那以后再送报多了一道工序,数。我到没事,有桑沐成啊,桑沐成这个抱怨我:“都是你惹的。” 我说:“放屁!你还发财了呢。” 桑沐成说:“靠,你们家几张破报纸就发财了啊。” 我说:“你留神我找猴子举报你啊。” 那天桑沐成数完了报纸,我们就完事了,桑沐成上车说:“走吧。” 我说:“真亏了有你,要是我自己早啦。” 前面停了辆拉报的车,我往后一倒,就听:“哎呀”一声,我赶紧踩住了,下来一看 ,原来是有个数报的大姐蹲在我车后头,叫我给顶了个跟头,我赶紧问她:“碰哪啦?” 大姐说:“没事,也怨我没注意。” 别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你就不应该蹲在人家车后头,人家看不见啊。我真感动,穷人不但皮实,还厚道,这要是换了马路上的老娘们儿,非讹上我不可!从那以后每次倒车我都事先下来看看。 半夜送报什么事都遇的上,有一次刚从发报纸的老徐家出来就遇上仨醉鬼,光着腚站在胡同当中大喊:“看看这是什么。”还哈哈大笑,挡在车头喽,我没停,奔他们就撞过去了,那仨还真利落,立刻就跑一边去了。我踩住了问:“是你妈的想排排(天津话压扁了的意思)吗?” 桑沐成吓了一跳:“我靠,你怎么这么楞啊。” 我说:“都他娘的沦落到送报的地步了,还怕醉鬼?不躲下去往死里打一顿,哪都好受了。” 人在心理不平衡的时候都有些变态。每次送报完回来常碰见个遛狗的半大老头儿,50来岁的样子,那巴狗也不牵着,狗也是一付狗仗人势的样子,老站在马路当中,看见车来了连躲都不躲,那天那个男的没跟着,我一跟油就过去了,“咯噔”一声。桑沐成问我:“压上啦?” 我说:“排扁了。” 桑沐成直喊:“快开,叫那老小子逮住就麻烦了。” 我把大小灯一关,拐弯就跑了。有一天报出晚了,紧赶慢赶的快跑,前面有辆拉菜的狗骑兔子(就是三个轱辘的农用车)在前面晃荡,满满的拉着一车菜,紧上面几捆大葱上还坐着个人,怎么拿大灯照也不让,我可不敢硬超,就怕对面窜个探头鬼来。这时后面来了个大车,大灯紧晃,我让开了,那狗骑兔子还是不紧不慢的,大车可不管那套,楞过,还抹了它一下,狗骑兔子可麻了爪了,往边上猛一躲,上面那位跟着大葱就下来了,菜撒了一地,跳着脚大骂,大车早没影了。桑沐成乐坏了,跟那拉菜的逗:“别走了,就在这卖吧,省的卸车啦。” 人在苦闷的时候就需要自我调节,苦中找乐,要不就容易得抑郁症。老徐是个卖报的,就是我送报那家的兄弟,姐姐、姐夫、弟弟都干发报,老徐和老婆穷,也不愿意和他们凑合,就自己支了个报摊,我有个朋友和老徐也是朋友,一提都认识,世界就这么小。指着卖报纸只能糊口,绝对发不了财,一般报亭什么都卖,什么饮料啊,小食品啊,电话卡啊,游戏点卡啊五花八门,只要能卖钱的什么都卖。老徐是撂地摊的,这些都卖不了,只能卖报,各种各样的花边小报一应俱全,引得报摊周围一帮闲人围着白看报,倒是热闹,所以报纸卖的还凑合。老徐平时为人随和,大家也都愿意围着他。那天我出去办事,朋友叫我去老徐的报摊送个信:晚上有事不能和他喝酒去了。老徐正在吃烧饼,一边吃一边点头:“没事,没事。嗯,嗯,谢谢了啊。” 看着老徐那个没牙的嘴,像个胶皮人一样的嚼烧饼,有些惊奇。回来和朋友说起,朋友说:“他就那么个人,嫌带着假牙难受,就拿牙床子楞磨。” 朋友说:“你还不知道呢,有一次他家亲戚结婚,他老婆得看报摊,就叫他去了,他倒好,带了个饭盒,同桌的人都以为他要最后带点折箩(吃剩下的菜)回去给他老婆吃呢,哪知道菜一上来,他把饭盒一打就开始拨拉菜,同桌的都惊了:大伙还没动筷儿呢,他倒来得爽快,感情不是要折箩,直接干实惠的啊,哪有这样吃席的啊。老徐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拨拉完菜一转身,背着脸就吃上了,原来他是怕人家腻歪他的吃相不雅,怕别人嫌他脏。吃完一抹嘴,走了。”后来同桌的有认识他老婆的,告诉了他老婆,我朋友是听他老婆说的。听完乐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仔细想想,老徐这个人别看没什么钱,却挺知道礼义廉耻的,让人觉得挺可爱,有个性。有句话:士不可夺其志,就是人穷志不短啊。没想到过了不久老徐又有新段子了,老徐平时没有什么爱好,除了喝点小酒儿,再就是有点小好色,没事老背着老婆往按摩房跑跑,放松放松。他老婆一把年纪了,这些事难免照顾不到,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老徐倒也知道好歹,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的的干。这年头也不算个什么,要不那些洗头房、泡脚屋灯红酒绿的在干什么啊,不是天都还有个叫天上人间的去处吗。而且这些地方附近都衍生出了一些寄生买卖,就是成人保健店,老徐天天卖报纸,大人孩子没有不认识的,自然和保健店的老板也熟识,有时也弄点吃吃,毕竟岁数不饶人。那天保健店的老板看见了老徐,就喊他:“老徐,来。” 老徐说:“干什么,又卖我假货啊,你那玩意没真的。” 老板说:“诶,这回来了新的了,绝对管事,不信你试试,美国的。” 老徐晃着脑袋:“行了吧,我可不上当了。” 老板说:“我今天不要你的钱,白送行了吧。你试试,管事了你再来。” 说着拿出两粒蓝色的小药片给了老徐。临走还特别嘱咐老徐:“一次就吃一片啊,千万别多吃,这玩意劲儿可大了。” 老徐回家心里寻思:劲大,新的,去你奶奶的吧,回回都这么说,不就是画个圈叫老子躜吗,临睡觉把两粒都给吃了。后来晚上他老婆可遭了罪了,不停地骂老徐:‘’你个王八蛋,你又吃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老徐还没完,他老婆骂他:“你个老不要脸的,你还有点别的事吗!” 老徐没辙,小弟弟支起老高,走路只好猫着腰,撅着屁股卖报去了。正好看见我朋友吃完早点回来,赶紧把我朋友拉到一边嘀咕:“他妈的,中招了。” 我朋友一惊:“怎么弄的啊?” 老徐说:“回来再说吧,我得赶紧得去按摩那,我家那个娘们儿都叫我个鼓捣疵了,死活不干了,你受累给我盯会儿吧。” 到了按摩屋也是一顿臭骂:“老徐,你吃了人参果了啊,返老还童啦。” 后来保健店老板看见他还问呢:“怎么样,管事吧?” 老徐又把他给骂了一顿。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我们生活在最底层,天价的房子,进口的商品,出国旅游都不是我们的生活。我看见过一则有关教游泳的广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在后面加上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
《挣扎》(三) 我就是条穷命,本来和老李干脚轮,可是就是不见赚钱,手里仅有的4万块钱差不多都投进去了,这玩意儿不能在家里干,得用设备,几十吨的冲床我哪有钱买,就是有钱买,又往哪儿稳呢?没有厂房啊,只能租,租设备,租厂房,然后剥削自己。老李刚开始劲头儿挺足,后来看光受累不见钱,也撒了气,开始跟我玩儿起了段子,把模具偷偷地弄走了一部分,说他那个相好的齐姐老家有设备,他们俩做产品,然后再卖给我,叫我自己去卖,这就等于他们俩赚我的钱,我成了棒槌,这些模具一大部分是我掏钱买的料,仅仅开始的时候老李在厂里顺了些料,我已经投进去了3万多了,他是一分钱也没投。这个局面让我措手不及,钱都扔进去了,我是黄鼠狼烤火——毛干爪净。每天中午我还管老李的饭,老李嫌吃得太次,每天在路边买些素包子对付,老李说这洋白菜的素包子天天吃,连猪都能吃疵了!你也别怪老李咽不下去,我天天吃也是费劲,天津人做洋白菜馅也不是跟哪个师娘学的,都是先煮熟了再剁馅,上锅一蒸,哎呀,那个熟腾味儿啊,别提了,可是不吃又能怎么样呢,不是没有钱吗。钱这东西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确实是万万不能的。他老婆也找我说“你就行行好别叫他干了,他有心脏病你也知道,弄不好哪天他一犯病儿,一甩手他走人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哎呀,我当时真是焦头烂额了,我想过自杀,可是看着儿子真下不了决心,我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亲人了,我死了无所谓,可是他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思前想后还是硬挺着活着吧。自从老李不来了以后,我一个根本没摸过冲床的生瓜硬是上了冲床,80吨的冲床,一脚踩下去如同在眼前打了一个炸雷,我心里想,这都是S.D.的安排吧,反正这罪必须得我自己受!相书上说我这个人就是一生的孤独命:四野茫茫,鬼哭狼嚎,如入无人之境。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就剩下一个曾经信誓旦旦的老李也离我而去了。那时候我最爱看的就是有关绝境创业的报纸,每当看了以后总觉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记得有一篇报道说一位翘楚,当年是一个穷光蛋,仅仅带了200块钱就去南方闯天下,后来空手而归,再后来在天子脚下的某县食堂吃饭,无意间听人说起有一宗植树的买卖,没有人敢接,这位当时身无分文的先贤就挺身而出,接了这个活儿,自此平步青云,且不说这个活儿怎么能落在他手里,就是给了他,他又是拿什么做的抵押?可是当时的我就相信,认为只要肯吃苦,早晚能成人上人。苍天果然不负我,继老李退出以后,我有起色,每个月从销量几百块一家伙跃升到净利润过了万,几个月下来本钱就回来了,真是骑驴吃豆包——乐颠了馅(向)了,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叫人抄了后路,我要是不干别人也想不起来干,我这一干这些人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蜂拥而至,像抢狗头金一样的抢着干,收入一下子缩了水,再加上原来2860一顿的冷板,一下子涨过了万,带钢也过了9000一吨,销量却天天递减,用当时的时兴词来形容叫逆增长,我日他XX的,这是哪个王XX造的词啊!你卖4块,他就有人敢卖2.60,你使2个厚的料,他就用1.2的,还赊账,挤死你为止。没办法,我只能改行。还好,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桑沐成帮了我,找人给我弄了个报亭,从此我的生活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前途未卜,摸着石头过河吧。桑沐成是我的老同事,过去在房建我是瓦工,他是木匠,亲兄弟一样,他还紧给我打气:“现在想租报亭没有人的都抢不上啊,起码你先能把嘴堵上啊。”这是实话,没有饭辙的人多,不管能不能赚钱先抓到手里再说,我嫂子的弟弟有次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这年头,赔钱还得求人呢。”我觉得真是这么回事,许多人也不管能不能赚钱,什么买卖都往手里抓,最明显的是开饭馆的,进门先装修,一通乱拆乱改,等真一开张,除去头一天贺礼的时候热闹,又是花篮,又是鞭炮,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过几天再看:门可罗雀!你想啊,要是和天津山东路那块宝地一样,谁转给你啊。于是挺个几个月,继续换人,接着折腾,周而复始,往复循环,坑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就是房东偷着乐,换的越勤房租越有保障,还不退定金呢。但是饮鸩止渴的人却前赴后继,层出不穷,无穷匮也。我曾经问过桑沐成:报亭一个月大概能赚多少,他没打喯儿的说:“2000——3000吧。” 想想也可以了。我这个人和赵公元帅没什么交情,老赵从来不青睐我,我也没图个什么大富大贵,能解决温饱就是阿弥陀佛了。 2007年的1月1日我正式开业了,没有花篮,没有鞭炮,冷冷清清。我站在柜台里面,看着满书架的杂志,满柜台的报纸,像做梦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种《林家铺子》的感觉。说句实话,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干买卖的料,我最讨厌唯利是图,瞧不起斤斤计较的买卖人,可命运就是这样会捉弄人,偏偏安排我干这个,唉!时也命也,林冲不是也给逼的上了梁山吗,秦琼不是也把马都卖了吗,都是没辙啊,我又算个屁啊,卖吧。可是人家真来买报纸、杂志我连找都找不到,更别提卖多少钱了,人家买东西的都看着我着急,人家告诉我杂志在哪,告诉我多少钱 ,我是一点底气也没有,看来硬赶的鸭子还真上不了架。好在一会儿桑沐成就跑来了,帮着我打理,家贫盼孝子,国破思良将,还是有朋友好啊,多少年的老兄弟了,心里热乎乎的。桑沐成拿他那电动三轮给我拉了一车饮料来,告诉我卖多少钱,我平时很少喝饮料,不是不爱喝,是没有闲钱。看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饮料瓶子,又是一堆天书。桑沐成叼着烟卷,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卡来:IP卡、IC卡、充值卡、游戏点卡,看着都头疼。桑沐成说:“你什么都得卖,不卖你怎么赚钱啊。”我说:“我就差卖屁股了。” 桑沐成说:“滚蛋去!跟你说正事呢。” 过几天再给你上点烟卷。” 晚上我留桑沐成吃饭,怎么着哥俩也得弄口啊,桑沐成说:“不行,出来一天了,赶紧得回去看看。小康在家盯一天了。”小康是他老婆,也是我们从前的老同事,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外号叫耗子。桑沐成真不含糊,连着来了一个礼拜,帮着我收拾屋里,弄了好多杂志的招贴画来,最多的是《男人装》的广告,全都是漂亮的大美人,半显半露,抓人眼球,玻璃上,门上,墙上贴了个那叫一个满,引得过路人买不买都要驻足看看,腿勤的就进来仔细欣赏,看着这一群娘们儿,我心里偷偷地在笑:都成罗汉堂了。那天桑沐成还夹着一捆报纸来了,说是要给我恶补一下基本功,就是教我怎么数报纸。桑沐成把报纸墩齐了,斜着折过来,左手掐着,右手大拇指按着,其余四指岔开,一捋一过,一次5份,一会儿就数完了。然后叫我试试,我也学着照葫芦画瓢,好歹凑合数了数,我说:“我练这个没什么用,你看有人买吗?”桑沐成说:“那你也得会啊,卖报的不会数报不是成笑话了吗。”临走桑沐成问我:“你这里怎么没有《中国日报》啊?”我说:“不知道。”他说:“这邮局就是爱抽疯,几天就一变,回来我给你上点吧。” 后来这《中国日报》还真让我卖上瘾了,因为是英文的,所以中国人基本不看,看的也都是素质比较高的学生,又不是天天出,所以不怕剩,早晚都能卖出去,这是后话。 一晃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桑沐成也不能天天陪着我,我也渐渐地适应了每天的节奏,邮局的报亭每天3趟送报纸,早晨6点左右送早报和前一天的杂志,10点左右来的主要是杂志,下午2点左右是一天收尾的杂志和晚报,这三趟一过,一天也就混下来了,所以时间好像过得挺快。 送报刊的车是顾来的,开车的叫老李,50多岁,开着辆8座大发。开始挺刺,来了就在外面按喇叭,出去迟一点儿就不高兴,说话不受听,有点越就乎越罗锅的意思,我初来乍到不敢造次,一直小心地对付他,也算相安无事。那天我拿完货就回去了,半天看见老李还没走,没在意,一会看见他下来围着车转,我就过去看了看,问他:“怎么了?” 老李说:“坏了,刚要走就灭了,再就打不着了。” 我问他:“有油吗?” 老李说:“刚加的啊。”我把座子撩了起来,挂上空挡,一打钥匙,空转,再看看火化塞的高压线,挨着个的检查一遍,没事,往上一找,原来是点火线圈的总线掉了,我给他插好了,一打钥匙,车立刻就发动了。老李这个高兴,一个劲的说谢谢。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总线掉了。” 老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来才知道,老李是半路出家的司机,没开几年,任屁不懂,也是个架上的鸭子。从那以后老李和我也客气了,每次都把报纸给我送进来,我还是尽量自己去拿,两好换一好嘛,都不容易。这些刚开车的人,往往一些不算毛病的小故障就能憋得他叫车拖他。关键不是基础太差,而是根本没有基础。 那天早上我刚把花花绿绿的广告挂出去,旁边卖服装的小王就跑了进来:“大哥,城管把你挂广告的网子拿走了!” 我出去一看,一辆破皮卡开跑了,干点买卖容易吗?城管还跟着捣乱,门口一帮偷自行车卖的赃车他们从来不敢管,倒是老老实实买杂志的得受气,气得我够呛。没一会儿又来了一男一女,穿着邮局的制服,那男的没吭气,那女的40多岁,高个,指手画脚的问我:“你这顶子怎么都掉啦?”我说:“你是哪位啊?” 那女的一脸不屑的看看我:“市局的,检查卫生,环境。” 我说:“我不知道啊,我是刚接的这里,才来了没几天,来时就是这样的。”那女的说:“那你抓紧给弄好了。” 我说:“姐姐,我不会呀。” “那你就找人修嘛。” 我说:“我是租的邮局的房啊。” “邮局的房原则上谁用谁就得维修。” 我这个气啊,刚刚叫城管把网子拿走,又来个叫修房的,这她娘的还有好人走的道吗?看见旁边小王把一堆包服装的塑料袋放在我门口了,又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不知道,不是我的。” 她说:“是谁的啊?” 小王听见吵吵,赶紧出来了说:“我的,我的。”这女的转身对我说:“你以后得制止他,不能让他放这。” 我越听越来气,就说:“姐姐,你还真拿我当回事啊,我一个穷卖报纸的敢管谁啊,除了带黑箍的都能管我。再者说了,这个卖衣服的你在这他不敢说什么,你一走他就打我呀。” 小王扑哧就乐了,这娘们儿还是一本正经,指着便道说:“这个门口都是你门前三包的范围,有了事你负责,不合要求就罚你钱。” 我说:“姐姐,除去钱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要是有钱谁上这受这狗屁疵来啊,你不是说这块都归我了吗?好办了,明天我就把这儿圈起来,保准合格。” 那娘们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缺心眼,还跟我说呢:“你可不能圈马路啊。”那男的始终没说话,看见要打起来了,就赶紧打圆场:“张姐,这师傅不是说了吗,人家刚来没几天,过几天自然就习惯了,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把那娘们儿拉走了,可是从那 |
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检查我了,估计那个男的回去准跟那女的说了,这个报停是个体户,这个老家伙是装傻。 |
《挣扎》(四) 邮局的管理还是延续了过去的模式,就是要绝对服从上级,邮局规定:凡是内容反动的、黄色的、违禁的、封建迷信的报刊是绝对禁止销售的,一经查出轻则罚款,重则取缔经营资格,而且还绝对禁止出售私自引进的报刊,平时明察暗访不断。每周都要开例会,传达通报一些问题。报亭坐落的地点很重要,一般是医院、学校附近为最好,其次是公交车站,闹事区,再就是居民聚集区,要是在阴山背后你就倒霉了,谁干谁黄。各每个月的租金也不同,是根据任务来定的,销量好的地方就贵。一般毛利是28%,这是在尽销的情况下,如果有滞销的报刊由经营者自负,邮局不退。邮局的代销品种除外。 桑沐成的报亭是出版局的,只要不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什么都能卖,比邮局要宽松的多,什么花边小报、人体艺术、游戏攻略,五花八门,那叫一个全。我就不行了,我又根本不看好这个买卖,只要能凑合就行了。对此桑沐成没少教育我,可我还是我行我素,以不惹祸为上策。果不其然没多少日子有个报亭出事了,叫邮局稽查的给抓个现行,不让卖花边小报他偏卖,那期正好刊登了一段某敏感人物的绯闻,一张块八毛的报纸罚了两千多还给取缔了经营资质,损失太大了,因为没卖完的报刊也不给退啊,估计把那家给坑苦了。接着就是严查,来了一大帮人,有的是起哄,也有的官迷是真想搞出点成绩来。那天一进门,有个人就看见我墙上有张《凤凰周刊》的广告画,立刻把眼立起来了:“这是什么!” 我就恨这样的人,狐假虎威的欺负老实人,先不说干报亭不容易,就一张画至于的吗?我当时火往上撞:“不就张画吗,你咋呼什么?” 因为我是刚来的,那小子不认识我,所以他也不含糊:“撕了,撕下来!” 外面的人听见了都进来了,其中就有当初帮我办报亭的老黎,虽然没什么关系,倒是对我印象不错,赶紧说:“诶,他是刚接手的,不知道,把那个撕下来吧,咱们邮局不能卖这个。” 我一看是老黎就把画撕下来了,说:“我没卖,是朋友给拿过来的,我看着好看就贴上凑个热闹了。” 老黎乐了:“我知道,我知道,我过去在书市(报刊批发市场)也待过,老桑不就是你朋友吗,都是熟人,没关系以后可别贴了。” 我也觉得有些过分,赶紧给他们撒了一圈烟。我又跟那小子搞了搞,那小子看我和老黎挺热乎也没说别的。这次过后我告诉桑沐成:“怎么样,要是听你的真弄几本卖准是现行。” 桑沐成翻了翻大眼珠子:“这鸡巴邮局就是穷事儿多。” 后来我把那些电话卡、游戏卡都还给他了,至于烟卷我是咬死口不卖,我又不懂,真弄两盒假的来,烟草局那帮爷爷们非罚死我不可。桑沐成说:“也好,我都叫人坑了,你刚干趁早别干了。” 原来有一伙人专门拿假卡换真卡,他的卡是用过的,桑沐成没注意,叫人家给调了包,气得他老婆骂他了好几天。 干买卖有句话:“刮风减半,下雨全完。” 这还不包括其它的因素。这其它因素就是意想不到的,比如修路、刨沟、下管道等等。要不说我是穷命呢,刚刚有些熟悉了,电业局埋电缆的来了,靠啊!一条两米多宽两米多深的大沟,刨出来的土就堆在马路边像小山一样。我这里说是报亭,其实是邮局的一间单独的房子,就是个小门市,十几平方米的样子。挖沟的在门口给临时搭了个便桥,放眼望去各个门口都是桥,仅仅在冲着马路的地方给留了个小口,买报刊的都是从桥上过来,极不方便,要是来个在车路边一停把口堵死,我在屋里只能干着急,出去还得装孙子:“师傅:劳驾您受累给留个口吧,要不我这就没法卖了,谢谢,谢谢。”赶上好说话的就给挪了,赶上不是东西的不给挪你还得治气。那天来了个男的,正把口堵死,我求他给挪挪,他眼珠子一翻:“你不是在屋里卖吗?我停这碍你什么事?” 这小子我认识,平时老来接个女的,都是40多岁的人了,俩人一见面就甜吧啰嗦的,一看就不是两口子,没想还这么混。我没含糊,等他一走拿着钥匙从头到尾给他留了几道记号。唉,现在做好人真难,有些人就逼着你干坏事。桑沐成几天没来,一进来就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乱啊?” 我说:“好几天了,没辙啊。” “你找邮局给你减任务数啊。”我说:“找了,不管。” 桑沐成说:“这个邮局真混蛋,这怎么卖啊,还得多长时间弄好?” 我说:“他们说一个礼拜。” 桑沐成说:“放屁!” 我说:“光刨槽就得一个礼拜,完活最少一个月。” 桑沐成说:“我找了半天才找着这个口,人家买报纸的更难找了。” 邮局就这样,只管敛钱,其它事一概没人管,我就这样凑合了一个多月。杂志都是桑沐成拉走让别人帮着卖的,月底一算赔了几百,那也得认便宜,要是没有他帮忙,每个月8000块的任务额,全砸手里那就不是几百块的事了。 07年“五、一”节的时候,邮局又改章程了:原来每个月交一次货款,改成每个月交两次了,我以为“五、一” 节邮局公休,提前没准备好,第二天就来了个条:罚款200,是李经理给的。打电话和他解释没用,说是已经报上去了。又是一口气。这不是上了贼船了吗!所以现在一有人提起要做买卖我就心惊肉跳的,干买卖可实在不容易,特别是像我这样既没有背景又没有钱的失业人员,在这个崇尚拜金的社会里就只有忍气吞声,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一直暗暗地鼓励自己:总比蹲局子强吧,可要是听那些住过姥姥家的人说,局子里也不尽然。 人是群体动物,构成了社会,社会就是由好人和坏人组成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通过接触自然不自然地就有了朋友,说句老实话邮局的职工大部分都是非常好的人,实在、本分,特别是营业局的人,从局长到普通职工都很照顾我,真的很感激他们。这里面和我最好的是看大门的老肖大哥和营业厅的小何。老肖比我大5岁,是临时工,上24小时歇48小时,和另外两个人3班倒,除了看门还负责打扫卫生、热个饭什么的杂活,一个月才给个600块钱,也就是落个零花钱。老肖为人热心仗义,曾经是去东北的老三届下乡知青。小何是个小伙子,1.8左右的大个子,帅气漂亮,他父母也都是东北的下乡知青,他父亲是天津的,他母亲是东北本地的知青,举家返城时把小何带回天津了,小何一半的学是在天津上的,所以透着一种东北人的豪爽。从此我们仨人成了忘年交,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和买报刊的人也熟了,大部分都是厚道的人,许多人和我都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不夸张地说,有的人路过几个报亭都不买,却专门到我这里买报刊,一个是因为和我说得上来,主要还是为了帮助我的买卖,真是很感动。这其中不乏南开、师大的教授、电台的主播、在读的大学、中学的学生,甚至还有美国来的客座教授,当然更多的是和我一样的平民百姓,上至70多岁的大爷,下至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的亲切。 