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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并非灵异故事:生死门[第78页] |
作者:妙空如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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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很小,被宋、郑、晋、齐、鲁五个大国团团围住,所以随便走一走就出国了。 齐国在卫国的东边,都城在临淄,东濒淄河,西依系水,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政府驻地东北数公里的齐都镇。临淄东、西、北面是辽阔肥沃的平原;东北距渤海百余里;南面是牛山、稷山、峱山和名泉天齐渊。 我们此行,将一路向东,途径卫国城濮入齐,沿汶水南岸东行,到东端处折北向泰山前进,并沿泰山南麓的平原,东北行至临淄。只不过,此刻的汶水,其实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安徽巢湖;此刻的泰山也并非后世的泰山,而是安徽境内的霍山。 战国时代的齐国,跨了后世的山东和安徽两省——这才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规格啊。 第一站城濮,很快就过了,无风无浪。虽然两百年前这里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城濮之战。 可自从进入齐国开始,天气突变,阴雨连连,温度骤降。 沁渊公主身上没有武功底子,怕冷,自己的大氅外头还披上了我的大氅都无济于事,一直在哆嗦。而湿滑的道路状况让我们完全不敢求速度,只能老老实实沿着官道一站一站慢慢走下去。 进入齐国之后,我让珂儿换到后车来照顾沁渊,自己坐到头车去了。 过几天,抵达汶水南岸的竹山。 知道这里是竹山,是因为《山海经-东次一经》中记载:(泰山)又南三百里,曰竹山,錞于江,无草木,多瑶碧。激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娶檀之水,其中多茈羸。 ——从竹山发源的激水,向东流进娶檀水,水中很多紫色的螺。 我们是在连连暴雨后的一个晴朗下午,抵达此地的。大家停车休息,珂儿去取水。清溪暴涨,一些紫色螺被冲到了岸边,被她发现,捡回来给我看,“主人!你看这个!好美的螺!” 我脑子里还在翻书,沁渊瑟缩着探头看看,苦闷地说道,“这一带叫竹山,山上枯竭没有草木,也没有人家,只能快点通过,不然困在这里就惨了。” 我看看四周山雾缭绕的青峰,问道,“沁渊,我们这样算走了一半了吗?” 沁渊摇摇头,“还没。” 啊。我内心有点震摄。 田乞到卫国来拜访我,最多算做顺路;但齐公带着沁渊来拜访我,真的是专程。 如此漫漫长路,老人家带着女儿来托付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啊。?沁渊冰雪聪明,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头歪一歪,眼睛也看向青青的竹山,轻轻说道,“父王很爱我。” 我点点头。我此刻真的明白了。 刚要上车,忽然有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与其说是“东西”,不如说是阵势。 按照沁渊的说法,这一带因为没有草木鸟兽,不仅没有居民,连路过的商旅只怕也是匆匆经过,不会多做停留。那么,清溪沿岸,那一堆排列得乱中有序的石头是算什么意思? 见我凝视,珂儿也望过去,“怎么了?” 我低声道,“你先扶公主上车,我去看看。” 珂儿应允。 我走近清溪乱石堆,也不知是山中阴冷还是怎么回事,一阵凉风透心过,让我这种体质的都打了个寒战。 再走近。 不对。 是阴冷。是这个阵势带给我的阴冷感觉。 蓦然间,一个胖胖的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还有他的话。 是罗天。 ——“总之我们现在这个空间里使用这枚戒指太大材小用了,将来你遇到什么古怪的门洞、走廊、看起来不知凶吉的结界,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大概丈量一下。 