那天下午1点多的光景,进来一个女的,30多岁,我问她:“您看看什么啊?” 这个做买卖最好别上来就问:您买什么啊?您要什么啊?之类的话,因为咱是赚人家钱的,问得太直白了有时候人家反感,就好像要急着要从人家的口袋里掏钱一样,所以最好问:您看看什么,您需要什么,这不是狡猾,是技巧。那女的嘿嘿一笑说:“我那天给了你一张假票子,我来给你换一张。” 我仔细端详她:确实没印象。我说:“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那女的把手套一摘,往柜台上一扔,就掏出一大卷钱来 ,:“有,没错。” 还是嘿嘿地笑,我有些发懵,哪有这样的人啊。再一看她摘下来的手套,哪是手套啊,是两只袜子!仔细地端详她嘿嘿的笑脸,神经病啊!最后还是老肖来了,我们俩把她糊弄走了。老肖说:“这块特别乱,什么人都有,你看门口儿这帮卖自行车的,都是偷来的。可得留点神,可是怎么神经病也来了啊。”我说:“这可不是第一个了,我来了没几天就来了一位集邮的老娘们儿,问我集邮报的事,我以为她是要 《集邮》杂志呢,结果叫她给臭骂了一顿,说我是个棒槌。,初来乍到,又不敢还嘴,毕竟这是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地方,打起来还得给她磕头不是。”老肖说:“唉,最好是别打架,你就一个人,打起来肯定吃亏,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做买卖没有不收假票子的,防不胜防,因为有些人专门指着这个吃。还有一次也是来了个女的,进门就说:“来瓶水。” 我回手递给她,她手一张扔给我一张20的票子,我一看:假的。我说:“拿真钱,画报不要!” 她又把另一只手一张,又扔出一张20的来,我没理她收了她3块,平时一瓶水都是卖1块5,或者1块,谁叫她拿假钱骗我,要是没注意白给她水不说,干赔20啊,这样坑人的人一定要治治。那一段时间,我们附近的假票子泛滥,特别是假5块的最多,弄得市场里卖东西的都不要5块的了。 我收过一次50的假票子, 也怪我不仔细,大清早来了一位,还是个脸熟的,不夸张的说他那张脸看一次能记住一辈子:秃头、大眼、高鼻梁,白白净净,文文气气的,一口天津式的京腔,绝对不像个坏人样,买一张报纸。那天也是凑巧,我的验钞机一直是用磁点验钱,老肖问我怎么不拿紫外线灯照呢,我说灯泡憋了。老肖就给我买了两只来,我们俩正试着呢,这位就进来了,正好试试,一照:水印字有些发暗,但是也不是不亮,我就没用磁点再试试。等他走了我还是有些嘀咕,拿磁点一试:根本不亮,假的!50啊,得卖多少报啊。我再追出去,早没影了。气得我当时要是逮住他,非揍他不可。老肖说:“这小子眼熟啊。” 我说:“是啊,要不怎么大意了呢。早晚抓住他。” 果然,没过多少日子这小子又来了,我一把抓住了他,他死不认账,我报了警 。警察一会儿就来了,到了派出所警察把他所有口袋都反过来了,一分钱也没有,看来这小子真是有备而来的,就是想探探我发现了没有。警察真不错,对我说:“这可不好办了,你不是现行抓住他的,估计这小子是来试你的,要是他口袋里有钱我们就楞没收,凑50给你,我们知道你绝对不会冤枉他,这小子贼眉鼠眼的就是干这个活的,可是咱现在没凭据,也没辙。” 我也觉得警察说的对,没辙,又吃个哑巴亏。后来我认识了个经常来买报的大爷,提起这个事,大爷说:“你说的是他啊,没错,那小子没工作,专门花假票子坑人,就住在我们楼上。”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仔细了。但是也还是能遇到花假票子的。有一次晚上来了仨喝了酒的,拿了一张两半对上的50的买饮料 ,叫我认出来了,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那仨看我看出来了就走了。不仔细是绝对不行的,记得还是刚干的时候,有个人买杂志,我看是张10块的,也没吭气,等找钱时他非说是20的,没辙。所以,干什么外行都不行,老肖过去是买副食的,后来教给我:一定要唱收唱付。比如:先看好钱是真的了,就说:“收您多少,找您多少。” 这是个基本功。三人行必有我师,人到老学到老啊。毛 曾经说过:“要过细,粗枝大叶不行,粗枝大叶往往搞错。” 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 |
《挣扎》(五) 鱼有鲭、草、鲢、鲤、鲫、鳙,分布于上中下各水层之内,人分左、中、右,混迹于寻常巷陌之中。我的报亭附近就有一个著了名的二手自行车市场,说是市场那是好听,实际上就是销赃点,因为车全是偷来的。据说后来连北京的人都慕名而来,引起媒体曝光,惊动了当官的才治理了一下,有所收敛,但余烬尚存。这其中不乏失业人员;也有无职业浪迹社会多年的闲散人员;还有的是自己的车叫人偷了,却又去偷别人的,才发现偷车如此简单,卖车如此来钱,就从票友直接登了台;再有一些人纯粹就是看着别人拉屎屁眼儿红,本来每天在马路边做点小买卖,一看没人管还挺来钱,干脆也改行入伙。这些乌合之众动辄几十号人,聚在一起互相打托照顾,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作鸟兽散。因为地处三区交界处,即便一个区 想要抓,这些人就往其它两个区跑,依旧逍遥。再加上周围的几所大学,密集的居民区提供了丰富的货源,甚至买家可以提出要买的品牌、车型、颜色、新旧程度,好像在商店一样去选择。这些贼胆子大的自己干,提着个破兜子,里面装着一把钳子、一把改锥还有一把吃饭的不锈钢勺,这勺可不是吃饭用的,这是专门撬锁的家伙。这样的人由于是自己偷,没有本钱,卖的相对便宜,也叫一手。还有就是二道手接货的,这些人一般都是胆小或者是刚干,只卖不偷,但是量变到质变,有利益的驱使早晚会成一手。倒霉的是周围的居民和学生。我知道有个两口子,天天在邮局门口转悠,那天来了个小伙子进邮局里寄东西,那娘们儿拿张报纸盖着脸放风,她爷们儿1分钟不到就把车锁撬开了,前后也就5分钟的光景,8成新的车60块当场就给卖了,等那小伙子出来再找车早没了,气得是晕头转向,说那车是借的,真缺德啊!还有一次来了个外国人,骑了一辆新车,刚一进邮局车就叫人给撬了,那贼正得意呢,哪知道后面来了连男带女一大帮老外,那贼一看不好,扭头就跑,谁知道老外群里窜出个大老黑来,跟着就追下去了,不大功夫那贼就叫大老黑掐着脖子提回来了,那贼跑得脸煞白都快吐白沫了。人家报了警,一会儿警车来了连这一大帮老外都去了派出所。原来上次老外们在这丢了车,这次是略施小计,拿了个现行。因为周围有几所大学,所以有不少留学生,老外的车一般都比较贵,因为老外个大,质量不好的车几天就能骑散了,所以贼特别青睐老外的车,偷了洋人的车,虽然不会引起友邦惊诧,但是毕竟是涉外了,那毛贼也要必然受到惩治。俗话说:盗亦有道,最基本的就是不吃窝边草,可是这帮乌合之众绝非善类,绝不是燕子李三之后。经常可以听到:某贪官家中被盗若干,而其却矢口否认,绝不报案;或因盗贼被捕牵出贪官来,被百姓据为谈资为快。而这些偷车贼可不一样,不择手段,冷血一般,竟然把我的车也偷走了,而且还就是我在屋里坐着的时候!天津的老百姓有句俗语:二、八月打雷遍地是贼。难怪当年袁世凯坐镇津门砍混混,只要抓住混混立刻正法,罪名:海盗。一霎时津门的混混们偃旗息鼓,再也没有敢以身试法的了。想着我那辆与我朝夕几年的坐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打小就唱着:我们是GCZY接班人,到了失业也没接上个班,接了个报亭天天提心吊胆,邮局折腾,城管捣乱,这下倒好大活人在屋里坐着,驴叫贼牵走都不知道,还舔着脸想接班。越想气越大,提着菜刀我就出去了,转了一溜够连个车影也没见,想起立交桥底下有个修车的,尽给贼们修个小毛病,那老家伙一看我提着菜刀,吓了一跳,我问他看见有人推走一辆黄色健牌没有,老家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贼们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猖狂了,那天竟然把我门前给堵上了,买报纸的都得挤进来了,我出去说:“几位,受累把门口给我闪开点行吧。” 别人倒没怎么地,站在我台阶上的一个高个儿说:“这不碍你什么事儿啊。” 我说:“你说呢?我可不是邮局的,我是个体。指着这个吃饭。” 旁边几个一听都走了。我出去到对面大学里的IC电话亭打了个110,说这里卖车的人太多了。等我再回来,两辆警车闪着灯停在路边,一个贼也没有了。过了几天那个高个借着来我这里买水,跟我说:“大哥,那天对不起了,我不知道你是个体的,一直以为你是邮局的呢。” 我说:“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干什么跟我没关系,可是有人把我的车也给偷走了。” 他说:“那可真不是我干的!” 从那以后基本没有什么人在我门口堵着了。后来派出所时不时的来个警察在附近转转,有时也到我屋里坐坐,聊聊天,熟了一问才知道是这里太出名了,上了报纸了,上边派下任务了,叫他们巡逻。倒也不错,警察的对讲机往柜台上一放,里面不停地一通喊,贼们都跑旁边小马路折腾去了。就是警察一下班以后,这帮就又会回来了。但大多数是不敢来我门口了。不过也有例外,那天有个小子卖给个女的一辆车,26的女车,挺新的,就是后面还有个驮孩子的小座椅太显眼,那女的死活不要,那小子拿钳子给拆了下来,提进我屋里是:“大哥,先放你这,一会儿我就拿走。” 我没等他转身就说:“你现在就给我拿走。” 他说:“就一会儿。” 我一瞪眼说:“不行!”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转身提走了。这些贼跟狗一样,不能给好脸,我姥爷曾经说:“邪不侵正。” 我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就对这句话有了很深刻的理解。你让他一次他准有二次、三次,而且后面还有别人,就不如一开始就不容他,他屁也不敢放。偷车的老三那天把他作案的家伙兜子放在我柜台上说:“大哥先放一会儿啊。” 我说:“拿走。” 老三还要跟我对付,我说:“一会儿派出所老张来了,要是问我是谁的,我可就说是你的啊。” 老三就是一愣,扭头拿走了。派出所的老张人不错,挺负责任,平时老坐在我这里聊天,据他讲:过去曾经是分局篮球队的,后来岁数大了就下到派出所了,1米8多的大个子,特别负责任,瞅准机会就抓几个,贼们都怕他。老张说:“叫我抓住的,进去先照相,然后就滚大板(就是按整手的手印),再要抓住就得进去蹲几年了。” 这个老三和我朋友老肖也认识,所以有时候也找机会和我搭个两句,我就是不理他,他们有他们的目的,警察一看见他们拿着兜子,一抓一个准,那里面都是作案工具,所以他们都尽量把家伙藏在附近,随时拿随时用,不在手里提着。后来他都是把兜子藏在卖包子的四哥那里,赶上四哥忙着卖包子他也不客气,一会儿放,一会儿拿,气得四哥说:“我这还干吗?光忙活你了,我早晚跟你吃了瓜落(lao)!” 后来老三真进去了,几年不知道,反正一直看不见了。说起这些贼有几个印象很深,首先是母子俩,当妈的干瘦黢黑,儿子胳膊上扎着花,二棒上刺满了青,像两条青蛇一样,当妈的能带着儿子干这个,估计也够可以的了,儿子有时来买瓶水,不爱说话,拿了就走。他妈是从来不喝水,对他们印象深主要是娘俩,还有那两条胳膊。还有一个高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人骨子里就坏,老是一付见过世面的样,有一次叫警察老张追得跑到对过区去了,老张也不追了,站在那叫他:“你给我过来,听见没有!”他在那边对付:“我真什么也没干。” 老张说:“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怎么样你自己琢磨去。” 最后那小子还是乖乖的跟着老张走了,老张既不绑也不抓,像聊天一样,一边走一边说:“我看你现在能耐大了,胆也肥了。” 还有个大娘们儿,穿着得体,文文静静的,从大学里推着车出来,整个一个大学老师,谁也不会把她和贼挂上钩,后来听说她有个相好的也是个贼,后来把她也熏陶成贼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有就是卖电话卡的那个男的,本来两口子老老实实地卖卡也不错,偏不行,就属于看人拉屎屁眼红的主儿,平时能得了不得,没有他看得起的人,后来一上手就玩一手的,还偷的是邻居的车,人家能饶他吗,又赔钱又说好话,家门口都知道他是贼了,这不是没病找病吗?终于有一天来了好多警察,他一看不好,蹬车就跑,警察也对得起他,追上去一推,连人带车趴到月季花丛里了,扎了一身刺,嘴里还直劲说:“我没跑,我没跑。”估计是叫人举报了。据说进去也是滚了大板。其实这些贼也是够弱智的,立交桥边上就有个摄像头,贼们都说是交通警的,其实是PCS安的,他们每天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当然一抓一个准儿了。说实话警察们也挺不容易,特别是便衣警察。有一次天都擦黑了,进来个小伙子,披着件棉衣,3块钱买了份综合刊物,就在旁边边看边和我搭讪:“大哥要电动车吗?全新的,你看看。” 我说:“不要。” 刚巧有个邮局的朋友也在,就问他:“多少钱?” 那小伙子说:“600,全新的,你看看怎么样,”邮局朋友有些犹豫,就跟我说:“走,跟我看看去。” 出去一看:真的是全新的,宝石蓝色的漆皮一尘不染,闪闪发光,那小伙子说:“我实话实说,唯一所差的一点就是36伏的,要是48伏的掉不下来800,。” 邮局的朋友说:“36伏的啊。” 那小伙子说:“你有心要吗?有心要500推走,我也就早下街(gai)了。” 旁边渐渐地围了些看热闹的人,那小伙子不时左右张望着。邮局朋友还在犹豫,就在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里窜出个人来,上去就抓那小子,那小子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把手里的刊物扔到地上,追的那人一抓他领子,抓下件棉袄来,叫他金蝉脱壳给跑了。那人大喊:“昨天晚上你刚保证完了,今天你还敢偷,再抓住你最少弄你3年!” 邮局的朋友穿着邮局的衣服,那人跟着就进来了,手里还提着那件棉袄,看了看朋友说:“你们邮局的人怎么也跟着买这种车啊,大家要是都不买,他们偷了就没有市场了,大家的车不是就不会丢了吗!” 朋友说:“他是进来买报纸的,你没看他拿着报纸吗,他非叫我们去看看,我们没买。” 我仔细看了看来人,有个50多岁的样子,小个,挺敦实的样子。那人说:“哼,我要是再抓他估计就差不多了,我可告诉你,买赃车和偷车是一个罪!” 朋友的脸红了。那人转身出去了。 过了些日子,来了10来个武警,领头的是个上尉,个不高,30来岁的样子 ,说话挺客气:“您好,我们是武警X中队的,最近要在这附近执行巡逻任务。” 我说:“好啊,用我帮什么忙吗?” 旁边的一个士官说:“这是我们的指导员。”上尉说:“是这样,我听派出所的同志介绍说您这人不错,挺正直的,我们以后在这里巡逻想在您这里设个点,有什么事到这里联系,他们巡逻累了轮流到您这里休息会儿,给您添麻烦了,您看行吗?不行我们也不打扰您了。” 我说:“这是好事嘛,怎么是麻烦啊,没问题。” 指导员又指着那个士官说:“这是带班的王班长。” 王班长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指导员又说:“有什么您不满意的就和王班长说,告诉我也行。” 我说:“没问题,这里有水、有饮料,大家随便喝,凳子也有,想看报纸杂志随便看。” 指导员马上说:“那可不行,您那都是卖的,谁也不能动,我们有纪律,要是喝水叫他们自己带杯子来。” 从那以后这些年轻的武警们每天都来,通过和这些武警接触,让我对他们有了新认识。给他们水、饮料从来不喝,报纸杂志从来不动,也看不见他们打逗嬉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真是当兵的样。都是20来岁的孩子,真是可爱。 王班长是天津蓟县人,和我也算是天津老乡了,又是士官,查岗回来和我聊的比较多,也是说得上来。我问过他:“你当了士官就不能上军校,不能提干了吧?” 他说:“是啊。” 我说:“可是士官拿钱多啊。”他笑了:“您知道的还真多啊。” 我说:“我是坐火车听一个士官说的,据说高级别的士官工资和团级差不多。” 他说:“那级别可不容易。” 他准备干几年看看,不行将来转业回地方再找个差事干,毕竟家里还能帮上他。还有个战士就没有他幸运了,马上就要复原了,可将来干什么还没有着落,有些黯然。我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这些年轻的孩子犹如一张白纸,国家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为什么只有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才能为所以为,心想事成呢?其实我自己还不是一样,自己还端不住碗呢,难道还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连个落地穷儒都算不上,还装什么穷酸!有这功夫想想自己那条驴哪去了吧。人熟了就话多了,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本书。王班长给我讲了一段他的经历:“我们武警的任务就是协助地方上的治安工作的,每到国家的重大节假日、有重大活动、遇到紧急情况我们都要出动。那年春节我们和派出所一起夜查巡逻,两个警察加上我带着一个战士一共4个人,正走到一个路口,看见两个黑影,一个推着一辆摩托,一个推着一辆自行车,有些可疑,领队的警察说:我们俩先上问问,你们俩先别露,有情况听我招呼。我说,好吧。我们俩就慢了下来,那两个警察上去刚问了一句,这是干什么去啊?那个推摩托的也没说话,猛地把摩托朝着警察拼命撞去,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给撞个正着,摔了个大仰巴叉,大喊:抓住他们!那俩人把车一扔,分头朝两个方向就跑,我一看就和那个战士一人一个就追下去了。我们部队5公里越野是每天都必练的,叫我把那小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啊,最后趴在地下起不来了,我押着那小子往回走那小子还说呢,倒霉啊,要知道你们是武警我就不跑了。战士也把那个给抓回来了,再看那个警察还捂着腿在地下坐着呢,腿上让摩托车的挡泥板给划了一道大口子,都是血。“我说:“后来呢?” 王班长说:“那俩是刚偷的车,是俩贼,我们给弄派出所去了。等那警察从医院回来,腿上缝了一大溜针,进门就问:那俩呢?别人说:在院里拷着呢,那警察一瘸一拐的就出去了,一会儿就听见院里鬼哭狼嚎一样的叫:爷爷,服啦,爷爷,我服啦!” 我说:“该!要是我就吊起来打死他!” 过了一会儿王班长问我:“我看您这门口每天这一群人是干什么的?”我说:“干什么的?都是偷车的贼!” 王班长一愣:“那怎么不抓啊?” 我说:“抓得过来吗?你没看看有多少人吗。连我的车都丢了。” 王班长站起来到门口看了看,我跟着出去,门口有个战士在站岗。看见王班长出来,有个卖车的说:“怎么有这么多武警啊?” 旁边的说:“没事,他们不管咱们,小心警察就行了。” 王班长没说什么,进来对我说:“回去我得跟指导员反应一下,这不反了他们了吗。连您的车也敢偷。” 没过几天,满马路武警抓卖车的,派出所来了一溜警车,武警抓了就往警车上押,可是没少抓,听老肖后来说:有个贼跑得连鞋都没了,好长一段时间马路一见武警,贼就立刻消失。我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可是我那可爱的坐骑却始终没有找回来。 |
《挣扎》(六) 做买卖不容易,什么人都能遇到。门口有个专门卖电话卡的老张,也是个失业的,就在马路边上卖,赶上下雨刮风就躜到高教书店里避一避,也不容易,脸晒得和山芋皮一样。老张的死对头是路那头大树底下的那个娘们儿,也是卖电话卡的。那个娘们儿的丈夫就是那个见人偷车也起了贼意的那个,结果给弄到派出所滚了大板,消停了。这消息是老张先知道的,于是高教书店的娘们儿们立刻知道了,老张是个娘们儿嘴,把所有人都给忽悠到了,卖卡的娘们儿自然来气,本来同行就是冤家,这次就加了个更字,于是把小姑子也叫来卖卡,俩人一头一个,把老张给夹在当中,老张立刻觉了病,一样的卡他要是卖30,人家就卖29, 28也卖。那天有三口在老张那买了张卡,路过那娘们儿跟前,让那娘们儿给叫住了:“你多少钱买的卡啊?” 那男的说:“30。” “太黑了,我们都卖28,哪有卖30的啊,都是一个地方上的,以后你上我这来买吧。” 要搁一般人最多也就是一乐,下回再说吧,30和28能差多少,谁还一辈子就买一张卡。偏偏那男的是那种杂货铺的闺女不吃亏的主,马上就带着老婆孩子找老张来了,非要退了不可。老张远远地看见那个娘们儿在大树抻着脖子往这边看,就知道是她下的药捻子,立刻来了气:“面值是30我卖30没毛病,卡要是有问题我给你退,卡没问题退不了。” 其实这也算个道理,那男的却不这样想:“你是打折上的,人家怎么都卖28,就你卖30?你也太黑了!” 旁边他老婆也不省油,也跟着喊:“太黑啦。” 周围立刻围了一帮人看热闹,老张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退。.那男的也是杠头,就是不走,越吵越厉害,一般天津人打架也就是打嘴架,骂两句就散了,再看见也就过去了,没有真动手的,要是真是谁把谁打坏了,警察一来就看病一项,打人的恨不得叫挨打的往死里打自己一顿,那打得可都是钱啊。可是什么事都有例外,那天这俩真打起来了,其实老张是不愿意打,他每天就在这站着,跑不了啊,那男的死气白咧地揪着老张的领子不放,老张那张山芋皮一样的老脸变得黑里透着紫,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变成白沫了。我在屋里正和老肖聊天,开始是吵,后来就不像了,我跑出去一看,老张俩人像蒙古角力一样,都喘着牛一样的粗气,旁边一帮看热闹的看得津津有味,像在看狗掐架似得,没有人管。我赶紧给拉开了,其实俩人也都差不多了,都没劲儿了,借着我一拉也就都撒手了。我对那男的说:“大哥,至于吗,两块钱你们俩练这么半天,健身钱可省了,得啦,差不多走吧。” 那男的喘着粗气说:“他卖东西不规矩,比别人都贵。” 老张看有人给劝了来了精神:“放你妈的个屁!天天都这么卖,人家别人怎么没事,穷比买过卡吗?” 那男的说:“那是别人是不知道你这么黑,从今天开始看谁还买你的,叫你王八蛋喝西北风去!” 我对他老婆说:“姐姐,赶紧劝劝他,消消气回家吧,这么打有用吗?还有孩子呢,叫孩子以后学什么啊。” 那女的也是觉得没啥意思了,拽着老公和孩子走了。后来旁边卖服装小王的二姨偷偷跟我说:“你就多余管那王八蛋的事。” 我说:“我不是看着都是门口的嘛。” 二姨说:“你看有人管吗?你是刚来日子短,这小子可不是个东西,每天电动车都来我们这里白充电,我上次和一个买衣服的娘们儿滚起来了,你猜他怎么着,他就在旁边看着,还乐,我和那娘们儿一直滚到把玻璃门都滚碎了,是买东西的人给拉开的,你说他是人吗?” 二姨说的真没错,不久我就见识了老张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二姨这个老太太可真是个好人,长得有点像赵丽蓉,也是个大哑嗓子,热心肠,后来我们处的挺好的。说起二姨也是个可怜的人,退休以后攒了点钱,听朋友说是现在都时兴个什么集资,到时候准分红,利息还特别的高。开始二姨也没在意,架不住朋友老分钱啊,二姨心里头就有点活分了,就少投了一点,一试真分红了!二姨这个高兴啊,越来胆子越大,最后把那点积蓄都投进去了,还好心眼,什么亲戚朋友不错的都动员人家一起干,二姨可是白帮忙啊,真是应了那句话:带动另一部分人也富起来。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那个月该分红了,二姨一去公司早已人去楼空!把个二姨惊得两手冰凉,周围都是来拿钱的人吵吵嚷嚷,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一通忙,挨着个的做笔录登记,姓名、住址、集资多少、集资时间、集资介绍人那叫一个详细,这里也有经二姨介绍来的,免不了埋怨二姨,二姨这个悔啊,肠子都悔青了。警察说:“这是典型的非法集资,先来的吃后来的,等够了数了,就卷包跑了,上当的都是你们这些老头,老太太。” 那天二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老伴倒没说什么,平时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二姨一手遮天,老伴历来是逆来顺受,越是这样二姨越不好受,都说是老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我不是把家给毁了吗!欲哭无泪,心里像油煎的一样啊。这还不算,那些被她介绍的亲戚朋友不错的每天像过队伍似的,走了一拨来一拨,一天到晚没完没了,还有人说二姨就是个托儿,准拿了不少。吃瓜的时候都说瓜甜,卖瓜赔了就都翻了脸,这上哪说理去啊。后来是小王的妈妈知道了,怕老姐姐真急出个毛病来,就和二姨商量:“要不你去你外甥店里帮忙吧,省的天天在家对付这帮人。” 这样二姨才出了山,给小王卖起了衣服。这年头,老百姓想发财都想疯了,到头来就是一帘幽梦。假如有一天你真看见天上往下掉馅饼,劝你千万别捡,你不想想:捡回来你敢吃吗,就是你敢吃,你刚咬一口进来个要钱的你可怎么办?所以一定要记住能量守恒定律:能量只能转换,以不同形式存在,既不会多也不会少。 |
平常人做买卖不容易 ,在邮局做买卖就更不容易,社会上普遍认为邮局,铁路都是国有单位,是有约束地方,和邮局职工打起来可以找领导,可以投诉,扣你钱,你狗屁治没有还得道歉。虽然也时不时的有年轻的压不住火,但是老职工一般都早把棱角磨得差不多了,甚至指着鼻子骂也跟没听见一样,照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谁和钱过不去啊。不单是老职工,就是年轻人也在变,最出名的的是某营业所的一个年轻职工,第三次要被投诉的时候居然给顾客跪下了,从此传为佳话,因为第三次被投诉就意味着开除了(聘用工或合同工)。现在年轻人找个工作不容易,是饭碗,比不得猿类。有些人恰恰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有火就来这里发泄,无理取闹,他是痛快了,别人怎么办,没有人换位替别人考虑。我和邮局挨着门,门脸也是绿的,有些人不了解情况,也时不时的也拿我出出气,桑沐成多次教育我:“你那脾气得收敛一下了,来的可都是衣食父母,是给你送钱的。” 我一直谨记着,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是十个手指头不一般齐,仰脸饭可不好吃,虽说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但遇到极个别的真是攻火,没干过买卖的人是体会不到的。那天那个老头又来了,说是老头比我大不了几岁,进门要看杂志,每次他都是不买,看看过了瘾就走,他是满意了,都这样翻,翻旧谁还要啊,后来桑沐成给我拿了些专门装杂志的塑料袋来,拿胶带都封死了。我把杂志递给他,他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撕封口。我说:“大爷,不能打开。” 他来了火:“不打开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说:“现在有规定了,有顾客反应买的杂志不是新的,所以为了保证大家的利益都封起来了,您理解一下吧。” 他还是要打开,我不让,就矫情起来了,他把杂志往柜台上一摔,说:“我找你们局长去,看看让打开不让!” 我说:“你找谁也没用,这是规定!” 他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的。我说:“你那么大岁数怎么开口就骂街啊?”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的就是你,你就找骂!” 然后去了营业大厅,我也来了气,骂我还去找邮局闹?我追到营业厅,正好那天邮局的局长也在那里,他就和局长叨叨上了,局长说:"他不归我这管啊,他那是报亭。" 老头还要说什么,我就进去了,我说:“大家都看看啊,他每次来都白看杂志也不买,这次封上了他就骂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给我听好了:我X你奶奶!” 邮局的朋友们从来没看见过我发火,连局长都跟着劝:“算啦,算啦,他那么大岁数了。” 我说:“他那么大岁数也是白活,张嘴就骂街?他比我大几岁?就是找打!咱们俩别在这搅合人家邮局,外边去,我教你两手,看看你还骂街吗!” 老头也傻了,赶紧往外就走,也是凑巧,正赶上警察的巡逻车过来,警察过来一问,把他好一顿熊,最后让老头给我道了歉。他哪知道警察都是我朋友啊,没事都坐在我屋里聊天。邮局的朋友们可是出了口气,都说:“还是你行,这要是在我们这又倒霉了。” 后来邮局的庄姐告诉我,这个老头是对过大学的教授,也常来邮局生事。我曾经在对过大学的实习工厂待过一阶段,那里的教授、导师多如牛毛,还真有爱骂街的,应了那句话,有些人就是爱在好人群里充坏人。 |
《挣扎》(七) 好斗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也是维继生命所必须。自上古传说开天辟地开始,就有了炎帝与黄帝之争,有了黄帝战蚩尤的故事。历朝历代都是以杀戮作为罔替更迭的手段,自文武之后,五霸七雄,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元、明、清都是如此,人们崇尚武力、崇尚英雄,崇尚霸权。即便是仅仅有200多年历史的美国,也经历了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从十字军东征到蒙古王国辽阔的版图,两次席卷世界的大战,直至今天敏感的朝鲜半岛争端,无一不是一个"打"字,“打”成了解决矛盾的最高形式。我不是学历史的,赘述这些只是要说明人的本性。 自从与那个大学教授打起来之后, 我也不那么一味地迁就了,虽然桑沐成知道以后还是说我没有必要,但是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他那里是个纯粹的报亭,就一个小小的窗口卖货,像个信访接待站,买东西的看得见,摸不着,不给钱?不见兔子不撒鹰。我这里就不行了,两面柜台摆呈个了“L”型,进口拿把椅子挡着,报纸就放在柜台上,买报纸的伸手就能摸到,真正想买的,人家绝对不翻,给钱拿走,不废话。不想买的翻起来没完,翻够了然后转身就走,你是猴治也没有,干瞪眼。毕竟卖报纸不是图书馆,翻几次报纸就旧了,人家还以为是看过的呢,谁还买?我就拿了块玻璃压在上面,防止乱翻。那天来了个20来岁的学生,进门就自己拿了张报纸在那看,我看了看他说:“要这张啊。” 他说:“我看看。” 左一篇右一篇的看起来没个完,我就说:“你买吗?” 他把眼一瞪:“不买就不许看看吗!” 我说:“这是卖的,不是图书馆。” 他把报纸一甩,扔了一地,我拉开椅子走到柜台外面,指着地下的报纸说:“给我捡起来。” 他瞪着眼冲着我喊:“就不捡!” 我的血一下子都涨到头顶了,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俩人立刻滚在一起,别看他年轻,真不是个对手,加上我也真急眼了,一顿暴打,打得他没有还手的力量。打架这个活不到真急了一般就是摆摆样子,虚张声势,真急了可就不一样了,不计后果啊。就像当年红军血染湘江,不打就没有活路了,彭德怀、林彪几位名将也是打红了眼了,没法再计算成本了,只有拼命了!毛 他老人家的运动战是精辟,可那是打疲惫之敌,湘江可就不一样了,是拼命了,只有拼才能活!我也是啊,一个小屁孩都敢打上门来,你当你是武松啊,我可不是蒋门神!我都穷途潦倒的卖了报了,还怕什么?一顿老拳打得他鼻青脸肿,嘴也破了,我的脖子也叫他抓破了。旁边卖衣服的小王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了,进门就是一愣,忙着给拉开了,问我:“这是怎么啦?” 我喘着粗气说:“他不买报,还把报纸扔了一地。” 小王也火了:“你他妈的是捣乱是吗!” 正说着进来3个警察,是派出所的巡逻车来了,那天的警察和平时不一样,都扎着武装带,挎着枪,挂着铐子。我把情况一说,警察也火了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支支吾吾地说:“我把钱包丢了,这股火没地方出。” 警察说:“那你报警啊,又不是人家偷的,你找人家撒的哪门子邪火?你先给人家道歉,把报纸捡起来!” 那小子把报纸捡起来,又对我说:“大爷,对不起。” 警察说:“你是干什么的?” 那小子嗫嗫地说:“我是XX大学的学生。” 小王说:“就你这还是大学生啊!” 警察问我:“您看怎么办好?我们得把他带回去,通知他们学校。” 那小子立刻两眼发直,一个劲儿地给我赔不是。我说:“算啦,一个孩子,他也是因为丢了钱包,就是不应该这么混。” 警察想了想又问我:“您是不是需要看看病吗?” 我说:“算了,他个学生也没钱,我儿子也上过大学呢。”警察对那个小子说:“你是遇到好人了,人家要是不饶你,我马上通知你们学校,然后就能拘留你,你这是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知道吗?这是社会,不是你们家!” 那小子低着头不吭气了。小王说:“要说真不能饶他,就应该拘留他。” 我说:“真拘留了就毁了他,以后他就完了。” 警察看了他的身份证,学生证,记了下来,那小子真害怕了:“您可千万别通知我们学校啊。” 警察叫他签了字,算是了了。刚送走了警察,桑沐成就来了,看看我的的脸色问:“怎么了,打架了?”我把经过一说,桑沐成说:“就你这个脾气啊,干这个你得压得住火啊,都多大年纪了还动手啊。他翻翻报纸怎么了,让他翻去吧。” 我笑着说:“这是好事,说明我还不老啊。” 桑沐成说:“你待着去吧,哪天遇到个厉害的你就老实了。” 我说:“就你那怂样,换了你,就会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 |
其实我也知道我自己不是干买卖的料,年轻时干了6年瓦工,同事都是刚刚分配的学生,都很纯,大家在一起每天高高兴兴,干房建的人比较直率,直来直去没有藏着掖着的,不高兴了头也管不了,因为太苦,无冬历夏的在墙头上站着,所以没有尿鸡头儿那马事儿,不行让头儿自己干啊,有一次我垒墙的时候来了个50多岁的人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说:“你这么垒行吗?”。我说:“你看不行你来会儿?”把他噎得半天没吱声,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我们公司的一把手齐耀谷,嘿嘿,那怎么着,他也是干瞪眼儿。那时桑沐成是木工,他老婆是油工,我们那些兄弟在一起和亲哥们儿似的,所以差不多都是火爆脾气,没有人理会什么领导不领导的。要说起做买卖还得说是我二姨,老太太今年80了,13岁参军去了甘肃,就是开国大典上的那只骑兵部队,甘肃骑兵一师,13岁的小姑娘啊,那罪是怎么受过来的,脚都够不着鞍子,上马都是老兵给举上去,就抓着马鬃骑着光马跟着跑啊。二姨跟我说过:“我们卫生兵到了打完仗的地方救伤员,看见到处都是打死的敌人躺在那。” 我问:“害怕吗?” 二姨说:“害怕怎么办,习惯了就好了。” 唉,那一代人啊。后来二姨复原回来了,在有名的北京百货大楼做了售货员,就是那个著名的全国劳模张秉贵的那个单位,我二姨那叫一个好脾气,从来没和任何人打过架,红过脸,顾客都表扬她。上面觉得我二姨是个好苗子,就派人找她谈话,问我二姨是怎么对待工作的,她老人家也忒实在了,实话实说:“我就是这个脾气,不爱跟人矫情。” 得,这下全凉了菜了,谁能培养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人啊,您要是说:“我就觉得顾客就像家里的亲人一样。”那多给劲啊。再加上一句:“我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那不就结了吗?咱不求别的,排张秉贵后头总没问题吧。要不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值得商榷的呢。还是老百姓来得实惠: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做人就得又练又说,您看人家雷锋叔叔,上得大堂,下得厨房,干了那么多好人好事,尽人皆知,那才是英模!小时候在北京,二姨一指头都没打过我,连数落都没舍得数落过我,记得有一次,大概是63年发大水那年,雨停了,二姨带着我出去买东西回来,就走到现在和平街青年沟那里,地上的雨水朝着沟里流,我看见好玩,就拿脚堵住憋着,然后一抬脚,水就流得急了。二姨不但不说我,还帮着我一起堵,娘俩儿穿着雨鞋就在那玩,我不说走,二姨就陪着我玩。要是换了我妈,一分钟少不少,没门儿!我这脾气咋就一点不随我二姨呢! 没过几天,桑沐成苦着脸来找我了,他那出事了。他每天就住在他那几平米的报亭里,晚上没有床,就支着个躺椅每天穷对付,怕晚上报亭叫贼给端了,一年到头睡觉连个身都翻不了,停尸一样的睡觉,我可真不行,平躺着腿都发麻,要是像他,那样腿非肿了不可。桑沐成也有爱好,就是上网,报亭没有网,他老婆管他又是手攥把拿,他们家卖烟,桑沐成抽个烟也管,不许抽贵的,桑沐成就是个蔫土匪,老婆一走哪个好抽哪个,第二天老婆一来就先查烟,发现之后就骂。桑沐成耳朵里像塞了驴毛一样,怎么骂依旧我行我素,照抽不误,再就是喝饮料,卖的饮料里就爱喝个绿茶,一扬脖半瓶,他老婆就是管不了。要说他老婆也不易,晚上回家还得做饭,每天早晨带着一天的饭菜来,还不就是为了省个钱吗,儿子20多了,眼瞅着得结婚了,可是钱呢?钱从哪来啊。桑沐成和我一般大,也是失业的,就靠着报亭活着,比我还难。我是一个人,儿子在外地上大学,然后工作了,起码单位管饭,吃好吃坏饿不死啊。他儿子和我儿子一般大,没工作,三口吃报亭,真难。人太苦了就麻木了,要不怎么办,横是不能自杀吧。再苦也得有个乐趣,夏天的晚上报亭里蒸笼一样,每天晚上桑沐成就去网吧对付,报亭里不敢关灯,黑了就怕招贼,仗着是天热,马路上老有人过来过去的,天天唱空城计。在网吧里也睡不好,就是趴着睡,到了白天就打盹,天天迷迷糊糊地丢了魂一样。那天他老婆走了,他自己看着报亭,敞着门,前边有个买卡的刚走,抽屉也没关,他又睡着了,一抽屉的卡就那么晾着,等他睡醒一看:好几千块钱的卡不翼而飞!惊得桑沐成大热天冒冷汗,这可如何是好啊。往好了想是不是周围的熟人逗着玩呢,都问遍了,没有。这里得啰嗦几句,真是有一帮专门偷报亭的贼,有好几个报亭都叫贼给端了,这是楞偷的,抄家式的。还有就是几个人一伙儿的,一个吸引你,另外几个下手,主要是偷卡和钱柜。邮局特别开会提醒我们注意,我们邮局系统里有个报亭,一个女的钱柜叫人提走了,坑人啊。桑沐成老婆知道了以后,当时就把桑沐成给除了名,叫他:爱哪去就哪去,死去吧!桑沐成自知理亏,不敢回嘴,成了孤魂野鬼,没地去,投奔我来了。我说:“得了,咱们哥俩儿过吧,你也离了吧,知道《围城》吗,你看看人家钱钟书写得多好啊。老婆就是个负担:长得好了吧不放心,怕别人惦记,长得丑了吧看着堵心。这年头穷人就不应该娶老婆,老婆是今世的冤家,儿子是前世的仇人,这俩加一起,吃你,喝你,气你,恨你,作践你。” 桑沐成看了看我,没吭气,我接着说:“你看看我多好,一个人就是把这房子丢了也没人骂我,吃饱了连狗都喂了,离了吧,咱们比不得当官的三妻四妾的,咱是穷命,来这世就是赎罪来的,想开点,离了吧。” 桑沐成说:“玩去!别拿穷人开心啊,幸灾乐祸是吧。” 我说:“这回你不说我和人打架了吧。” 桑沐成咬牙切齿地说:“我日他妈妈的,我要是逮住那个贼非杀了他不可!” 我说:“就你?你有那尿性?” 他说:“你有尿性,行了吧。” 看见他好受点儿了,我才说:“你就在我这住着,你睡行军床,我睡柜台,” 桑沐成说:“柜台怎么睡?玻璃一压就碎了,我还是回去吧。”我说:“你就是个棒槌,你现在回去,以后还是人吗,你老婆不拿这事敲打你一辈子?你就成了四类分子啦。我把柜台上的玻璃卸下来,铺上块大板子就睡,你就在这待着,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等她忙得四爪朝天了,气也消了,自然就来找你了,又不是你想丢东西,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你有咒念吗?只能贼走关门,以后警惕点。” 桑沐成乐了:“要不我老婆一直怕你,说你心眼太多,不好斗,老给我出馊主意。” 我说:“这个娘们儿,等见面我得问问她。” 桑沐成说:“你可别真问啊。” 我说:“你看看你这点出息,叫你老婆都攥出尿来了。” 晚上我买了只烤鸡,买了点凉菜,哥俩儿喝了一瓶,算是个他压惊、接风。老百姓啊就这样,谁能知道我们每天是怎么样过来的啊,就连我爹看见我还说:“我看你现在也不错啊,有个报亭起码风不吹日不晒的,要是没有改革开放......。” 我忽然想起了晋惠王那句著名的名言:百姓无米粟之炊,何不食肉糜乎? |
《挣扎》(八) 桑沐成被他老婆接走了,那天下午他老婆自己来的,进门就说:“你长能耐啦,有主意了是吧。” 两只小眼睛却瞄着我。我说:“他这个人哪都好,就是有些佞,我天天劝他,回去认个错不就完了,本来就是你自己出了问题嘛,两口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还有说不开的。” 桑沐成嗤嗤地笑,他老婆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老于,说得多好啊,你亏了认识这么个好朋友,你们俩就天天在这里挤啊,赶紧走吧,叫你搅合的人家也得不消停。” 我说:“我是不敢叫他去外面住啊,现在外面多乱啊,要是再叫个大姑娘小娘们儿的给整了编,我那不是缺德吗?” 他老婆一撇嘴:“那感情好,谁要赶紧领走,我可省心了。” 我们仨都是刚参加工作就在一起的老同事了,彼此都了解,说什么话也不往心里去。打了一通哈哈,临走他老婆说:“谢谢啦,给你添麻烦了啊。” 我说:“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嘛,欢迎再来啊。”两口子乐着走了。其实不管是谁,打起来都不用劝,又不是小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倒不如说:“打,往死里打,打死他!” 你再看看:都没劲了。思想政治工作不是万能的,要不自天朝建立以来还搞那么多运动干什么,不就是不听话嘛,这就是罔,就要叫你清醒 ,叫你不惑,有些跑题了。 桑沐成刚走,老肖和小何都来了,这些日子桑沐成成天在这嘎巴着,他们俩 来了也待不住。老肖进门就说:“走啦。” 我说:“走啦。” 老肖说:“我看小桑怕他老婆,看来他们家是他老婆主事,老娘们儿当家。” 我说:“可不是吗。” 小何说:“我瞧他老婆看着挺厉害的。” 我说:“可不是厉害吗,当初我们在房建的时候,他们俩还没搞对象呢,我们有个小兄弟和他老婆穷贫,他老婆是油工,正刷窗户呢,一回手就是一刷子,把我们兄弟的鼻子给刷了,我们兄弟没辙了,拿稀料洗鼻子去了。” 可把小何乐坏了。老肖说:“诶,就是惯的,这个老娘们儿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性儿来 ,长了她就蹬鼻子上脸,该给你立规矩了。我在东北下乡搞了好几个,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 小何嘿嘿地直笑。老肖说:“你不信回家问问你们家老爷子,我们东北下乡的有几个怕老婆的。” 说起来 小何的父母和我还有些渊源,我儿子的大舅是小何母亲单位的付局长,也是知青,有一次聊天一提起来都认识,小何的父母办回城的时候他大舅没少帮忙,都是知青嘛。所以我和小何的关系近了许多。聊了会儿闲话,小何说:“刚才听说不是马上就要奥运了吗,咱们这都得重新装修了。” 我说:“靠,又要折腾吧。” 老肖说:“怎么装修?” 小何说:“听局长说是整个前脸都给罩起来,邮局不用花钱,是国家统一弄,这一条街都干。” 老肖说:“就是剃头刮脸嘛。”我说:“崴了,这门口又要乱套,大沟刚垫平了,又要改工地了,我这买卖又要倒霉,这动静小不了,可是这是好事啊,中国等了好几千年了,这次是要扬眉吐气了,不卖了我也高兴啊。” 老肖说:“我看你这两天和桑沐成没白混啊,觉悟见高啊。” 我说:“这就叫和谐,以后咱们说话最好都得和谐起来。” 小何乐了:“对,和谐,和谐。”看看他们俩都没事,就说:“你们俩替我盯会儿,我出去一趟。” 老肖扭头就跑,我一把拽住他,老肖说:“不用你管,我去!” 我们仨基本每天在一起吃饭,都是抢着花钱,没有干耗着的毛病。我说:“今天必须是我去,这些天咱们都没一起吃饭了,再说小何刚给了我做卫生的钱,留着干什么,吃一口少一口了,不吃白不吃。” 小何是营业厅里的副主任,一有赚钱的机会就想着我,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卫生,局长叫老肖他们三个看门的干,第一个老肖就不干,说不是分内的活,这不是方便面——加量不加价,这是干活儿,加活儿就得加钱,就那么点活儿,仨人一起干给少了还是没人干,给多了局长觉得不划算,于是就叫职工下班后突击一下,完事管顿饭,谁知道这帮小子,干活不卖力气,一说吃饭全跑烧烤摊儿上去了,一通肉串大腰子,把局长给烤疵了,一结账,比下狗食馆贵了不少,等检查的一来,不合格!把局长气得没法没法的。小何偷着找我嘀咕:“于伯伯,要不我给局长说说您干吧,给您弄点钱怎么样?”我答应了,局长对我不错,同意了。等检查的来了一验收,当时就表扬:“这是你们局做得最好的一次了,在整个区局都得说是标杆!”局长这个高兴啊,考评合格挂着钱呢。其实应付卫生检查有个窍门:主要是得把门框啊、窗户框啊,犄角旮旯啊都擦干净了,大面基本他们连看都不看,咱受组织培养多年,深谙其中的奥妙,自然是水到渠成,马到成功。所以后来邮局一遇到检查卫生都是非我莫属,顺理成章了。今天买吃的,仨人打咕了半天,最后还是我跑了。朋友就是这样,只要都是真心的好就不分彼此了。中午爷仨把我的电磁炉一摆,5斤羊肉、一斤虾、白菜、粉条、甜蒜,又买了瓶辣酱,酒是现成的,都是老肖上次买的一箱12瓶,一通猛涮,小何不喝酒,我和老肖还是老规矩:15分钟干一瓶,风卷残云,爽!买东西的进来都乐了:您这是要改饭馆啊。我说:“庆祝奥运,和谐一把。” 大家都乐了。小何问我:“您这中午喝酒行吗?” 老肖说:“去他妈的吧,惯什么有什么,喝酒还管,谁不喝酒。” 我说:“我现在就等那个老李找我来了,上次晚交了一天钱,黑不提白不提扣了我200块,再找茬我就狠揍他一顿,还是见面就打,邮局管我的老苗现在跟我不错,我和老苗喝酒,老苗把他的底告诉我了,这小子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呢,给他养了个儿子都8岁了!我打完他再领他找田玉海(天津市邮局局长)去。” 老肖说:“有些人你是越就和他越罗锅,就是欠揍。”小何说:“真是的,还忘了一件事,下午我有个朋友过来,我们两口子给他介绍了个对象,三十好几的人了,过去一直没条件,这几年去了深圳,倒腾服装有了点儿钱了,想起找对象来了。” 老肖说:“那是好事啊,修桥补路,月老牵线,积德行善啊。” 小何说:“还不知道成的了吗。” 老肖说:“那是缘分,姻缘前世定。你给介绍是你积德。成与不成那是另一回事。” 小何说:“于伯伯,下午我老婆领他过来,先在您这等会儿,等我下了班,我们一起去领他见面。” 我说:“那有什么事啊,还用得着提前打招呼。” 老肖乐了说:“人家这叫周到,怕没打招呼,来了您掉脸子。” 我说:“我说那样的人吗!” 小何这孩子特别知道轻重深浅,在我和老肖面前从来是不多说不少道的,透着有规矩,不像现在有的年轻人,不管跟谁,一熟了就是你、我、他,老哥仨。小何说:“其实我这个朋友也挺传奇的,家里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有什么路子,所以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什么都干过。夏天在公园门口摆摊儿卖过刨冰,一块人造冰,卡在刨冰机上一镟,下来一小碟冰渣子,浇上点儿果汁,红的、黄的挺漂亮,专卖小孩,一天多少也能弄点,可是来钱的活就犯抢,有人跟他抢地方,没办法就得打架,他也不含糊,打就打呗,对过那帮看整不服他,就下了狠招,把个教练弹(训练用的手榴弹)拉着了,给塞他裤兜子里去了,神差鬼使地竟然没响!他把教练弹掏出来也是一身冷汗,表面上还得装着没事,照样卖刨冰。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捣乱了,都说他不是个一般人,命硬,惹不起。后来跟着别人去了深圳,终于因祸得福发了财了,这次回来还叫我别干了,跟他去深圳倒等点服装呢。” 我说:“都不易啊,有个歌不是唱吗: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成功啊。” 老肖说:“你看看咱们师傅,就是有学问,连歌都能拿来教育人。我不行,我就是个大老粗。” 我说:“老哥哥,您还没有学问,您下乡的经历那就是大学问!咱们这一代人的学问不是在课堂上学的,好时候都他妈的刷了大字报了,高尔基不是说过吗:我们的学问是让人家拿着鞭子抽出来的,我特别喜欢知青的事,丰富、感人。您平常讲的我都喜欢听,我要是会写将来一定写一本儿知青题材的书。” 老肖说:“好啊,以后我就给你多聊聊我们那时候的事儿,热闹事多了去了。” 后来,老肖大哥真给我讲了不少下乡的经历,叫我受益匪浅。吃完饭,照例老肖回去睡觉,小何去玩扑克,我打盹。 |
《挣扎》(九) 卖报刊的辛苦、清贫,起早贪黑,只有开门的点,没有关门的时间,为的就是能多弄点就是点,特别是我,每周还有两天夜班给报社送报。就是这样,能保证每个月不赔就不错了,每个月的收入也仅仅是500-600块左右,因为还得养着车呢。但是卖报刊也有它的好处,就是可以免费看杂志,报纸,对于我这个初中生来说,可以徜徉在这些文字中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常常在心里感谢S.D.:S.D.是公平的,当失去许多物质上的享受的时侯,竟然可以获得这么多精神上的补偿,对我来说,这种补偿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受益匪浅。《中国民间故事选》中有个故事叫:天心桥一束花,说的是有个穷途潦倒的小伙子,勤劳善良,孑然一身,每天都过着穷苦的日子,天上的仙女看他可怜,就下凡来与他成了亲,小伙子并不知道媳妇是神仙,小两口儿恩恩爱爱,有媳妇的打理,生活渐渐地好起来了,小伙子很是知足。忽然有一天,媳妇说我该回家看看了,小伙子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依依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媳妇说我不回来了,小伙子一听就哭了,媳妇安慰他,明年的今天你去找我吧。小伙子问我去哪里找你啊?媳妇告诉他:你就打听:天心桥一束花自然就能找到我。媳妇走了以后,小伙子天天数着日子过,终于盼到了那天,历尽千辛万苦到底找到了一束花,一束花看见他来了,只给他做了一顿饭就打发他回家,小伙子憋了一肚子的气:我这么千辛万苦地来了,话还没来得及说就把我给打发了,这媳妇肯定是变心了。赶到回到家一看,村子都变了,再看自己的家房子早就倒塌了,再一打听当年的邻居们,村里人说那都是多少辈子前的事了。小伙子恍然大悟,原来媳妇是神仙,超度了自己!二话没说,赶紧转身赶往天心桥去了,这次一束花看见他来了,高高兴兴地把他留下了,从此幸福快乐。人有些时候不善于发现幸福的存在,活得就累,只有你能感到那些不经意的东西,才能体会到它的珍贵。从这一点来说,卖报刊其实也是件很惬意的事,这和阿Q精神绝无半点关系。 在我看来,书报就是经典,它给你带了知识、力量、智慧,教你向善、博爱、真诚。有一期《读者》刊登了一个五台山和尚的故事,他出去化缘,回来后用作收养了许多贫困的孤儿,还办起了学校,找人教这些孤儿读书,渐渐地一些有钱人也加入了进来,捐款帮助这些孩子,但是还是杯水车薪,后来他召集这些主动捐款的人,问谁能认领个孩子回家,当时冷了场,有人说:我们捐款行善可以,可是真要让我们把孩子领回家去,那我们自己家的生活就会打乱了。和尚并没有责怪任何人。就是这个和尚,把别人赠给他的羽绒服,多少次毫不犹豫地脱下来穿在孤儿的身上,大爱无疆莫过于忘我!我不懂礼佛,也不懂佛之经典,但是觉悟这个词应该是源于佛家,觉就是感觉,是感性的,而悟则是理性的,是提炼与升华,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存在之中,这也就是哲学的量变与质变的关系。我并不怪那些施主说的话,他们很坦诚,也很善良,他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帮助别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真的很钦佩这些人。刘备曾经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尽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总比信手去做一点点坏事要好,譬如随地吐痰的小事。那期《读者》的封二是这个和尚的一张照片,据说是在作者再三要求下和尚才照的,照片上的和尚十指合一,专注、自然、平和。看着和尚的照片,不知为什么眼睛是湿润的,这就是一篇文章对我的启示,好的文章可以改变自我,教你向上。还有些小故事极具趣味性,《青年文摘》刊登过的一段也很有意思,说是乾隆年间有一年殿试,乾隆看见个考生很喜欢,但是这个考生姓秦,还是杭州人士,乾隆皇帝就有些范嘀咕。等到考生面圣的时候,乾隆皇帝就问:下跪何人?答:臣秦大用。何方人士?杭州。你祖上是杭州?秦大用不卑不亢地回答:圣上,一朝君子一朝臣啊。乾隆皇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这个秦大用果然是秦桧的后人,可是他以机智的回答交了个圆满的答卷,既拍了乾隆皇帝的马屁,又展现了自己的聪明才气,后来荣登金榜,一生清廉睿智。这样的文章读后叫人回味悠长,余香满口。 像这样文摘类的杂志,老少皆宜,诲人不倦,确实是好。我认识一位电台的导播,经常来买些杂志,报刊,我曾经给他推荐过《新周报》这份综合类刊物,他在里面选一些历史、人文,趣闻内容的文章,在电台播出,效果还不错,因此我们也成了朋友。不少人品味很高,收藏一些比较著名的杂志,每期不落,一般都是先存在我这里,多了一次取走。有个崔先生,收集的都是新闻类的杂志,《新周刊》、《三联周刊》、《国家地理》、《中国新闻周刊》、《凤凰周刊》等等,这个《凤凰周刊》是邮局禁止卖的,但是国家允许卖,只好打打擦边球,偷着卖,没办法,生存是第一需要嘛。桑沐成还给我打气,你就多卖,这个书折扣低,赚得多,干什么不卖啊。我的原则是:诸葛一生不弄险,小心使得万年船,天天唱空城计,司马懿早晚会进来。 果然那天来了个小子,三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一看就是一本杂志,进门就说要本《男人装》,说起这个《男人装》,邮局就是抽疯,一会儿让卖一会儿不让卖,全看进货人的心气儿了,利润大就进,和人家出版社谈不拢就不卖,拿人,老是摆出一付我是老大,是主渠道的臭架子,其实报亭要不是有任务数,书市什么都有,邮局就是为了两头吃,一头吃你租金,一头吃你进刊物的差价,土改时候斗地主,罪名是剥削,真不知道邮局这算什么。反正现在斗地主都是打扑克,地主都不存在了,哪还有剥削啊。我天天干这个买卖,拿眼一搭就知道他袋子里是什么,肯定是本《男人装》,我琢磨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拿他开开涮。我就装出嘀嘀咕咕的样子:“这个《男人装》啊,邮局不让卖,过去倒是让卖,现在书市有。” 那小子看了看我满墙贴的《男人装》广告画:“多少弄两本,过期的也行啊。” 我乐了,这是要上套:“不行,逮住就崴了,罚钱啊。” 正说着他电话响了,他转身跑外面接去了,就听他说:“你先把他摁那,先拿过来,我一会儿就过去,就这样。” 我在屋里偷偷地乐。他又进来了:“怎么样,给找找吧。” 我假装弯腰找东西,他就在那等着,我其实是在收拾书架的杂志,等了好半天,他有些不耐烦了:“有吗?”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您要什么啊?” "《男人装》啊。" “不是早就告诉你没有了吗。” 这小子气得直翻白眼,:“我以为你给我找呢。” 我乐了:“你那兜子里不就是嘛!” 那小子转身就走了。没过几天,邮局开会:我旁边的报亭叫稽查的逮住了几本《男人装》,杂志扣了充公,一本罚50,真黑! 比起稽查的,外国人来得要执白的多,那天晚上都快10点了,进来个高大的老外,足有一米九几的个头儿,进门了俩眼就直直的看着《男人装》的画,别说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个杂志,明明叫《男人装》封皮却非得弄个风骚的娘们儿,似隐似露的,有一期还来了个痛快,几个女的干脆全裸,身上缠着蟒蛇,隐私的地方拿蛇挡着,其实书里头倒没什么,绝对不是《花花公子》类的概念。可就是这广告真抓人眼,这老外把挡柜台的椅子一拉就进了柜台,我赶紧喊,NO, NO, NO啊!这里地,不可以进来地干活。他一扒拉,把我给推一边去了,还指着画问我:“这个,有没有?” 我弯着腰在他脖子底下乱转,"小声叨叨,这个洋大人真他娘的混账,你个外国流氓,就爱看娘们儿啊,你把老子推一边去,谁卖货?。" 反正他也听不懂,我实在憋不住乐了,那老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绝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乐什么。他就自己在那里一边翻,一边往柜台上放,码起了一大摞,都是大美人封皮的,然后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多少钱?” 我把钱一算:200多啊!拿绳子给他绑好了,老外挺满意,拍拍我:“谢谢,再见!” 我赶紧说:“谢谢,白白。” 这个老外后来油了,再来进门就问:"打几折? " 奶奶的,他准是去哪买了打折的过期杂志了,老外一般都不注意过期还是不过期,都按兴趣买。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苦中有乐其乐无穷!在形形色色的人海中,立足于做个好人才是根本。 |
挣扎(十) 这一节是我最难以下笔的回忆,徘徊了多日,最后还是下了狠心,人生万苦人最苦,万苦之中我更苦。 儿子来电话了,说是要买房子,我举着电话发愣,心里一阵阵发冷,2006年刚刚参加工作,07年就要买房,工作还是花了两万买的。而股票早把我手里的十几万块钱吞噬殆尽,现在我手里除了给邮局的两万押金,就剩下不到两万了,更可怕的是从买房子开始,就意味着三部曲:买房、结婚、生孩子,都是钱啊!《三言二拍》里说,儿子就是前世的仇人,吃你、喝你、叫你着急、叫你操心,可你还是上赶着的忙活,绝无怨言。我这一辈子啊,被盗、离婚、失火、失业、股票套,什么都赶上了,我和祥林嫂真的有一拼了!急说急,冷静下来想想,儿子也不易,跟着我苦熬了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每个月也就千八百的工资,你叫他贷款,成了房奴,可他拿什么还啊,对方的家长还死气白咧的不同意贷款,说是不愿意让孩子当房奴,话里话外就是说没钱你就别结婚。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把我自己的房子卖了,给他买房,我以后怎么办?没考虑,活一天算一天吧 。 07年正是房价刚刚要抬头的时候,我那个直门独单元根本不值钱,挂着卖17万,现钱才给了14万,儿子要买的房正好是14万,得了,剃头图凉快吧,卖!到了一办手续 ,房管站说了:你几年没交房钱了,滞纳金4000。我那个房子是危楼,房子正当中一道通裂,地基下沉,睡在屋里真不知道这房子是要往左倒呢?还是往右倒。房屋鉴定单位来了一检测,过梁里没有钢筋,登了两次报,天津市市长李盛林批复了3次,居民都不交房钱了,可是李市长后来调走了,这房子也就这样了,现在你想卖,房管站自然要敲竹杠了,没辙,一没钱,二没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伸着脖子叫人拉吧,唉,上哪说理去! 家里人知道了我要卖房,一致不同意,我哥哥问我,你把房子卖了,你上哪住去?其实我妈家 有两处房,在杨柳青那套还是二楼的别墅,这话从我哥嘴里说出来我真的有些吃惊,世态炎凉啊,现在的人都太现实了。家里就哥俩,我没跟他争过任何东西啊,我现在穷途潦倒,他怎么能落井下石,我没说要争房啊,我只是想把我的东西寄存在别墅的车库里。没办法,人在矮檐下谁能不低头?不就是我从小没在父母眼前长起来吗?他结婚大办,我结婚连个人影都不见,我爹还说一家就办一次,后面的都从简,我没争过。我工资比我哥高10块钱,当时是50.80块,他赚40。95,我爹楞跑我单位找我每月要给父母10块,我爹当时赚87,50,我妈赚62,都是国家干部,组织上就这样教育他们的?我当时就是年轻,我这个人虽然没文化,但是有些书呆子气,老是觉得老的要钱是天经地义,给了吧,后来想想,那他们找我哥要多少钱呢?没想过。 要搬家的时候我妈来了个电话,告诉我说我哥得上班,没时间给我帮忙,我笑了。我根本就没打他那张牌!这不是兄弟,也是上辈子的冤家。记得有一次我侄子在门口叫人欺负,也是我妈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我二话没就说去了,进门一看,我哥正在炕上躺着呢,我问:你在家啊?他哼哼唧唧的说在发烧,我妈那白眼球翻着说他是不敢去找人家,还是我去的。还有一次帮他送货为他和人家打起来了,7、8个人打我自己,他都不敢上,最后我和那一帮去派出所解决,他倒好,送货去了。就这么个窝里反的东西。我临来报亭的时候,我妈摔了个跟头,把股骨头摔掉了,要按我爸和我哥当时的意思就找个江湖大夫贴一贴膏药就完了,江湖大夫说100天准下地,我不信,开车跑到那个大夫家问他,让我把那大夫给问疵了,因为他说的是100天卧床不能动,我问他解手叫动吗?大夫不吭气了。后来还是我说的找正经大夫给治,找的是天津骨科医院的王主任,给我妈做的手术,换的人工股骨头,我爹后来却说多亏了你嫂子找了人家王主任,无语。就是那次从江湖大夫那回来,在车上我哥说:你也别着急,家里就咱们俩,以后一人一套房,我说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我是真没想这些,不是有句话吗: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书呆子吧。到头来落得个这个结果,多多少少有些临江之麋的感觉。 那些天每天白天去卖报刊,晚上9点以后就得回家收拾东西,一干就是半夜,早晨6点还得回报亭接报,举目无亲,行单影孤。其实我也挺认命的,以前看过本叫《姓氏新编》的相书,说我这人的命就是孤独命,四野茫茫,鬼哭狼嚎,如入无人之境。说白了就是没有人能帮我,这些我早就信了。搬家没有箱子装东西,还是老肖给我从邮局拿的一摞新纸箱,那都是邮局寄包裹的包装箱,一分钱也没要,关键时刻还是得说是朋友啊。破家值万贯,真要收拾起来,什么都是好的,那也得扔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尽量扔!最累的时候我就想,我儿子现在一定睡了吧,只要他不受罪就行了,我这就是恕罪,恕我自己的罪,我的罪就得我自己受,我这上辈子肯定是没干好事。 终于搬完了,人之痛莫过于痛定思痛,静下来想,肝肠寸断,我以后就没有家了!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以后的归宿在哪儿?不知道。去我爹妈那里不过是寄人篱下,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又不会把握,炒什么股票啊,赵公元帅认得我是谁啊。转念一想又乐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破楼再倒了准砸不到我头上了,也许没准也是躲过一劫呢。想想天心桥一束花的故事,别生在福中不知足了,要是没有这个房子我儿子拿什么买房子、结婚? 过了些日子,我哥和我嫂子拉着我爹妈来报亭看我了,连着来了两次,中午就在门口的饭馆请我吃饭,叫了好多菜,还特别叫了烤羊腿、红烧肉、四喜丸子,都知道我爱吃肉。其实我心里明镜一样,他们来就是为了施舍,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他们总喜欢在人最没辙的时候,表现一下所谓的慈悲,满足一下空虚的心里,总喜欢以最小的恩惠,去搏你最大的感激,然后就经常挂在嘴边,经常让回忆他们对你的恩情。每次我都把吃完的菜叫他们带走,我从来不吃嗟来之食!小时候在北京,我姥姥没少教育我,人要有志气!后来上学明白了,士可死,不可夺其志!既然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忙,又何必来施舍于我呢。第二次吃完饭我说:“以后你们别来了,我这挺好,什么都不缺,就是时间紧,我就是没有时间耽误在吃饭上,我得卖东西。” 自此不来了。 写这一节的确很痛苦,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亲情其实是个很美好的东西,是在金钱以上的,但是绝不是摆在沙龙里的陈设,也不是做给别人看供人欣赏的东西,亲情是血浓于水,是无私的、忘我的,在你最痛楚的时候,她会给你温暖与抚慰,给你活下去勇气和力量。可能是我小时候在我姥姥家的原因,姥姥家的人对我都有一种特殊的亲情,那种呵护教会了我怎样去爱别人。我忘不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每次去我四姨家,临走都得小心,一个不注意就偷偷地塞钱在我书包里,其实这不仅仅是钱,这是浓浓的亲情,叫人感动。不像我的爷爷,有一次他吃黄瓜给我掰了一块,后来赶紧告诉我爹:我吃黄瓜也给了他一块。叫我没齿难忘! |
挣扎(十一) 迎奥运的东风刮起来了,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喜气洋洋,中国人的奥运情结充分的爆发出来了,满大街的工地,栽树,铺草皮,立广告牌子,热闹非凡。中国要让世界看看,站起来的强国是什么样子,我们有能力自立于民族之林!邮局门口也来了一拨装修队,领头的就是罗锅老李,见面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类风湿患者,走道撅屁股猫腰,两只胳膊打屁股蛋。来的第一天就来找我了,还跟着两个副手,说是施工会给我带来一些不便,请您谅解。我受宠若惊,拍着胸脯说奥运是咱们国家的大事,是扬眉吐气的好事,自管干你的,我举双手赞成!具体要求嘛,最好能给我门口留个能进人的入口,我可是个体的,指着这个混饭呢。老李点点头说没问题,准给您把门口闪开,彼此印象不错。 跟着就是民工搭架子,老李的两个 副手拿着皮尺量长度,在墙上划线,接下来几天就是剔凿,把墙上凿出来大大小小无数窟窿来,老李告诉我说他们的工程也简单,就是在外墙立起来一面铁管的框架,然后把装饰条交代上,完活。施工范围是邮局和旁边的高教书店。外头干的热火朝天,屋里成了土地庙,邮局这个房子是50年代建的,都是三合土垒的,这一凿不要紧,土都下来了,满哪都是厚厚的一层土,我整天提着块湿布,不停地擦。邮局里老肖他们也有活干了,没事就扫,扫了一遍又一遍。这还不是主要的,由于年代久了,房子的前檐早就有裂纹了,邮局的同事们都嘀咕,这他娘的哪天来个呼啦啦,都得埋里头。罗锅老李倒是不错,紧着给大伙陪不是:马上就凿完了,再也不凿了啊。大伙说,你就凿吧,早晚凿塌了完事。老李直嘬牙花子,真没想到这个房这么糟啊。 老李他们弄来了好多鱼尾螺栓和铁板焊在一起,往窟窿里一塞,灌上混凝土预埋在墙里了,这帮民工也是二把刀,老李看来也不真懂,这个给窟窿里下预埋件,应该用膨胀水泥,要不等一干了,混凝土就收缩了,上面的混凝土与墙体都是离骨的,说白了就是拉力不够,两拿着,将来外挂的东西过重真有可能整个翻下来。可是无知者无畏,就这么干,反正也没有人来验收,老李成天带着个白色的安全帽晃来晃去,挺自在,后面跟着他那个漂亮的老婆。不过我也落了实惠,民工们喝水都跑我这来买饮料,民工有钱,每天工资150---200,小工还100呢,我看着是真眼红,跟老李说,我也跟着你干吧,这些活我都干过,老李乐了,您就把水顶足了就行了。 桑沐成来了,是给我换杂志来了,每期有些杂志剩下了可以到书市退,损失就小多了,不过书市批发商也不傻,都刻了戳子,盖在发出去的杂志上,没有记号的就不给退。桑沐成是何许人也,也刻了五花八门一大把的戳子,自己盖,这下可好了,批发的倒霉了,发出去的不少,回来的更多,白忙活了。现在什么都是高科技了,只要拿个清楚的印记,到刻戳子那一扫描,机器马上就能弄个双胞胎出来,一模一样,桑沐成得了意,不错的朋友晚上都去他的报亭找他盖戳,一时间书市乱了套,假戳子印满天飞,我曾经提醒过他,差不多就完了,图个自己方便得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桑沐成是谁,脑袋一拨浪,不听。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发展到晚上排队找他盖假戳,来的人都点头哈腰的给他陪笑脸。桑沐成这个得意啊,觉得自己也算个人物了。今天来了有些萎靡,跟我说要乱套,假戳子的事有人给撂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现在的人真他妈的贪,明明在人家那拿了5本,却非要退7本,人家批发的都有账啊,能给退吗?这可就操了蛋了,把他给供出去了,这下可好,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批发的都知道是桑沐成盖的假戳,他一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实也不光他有假戳,还有别的人也有,可人家谁也没他这么张扬,这回倒好他成了顶雷的了,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有人还放出狠话来,要找人修理修理他,弄的好几天都不敢去书市了,都是叫他徒弟小刘去办,人家都知道小刘和他是一马骑的同伙,小刘也弄个灰头土脸。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乐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桑沐成瞪着俩大眼珠子骂我:是人吗,都是给你换书闹的!一扭脸一屁股坐在我那破电脑前面玩起了对对碰,真是没心没肺啊。我递给他瓶绿茶,他拧开盖先看了看,靠,再来一瓶!我可没沾你便宜啊。其实人活着有时候就这样,不能太认真,一点小事就想不开,像闹鸡瘟似的,那还怎么活,屁民活着就得像优选法,属于模糊科学范畴,王八排队大概其,不能真认真,要不急死你,没有过不去的桥,船到桥头自然直。 邮局这边装修,旁边小王那可麻了爪,他那房子不是正式的,是邮局和高教书店当中的消防通道,这高教书店的头不知道认识了哪路神仙,愣是把那个消防通道给盖了个盖,成了一家店铺,小王租下来卖服装,从广州那边上了不少廉价的女装,专门卖给大学里大一的外地新生,低来低去,吝斤买的吝件卖,可不少赚。这回奥运装修,其中有个口号就是借奥运的东风,整顿不规范建筑,特别提出要彻底消灭违章建筑,拆除私搭乱盖。小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做买卖就怕换地方,一换地方客源准丢。找了高教书店的头,他们也没办法,毕竟这股奥运的东风太强劲了,高教书店哪顶得住啊。罗锅老李把施工图一打开,蓝图上显示的是消防通道,没有施工计划,那谁还没事补笊篱。小王较了病,每天唉声叹气,怨天怨地一肚子牢骚。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朋友说是认识直管这片施工的X处长,小王立刻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天天鬼头鬼脑的和那处长咬耳朵,日子不长,小王的脸就阴转晴了。罗锅老李接到了变更图纸,直骂街,变更后小王的门脸和邮局,高教书店连起来了,也就是做个大架子,把小王的门脸给罩起来了,可是这施工就麻烦了,整个不沾地,悬在空中一个大影壁。小王告诉我,这年头有钱能叫磨推鬼,你信不信?我说你给管事的送的中华还是茅台啊?小王一瞪眼:中华、茅台想办整个事?你真是太天真了,这可得是真枪真刀玩真格的,说着话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不停的捻着,我明白了,这东风里也有人情味啊。 |
挣扎(十二) 也许是我坐井观天,我个人觉得天津的早点在我所去过的城市中应该是最好的了,这里不应该说之一而应该说是唯一的。天津的煎饼馃子是杂粮面的,过去正宗的应该是绿豆面为主的,辅以其它的小米面、杂豆面、白面和玉米面,佐料是甜面酱、葱末、芝麻,摊上鸡蛋,再卷上刚出锅的馃子(油条),香飘满街。现在外地也有不少城市也学着做,但是都是白面的,糊嘴。相声演员郭德纲先生在他的作品里,曾经详细的描述过天津煎饼馃子的讲究。再就是老豆腐,正宗的是贵教清真西北角羊肉卤的,那卤子里飞的蛋花从来是悬在卤中的,既不沉,也不浮,里面放了黄花菜、木耳,豆腐滑嫩可口,堪称一绝。吃完了再来一碗豆浆,那豆浆是一会儿就能挑出一张薄薄的豆皮来的(绝不是像现在有的小贩往豆浆加什么水专门为了起皮骗人)。再就是锅巴菜,杂粮的锅巴,现吃往卤子里一撒,盛一碗淋上酱豆腐汤,麻酱,撒上香菜沫,极其讲究,而且锅巴菜的卤子与老豆腐的卤子绝对是两回事,锅巴菜的卤子里是有五香面的。当然现在的佐料也在变,多添加些辣的成分,可能是因为受了川味北上影响的关系,不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尽善尽美才是王道,本身天津吃法就是由于四面八方流动人口带来的,可以说是取其精华的结果。这些早点最疼人的地方就是好吃不贵,老少皆宜,绝不会一顿早点弄你几十块,因此天天如此,天津的早点成了老百姓每天的必须。我曾经在沈阳北站吃过一回馃子,金黄挺直,看着就来食欲,可是真一下嘴,有一股炸窝头的感觉,仔细一看,原来他的面里掺了棒子面,和天津正宗酥脆的油条相比有些不适应,也许人家那里就是那个饮食风格,说这些绝不是褒贬人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只是吃惯了到口酥脆的天津馃子。 我每天早晨6点接了报纸以后都去吃早点,那天正赶上早点部老板和一个人矫情,那人好像是个员,旁边摊山东大煎饼的直给那个人帮腔,仨人还挺认真,那个老板干不过他们俩。那个人说他去日本考察,看见日本老百姓都很自觉,没有人随地吐痰,乱扔垃圾,说是咱们这的老百姓素质太低,那老板不服气,又说不过他,旁边那个摊大煎饼的说,现在街道够照顾老百姓了,没工作的就给你找个工作,起码有饭吃了吧。俩个人一人一句的教育着那个老板。我要了碗老豆腐,又摊了个大煎饼,坐下吃上了。那个公务员平时也见过,彼此混个脸熟,他还在说他的访日体会,我接过话头说:“国民的素质是由多个因素构成的,首先是个引导的问题,毛 曾经说,只有落后的领导,没有落后的群众。上世纪60年代国家号召学雷锋,人人都争着做好事,起码没人做坏事,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干部都学焦裕禄,没有腐败,没有包二奶的丑恶现象,我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对不对。可是现在要求老百姓做到的干部做不到,那你让老百姓怎么做。统计局成天搞平均数,人平均住房多少平米,人平均收入多少钱,为什么不报道最高和最低的差距呢,你叫老百姓怎么接受?”我又问那个老板,你是失业的还是下岗的?老板说是下岗的,但是单位黄了,只给上最低标准的养老保险,不给生活费,要不怎么卖早点了呢。我转过脸问那个员,你听见了没有?他点点头说确实没这样想过。我说因为我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你当然不会想到最底层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也下岗失业你的观点就不一样了。他有些接受不了了:“咱们怎么不是一个阶级呢,我们公务员也是劳动者啊!“”我问他:“”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核心是什么?是拿什么来划分阶级?是经济收入!把脑力劳动混淆于体力劳动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过去资本家难道不是脑力劳动吗?但是和工人是一个阶级吗?你怎么看?我每个月收入仅仅5、600块钱,你的收入是我的几倍?我们看病自己花钱,你们看病报销,咱们一样吗?我29年的工龄,住房公积金仅仅2000多块钱,连一平米房也买不起,你们公务员的公积金是多少,起码可以交首付吧,你觉得合理吗!工资为什么要有有年薪,月薪的区别,既然都是劳动者报酬就应该趋于基本的公平合理,过去闹革命的时代,为了提高劳动者的觉悟有句话,叫谁养活了谁?现在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敏感,但是我们失业、下岗人员国家应不应该给基本生活费,因为我们曾经给国家创造了财富!下岗失业本身就是国家违约,我们参加工作时是终身制的,半道改成了合同制合理吗?日本人失业是有生活救济金的,是有社会保障的,你们去日本考察为什么不考察这些国计民生的东西?”那个人的脸红了,不住的点头。老板可乐了:”大哥你说得太好了,我就说不出来这些,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那个人也乐了,说老板你是没这学问。摊煎饼的说其实还真是这个理。我问摊煎饼的你说街道给找工作干什么,给多少钱?他说是扫大院,每月400。我问他你知道天津市现在最低工资标准是1200吗?这叫找工作啊,这纯粹是糊弄国家,400一个月,是够吃啊,还是够用,怎么活?我看看他发红的脸接着说:“咱们是最辛苦的底层了,就说你吧就每天起早这一条容易吗,365天你有几天能放松,不用早起?苦中有乐是心态,可怕的是在苦中苦出幸福感来了,那叫麻木!” 他点头说是,他说其实他们一起摊煎饼的三个人是一家子,哥哥、嫂子和他也都是失业的,也是没有救济。一顿早点,连吃带白话,挺热闹,老板还特意给我们俩盛了一人一碗豆浆,呵呵,算是奖励?临走还一个劲儿的说:“以后常来聊聊啊。” 后来那个公务员还专门去看了看我,彼此也算朋友了吧。 实事求是的真谛归根结底就是实话实说,毛 曾经提倡“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提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就是实事求是。一些阶级消亡了,必然会有新的阶级取代它,这是历史的必然。 |
挣扎(十四) 罗锅老李弄了一半挂车巨大的异型焊管来,30多厘米见方7、8米长,壁厚得有1厘米多,满满当当的卸了一大堆。老李抖擞精神,指挥着两个副手领着民工们往起立大管子,这两个副手原来也不是一伙的,各人有个人的队伍,瘦高的东北人姓曹,矮个的河北人姓赵,看起来就是个三凑合的草台班子。没有起重机,姓曹的把自己的人都轰上了房,从房上扔下一根大绳来。老赵的人在底下给抬管子,俩人一组横穿着一根棍子抬,5组10个人抬一根,老赵说声 “ 起!” 真不含糊,大管子立时离了地,晃晃悠悠地奔着绳子就去了,老赵扯着脖子喊:走齐了,要像齐步走一样,后面人看着前面人的步,迈一样的步!大管子果然平稳多了,抬到大绳那里稳稳地落地,有人专门负责把大绳绑在管子一头,又是一声 “起!” 大管子一点点的立了起来,满马路的行人都驻足观看,老李猫着腰,扛着脖子往上看。房上人多打瞎乱,就一根绳子,最多三人拽,其他人有劲使不上,就跟着乱喊,拉到半高不高吃劲的时候,仨人拽不动了,憋得脸通红,瘦子老曹急得大喊:拽住了!就在这时候那绳子扣却开了,半悬空的大个子“咣当”一声落了下来,底下的人没防备,四散跑开了,差点没给砸着。房上拽绳子的仨人立刻翻倒了,路边看热闹的人一片哄笑。老李吓得脸通红,老曹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绑的扣啊,老娘们儿扣啊,不会回家抱孩子去!老曹自己过去捆了一个栓驴的扣,上面的人又要拽,老曹梗着脖子喊,叫他妈你们拽了吗?都听我的!再放两股绳子下来,上面又甩了一根绳子下来说是就一根了,老曹又绑好了扣冲上面喊:分两组,谁也别含糊啊!上面6个人一起拽,果然比刚才稳多了,拽到斜立到墙上的时候又拽不动了,角度太小了,就斜担在墙上了,老曹急了,一提气顺着管子上去了,一翻身就上了房,像走平衡木一样,既不摇也不晃,真不含糊,看的人都禁不住喊好。老曹抓住绳子,吩咐底下的老赵:叫你的人在底下拿棍子帮着抬。老曹叫房上的人一起拉住绳子,他喊:一、二、三!上下一个劲,终于把这根大管子竖起来了。罗锅老李赶紧叫人把大管子底下垫起来,招呼人抓紧把管子焊在墙上的预埋件上,一时间火化四溅,忙活了整整半天的时间,直到路灯都亮了才算立好一根,实际上是挂在了墙上,底下根本不着地儿,就那么悬着。 第二天一大早,老李指挥着民工在立起来的大管子底下刨了个方方正正的坑,说是打地基,这帮生瓜,一看就是没干过建筑,本末倒置啊,先立管子后打地基,那大管子就悬挂在墙上了,邮局是五十年代三合土垒的建筑,核桃酥一样,前檐早就闪出去了,两面墙角都是大裂纹,这第一根管子又正好立在我的门口,我赶紧把老李叫来了,让他看看裂纹,老李也吓一跳,说真不知道这房子这么糟。我说你们不先打地基,再立管子,等于把管子给挂在了墙上,没等你们干完活这房子就得倒了,再说了光在前脸立管子,7、8米高,别说地震,刮大风也够呛,你这个图纸最好还是得改改。老李想了想说我还真得找上面说说了,这要是把邮局鼓捣倒了非出人命不可。老李这个人这点真不错,不懂绝不装懂,能听进别人的话去,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时下干建筑的有不少是生瓜,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靠着关系层层转包拿来活,无知者无谓,就是楞干,出了事就跑,抓住了就咬,进了局子就摊。什么施工资质,说白了就是挂靠借照,只要万幸不出事,这第一桶金就算到手了,这就叫借鸡下蛋,蛇过海成龙,从此一步登天。曾经震惊全国的彩虹桥坍塌事件,施工方的老板就是个开饭馆的,别说建筑里的金桥银洞不懂,估计砌个墙头都得直了缝。发璇的桥施工个竟然从当中开始往两头砌,一点专业知识也没有,发拱形璇是必须从两头开始,最后合拢砌当中的那块砖(石)!不然没有张力,准塌。这么大的工程,现场管理,施工监理,甲方监察都不到位,不塌才怪!河北赵县的赵州桥是隋朝李春建的,至今千年以上,经历了多次地震,始终屹立不倒。北京地安门大街的后门桥是辽代的,至今桥上依旧车水马龙。由于古时候建筑材料的局限性,没有今天的预制构件和钢筋水泥,木结构建桥又不能够承受长久的风吹日晒,所以一般主要大跨度桥梁都是拱形石材桥梁,利用合理的力学原理,创造了叹为观止奇迹。时至今日,一些生瓜承建的工程之所以可以蒙哄过关,不是他们的万幸,是现在建筑材料的革命,高标号的钢筋混凝土一浇灌,你想拆都不容易。 几天后老李拿回了变更后的图纸,连邮局后院也加了不少立管,整个变成了一个钢结构的大棚,老李看见我笑眯眯的,说得感谢我的提醒,还说您以后有什么事就说话啊。正好他得给邮局挪空调,我趁机叫他捎带着给我的空调也加了些氟,老李说没问题,这都可以消化在预算里面。老曹和老赵看了图纸却和老李打起来了,俩人说没有吊车管子立不了了,靠人拽肩抗累死也干不了,老李的意思是前面马路边的管子还是靠人立,邮局院里的再研究,那俩死活不干,要不就撤了,三个人脸红脖子粗的大吵了一顿,老曹的青筋蹦起 老高,吵完了上我这连灌了两瓶饮料,还在骂老李狗屁不懂,租个吊车能花多少钱,真砸死一个就别干了,还骂老李成天带着个娘们儿穷抖,装什么孙子, 活都是我们干的。我也是嘴欠说那不是他老婆吗?他老婆?谁知道那是谁老婆,他老婆早离婚了!合伙的买卖就这样,合适就是吃吃喝喝,不合适就是吵吵闹闹,有利益就和和气气,分利益就勾心斗角。最后老李没办法还是租吊车来了。老萧告诉我,你一进饭馆看见供着关老爷的,那就是合伙的买卖,讲的是个义字,供财神的才是自己的买卖,这里有学问。我说闹了半天还有这说头儿?那老李他们就应该供关二爷了。 老李那边总算是正常了,邮局又不干了,到月底一查水和电,光水就用了4000多吨,再看电表,像安了个电滚子似的,转得那叫个快。原来老李也是暗度陈仓,在邮局接电没吭气,奥运项目原则上是就近接水、接电,可没说不给钱啊,老李来了个假实在真厚道,光接电不挂表。水管子专门有人攥着喷水,除了下雨,没事就喷,说是怕工地有尘土,马路倒是干净了,邮局可倒霉了。区局专门把那个姓肖的电工给派来了,盯着老李他们挂了电表、水表。这个肖电工也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儿,手里攥着个笔记本,一个小时就趴在水表井看看水表走了多少,还记录在笔记本上,瞎鬼劲儿大了,赶上有过路的进来想喝口撅尾巴管儿,肖电工立刻像藏獒一样把人家哄走:这是邮局,不是饮水站!肖电工在区局就是个碎催,就是个使唤丫头,谁都能指使他用,从来不敢翘尾巴,换个灯管,拧个灯泡,从来都是俯首帖耳的活着,到了下面的支局,觉得自己大小也是区局下来的钦差啊,又有上方圣旨,尾巴就夹不住了,犯起了官瘾,眼睛一个劲地往上翻,牛叉哄哄的。没事还给老萧提要求:什么厕所有味啦,用水用电要节约啦。老萧是何许人也,那是经过上山下乡,在广阔天地里练过红心的人,绝对不会和他正面冲突,陪着笑脸,加着小心说,是、是。肖电工更是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那天我去打水,肖电工把我给拦下了,翻着眼珠问:你是哪里的?我说我是报亭的啊,你忘了那天你换灯管我还给你帮忙呢?肖电工把脑袋一晃,报亭?不知道,这里以后不让打水了。我问那我以后上哪打水去啊?他说那我不管,反正这儿是不让打水了。旁边老萧一个劲儿的打圆场:诶,他就是咱们这旁边报亭的,一直在这打水,又对我说这是区局的肖师傅,你不是认识吗?我点点头。肖电工说我不认识他,以后别进邮局大门啊。我可没有老萧那涵养,把壶往地上一扔,把破皮夹克一脱,上去就把肖电工领子抓住了,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就叫你认识认识,挥拳就打,肖电工也是一愣,你怎么打人啊?我说认识我的人都是打熟的!老萧赶紧给拉,诶,诶,都是自己人啊!我抓着肖电工的领子不放,走,咱俩上外面去,我教你两手。肖电工立刻老实了,一个劲儿的说,大哥,有话好好说,手还紧紧地抓着老萧屋里的暖气管不放。我告诉肖电工,你现在不出去是吧,下班我在门口等你!这一折腾,邮局里的人都出来了,投递局的李局长也过来说这是咱们邮局报亭的于师傅啊,老肖你不认识?肖电工说我真不认识啊!晚上快的时候下班老萧和我在邮局门口聊天,肖电工推着自行车出来,看见我赶紧把车放下,过来抓着我的手说:大哥,还生我气吗?老萧说生什么气啊,都是误会啊。我说就是啊,一回生二回熟嘛。肖电工又说了一堆好话,骑车走了。打那以后我和肖电工成了兄弟了,只要一见面,不是他喊我:大哥!就是我喊他兄弟!小何背地里和我说,我看你们俩真成盟兄弟啦!我说我们就是好兄弟啊,不打不相识嘛。 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一没有钱,二没有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再不挣扎岂不就是盘中餐了吗?!谁愿意打架?谁不想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保持终日无所用心,30天准领一次工资?可是谁给我们,留给我们只有失业,没有一点基本保障,没有医疗,没有救济,交不起退休保险,这个国家给我们的就是消亡。把这些记录下来,也算对这段历史的一点交代。那些歌舞升平,醉人的暖风,把西湖当汴州的情怀,与我们恍若隔世! |
挣扎(十五) 罗锅老李的奥运工程终于完工了,马路上立刻清净了许多,由于定制的牌匾还没送来,邮局和高教书店连成了一片,咖啡色的装饰板条把原本两座建筑变成了一座,只有几个门,不少顾客像没头苍蝇一样瞎撞,连几天没来的桑沐成都晕菜了,进门就叨叨,靠,我躜邮局里去了。我说谁叫你不经常来的。桑沐成乐了,这才几天啊,这个活儿是哪个脑积水设计的啊,高教书店还好点,这个色(读shai)儿也将就了,可全世界邮局都是绿的,没见过这个色儿的邮局,看外表还以为是装饰城呢。说话的功夫又进来几个找邮局的,这个乱啊。我告诉他,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关门以后,老有人上这练功夫来,什么功夫?踹板条呗,“咕咚”一声就踹折一根,几天下来就是一片窟窿,好在干活的在后院留了一捆富余的板条,晚上踹了白天换,要是不换,真到奥运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开始这个“咕咚”吓了我一跳,后来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桑沐成说原来邮局的石头贴面多好,非这么瞎折腾。我说你可别胡说八道啊,奥运可是千载难逢好事,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叫外国人看看我们站起来了!桑沐成说好,看来你这个站起来的买卖不错吧?不错?可是不错,连你都躜邮局去了,我这还能有人进来?就是卖花圈你也得有个幌子吧,罗锅他们刚撤,城管又来了,门口连个广告都不让摆,人家谁知道我这是干什么的啊!桑沐成说那你不会把广告贴玻璃门上吗,又没贴马路上,我们那边也折腾起来了,临街楼房的防盗网都叫拆了,说是影响市容。我问那居民干吗?人家家里进去贼可怎么办?怎么办?上面说了:有情况就报警。闲聊了一会,桑沐成把我卖不了的过期杂志挑出一堆,掏出假戳子一通盖,带走给我退去了。临走告诉我他最近太忙,说是和书市那个三哥合伙搞批发,下次的退刊叫我自己送他那去,我说合伙的买卖可得留神,桑沐成一晃脑袋,三哥没问题,走了。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我这人不佞,只要人家说得对,对我有好处,我准照着办。我把玻璃门和门上面的玻璃都贴满了广告招贴画,当然都是大美人,人类不管怎么变,初衷是不会变的,从三、四十年代拿着小扇的美人图,到现在基本能露的尽量露的广告画,底蕴根本没变,就是吸引路人的眼球来促销,旁边卖服装的二姨用一句精辟的话一语而概括,就是狗穿衣服人露肉。我坐下欣赏着我的杰作,看着过往人们投来各种的眼神,好不得意,一晃进来仨城管,为首的小个子说:你这贴这些画都得撕下来,奥运了知道吗?我说奥运跟我贴画没有冲突啊。小个子说奥运不许乱贴乱画,这是上面的规定。尽管我不停地解释小个子就是说我这是影响市容,我有些上火,我是合法经营,又没在外墙上乱贴怎么就影响市容了,那满地满墙的办证,小广告你们怎么不管去?我问他不让贴广告,我这房朝着正西,一下午暴晒我贴什么遮阳?小个子想都没想说是那就贴白纸吧。我问他奥运是好事吗?他说当然啦,我乐了,你们家好事贴白纸?!我倒要问问你什么事贴白纸,小个子没想到,一愣神说,那就贴黄纸吧,我们队长就喜欢黄色的。我可不干了说,你们执法有个标准没有?一会儿白的一会儿黄的,你有什么法律依据?我告诉他我是失业的,没有饭吃,干这个报亭连养老金都交不起!那小个子把一撇嘴,哼,没饭吃?那是你没本事,活该!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说我这岁数比你爸爸都大,你跟你爸爸就这样说话?他也急了,似乎抓住了我的把柄,你少提三七四六的!说着就往我眼前凑合,我知道他这是虚张声势,想和我动手,然后他们就有理了,给我弄个什么暴力抗法的罪名,怎奈我是经过文革洗礼的,我把手往后一背,拿胸脯往他眼前一顶,有种你打我?你只要不打死我你就得给我说清楚奥运为什么贴白纸,这小子果然气短了,我不是让你贴黄纸了吗?我说你还是先把白纸的事儿说清楚!旁边那俩一看我是软硬不吃,也知道这贴白纸的事一旦闹起来绝没有好果子吃,立刻满脸堆笑的说,大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也是没办法,上面叫我们出来管这个,我们能不来吗?我问那俩你们刚才听见他说那话是人说话的动静吗?我说我比他爸爸岁数大我占他便宜了吗?那俩说没有,没有,您跟他爸爸一样。小个子直翻白眼。我说你还不服?你叫什么,一会儿我就找你们综合执法局去,问问奥运哪有叫贴白纸的规定!我没饭吃没本事,我叫你也没饭吃你信不信?这是政治问题!你以为我是个没文化的苦力?知道秦琼卖马吗?你今天也别走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你告诉我你叫什么?那小子脸从红渐渐变白了,旁边那俩一个劲的打圆场,大爷,大爷,您消消气,他年轻,不懂事。我说,你们捣乱可不是一次了吧,我刚开业,你们一句话没有就把我门口的铁网子装上破皮卡就拉跑了;我在门口修桌子,你们来了一帮人,瞅眼不见把我十字改锥偷走了,我是招你们还是惹你们了?这么多盗卖自行车的你们怎么不敢管?你们不是城管吗?!门口围了一群人,这时人群里挤出个四十多岁的男的来,冲着我说,你也差不多就完了,他们不是一直给你说好话吗,这么多人看热闹,影响多不好啊,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到他们队里去反应,这样吵有什么用。我明白这是出来挡横的了,这是替他们说话,我要是再不依不饶,这个穿便衣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儿呢。大凡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以守为攻,因为我就一个人,孤掌难鸣,于是我对小个子说,好啊,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反应你。那个男的说,是啊,你把名字告诉他,让他去你们队里解决。没想到小个子冲着那个男的一瞪眼:你是干什么的,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把那男的噎得半天没上来气,简直是戏剧性的急转直下啊。那男的气得脖子老粗,你还真是任什么都不懂啊,我这是替你说话你不知道吗?!那什么,大爷你找他要执法证,他们出来必须持证执法,找他要执法编号!我这里有他们局长的电话、有区长的电话、还有市里执法局的电话,一会儿我都给你,你如实反应情况,我给你作证,我把我的电话也给你留下,有事找我!然后又冲人群说,大家有愿意作证的都可以站出来!人群不知道谁在喊,好,好!那小个子这回真傻眼了,掏了半天就掏出个工作证,我看了看,杨森。男的说这个不是,要执法证!另外俩城管赶紧给那个男的说好话,男的说,听大爷的,记住他没有执法证!仨城管扭头溜了。男的翻出个笔记本来,真的给我留了好几个电话。后来他还专门来我这里问了问后来的情况,至于这个神秘的男人,我始终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估计也不是个肉眼凡胎之辈。后来我还真打了几次热线电话,但是不通。不过后来城管队长借着巡查来过我这里,和我聊得还不错,自此相安无事。 在我的记忆里,城管好像最初源于城市监察大队,大概最早出现在八十年代末左右,天津市成立这个单位时是市政府秘书长鲁学政主持的,当时鲁在成立大会上也穿了一身监察大队的制服,报纸上有照片。那时好像有一股着装热,继公路监理之后,法院、检察院、工商局、税务局、海关,甚至环卫局的卫生检查纷纷穿上制式服装,一时间五花八门,比比皆是,后来国家还整顿过一阵,诸如环卫的上路拦车、扣车后来都取缔了,现在卫生部门着装执法的大多是管理饮食业。至于城管的人员构成,有一部分是政府机构的公务员,一部分是事业编,再有就是临时工。所以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报道,惹祸的大多是临时工。我对城管总的印象是欺软怕硬,你越怕事他们就越找你麻烦,因为以今天法治的情况来看,老百姓多是向着有势力的一派,极少有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所以人们发泄也仅仅流于嘴上,像派城管去收复某某地方之类的话,以幽默来讽刺。我曾经在天津河北区康桥里看见城管把烙点心妇女的炉子踹倒,点心撒了一地,那妇女站在一旁哭泣,我当时极其愤怒,但是仅仅流于内心。看过关于许世友将军的故事,有伪警察欺负妇女,将军愤怒将伪警察给干了。但是毕竟我与许将军没有可比性,我们吃瓜群众都是如鲁迅先生所说的引颈之辈,敢怒而不敢言。但是也不是都这么怂,有一次在天津河东区城管也是把一个妇女的砂锅炉子踹了,那个妇女东北口音,跳着脚叫城管别走。城管们皆笑,不大时一个小伙子风风火火的跟着女人来了,大冬天的把防寒服一脱,赤条条的一身白肉,脖子上一条锁链般的金链子,来了就问女人,哪个?哪个踹的?!女人指着城管说就是这几个,城管们都有些变颜变色,还小声嘀咕,怎么是他?这小伙子真的假的上去就打,城管向来以打群架为优势,这时却作鸟兽散,只有一个扛着录像机的还算勇敢,扛着机器追着录,女人大叫:他还录你呢,小伙子回身冲着扛录像机的就去了,嘴里说我X你妈的,我叫你录,我给你砸了,我再进去比在外面还好呢!扛机器那位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瞬间不见了。有人喊于队来啦,于队来啦。小伙子指着那个于队的鼻子,我X你妈老于!你赔我砂锅!于队脸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你的啊,回来给你弄一套不就完了吗。小伙子说现在呢?我指这个吃饭!于队冲旁边问报警了吗?边上说报了,这就来。小伙子冷笑,X!我怕你报警?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从哪出来的吧!说着话JC来了,一看那小伙子立刻说你这是怎么了,至于着这么大急吗,最近不是表现不错嘛。小伙子指着老于脑袋,你问问他王八蛋是我的惹事吗?于队冲JC说,误会,误会,真的不知道是他的摊。JC说快把衣服穿上吧,大冷天的冻着还得看病去,你有钱了啊。女人把防寒服给小伙子披上了。JC说不就这点事吗,别在这吵了,都去所里解决吧。一帮人呼噜呼噜都去派出所了。 我自诩一直是个草包,走路看脚下,说话半口气,就是喝了口酒以后,也是除去撒尿就是睡觉,绝没有酒后无德之劣迹,说遵纪守法是高抬我,怂是本质,下岗没脾气,失业没怨言,合法承包经营个报亭,本想不招灾不惹祸的忍着,一个月600块上下的收入,能堵住这个进料的口就已经知足了。好容易赶上奥运的东风,城管还叫我贴白纸,无语。我要是真贴了白纸,再拿毛笔写上个报纸俩字,那还是买报纸的吗!读过《捕蛇者说》,读过《卖炭翁》,有一句叫什么什么猛于虎的来着,记不清了,都不是好文章,无奈都是初中课本里的糟粕! |
挣扎(十六) 天津的夏天闷热、潮湿,用天津话来形容就是“卤”,身上没有一会儿没汗的时候。你要是以为天津是沿海城市,会凉快,那就大错特错了,天津是内陆季风性气候,冬天西北风一刮那是真凉快,夏天刮的是东南风,基本风不进屋,而且一般没风,是典型的内陆气候。可以说天津的四季变化全是靠风来转换的。现在又时兴叫个什么厄尔尼诺现象,刮风也是干热风,就像著名京韵大鼓演员董湘昆鼓词里唱的,火红的太阳当空照。马路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饼铛,人都成了烧饼。在邮局我一般都是在锅炉房打一铁壶开水,凉成凉白开,虽然是卖饮料,但是织席的睡土炕,舍不得喝。那开水炉的龙头上让水垢包得满满的,当时也不懂,就那么喝,几年后终于叫肾结石折腾的我死去活来,花了几千块钱碎石,大夫说我是双肾多发性结石,悔之晚矣。当时每天就是两大铁壶凉白开,喝了就尿,又不能老跑厕所,就在屋里挂个布帘,布帘后面是厕所兼厨房,拿一个塑料桶撒尿,没多长时间那塑料桶就长满了一层厚厚的尿碱,干报亭的基本都在报亭内解决,除去大便谁也舍不得时间跑厕所。前面说过我那实际上是个小门脸,所以还可以挂个帘子,真正的报亭没办法,只好背脸就放,桑沐成他们家报亭就这么干。偏偏有好事者,有一次我正撒尿,来了个货,进来就喊有人吗,我正在帘子后面忙活着呢,嘴里答应着等一等啊。那货到不喜外,伸手一撩帘子,我这里春光乍泄,暴露无遗,叫我好一顿臭骂,那倒货也知趣,没敢说什么。说这些,就是想说像我们这些底层人活着的艰辛,冬天的时候,我常是经坐在电电暖气上,浑身上下就屁股底下是热的,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那天晚上10点多了,由于是天热,就多耗会儿时间关门,门口走过去小两口,好像是从外地农村刚来的,女的抱着个月科大的孩子,身上背着个小包,男的空着手,俩人走过去又走回来站在我门口,好像嘀咕着什么,一会儿女的把孩子交给男的,进来问我,大爷:您这有水吗?我说有啊,你要什么水啊,女的脸红了,嗫嗫的说我是想喝点自来水。我猛然明白了,立刻说有,有!我把我自己喝的白开水壶拿了出来说,这是凉白开,是我喝的,你喝吧。女的从身上的包里头翻出个水杯来,打开盖子倒了一杯转身举着给男人送去了,男人接过去喝了几口,又递给她,我走到门口说你们进来吧,坐这里歇会儿,有的是水呢。俩人说谢谢啦,不进去了,后来俩人又喝了一杯,临走我又让他们倒满一杯带着,俩人跟我打听东站怎么走,我说就在前面坐8路汽车,直接就到了,女人说不了,我们是问走着走的路,我有些愕然。这件事从他们走了以后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没给他们点车钱呢,或者给他们两瓶矿泉水呢?至多不过10块钱的事嘛,尽管我当时也是极困难,但这点钱还是能拿出来的。我一生遗憾的事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我心里,让我抱憾至今。 我虽然将就着糊口,但是我从骨子里讨厌斤斤计较的小买卖人,我卖报刊只要买多的都优惠,邮局给我们批发价是定价的72%,行话叫码洋的7.2折。遇到买的多或者老客户,我一般都是按9——8,5折卖,因为邮局刊物的不给退,过期就砸手里了,桑沐成他们那些老买卖人都是按定价卖,所以过期的刊物剩的就多了,他那个所谓的徒弟小刘剩的刊物把报亭里堆得满满的,估计两三轮也拉不走。桑沐成有办法,在自己报亭门口摆摊,通通一块钱一本处理。我说他你买便宜点不就少剩下了吗,如果你新书就打折起码本钱能回来啊。桑沐成说那不行,那样就卖臭啦,你都打折卖?我说是呀,我基本不剩。桑沐成一万个不服气儿:你那是胡闹,周围报亭还不都得罪了。我说,你就一个棒槌,你看看五金城家家便宜,人人都有饭吃。他把脑袋一拨浪:不是一个意思,隔行如隔山。我没工夫跟他抬杠,他愿意一块钱处理他有钱,关我屁事,不是有句话吗,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照样打我的折扣,每期20块钱一本的《瑞丽服饰美容》类的大刊7、8种,几十本,通通16.8就卖,大红字一刷,买书的小姑娘们都来了,当然人家都给17块钱哈。好景不长,邮局老苗来电话了:老于啊,人家都反应你违规啊!我说谁反应叫他找我来!老苗急了,那不行啊,人家反应我们就得管啊,你这是恶意竞争,是明令禁止的。我说上次老李(主任)扣我200块钱还没个说法,许邮局违规不许我违规啊,小心我找田玉海(天津市邮局局长)去,你别在电话里说了,你赶紧过来吧,我还有事找你呢!撂了电话,老苗屁大的功夫就来了,我把门一锁,哥俩饭馆一瓶二锅头下去,老苗立刻给我出了不少主意。酒这东西就是好啊,我心里有数,那些反应我的人哪个也做不到请老苗喝酒,小买卖人都是扣着屁眼儿嗦了手指头的主,狗掀帘子嘴对付。不光这个,邮局每次来检查,不管来多少人我都是每人一瓶最贵的饮料,不喝我就假翻脸,嘿嘿,没有一个不说我好的!我这都是从小在我姥爷眼前潜移默化养成的。我姥爷是我最佩服的男人了,退职以后天天自觉地扫楼道、扫大院,十几年啊,没有人不说他好。做人就是这样,文革时批判刘少奇,说他鼓吹吃小亏沾大便宜,这有什么错呢?辩正地讲,你不要图别人说你好,别人不骂你就是得道了,当你失去一些的时候,必然会得到更多的。我信奉S.D,S.J里不也提倡,当人打你左脸的时候你就把右脸给他吗,一个道理嘛。要不说良好的家庭教育很重要呢,可惜只在姥爷眼前长了十年,唉,这都是命里的安排。我在邮局从07年1月1好到10年12月31号,整整干了4年,临走我就提着三本杂志走了,邮局的人都惊奇,做人不能太精明,太精了就是犯傻了,这是辩证啊。 张先生是我的客户,是对过大学里的教授,在数学所工作,却是搞马列研究的,江西人,老家在井冈山地区,据他自己说过去在江西的地方机关里当过处长,后来大学到他们那里搞研究,张先生就调到这所大学里来了。我和张先生从客户到朋友,渐渐地无话不谈(只是聊天),我每次都给他打些折扣,或者送他几本杂志,因为有时邮局会给免费派发些诸如《求是》类的东西,别人一般不喜欢,和大多数搞文字工作的人一样,张先生每月都是定些《咬文嚼字》、《半月谈》、《新闻周刊》、《三联周刊》、《凤凰周刊》、《炎黄春秋》、《百年潮》等等实事类的刊物,偶尔也买些自然科学类《科学》、《天文》类的东西,知识分子的爱好广泛叫人羡慕。张先生也把他写的书稿给我看过,基本是名人传记类的。 与张先生聊天是件快乐的事,他从来不会以名校学者的身份自居,他会悉心地听你讲,有时也会打断你,把他的看法、观点说出来,我觉得这并不讨厌,因为聊天就是交流,就是互相激发灵感,灵感来了你没抓住,再想说就没有激情了。我不喜欢静静地听一个人叨叨,然后听者再发表观点,那样不是聊天,也没有激情。赶上见解不同时张先生会像个小学生一样表述自己的看法,一旦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他会立刻接受,这就是知识分子的可贵之处。记得有一次我们聊到阶级的问题,我说张先生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其实咱们俩不是一个阶级的,您说是不是?张先生立刻不干了,怎么会呢,知识分子也是劳动者,是脑力劳动者啊。我说所谓阶级是按什么划分,按照马列的政治经济学角度来讲,物质是基础,我每个月最多600块收入,您呢?张先生笑了笑5000多吧。我说这样说来您是我多少倍?过去讲三大差别,工农差别,城乡差别,体力与脑力劳动的差别,农民绝大多数不能算无产阶级,因为除雇农以外农民有一定的生产资料。就是现在来看,土地国有化,农民也还是有土地的使用权,有自留地,而我们工人失业了,国家仅仅给一点微薄的买断钱,比如我,29年的工龄只给了24400块,并且其中还有500块的医药费补偿,今后一切医疗,养老就都不管了,您说我和您有可比性吗。张先生有些吃惊,是这样啊!我点点头,现在不再提阶级、剥削这些概念了,但是现在个体老板和打工者都算是劳动者?那些著名私企老板与过去的资本家的区别是什么呢?把工作的人通通都算作劳动者是回避矛盾,甚至说是偷换概念,上面一直强调掌权者要管好自己的配偶、子女甚至身边的工作人员,但是仅就目前曝光的事例来看,有多少这三种人犯事的,这些人利用权力,横征暴敛不是新的GL资产阶级是什么!当然国家也在不断的遏制这种局面。张先生大声地说,我们知识分子可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换取的报酬啊!我说知识分子我认为应该算一个阶层,属于劳动者范畴。张先生说这对,我们是靠自己的知识去教学生,学生就是我们的产品啊!不过说真话,你今天讲这些东西我还真没仔细想过,有一定的道理。我心里话,您也怕我把您给划进上层建筑里去吧。 笼统的把劳动者归纳为一个概念里是不科学的,是有悖于唯物论的,实际上上层建筑是客观存在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4年的光阴转瞬即逝,让我有幸接触了各个阶层的人们,也算是一种经历吧。 |
挣扎(十七) 八里台的名称的由来据说是距离天津旧城南门八里而来,当然也有说是从旧鼓楼算的,再往北是六里台,过去这地方是城郊,是天津南下的必经之路。南开大学在八里台,之所以叫南开就是城南开洼的意思,过去属于荒芜之地。大多院校一般选址基本都是选择远离闹市,如北京的燕京大学,清华大学以及后来的海淀院校区著名的八大院校等等,就是过去在市内也会逐步迁移到郊外,远离城市的喧嚣,好像某名校就是从沙滩迁走的。当然,灵异小说里也有不同的解释,说是学校里大多是童子,阳气重可以镇住鬼魅之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随着的城市规模的急剧扩大,如今的八里台已属繁华之地,自从修建了中环线之后,八里台修建了天津最早的互通式立交桥,在当时属于大型桥,桥的设计比较人性化,简单、明了,开车很方便,不像现在的立交桥一味追求造型,在空中看确实赏心悦目,但是真开车一走,与迷宫无异,一不小心就如同进了八卦阵,想再转出来实属不易,特别像我这样智商低的人,现在一看见立交桥就晕菜,一怕走错回不到原点迷了路;二怕走到逆行、禁行罚款。毕竟修桥是为了方便路人,不是考智商,这些迷宫似桥再加上史上最严厉的交法真够我这样人喝一壶的了,还有有些桥过于追求造型,坡度、弯度极大,路面又过于狭窄,存在诸多隐患,对生手确实是个考验。许多年前开车去济南,在八、一立交桥走错路了,正在问警察路,一辆农村的汽车打逆道从桥上下来了,警察赶紧拦住了,那个司机下车的第一句话就说:我可看见警察了,我都迷糊了。警察也乐了,给他指了路,也没罚款,因为当时济南交警是全国模范,有规定不罚外地车。那人千恩万谢地开车走了。警察说也不能怪他,这个桥大家都不习惯。 说到灵异,那年八里台立交桥倒是有些邪门,有个老爷子清晨溜早,赶上桥上正下来一辆十轮大翻斗车,老爷子跟车抢,可能是想着跑过去就完了,哪知道重载车的刹车是管慢不管站,一家伙真玩完了。我最讨厌什么晨练、溜早了,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死的,你就是不睡天天练,该死也得死,不如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现在知道了人的有些病是基因引起的,跟锻炼屁关系没有,像我现在住的地方半夜就有人摸黑爬山,还在山上鬼哭狼嚎的怪叫,扰民不说,你自己真好受吗,生物钟都乱了不是。我半夜送报纸的时候,3点多就有人在马路溜早了,所以开车一定要小心这些夜游神。出事的大翻斗龇牙咧嘴的停在路中间,老爷子躺在地下,身上盖着个破单子,唉,多睡会儿还有这些事儿吗!夜运的司机清晨是最疲劳,精力是最低下的时候,所以没有事我绝对早起瞎溜。最近听说有新规定,长途驾驶车辆不能连续超过4小时以上,呵呵,我估计这都是不开车的人拿屁股想出来的,你问问哪个跑运输的4个小时就歇会儿?外行不能领导内行这句话绝对正确,我举十个手指头赞成,但是政策都是由肉食者制定的,真懂行的都是干活的,说了也不算。本来事情就像一粒投进水里的石头,随着涟漪的平复,一切又回到原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这回却与以往不大一样,那个老爷子的死仅仅是个开始。老爷子死了没几天,出了件大事,一辆夏利被一辆斯巴鲁从桥上给撞下来了!斯巴鲁倒没什么,夏利可惨了,直接跌落到桥下,平平地落地,女司机的一个肾摘除了,据说这个女的也是邮局系统的职工。一时间坊间出了一种论调:斯巴鲁铁皮厚,结实。其实是夏利右转刚上桥,斯巴鲁直行不让,一家伙给顶下来了,现在许多人开车和走路、骑自行车的理念一样,能抢就抢,什么宁停三分,不抢一秒根本不懂,那个夏利本来是右转上坡,很多人在坡上时都发怵,再加上转弯,还是女的,要说直行的斯巴鲁让一下是应该的,偏偏这二货就是不让,说到底现在的人就是自私,从来不替别人着想,而还说铁薄铁厚的关系,买汽车又不是买装甲车,再厚你出了事故以后再试试,那个后悔劲真恨不得挨撞的是自己,不信问问出过事故的人是不是这样。这个事发生后,仅仅十三天,一辆普桑又从那个地方掉下来了!普桑可没夏利那么幸运,是直接头朝下下来的,大约十米左右的高度,普桑一个大顶,司机立马交了枪,顺便拿带下来的桥栏杆还把个过路的女的给砸上了,我和老肖去看的时候那个女的在马路上躺着,车里的司机早没气了,一个好事的人拿着手机在那拍照,估计是想抢先发给新闻机构好领那五十块钱的稿费,我和老肖随口说了句人家都这样了,还照什么。差点和旁边照相的老家伙打起来,那个老家伙说你管得着吗?我说你就照吧下一个就是你!唉,现在的人啊,没辙。后来坊间又有人说了,这是有找替死鬼的了,知道为什么火葬车过桥都撒纸钱吗,那是因为路口、桥口都有小鬼啊。呵呵,无语了。不过从那以后我开车一般是不走桥边上了。桥护栏连辆夏利都拦不住,应该是设计上的硬伤。 八里台立交桥上西侧有一个门式的限高装置,有一天半夜睡梦中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伴着一震,天亮才知道是拉工程土的大车把那个门架给撞倒了。还有一次也是一声巨响,天亮一问邮局看门的老王也听到了,只是至今不知所踪。在邮局卖了4年报纸,与这个桥朝夕相处,留下一些混沌的记忆,估计正史绝无记载,仅作回忆吧。 |
挣扎(十八) 旁边高教书店停业了,职工都回家了,书店的房子要出租了。来了几拨看房子的,有人偷偷地跑到我这里来讨信息,问这里的人气怎么样,我心里话了:人气旺还轮得到你来赔啊,自己不睁眼看看,那么大的书店说黄就黄了,有个屁人气!尤其是那个卖手机的老板自己还直叨咕,书店的人跟他介绍说对面两所大学,学生的购买力那是巨大的。殊不知现在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学里卖的东西比外面还全呢,光报亭就有好几个,大学里自己有印刷厂,什么书呀,教材啊都有,要不把就书店给顶黄了。卖手机?现在大学生可不是过去的大学生了,魔鬼的高三结束,进了大学门,那可就是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了。首先是甩开了家长的监督,特别是考上了名牌大学的学生,家长们也是吹鼓手过桥松了口气,好容易孩子成人了,也就放心了,同时也满足了虚荣心,配手机那是必然的,还用得着到了学校才想起来买。这些孩子们进了校门就先找对象,然后就是压马路,真心讲能拿出50%精力来学习的绝对是好学生了。有一年陪天津大学的老师吃饭,邻桌的一群男男女女的学生,要了一大桌菜,各种饮料,与印象里的穷学生相去甚远,老师们说这里的学生就这样,也是两极分化,有钱的学生经常开PARTY,轮流坐庄,而没钱的学生两个人吃一个菜也是很常见的。其实,孩子进了大学绝不是进了保险箱,象牙塔里也不是那么纯洁。那年给南开大学的老师搬家,他们那里有个成绩很好的学生,如果好好上将来绝对是前途无量,你想想能在南开大学里出类拔萃的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可是这个学生偏偏迷恋上了麻将牌,而且一般人还真干不过他,学业渐渐地荒废了,以至于从学校打到社会上去了,学校多次批评,教育也无济于事,最后劝退了。所以,学生真要是想买手机也都去热闹地方了,顺便吃喝玩乐一通。在这里租房卖手机的,实际上就是便宜了高教书店,吃瓦片光赚不赔。有人曾经说过,现在这年头想赔钱还得有认识人! 书店一通忙活把房子都租出去了,本来宽敞的卖场截成了大大小小几个单元,楼上是台湾烤牛肉,装修的有些小资情调,到处都挂满了深色帘子,暗黄色的灯下,伴着着低低的音乐,让人感觉有些异域的情调,高背座椅后面坐着的男男女女,嘀嘀咕咕。我是有一回查我的网线路过那里,才有幸一睹。楼下是个小超市,胡同一样的一个长条儿,24小时店,买些方便面,饮料之类的东西。那个掌柜的挺鬼,刚来就跑我这来买饮料,我知道他是来摸我底的,果不其然,后来发现,我卖3块一瓶,他就卖2.8一瓶,嘿嘿,我没含糊,2.5地干活!弟兄姐妹们依旧买我的,掌柜的来找我了:哥们儿你可不够意思啊,我卖2.8你怎么卖2.5啊,我冲他一乐:我卖3块你怎么卖2.8啊?我告诉他:我是邮局的,电不要钱,房租是从报刊里出,所以没有成本,你要敢卖2.5,我就进价卖!掌柜的一缩脖子滚蛋了。底层的人可怜,也可恨,尽动些歪脑筋,要不怎么有句名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超市强顶着干了几个月,又黄了个屁的了。然后换了个卖披萨饼的一家四口人,一对老夫妻,那老两口一看就跟补车带的差不多,脏吧呵呵的,看见就没食欲,反正我是不吃那洋发面饼。还有他们的闺女和准女婿,女婿还不错一般,可那个闺女胖得比仨姑爷还粗,每天没事时还要和对象散散步,胖子还挺酸,往小伙儿身上一靠,小伙儿像搬运工一样就溜上了,卖电话卡那小子是非,背地里说人家,这老两口子是愁这个胖闺女嫁不出去,就开个店,招个倒插门的来。其实,不管丑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嘛,卖卡的是老鸹站在猪身上,自己连个屋都没有,晒得跟个地梨儿一样,还退五十笑百步。楼上烤肉馆把门厅挤出一小块,转租给个卖鸭脖子的了,还卖豆腐干乱七八糟的下酒菜,我买了几回,有一次吃出根长长的头发来,恶心的不行,再也不买了。现在的人们的标准,钱就是祖宗,击鼓传花一样把东西塞给你,钱进他兜里就万事大吉了,谁管你能吃不能吃!也没见过管他们的衙门来查过。我们邮局零售公司 每两个礼拜还开一次例会呢,报亭的人们都说比他妈的例假还准呢!还得说卖手机的买卖大,在卖服装的小王隔壁租下了一个大厅,每个星期六、日都找俩吹气门的来,大红气门一吹,真不含糊,那气派像结婚一样,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指使伙计吼喊野叫,跟驯兽一样。刚开始把气门堵在我门口,叫我哄走了,后来堵在小王门口了,小王也没辙。看过香港电影《七十二家房客》就知道了,我们这些小门脸一家挤着一家,一家折腾全都别安生,赚钱不易,就是图个热闹吧。别看周末折腾,平时却是门可罗雀,可是人死架不倒,大空调一开,高音喇叭一放,四邻不安。楼上烧烤还小资情调?屁!说话得喊外加比划。小王那里成了重灾区,大喇叭一响,我进去朝着小王张张嘴,王掌柜就扯着脖子喊:什么事啊!乐的我啊。于是,披萨、烤肉和小王轮番报警:扰民!警察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跑手机店去招呼那些小伙子,开啊,没有音乐我那太清净了。然后就是又一个轮回。有句话说要想叫它灭亡就得先叫它疯狂。真正得实惠的还是卖手机那些年轻人,风不吹日不晒,空调吹着,都在那玩手机。有个三个字的成语叫一窝蜂,文革时期到处都是红旗招展,满墙都是标语口号,都是伟大胜利。而今迈步从头越,满世界又都是买卖家了,赵本山的小品《如此竞争》里,卖报纸的和卖十三香的最后没办法互相交换,也落个开张,这也是一窝蜂。后来到了冬天,手机店的电费、房租都交不起了,老板是武大郎服毒啊,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进门时早就交了一年的租金,想把腿都跑不了。老板也起急,只能降低自耗,一句话空调给我停!可苦了那些孩子们了,冻得在屋里头筛糠啊,都说他们老板在联系下家,盼着早点儿关张。手机店还在挣扎着,披萨店先死了,那玩意儿根本就是玩票的活,糊弄小孩子的东西,谁天天吃,不过那老两口子还真行,玩了把李代桃僵,愣是22万把店给盘出去了,没赔,胜利大逃亡。老肖知道了跟我说,你在这也是死不死活不活的,不如也把这给盘出去,弄俩钱走人,这地方就是干早点也有的是人接。我说晚啦,邮局上过当啦,有个人把邮局报亭私自给卖了,再找买主不承认,说是花钱买的,邮局再找卖的人早不见了,所以现在邮局的报亭明察暗访老有人盯着。老肖乐了,这不都成了拆白挡了吗。 那天我正在喝水,进来个小伙子,进门就说是推销安利产品的,我抬头一看他那脸,一口水就喷出去了,他那脸说栗子皮色绝对不夸张,我是想起来要是当初叫电视台的杜老师给忽悠去卖安利,估计脸色绝不在其左!那人好尴尬,走了。屁大功夫没有邮局零售公司的一把李信来了,进门就说叫我改行,改成零售加批发,也就是每天半夜3点起来发报纸,说的是天花乱坠。他还不知道我也送过报纸呢,那不是人干的活,一年365天,天天如此,说白了三条石还能睡个囫囵觉呢,发报的还不如三条石呢!我是死活不干,李信说你要是实在不干我们就在门口给你弄个亭子,你搬出去。我说我和你们邮局的合同经营地点是这里,而且只有零售业务,现在合同还在履行当中,变更合同是违约,邮局得给我违约金吧。他哪知道我过去干过业务,在工商局培训过,主要学的合同法。李信来个憋气,滚蛋了。就是这个李信曾经和报亭的承包人打起来了,那人找他谈崩了,说要跳楼,李信说我出去,你随便,你要不跳你是蹲着撒尿的,那人没唬住他。但是我还是把他对付走了,也是凑巧,没几天他调好像是枢纽中心去了,据说他得罪人了。不久之后又来了个孔处长,据说他弟弟就是那个艺术剧院的团长,还是饰演过某高级领导人的特性演员,其实他根本不像。孔处长来了又叫我曾加收电话费的业务,也是天花乱坠,不过就得先花2900块买个泡斯机,作为工具投资,可是如果不干了泡斯机不回收。我心里暗暗的说,我日你祖宗的!这2900块钱可是纯利润,你就是卖泡斯机赚钱啊。我告诉他我是文革当中上的学,数学没及格过,说白了就是不识数,要不你孔处长掏钱买个泡斯机,我白给你干,赚钱我不要,全归你,怎么样?那孙子脑袋摇得像要快掉下来了。这都是纯粹拿人过油啊。 当年淮阴侯临死见高祖,高祖问你能管多少人啊?答:多多益善。高祖又问,你看我能管多少人啊?答:不过二、三十人。高祖问那为什么你总出不了我的手呢?淮阴侯说我所管的多多益善都是为你管的,而你所管的二、三十人都是我这样的!在这里讲这些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读过柏杨先生的那本书,其中有句极深刻的话,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就是一条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现在不提什么剥削,压迫,但是剩余价值的存在是客观存在的,这是真理。人还是要有一些自我思维能力的,如果我真发了报纸,真买了泡斯机,以我血压常在200上下的情况,下场会如何? |
挣扎(十九) 邮局院子里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一条1米来长的大黑狗,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些穿着绿皮的人们来回乱窜。那时候流浪狗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再者说奥运在即没有主的狗早就捕杀了。投递局里的投递员绝大部分都是小伙子,这下可有活干了,大呼小叫地要打死吃肉,于是有人关大门,有人找家伙,一时间邮局院子里炸开了锅,拿铁锨的,抄棍子的,狗瞪着这群疯狂的人们呲着牙,咧着嘴,可是要说敢上去抓的却没有,都怕狗急了真给叼上一口,那就是人家吃肉自己打针了,于是就和打群架一样,狗成了过街老鼠,左一铁锨,右一棍子,狗吓得来回乱窜,窜到哪人比狗跑得还快,狗急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投递的李局长站在房檐底下指挥着手下这帮兵打狗,还不住地打气,这可是一锅肉啊,其实打准了一棍子就能打死!赶过来赶过去,最后把狗逼急了一家伙给躜女厕所里去了,里面嗷的一声,提着裤子窜出一位来,打狗的这一帮乐得快趴下了。这下狗也不出来了,人也不敢进去,再想吃狗肉也没有敢真玩命的,有出主意的从窗户拿绳子套,可是狗也不是木头狗,能叫你套吗,于是又改砖头砍。局长赶紧给拦下了,刚刚装修的厕所再给砸了,谁赔。可是那也不能老这样啊,有人提议:报警吧,人家准有办法。警察来得真快,俩警察进门就问在哪呢?那么多人连个狗都治不了!都躲开,一个警察到厕所门口就要开门,另一个忙给拦住了,你先看看是什么狗啊,那个顺窗户往里头一扒头,我靠!怎么这么大个啊,后面那个也往里一看,不行,不行这个可抓不了,太大了,咱们俩可弄不了。旁边的人们都起哄,我们不行警察也不行了吧。警察说,警察也是人,你们以为警察就不怕咬啊,旁边的人哈哈大笑。俩警察一商量,还是叫老头来吧,警察打了个电话,一会儿来了个干瘦的小老头,手里就拿着个包装袋子,进门就问,在哪呢?大伙都笑了:嘿嘿就这个小老头,跟狗滚起来还没狗劲大呢,非叼上不可。老头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就要进去,俩警察赶紧说小心,小心啊。老头一脸不屑,诶,没事儿,没事儿,一推门就进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厕所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静的半天,突然就听老头啊——!一声怪叫,所有人都喊,咬上啦!再看门一开,老头儿提着袋子出来了,狗在袋子里直动弹,俩警察赶紧问,咬着没有?老头儿一笑,就这个破狗还咬人?警察赶紧接过袋子,您歇会儿,我来,我来。三个人嘻嘻哈哈扬长而去,看的人都目瞪口呆,真是真人不露像啊。 现在人们都喜欢养宠物,特别是养狗,有甚者还把 狗看做是家里的一员,闺女、儿子的一通乱叫,路上遇到熟人也冲着狗说:叫阿姨,叫叔叔,弄得被叫的人很尴尬。当然迄今为止没有听说过管狗叫爹妈的。究其原因就是狗对人是绝对忠诚,无条件的服从。《三言二拍》里曾经说过,儿子就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就是来吃你,喝你还气你,从这个角度讲,狗确实比儿子可爱。但是什么东西都有个因果,一般平和的人养的狗也温顺,脾气暴躁的人养的狗就最好离远点了。福尔摩斯里曾经说过,你看见那个幸福的家庭里会养出恶狗来?宠物某种程度也会反映出伺养者的素质和修养来。说实话我并不讨厌狗,甚至有些喜欢,我家里哥哥嫂子就养过几条狗,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条哈士奇,灰白色的纯种,脑门上有个三叉戟的印记,据说这是纯种的一个标志,狼一样的大尾巴很少上翘,哈士奇一般不会汪汪地叫,家里的自鸣钟一打点,它就仰起头,扯着脖子学狼嚎,甚是可爱。打小刚断奶就来了,人前脚后的跟着跑。据我嫂子说,把它抱到我们家以后,它妈妈心疼的好几天不好好吃东西,所以如果你真想养狗就一定要对得起它,事先下好决心不要抛弃它,因为狗一般是没有家庭温暖的,全靠主人的呵护。那条哈士奇最后还是送人了,听说它换了人家以后脾气大变,咬了好几条狗,要知道哈士奇是属于最温和的犬种了。我是绝对的无产阶级,自己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怎么着也得养着它,这也是我从不养狗的原因。邮局门口也有不少养狗的,有个老头儿养了一条沙皮狗,遛狗时拿了一个自动收放的狗绳,那绳子可以放到6-7米远,你放多远是你的自由,可那狗每天都跑我的车轱辘那泚尿,当然公狗泚尿是自然现象,最可气的是老头儿就站在旁边等着,好像等着他儿子撒尿一样,要知道他的狗泚完,其它狗就都去,我那车轱辘就成了小便处了,虽然这是动物的领地意识,关键你这个饲养人还在旁边等着!忍了几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出去一说他,老头儿还一肚子委屈,说是它是狗,就这样。我说那你是什么呢?它是狗不懂人事,你呢?这下可好,又打起来了,最后别人都说老头儿的不是,老头儿还气哼哼的。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养狗,素质太低,狗不懂事,他比狗还浑。 有的时候有些人其实不如狗,狗可以按照主人的意识去做,可不守法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不是有句话吗,法律都是给好人定的。老肖家附近有个小学,每天放学时都有许多家长去接孩子,又是靠近市场,人满为患。那天正是放学时间,一辆出租车拉了三口,是西域那边的人,到那里下车,因为车钱打起来了,把司机打跑了,那男的顺手抄起西瓜摊上的刀就追,司机瞬间就消失在人海中了,那男人红了眼,竟然把一个接孩子的爷爷给捅了!八里台附近有些西域来的人,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偷东西,一个妇女带着几个小孩,小孩偷,妇女给望风,远处还有男人远远的看着。我亲眼看见有个小孩跟着一个骑车的女学生后面跑,偷了人家的手机,有个过路的学生喊了一声:偷手机啦!女学生发现一回头,那小孩既不惊慌也不害怕,还大模大样的把手机给那女孩送回手里去了,好像是他捡的一样。这时不知道出哪出来个西域的男人,紧紧地跟上了提醒的那个学生,学生一回头,撒腿就跑了。这些西域来的人着实可恶。其实就是些极少数的坏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觉得国家应该管,不管是哪里的坏人都应该流放到隔壁去,永不释放,就像当年的澳大利亚,随着历史的演化,今天的澳大利亚不是也进入文明社会了吗。我国古代流放沧州,现在的沧州早已不是当年了。这样说绝不是异想天开,我曾经想建一些人力发电站,叫关起来的人每天摇发动机,每天有工作定额,必须完成,既造福了社会,又改造了人,岂不一举两得,当你坐在飞驰的高铁里,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摇着发电机让列车飞驰。我绝不是有酷吏的变态思维,试想,以以往建立劳改农场的投入与回报相比,建立人力发电站绝对是事半功倍的好事。包括那些罄竹难书,劣迹斑斑是贪官,已经给百姓带了那么多损失,难道还不应该给他们一些补救的机会吗。这样也可以起到警示世人的作用,人人守法,人人自律,否则一旦去了发电站悔之晚矣。好人本不应该挣扎,挣扎的应该是坏人。 |
挣扎(二十) 奥运会开幕在即,进入开幕前最后一个程序,火炬传递,这是现代奥运会延续古奥林匹克的一项传统,火种来自太阳的光辉,被世人认为是神圣、和平、纯洁、文明的象征。火炬传递的前一天晚上,对过大学的学生拉拉队就已经到位,为了迎接那个时刻,学生们在路边蹲了一宿,真不知道这是哪位高人用屁股想出来的妙招,因为火炬手预计是第二天早上9点以后路过这里,不知道组委会的人们是否彻夜未眠。当第一缕朝阳照在这些疲惫的青年人身上,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路边新辟的绿地上花红柳绿,地上一尘不染,欣欣向荣。上午9点过了,马路上开始戒严,过往的车辆禁止驶入,邮局的许多人也纷纷站在路边与路人一起翘首以盼,还把我屋里的椅子搬到台阶上,一把椅子站上了3、4个人,直到开路的警车急急地驶过,后面是新闻摄录车、其它各种工作车辆,浩浩荡荡,所有人都在期盼着火炬手的出现,直到后面的一溜大客车过来,车里的人们不停地朝路边的人们招手,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火炬手不是跑着接力火炬的传递,是坐着大客车沿途挥手致意,呵呵,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后来才知道,火炬手是在民园体育场的主会场象征性的传递了一下,只可惜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还想为奥运健儿高呼加油的热情,也白白辜负了一夜未眠的学生们的激情。 其实把一场运动会与一个民族的振兴联系起来多少有些牵强,就羸弱的晚清而言,真要是举办一场运动会也未尝不可,自1840年以后,清政府割地、赔款数额之大,绝不是一场运动会的开销可言的。奥运会的宗旨是重在参与,奥运的精神是更高、更快、更强。奥运的目的是和平、团结,提高全人类的健康水平。把体育与政治边沿化是有待商榷的。中国人有个毛病,就是爱把成绩扩大话,只要是成绩就拿放大镜看,诸如亩产万斤的往事。上学的时候学政治,讲到旧中国时说:旧中国的工业水平基本为零,你看:什么洋火、洋蜡、洋面、洋布都是洋人做的,打中国时用的是洋枪洋炮,甚至连铁钉都是洋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如果没有网络,我们的教育还会徘徊在这混沌之中!我们学历史知道,中国的资本主义雏形形成于明朝末期,中国自古木工多以榫卯结构为主,大到房屋,小到家具,钉子基本很少使用,不过古代人死了进了棺材,还是要用棺材钉的,怎么能说旧中国连钉子都做不了呢?以如此的教育灌输给一张白纸般的学生,误人子弟!晚清时中国上海的造船厂就已经给美国造船了,这是历史事实。我们过去所知道的韩战,是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这场侵略战争,试图侵略整个朝鲜,威胁新中国,以此为跳板,帮助蒋介石反攻大陆,多少年都是这个概念,所以当时的口号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随着网络的进步,我们知道了1950年的6月25号,是谁首先发起了朝鲜战争,试图吞并韩国,美国当时率领联合国部队进入朝鲜半岛,麦克阿瑟将军的口号是圣诞节攻势,打完战争回家过圣诞节,其中并没有进攻中国的计划,是狗日的斯大林把中国拖进了战争的深渊,以至于后来的勒紧裤带还账也有这一定的因素。至今旧鸭绿江桥中国一侧的桥依然屹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就说那些骗人编历史的人混蛋呢,你倒是先把那座破桥拆了再编啊,起码糊弄人时间长一些。北京的袁腾飞先生在给学生讲完课后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等考完试你们就把手里的书都扔了吧,没有什么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已。我在公开课上看了以后,眼睛有些湿润,这才是知识分子,这才是民族的脊梁,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去欺骗自己的学生,品德与师德的楷模。举世闻名的河南红旗渠,带头人叫杨贵,当年浮夸时代,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硬顶着不冒报产量,这个人肯定是会青史留名的,可谓现代的一代廉吏,是贤臣,却不是忠臣。假如当时有一半人能像杨贵一样,三年困难时期会饿死那么多人吗?当年有人曾经说过句名言:我们都是要上史书的!过去的说法是三年自然灾害,中国人民大学周孝正先生在公开课上曾经说:你去查查那三年的气象资料,风调雨顺,哪来的自然灾害?说这些好像又有些跑题,其实则不然,回顾申奥以来,历历在目:我一个失业的人,勤勤恳恳地自谋生路,国家一分钱救济也不给,却有钱办运动会,这也罢了,那些混蛋城管还捣乱,叫我迎奥运贴白纸,其言可恶,其人当诛。还有些人,打着奥运的幌子发国财,那个给旁边小王临建开绿灯的李处长,不得黄白之物,焉能助小王一臂之力?时至今日,那临建依旧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招财进宝,不信你就去看,而且那里还是建在了防火通道上。《聊斋》这书不能看,特别是其中有一篇《梦狼》,我,绝对不看。奥运已成往事,渐行渐远,之所以在本篇里写这些,只是记录些实况而已。我们依旧挣扎。 |
挣扎(二十二) 原来张先生他们学校里出了一件交通事故,起因是因为一辆小汽车刮到了一个走路的女学生,开车的是他们学校保卫处长的女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搁在马路上根本就不叫个事,就仅仅是反光镜刮蹭了一下,人也没有倒,车更没有坏,就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可是偏偏发生在了学校里,这个女司机又自恃着是保卫处长的女儿,说女学生走路不看着道,走在了机动车道上,刮了她的车。女学生也是不服,说我在路边走,是你从后面来刮到了我,车速还那么快,撞了人还有理?路过的学生们在旁边当然替女学生说话了,虽说都不认识毕竟都是学生们,学生当然要替学生说话了,于是人越围越多,可是没有人向着女司机。据张先生说其实开始女学生说了对不起,可是女司机不依不饶,才引起了众怒,这女司机极不冷静,本来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打个电话给保卫处也就解决了,谁知道她却给他哥哥打了个电话,她哥哥领着人来了,非但不劝还和学生们发生了肢体冲突,本来一个小事却越闹越大,加入进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多,竟然发展到把车给砸了,大学生随说是成年人,但是也仅仅是刚刚成年,做起事来容易冲动,女司机也吓傻了,面对那么多学生束手无策,再道歉也晚了,眼看着车毁在这帮人的手里了。人多势众,她哥哥和跟着来的几个人也打不过那些学生,吃了亏才想起JC来,大学里本身就有派出所,可是来了一看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了,这些初生牛犊们根本不怕虎,学生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学什么的都有,有学理的还有学文的,这学文的里面还有学法的,真较起真儿来就好像七个葫芦娃各显神通,一般人还真拿捏不住,更可怕的是学生们的身后还有老师,从最基本的人性角度来看,许多老师都或多或少地把自己的学生看成如同是自己的孩子,这个问题就复杂化了。来解决问题的人一看不好,就赶紧给校领导打电话,可是当时已经是放学了,值班的领导又一时联系不上,空了岗。唉,就好像天天晴空万里突然间来的风暴,每天值班也就是个走形式,来与不来也无所谓,谁想到不打馋不打懒专门打上了没眼的。其实如果当时领导来了,解决起来很简单,把各学院各系的负责老师叫来,立刻就能分解学生,可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神仙来了也下不去手。学校里那几个人一看实在是按不住了,一个电话打到了局子里。局子里一听,什么?学生闹事?这还了得!马上开来了增援的人,J车来了不少,毕竟是专业的,三下五除二,来了就把闹得最欢的那个给控制起来了,哪知道啊这学生们根本不吃这套,这下变成了增援的和学生们的冲突,学生们非不让把人带走,还要把人给抢回来,双方是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引起了更激烈的冲突。崴泥就是这所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师生过万,而旁边也是一所同样等级的大学,两个学校又是互通的,谁也分不清这些学生到底是那所大学的。增援的人再多也淹没在人海之中了,好在还有明白人冷静,赶紧往上报,这两所大学都是高教部直属的,仅仅是地理位置在天津,实际上管理权在上面,一旦把握不好乱子就大了。也是事有凑巧,偏偏当时正赶上一位大领导在天津视察,这块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敢接,最后还是惊动了大领导。说起来还是领导的水平高,当时就给了明确的指示:1.校园是学生的地方,汽车本来就不应该进来,就是住在学校的宿舍区路过学校,也应该主动避让学生。2.查一查是什么人,什么背景敢在学校里为所欲为,查到谁就处理谁。3.被控制的学生立刻放了,并且不得追究任何责任,以后也不许再提这个事,是肇事方的全责,与学生们无关(这是根据张先生的描述所归纳的大概意思)。于是增援的人立刻撤出了,交由校方自己内部解决。张先生在述说的时候很激动,说还是领导有水平,如果按照增援的意思,还不知道要闹多大呢!本来嘛,学校就是学生们的天地,你保卫处长的女儿能怎么样!我问后来呢,那车怎么解决的?张先生说,怎么解决?自己修去吧。上面有话,查一查是什么背景,她爹可倒了霉,好好的处长也给拿下来了,坐在家里摊上了事儿,你说这是招谁惹谁了,作为家长起码要负管教不严的责任吧,况且还是保卫处长,学校日常的治安管理还有责任呢!我说其实那个值班的校领导应该追究责任,如果他不脱岗,控制住局面,也不至于发生混乱,还惊动那么大的领导。张先生说也处理啦,那还跑得了,那么大的领导亲自处理这个事儿,就是校长也得筛糠啊。我说其实现在许多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脱岗的人被处理绝对应该,这么大的校园,在他的眼里如同儿戏,真有突发事件就是一盘散沙。不过从那以后,张先生他们校园里多了许多限速5公里的牌子,保安也不时地在学校里转,再也看不见开车过快的了。 无独有偶,河北某大学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要恶劣的多,还撞死了一个女学生,由此引出了一个当时惊动全国的事件:我爸是李刚。李刚是当地某局的一个副科级干部,我在电视上也目睹了其痛哭流涕的尊容,这件事仅仅是作为前面所述事件的一个联想,并无它意,只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的一个记录,备忘而已。人不可狂妄自大,天地昭昭自有公论!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种感受,我一直在想,世上有两种单位是最好管理的,一个是医院,一个是学校,这两种单位的领导如果负起责任来也是最容易搞好的,譬如医院,如果医生多次误诊就应该调离,甚至劝退,这样的人一是医术差,再就是医德差,医术是需要再培训的,而医德就是需要商榷的了。老师也是如此,之所以把医院与学校相提并论,因为医生是分科的,牙科大夫不可能在内科坐诊,也就是其实他们的专业是有局限性的,仅仅是管好自己负责的项目,这与大部分老师的情况差不多,极少的老师能从初中一直跟到高中毕业的,所以业务的阶段性很明显,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造诣,不过是熟练工一样,但是为什么医院要分等级,学校要分重点,关键是领导的责任心,它直接影响到一所医院、一所学校的声望,而患者与学生是直接的受益人,《谏逐客书》里有句名言:夫物不产于秦,而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每年有那么多优秀的毕业生面世,医院、学校为什么不能做到能者上,庸者下呢?关键在于领导,做领导不能把不出事作为底线,那就太低了,就像前面说的那位脱岗的领导,绝对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官僚,这样的人无异于行尸走肉。 |
挣扎 (二十三) 桑木成最近一直都没来我这里,我知道自从他和他老婆和好以后,他老婆对我一直是耿耿于怀,假如没有我给桑木成撑腰,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他老婆斗,而他那个孙二娘一样的老婆早就把他拿下了,以至于他老婆说往东他是绝对不敢玩西,不过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桑木成也是个蔫土匪,办起事儿来也是一条道跑到黑,没事还爱抖个小聪明,他老婆说往东他必然偷偷地往西溜。他老婆是个爆竹捻儿的急脾气,急了就把桑木成的长辈们都问候一遍,桑木成也习惯了,爱谁谁去吧,你既然乐于此道,那我就来个我行我素,瞎话编地对付,任凭你暴跳如雷,我自岿然不动,后来瞎话说得太多了,连他自己都对不上了。家里没有河蟹,那就上外面去找,红颜知己弄了好几个,而且还不断地在壮大。他老婆一直以为是我在背后给他出馊主意,其实我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河,哪也功夫掺和他们俩的穷事儿,可是老娘们儿就是一根筋,认准一个理儿就是它了,所以桑木成也不来了,叫他老婆给控制住了,他老婆没事儿就不定时地差他的岗,他们家报亭有公用电话,他老婆就专门打那个电话,一旦没人接明天又是一顿开锅烂。桑木成的单位也黄了,来电话叫他去办失业手续,他一问能算点儿一脚踢的钱,就动了歪脑筋,提前告诉我说等钱下来他就买个笔记本电脑去,让我替他顶着,一旦他老婆问起来,就说电脑是找我借的。我当然没问题了,可是那天他真把电脑拿回来了,见了他老婆又临时变了卦,说是北京的一个杂志社让他全权代理批发业务奖励给他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哪个杂志社会奖励电脑啊,你批发你赚钱,干什么还给你电脑呢,别说他老婆不信,鬼都不信!连续几天下来就叫他老婆给问漏兜了,于是他老婆来了个三十六计加一计——连根拔,叫他儿子把电脑提家去了,桑木成是常年不回家的主儿,这下可好,狗叼来叫狼吃了,桑木成弄了个狗咬尿脬空喜一场,气得是七窍生烟,干瞪眼儿没咒儿念,他儿子早就央求他老婆给买个电脑,可是他老婆都没答应,这回可好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桑木成给弄来了。桑木成是个电脑迷,每次去我那里看见电脑俩眼就变数码的了,一直得玩儿到他老婆十二道金牌般的电话催,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好容易有了自己的,还没捂热乎就烟消云散了。桑木成背着他老婆存了个小金库,变戏法一样捣鼓点儿钱,可是嘴又不严,再加上他老婆还有个坏毛病,就是爱翻他兜儿,一翻出来来路不明的钱直接入库没商量,桑木成没办法,这点儿钱跟偷来的一样,逮谁藏谁那,隔壁报亭的老王给他存着钱,他那个徒弟小王也给他存着钱,买断的钱一下来,除了买了个电脑,剩下一部分又分散存了,还存在我这里五千,拉拉蛋的鸡一样,满处里都是碎银两,他老婆一直不知道他们单位买断的事,要是知道了,估计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那天桑木成风是风火是火的跑来找我了,还带着他小舅子,一进门就说我存你这儿的两千块钱你没用吧,我说没有啊,他说给我吧。我心里想你小子就是连着送殡的一块儿埋啊,你小舅子知道了你把钱存在我这里,那还不是跟告诉你老婆一样吗?桑木成说有急用,你给我吧。我把钱给了他,他直接给了他小舅子,然后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走了,临走跟我说晚上没事儿你那些到期的书给我送去啊。 晚上我关了门,驮着一捆杂志奔他那去了,一进门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他并排坐在那里,那女人手里拿着一包小孩吃的小食品在吃,我知道这又是个红杏,没搭理她。那女人看见我去了倒也知趣,扯个词儿走了。我说这又是哪位啊?哪天你老婆杀个回马枪你就老实了,他明显不那么高兴,说没事,我老婆认识她,我心里话了,就你门口这帮人,个个都冒坏水儿,添油加醋地给你奏一本,嘿嘿,够你小子喝一壶的。干过报亭的人都知道,这报亭就是一个小房子,既没有水又没有电,谁接到手里这些事儿都得自己联系,他们家报亭的电是接的老王家的,水是在旁边那个汽车租赁店里去提,老王人厚道,没有闲事,可是这租赁店里养了一帮子小子,都是外地打工仔,这些小子坏的厉害,没事儿老给桑木成玩儿点儿坏,桑木成背着他老婆抽好烟,这些小子知道每天桑木成不敢把烟放在身上,都是藏在电三轮的把套里,这几个小子就成心挪他的车,烟一掉出来还给他送进来,他老婆一看就是一顿嚎叫,那些小子都跑一边乐去了。这些小子要是看见他没事招个小娘们儿来,那还能不告诉他老婆?可是桑木成用他老婆的话说,就是头死猪,就是不怕开水烫,可能他老婆不骂他还不习惯呢!我把书拿出来给桑木成,一清点不要紧,上面一摞《读者》不见了,我忽然想起来,刚才从大学里穿过来的时候,拐弯儿的时候可能给甩出去了,唉,越穷越吃亏!好在值不了几个钱。我骑的是辆跑车,是我儿子上学时骑的,自从我那辆车丢了以后,就只好骑这辆了,跑车的前面按不了车筐,只能按在后面,所以骑快了一甩可能就出去了。本来可以走大马路的,可是我每次都喜欢穿校园,我喜欢校园里面的气氛,一辈子梦想也没进了大学,从里面路过也是一种享受,谁知道这享受也是要报酬的。说了几句闲话,桑木成说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去你那吗?我说我还想说你呢,你怎么把你小舅子也带我那去了呢,这你老婆还能不知道我给你存着钱?他一晃脑袋,没事,各归各码,我小舅子和我的事他从来不告诉他姐姐,他背着他媳妇的事儿我都知道。今天是太急了,我小舅子感冒了,去医院看病,打针的时候找不着护士了,他平时看着跟好人一样,其实啊他精神上有点儿问题,他们家人说他有癔症,说白了就是有点儿神经官能症,沾火儿就着,嗨,我老婆不也这样嘛!护士找不着,他就急了,在医院里大喊大闹,等护士来了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护士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是真难缠,我去了一趟厕所,你闹的连院长都知道了,至于吗?他小舅子不明白难缠是什么个意思,给理解成难产了。一听就火了,我个大老爷们儿难什么产?你才难产呢,等你养活孩子的时候憋死你!人家护士是个黄花大闺女,他这么说人家能干吗,护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人不依不饶,弄了个难解难分,哪知道他们舅爷犯了病,没地方出气,随手一划啦,把打针的小车给划啦倒了。现在医院里都有驻院的治安办公室,人家来了把他小舅子给扣下了,再一问,原来是场误会,那帮人也是哭笑不得,可是打碎了的针管儿那些东西都得赔啊,上面还有别的病人的针剂呢!他小舅子也是失业的,手里没有钱,平常桑木成又好吹两口,舅爷一下子想起他来了,就赶紧跑来找他了,临走还嘱咐他千万别让他姐姐知道,要是让那位知道了最少嘟嘟他半年。听了桑木成的述说,把我乐得前仰后合,我说你还真别说,现在这些人们说话尽造词,这个难缠吧我听着就别扭,上次电视上有位海外回来访问的学者说过,这个拼搏这个词他就不懂,说这个词不好理解。其实现在有些节目里也这样,本来是说我去过那个地方,偏偏说成:我有去过。你说别扭不别扭,小学生上课都是一招一式,上了节目的大人倒不懂得语法了,这个有是谓语,是拥有的意思,那个去也是谓语,是行为,两个谓语同时出现在一句话里,而且是两个意思,这怎么能通呢!桑木成说唉,你就是爱瞎琢磨,关你个屁事,你还是看好了你的杂志吧。 |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注意分段,谢谢了! |
挣扎(二十五) 桑木成和书市里的那个三哥一起干上了批发,是他在北京某杂志社联系来的业务,之所以跟三哥干是因为三哥在书市里一般人不敢惹。前一阶段桑木成弄了不少假戳子一通乱盖,搅得书市里一阵大乱,批发户们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谁走露了消息,一致认为是桑木成捣的鬼,所以他成了过街鼠,人人喊打,有的人还撒出风来要收拾他,桑木成的道行立刻减了三百年,更有甚者他去批发杂志人家一看见立刻把他给轰出来了,是三哥在危机时刻出手相救,稳住了阵脚,所以桑木成拿三哥当成了靠山,有三哥在没有人再明着跟他扎刺了。批发户们也纷纷地换戳子,改防伪标签,可是桑木成深谙其中的道道,只要拿到一本儿带新印迹的杂志,马上跑到刻戳子那,现在刻戳子的都是高科技,没有再拿人仿刻的了,直接上扫描,机器马上就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不怕你换,你就是一天一换只要你用,马上就出来个孪生兄弟,不单这样,连激光防伪的标签也叫他探来是哪家做的了,一个模子里弄出来的玩意儿,你能分出真假来?到了月底再看,还是回来的不少,卖出去的不多。后来批发户们想起了个笨办法,谁取杂志都登记,这样一来,起码保证回来的比批出去的少。 书市里的经营各家的方法都不一样,同样的书,有的家管退有的不管,管退的就贵一些,不管退的就便宜一些,人们就钻这个空子,按自己实际消量进不管退的,这样保底,再进一部分管退的,卖出去就是赚的,卖不出去退了也没损失,可是一旦销量没卡好,不管退的就得剩下,这样桑木成的能耐就显露出来了,桑木成干起批发以后就不再去各家敛书了,都是让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去办,他有假戳子,那帮人有信誉,互通有无,帮忙最多的是他那个徒弟小王,桑木成每天抖着小机灵,在小王眼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个人叽叽咕咕尽干些掩耳盗铃的活儿,就忘了一句话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已久人家批发的还是闻到了气味儿,弄得小王也是灰头土脸,批发的也想起坏门儿,约定好了事情突然变卦,本来说好某天给退杂志,突然就不给退了,坑了不少人,于是一到退书的日子,批发的地方是人山人海,桑木成手底下那帮人浑水摸鱼,书退不了就看机会顺几本儿走,一时间弄了个乌烟瘴气,人人都像贼,老百姓就这样,都得吃饭,都得活着,所以就都得挣扎。 桑木成开始还挺潇洒,后来这个三哥招了一帮酒肉朋友,每天就等着中午喝酒,一帮人围着三哥转,是没人敢惹桑木成了,可是三哥也没有钱,拿什么喝啊,三哥就跑到钱柜里抓钱,开始还告诉桑木成一声,后来成了官的了,桑木成又不敢吭气,后来他老婆看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少,以为是他又玩儿花活了,一通大骂,桑木成才说了实话,他老婆那脾气当时就是一顿臭骂:你个废物点心,他是你儿子啊,你养着他谁养你儿子?不干了!咱们自己干,桑木成说自己干?我在那没有三哥给顶着那还不乱套了?他老婆说你看你那个怂样,三哥要是死了你还 不活了啊!闪开,下个月开始我去,你在家里盯着,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把我怎么地!于是桑木成跟三哥分了家,他老婆自己弄个小桌干起了批发,桑木成每天在报亭里泡,这一来可把我坑了,退杂志轮到我自己去了,没办法我只能让老肖、小何有功夫给我顶一会儿,有时候他们俩不在,我就得锁门自己去,后来我发现早晨买杂志的基本上没有人,索性收了第一趟报刊我就去书市,办好以后赶紧回来,虽然远都是也只好这样了。 那天从书市出来,过红旗路的时候,一辆小卧车开的挺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把脚伸到汽车的前轱辘上蹭了一下,我看个满眼,那个骑车的人立刻大叫了起来,说汽车轧了他,然后就一瘸一拐地蹦到路边坐下了,开车的吓了一跳,停车下来一个劲儿地说好话,那个人捂着脚也不吭气,直到开车的说要给他去看病,这家伙说他还有急事儿,没时间去医院,这下全耽误了。开车紧央求他,说自己也有急事,得去接人。最后这小子说,这样吧,你赔我点儿钱,你就走你的。一张嘴就要两千,开车的说谁出来带那么多钱啊。最后开车的把口袋都翻过来了凑了不到五百,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打圆场才算了事。我这是头一次看见碰瓷儿的,回来跟老肖他们一说,老肖说你不知道,靠近红旗路那边儿专门有一帮吃这个的,就是一帮无赖,你走到那里可得留神点儿。我当时还说我骑个破自行车谁碰我啊,我也没有钱。 |
@nzzxf 2019-07-15 03:14:50 写的真不错,继续继续。看入迷了 ----------------------------- 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努力的,没有大起大落跌宕的东西,只是想把我生活的经历记录下来,让以后的人知道一个形同蝼蚁的普通人的每天,就好像我们现在想知道宋朝时期百姓的日常生活,却无从考证,二十四史里绝大部分都是帝王将相,没有寻常人物,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也希望与您互动,得到您的指点,谢谢。 |
@中间体6 2019-07-15 07:14:15 - 楼主,咱能分个段吗,密密麻麻全是字啊 楼主,咱能分个段吗,密密麻麻全是字啊 ----------------------------- 谢谢您的指教,我虚心接受,不知道这样分段可否,第一次写东西,许多都是陌生的,如以后再发现哪里有不当之处,请不吝赐教,拜上! |
挣扎(二十六) 老鼠拉木掀大头儿在后边,一个李保金的落马,牵出了一个副国级的贪官宋平顺,全国仅有的几个副总警监之一,这样的一条大蛀虫昭然于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那位市里主要领导的一番黑体字,对于李保金、宋平顺的意义是什么呢,作为领导是不是起码应该负失察职责呢?至少做领导的对下属的所作所为竟然无动于衷,那这个领导每天又在干什么,我不敢妄评。但是现在有一种怪现象,就是无论大小单位,你去找领导,所有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告诉你,领导开会去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似乎领导的主要工作356天就是开会。自天津解放以后,出了刘青山、张子善两个贪官,以首级作为课本给全国敲响了警钟,但是与李、宋二人比较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其实李保金的落马还有一层关系,据后来电视上采访一位上面下来的巡视官员说,李落马前夕巡视官员找他谈话,本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在谈话结束之际,李保金临走放下一句话说,以后在天津遇到什么事需要办的就找我,什么事都可以办。引起了巡视人员的警惕,所以王小毛的事情一出,牵扯到李保金,被查是必然的,落马也是必然。宋在天津是家喻户晓的人,天津有个永基花园案,就是宋平顺一手导演的,以集资为幌子,勾结香港一个姓林的人,坑了不少人。后来知道,这个姓林的人在香港照顾着宋的情妇,情妇给宋还生了一个儿子,案发时孩子已经8岁。我不知道一个头顶国徽的人,出境去看望二奶和非婚生育的儿子,过海关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人能为人民服务?为官一任本该造福一方,而却成了为害一方,悲哀!宋平顺在职的时候,弄了不少拖车,看见路边有停的车就罚款100,挂上就是200,拖走就是300,当时司机的工资不过几百块钱,说整顿是好听,刮地皮倒是事实。由此我也想通了一个道理,我失业的时候,国家给的补偿款是以工龄计算的,每年按一个月840计算,而实际给到手里却是480,又造了个词解释,叫视同。引用一句巴蜀的方言,我日他先人板板的!那360哪里去了?!视同是什么,同等或相当于类似的学历在使用与待遇时可以参照执行,这叫视同,这480如何能视同于840,难道说这480可以当840买东西?我是十年浩劫时期上的学,没有什么文化,这样高深的题我想裂了脑袋也找不着答案,没文化真可怕!还是我上学的时候,政治课上老师讲过,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最闪光的地方就是剩余价值理论,我辛辛苦苦29年的工龄,最后就给了这点钱,我的剩余价值到哪儿去了?我不敢瞎猜测,但是如果你领了840的工资,回家跟你老婆说就视同于840,你看你老婆跟你离婚不,最起码怀疑你在外面有了外遇。看来理论确实要与实际相结合。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就好像从来就发生过一样,可是自从退休以后,看病又成了问题,天津的医保卡是有门槛费的,基本在每年600左右,就是你得先花了600以后才真正享受医保待遇,这600是不在医保之内的;其二,医保内的感冒类的药品只能选择国产、中药类的,进口和国产西药不在医保之列,又是一个想不通的问题,进口药贵,占用资金多还可以理解,那国产感冒药是犯了哪个天条了?我还是不敢胡猜,就这样吧。我一生安分守己,只有一件事至今抱憾,就是工资从来没上过税,拖了国家的后腿。 |
挣扎(二十八) 桑木成自由自在了些日子,最后还是得回报亭里蹲着,《中国新闻周刊》上关于李保金和宋平顺的报道就那么一期,像这样级别的刊物不可能像花边小报一样,逮住一个题目没完没了地刊登起来没完。在他老婆多次勒令之下,也只好到此为止了,不过桑木成还是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弄了些钱,而那些居民们却落了最大的实惠,小区不拆了,至今这个小区依旧存在。 那天晚上我去桑木成那里拿换的杂志,聊了没几句忽然闻着报亭里有一股特别的味儿。他看着说别找了,就是我身上的味儿,我往他眼前凑了凑,一股酸臭的气息。我说你上药了?他说上什么药,我都快一个月没洗澡了!我老婆不让我去后面的澡堂子洗澡了,说那里面有按摩的,不干净,叫我回家去洗,我偏不,我知道这是她想歪招儿变着方叫我回去,准是门口租赁汽车那帮小子跟她说我什么了。那帮小子贼坏,那天把存车处的老头儿给惹急了。我说他们怎么能惹得着看自行车的老头儿?桑木成说,那个老头儿养了只猫,租赁那帮养了不少鸽子,那只猫没事儿就惦记着抓鸽子,那天猫又来了,就像个人似的坐在那,聚精会神地看着鸽子,车行有个小子拿了一罐清洗剂,说是喷车积碳用的,偷偷地溜到猫身后,“噗呲”一下正好喷在猫眼里,那猫像疯了一样就跑了,你想那东西进了眼里受得了吗,后来那猫看见人就跑,老头儿都叫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觉得这事儿太损了,告诉老头儿了,老头儿就堵在车行门口大骂起来了,怎么劝也不行,后来车行的老板出来了直说好话才给劝走。老板气得够呛,在屋里给他们开会,挨着个儿的臭骂了一通。这帮小子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非怀疑是我告诉老头儿的,就开始跟我过不去,没事儿找事儿,跟我老婆说我老去洗澡,那里面还有按摩的。我老婆也不问青红皂白,跟我闹了一顿,这帮小子可是看了乐儿了。唉,我就不愿意天天窝在这里,这门口的人穷事儿太多,都怨这个鸡8三哥,放着挺好的买卖不干,非喝什么酒啊!说起来今年也该着我倒霉,过年的时候回家,刚到家就有人来砸门,开门一看是楼里的邻居,风是风火是火地说刚看见你回来了,赶紧的,楼上张大爷不好了,帮忙给搭一下送医院去!我进门连衣服都还没脱又跟着出来了。张大爷家住六楼,凑了几个人往下搭,就我还是个壮的,咱不是干过装卸吗,再看其他那几位都跟豆芽菜差不多,从上往下抬人就怕没有劲儿,前面的人得举起来,后面的人得猫下腰,这几个不单没有劲儿,干活儿也是二把刀,前面的举不起来,后面的又弯不下腰,还差点儿把老爷子给扔地下,我一看不行就说要不我给背下去吧。大伙儿没意见,家属也同意,都知道这样抬不是个事儿。七手八脚地把老爷子扶到我背上,到了楼下往车里搭老头儿,我正好抱着老爷子的上身,那老头儿突然喷出一口气出来,没糟践,全便宜了我。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我说叫什么?这叫煞!你懂不懂?最后的那口气儿叫煞气,喷到谁谁倒霉,就喷到我脑袋上了!我说我还真不懂这个,我开车那么多年就是没搭过病人,死人倒是抬过,也没什么,合着老头儿是死在你面前啦?桑木成说那倒不是,不过上了救护车老头儿就开始导气儿了,那白眼珠子翻的,吓死个人啊!跟车急救的大夫说这老爷子够呛了,打了一针,上了氧气袋。到了医院人家大夫一看:这人没救了,家属准备后事吧。他们家人倒没怎么样,这老爷子都八十多了,在炕上摊了快十年了,床前三日无孝子,早就腻透了,关键是没救了。从那开始我就走起了背字儿,这一年就没消停。你说那帮小子琢磨看车的猫,关我个屁事,我就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你说怎么就算在我头上了!我听了说,你说的这个事让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年也是过年三十,我们旁边的邻居犯了心脏病,我带着孩子去我妈家刚走,他就不行了,我们旁边住的是老徐,就是我们厂车队的那个装卸,叫人家抓了壮丁,也是跟着往下抬。那个家伙是个大胖子,得有二百多斤重,这快死的人不提气了,老徐后来说就跟抬石头一样啊!累得老徐连年夜饭都没吃,三十晚上的酒也没喝成,老徐平时心脏也不好,差点儿没跟着去了。桑木成说,要不说呢,以后再遇到这个事趁早躲远点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背就是一年啊。 看着桑木成那沮丧的样子,闻着他那一身又馊又臭的味儿,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桑木成说,靠!给你找了乐了。我说这人啊就是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你心里又没鬼,他们怀疑你,你就不会说话?桑木成说,说什么?越描越黑啊,再说了,我用水都是在人家那添麻烦,真闹起来起码是我不方便。我说你不说人家以为就是你玩儿的坏,那以后不就没完没了的琢磨你了?他说依着你那该怎么办?我说找机会也臭骂他们一顿!神鬼怕恶的,你喝出去来一回,置死地而后生懂不懂?你拼命一次所有的人都含糊你了,就知道不是你玩儿的坏,你再把他们平时糊弄他们老板的事儿也抖落出来,砸了他的饭碗,你看以后还有人敢惹你没有。不过不能树敌太多,不能所有的人都骂,就照一个人下手,咬死为止。就说洗澡这个事儿吧,谁看见你去按摩了?叫他站出来,说不清就不行,说不清就天天骂他,看他含糊不,你老婆也知道是误会你了。你闻闻你身上这股味儿,都成喇嘛了!长了非长虱子不可。你看我那里,开始的时候城管老去捣乱,那次叫我逮住了一回他们叫我贴白纸的事,连他们队长都去说好话了,谁不知道奥运是个政治问题,活够了啊?桑木成说我可没你那两下子,跟人一打架心里就发慌。我说那你就别怪人家挤兑你了,是你怂,没办法。我自打接了报亭以后,光动手就好几次了,你看谁还捣乱?有个偷车的贼,开始没事儿老跑我那儿起腻,闲得没事儿逗咳嗽,我把菜刀、斧子都拿出来,天天蹲在门口磨,磨得是锃光瓦亮,那刃子飞快。那小子看了说,你天天磨这个干什么,还想杀人啊?我说你说对了,我是失业的,没饭吃,早就活腻,就是没想好带谁走呢,我屋里毒鼠灵都预备好了,弄死一个够本儿,弄死俩赚一个,然后饮料兑毒鼠灵一喝,什么罪都不受啦!还是告诉你,特别是门口这帮偷自行车的贼,我在屋里坐着,愣是把我的自行车给偷走了,我现在就看看哪个像偷我车的那个,磨快了就办!那小子一听马上就含糊了,说大哥你不是邮局的人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邮局的人呢。我说我是邮局的祖宗!告诉你兄弟,咱们是好人,所以才受气,现在有些人其实并不是恶人,但是就是想欺负比他怂的人,让你逆来顺受,在好人群里充坏人,你不吃他这套,他也就不敢惹你了。桑木成没吭气,我知道人的性格决定了一切,我这个人小的时候家里爹妈不护着,他们就是惹不起外人,专门在家里耍大刀,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我爹还说人家怎么不欺负我呢?后来我长大了,有些桀骜不驯,也有些变态,嫉恶如仇成了天性,所以我看透了人们弱肉强食的动物原始本性。其实有时候人强势一点没坏处,可以防范于未然,避免更大的麻烦。这也许是谬论,但是我觉得这应该是辩证的,要不兵法上怎么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呢,真的过了招就是互有伤害,吓唬住对手才是聪明之举。 |
挣扎(二十七) 老百姓的日子就是平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一日三餐终老一生,图的就是个安定,至多在街头巷尾议论些不咸不淡的轶事打发春秋,绝没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祈盼。现在的人信佛的多了,什么事都求个菩萨保佑,想发财的、想治病的,似乎所有事情庙里都能解决,人人都祈求自己能发财。可是就是没有人去想想,世界上的财富与水差不多,这里闹水,必然有地方干旱,什么时候平均过?前几天在《莲蓬鬼话》里看了一则小故事,说某君想发财,跑到五台山去许愿,说如果发了财必要给佛再塑金身,等等。回来以后也未见起色,某天忽得一梦,见一青面獠牙者打他,某君大骇,来者怒斥其不守前约,只许愿不还愿。某君闻言大怒:至今尚未发财,还的是什么愿!随手抄起家伙就打,来者竟然向他求饶说,您老说得对。后来某君还真的发了财,就去庙里还愿,可是不巧,佛已塑金身,索性就把钱作为香火留下。庙里的和尚陪着他在山上游玩儿,进一洞内,和尚说施主您看梦中的可是这位?某君抬眼一看,果然是那位青面獠牙者!这个故事写得极其精彩,有《聊斋》的风采,所以印象极深,在这里引用是说想发财的人真是太执著了。在此也向原作者致谢! 前不久看到一个视频,里面说的是一群苦行僧在行路,身上穿的是带着补丁的僧衣,路上的人们看了有的就掏出钱来给他们,和尚们说:我们有戒,不碰钱。人们又拿着钱给他们买吃的,和尚们仅仅每人拿了两个馒头,绝不多要。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不理佛的我泪水竟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看着他们那有些消瘦的身材,一股钦佩油然而生。网友留言说,这些和尚行万里路,吃百家饭,历尽磨难是为了为世人祈福,代世人受难。我之所以不近庙,是因为现在的庙大多都卖票了,已经是铜臭冲天的地方了,不净了。我在《读者》杂志上也看过一篇报道,说五台山有个和尚(法号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我与佛缘甚浅),救助了不少孤儿,每天出去化缘来养活这些孩子,记者说在他再三的请求下,这位和尚才答应留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僧人十指合一,神情专注,没有一点儿浮躁的感觉。报道里说和尚的善举也感动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先富起来的人,和尚曾经请求过他们,想让他们每人能够领养一个孤儿,以减轻庙里的负担,但是众人皆愕然,有人说我们捐款可以,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孩子,不能收养了,那样就会打乱我们自己的生活。和尚并没有怪他们,其实这些人最起码的还是真诚的,不打诳语,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不懂得佛理,但是忘我应该是一种境界。近代学者李叔同先生后来皈依佛门,法号弘一,登仙的时候留有一幅遗照:大师侧卧于僧床之上,如熟睡一般安详,一双僧鞋摆在床前,好像他还会随时起来去诵经礼佛。这张照片我一直念念不忘,与某些开着豪车,穿着华丽袈裟的高僧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所以我不近佛门。 天津市检察院的院长李保金落马了,这也引出了近乎于一个局部地震的效应,牵扯上了当时的天津市政法委书记宋平顺。首先披露这个事件的是《中国新闻周刊》,上面用黑体字写着当时天津的某领导说过的一句话:天津有腐败现象,但是没有腐败官员。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本来平静的街头又有了新的热点。据后来官方报道,这个李保金曾经与宋平顺同在某局任职,宋是局长李是副局长,出事的原因是李有个情妇叫王小毛,据说是搞房地产的。天津火车站后广场改建时要修建地铁,需要路经一片小区,因为怕影响到小区的安全,当时铁道部专门拨了款,作为拆迁补偿费,结果这个王小毛知道了以后,就利用李保金的关系挤了进来,从中克扣补偿款。当时附近的房价已经涨起来了,王小毛搞鬼以后本地的居民根本别想再买到附近的房子了,于是居民们开始上告,也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参与进来调查,居民们有了主心骨。桑木成不愧是做买卖的料,一下子就看准了商机,弄了一捆《周刊》,到那小区门口一摆,哎呀,就跟发一样啊,然后每天是乐此不疲,源源不断。老婆在书市批发杂志,他跑到那个小区也跟批发差不多,他儿子本来每天无所事事,这回给按到报亭里上了岗。桑木成是个满天飞惯了的人,这下可算是野鸟出笼了,而且一出去就不见了影儿,鬼知道他跑哪去了。他老婆是两头不见日头,他儿子是披星戴月,桑木成是逍遥自在。桑木成曾经跟我说过,他老婆年轻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月就让他碰个一两次,到了一把年纪了,他老婆却突然青春萌发了,没事老缠着桑木成回家。桑木成说,哼!年轻的时候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来了?老子还不伺候了!成天就在那几平方米的报亭里值夜班儿,死活不回家。这回有了这个买卖,更得理了。 |
对不起列位看官,把二十七和二十八顺序发颠倒了,特此表示歉意!请原谅,谢谢。 |
挣扎(二十九) 《渤海早报》上市了,搞得是轰轰烈烈,第一天的报纸每份赠啤酒一罐,售价是一块五的定价,一罐啤酒等于白送,邮局零售公司的老李又看见了机会,一下子给我弄了50份,其中只有15份带啤酒的,剩下35分只是报纸。我这里既不靠近车站也不是居民区,报纸的销量基本为0,因为现在有互联网了,家里差不多都有电脑,年轻人没有看书、看报的习惯,主要是老年人买报纸,再加上投递局那帮投递员也有每人每天50份儿任务,所以许多家庭都定了报纸,价格还能优惠,所以基本是饱和的状态。轮到零售还有一帮365天不间断的专业户呢,堵住路口、车站,所以报亭就剩下残羹剩饭了。哎呀,狼多肉少啊。天津这么一座近代大工业城市,失业的人群占了多数,你想我开了几十年的车都给轰下来了,还有什么人有特长?所以我平时《今晚报》只有一份儿,不是不想卖,也不是我懒,坐在我那破庙一样的门市部里,谁进来买你的报纸?路边城管不让摆,门口也不行,还卖个屁!等他们八点一上班,我赶紧给老李打电话,一是核实啤酒与报纸数量不符的问题,二是问以后报纸的数量是多少。老李说啤酒给你15听是对的,其它35份是代销的,卖不出去月底可以退。我说李经理啊,你不是不知道啊,我这地方卖得了吗?《今晚报》一天我才要一份儿还剩下呢,基本上我都是送人,你横是不能叫我每天都往外白送15份儿《渤海早报》吧?自从和下片儿的老苗混好了以后,上次我放出话去要打老李,叫老苗给拦下了,老李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变。老李说,这样吧,你现在赶紧给收发库打电话,退数,就说我同意的。我说那得几天退下来啊?老李说不是告诉你是我同意的吗,明天就不发了!说完电话就撂了。收发库那边是一帮大姐,多数都不错,最好是一个操着一口浓重天津口音的姐姐,嗓音有些苍老还特别粗,甚至有些公鸭嗓,可是人特别好,态度也和气,办事认真。还有一个姐姐,说话一口的普通话,听起来甜甜,办事也是干脆利落,从来也不刁难人。再有一位就差多了,也是一口的普通话,但是听着都是从鼻子里头发的音,每次都是极不耐烦,而且你跟她说的事儿,10次有9次没给办,这个他妈的缺德娘们儿,要是没这层关系非骂化了她不行!没办法,人在矮檐下啊。他们那里还有个男的,听老苗说是他们组长,那个人基本不当班,但是很认真,也负责,有时候接电话还会提醒你一些问题,帮助你解决。好与坏是3比1的比例,也算万幸了,后来我也摸出来些门道儿来,只要是那个丧娘们儿接的电话,我就过后再打一遍,换了别人事儿就办成了。那天真是万幸,接电话是那个苍老的声音,我告诉她是李经理同意的,她说知道了,明天就退了,放心吧。我是千恩万谢地感谢人家,人家说没关系,不用这么客气。可是放在我身上那就不是小事儿了,每天15张报纸,一个月下来就是675块,就是我一个月的收入!后来老苗告诉我,其实那个姐姐岁数并不大,只是她那个嗓音,听起来好像快退休了似的。 我们平时是有定额的,像我月的销量是定在8千8块,什么概念?平均每天接近300!后来经过多次协商以后,管任务的吴姐对我印象不错,给我减到了6千6,真不简单啊,其它的报亭都以为我使了银子,其实我一分钱也没花。只是我当初和邮局签合同的时候最先接触的是黎师傅,那时吴姐也在那里,后来开业的时候请他们俩吃了顿饭,估计吴姐这是还了我一个人情。其实邮局大部分的人真是都不错,只有极少数的人不那么河蟹。桑木成认识一个邮局的人,是投递局的,没事儿也爱个沾花惹草什么的,两个人有些臭味相投。那个兄弟1米9来的大个子,200多斤,留了一脑袋的披肩发,骑上摩托飘起来分不出个男女来,两个大拳头像一对儿铁锤,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他们喝酒,这兄弟喝得兴起,跟别人呛火,一拳就砸碎了一个铁木合制的凳子,平时号称连杀带埋5分钟,二五眼人还真弄不了他。桑木成他们一起的还有个人,手里有点儿闲钱,也好围着女人转,后来认识了个女人,据说花了不少钱,那女的请就跟着吃,跟着玩儿,给东西就接着,就是不让碰。急的那哥们儿是抓耳挠腮,也是没办法,眼看着摸不着,恨得了不得。后来还是那个兄弟出了手,再后来我就不说了,反正是那哥们儿请客他喝酒。不过桑木成的话也是有些水分,我也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谁知道桑木成在哪认识了这么些狐朋狗友。单说这兄弟,也弄了报亭,邮局有规定,像我们这样的报亭,只给发货不给退,过期买不出去都是自己认倒霉,等于邮局进货卖给报亭,只赚不赔。可是这兄弟的杂志就另说了,没有退不了的一说,嘿嘿,看来真是事在人为啊,人跟人不能比,货比货得扔,倒霉就是像我这样老老实实的人。我开业的时候,桑木成找这个兄弟给我弄了几件邮局的工作服上衣,都是纯新的纯棉T恤,上面绣着中国邮政,我也不懂,穿上以后每天在屋里晃,冒充邮局职工,因为我那里大小是个正式的邮局门市部。后来和老肖、小何他们混熟了,他们俩说你这不是营业的工作服啊,你这是投递的,营业局发的是衬衣、西服,投递局才发T恤、大衣呢。我这才恍然大悟,要不说外行看热闹,连穿衣服都露怯啊。奥运的时候,营业局发了迎奥运的T恤,雪白的,挺漂亮,小何给我也领了一件。肖大爷看了说,诶,这才是真的呢!可是小何是1米8多的大个子,我比他矮了半头,穿上跟袍子似的,肖大爷乐了,嗨,一看就是借来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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