戒指。罗天送我的戒指。 我举起手。 我戴着呢,那只暗藏鲁班尺的戒指。 本来,我们都以为戒指肯定是鲁班做的没错,所以标注金文;很多戒指上的风水文字,则是后人标注的,所以用的大篆。可是我回来才赫然发现,不仅戒指果真存在,连所有文字符号也都留着。 一直没想明白这个环节意味着什么,也许今天能够解开秘密? ——“你看这尺。那些点表示传统的寸,其实这也是后加的;线条和格子就是鲁班尺,主要用来量家宅、家具之用;再下面的格子是丁兰尺,量阴宅、祖先牌位之用。” ——“我这一臂就是一鲁班尺,差不多46公分,也就是戒指直径的30倍。乡下人,基础数学学过吗?我都不考你们勾股定律,虽然老祖宗也早就发现了。我的位置到门大约4米也就是400公分,如果戒指刚好覆盖门,就意味着门是133公分宽。现在戒指不能完全覆盖门,那么我先找准零点对齐门框,保持手臂不动旋转大拇指,可以大致知道门的宽度了吧?” 我回想着当时罗天的动作,慢慢伸直手臂。 从他传授我丈量方法之后,我还真的试着找过自己一臂的距离。 我慢慢旋转大拇指,丈量乱石堆里那两块有如南向大门一般的大石之间的距离。 财……病……离……义…… “义”? 戒指居然停在了这里。而且是“添丁”? 这是什么鬼? 在这里摆个阵,祈福自己能够多子多福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另一个小字又吸引了我注意力。 鲁班尺标注的下面一行,是丁兰尺。也就是用于修建坟墓、祠堂宗庙及祖先用祭拜用具时用的。 按照丁兰尺的标注,此处是“苦”,“大吉”。 也即是说,若此处是某人坟墓阴宅所在,是大吉所在。 想到这里,背上那种阴风阵阵的感觉又来了。 珂儿见我久久没上车,找了来。 “主人,怎么了吗?” 走近后,她低声惊呼了一下。她当然记得我大拇指上戴着的戒指,也立刻明白我在怀疑什么,“主人,可是这里有古怪?” 我“嗯”一声,“是有些古怪。不过,又瞧不出对我们有什么害处。” “那就走吧。”珂儿打个冷颤,四下望望,“我们只是路过,不用管它。” 我们转身上车。 是不用管它。我心里还是有点纠结。 我纠结的,不是这个阵势本身。 而是鲁班尺、丁兰尺真的这么早就出现了!就在我手上! 而且还果真有人在运用! 此刻的鲁班本人,也不过是区区十五岁的少年啊!墨子也尚未出世,墨子最靠谱的师傅挚献,此刻还傻乎乎呆在淇园里呢! 真让人难以释怀。 (460) 写不动,累得慌,先更着,其实很想写,大人物要出场了 |
前文有错误。经考证,山海经中的泰山,就是指现在的泰山。前文中“泰山是现在的霍山”已经在文章中去掉。谢谢!误导大家了,sorry! 再次上路后,我又突然发现这一次回来,世界变得多么有趣。 从前,我们读书,读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读孔子和七十二贤徒,读鲁班能工巧匠,读范蠡和西施的美丽传说,读叶公好龙,然而却并没有一个人,像我现在这样,把世界摊平了看。 他们其实是同时活着的呢! 老子已经快八十岁,此刻隐居在宋国。 孔子也快六十,还在周游列国希望能够得到君王重用。 鲁班虽只是十五岁少年,已经因为手艺和对季氏的军事襄助,名满天下。 范蠡二十来岁,可怜跟随勾践身陷囹圄,好在那些商号不受影响的默默运作赚钱。 西施刚刚及笄,已经艳冠吴越。 而叶公沈诸梁,是我此次回春秋第一个拜见的人,作为楚国重臣,驻守楚国北疆叶邑,紧邻秦晋。 很神奇,是不是?! 穿过竹山,便是泰山北麓了。 山海经里,对泰山的奇妙描述简直无出其右:“……泰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金。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珠,名曰狪狪,其鸣自詨。环水出焉,东流注于江,其中多水玉。” ——泰山上盛产玉,山下盛产金。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与一般的猪相似,而体内却产珍珠,名称是狪狪,它发出的叫声便是自身名称的读音。环水从这座山发源,向东流入汶水,水中有很多水晶石。 玉、金、珍珠、水晶石。 泰山因裂隙构造发育,所以裂隙泉分布极广,从岱顶至山麓,泉溪争流,山高水长,有名的泉水数十处。泉水甘冽,无色透明,含人体所需多种微量元素,系优质矿泉水。泰山北部,中上寒武统和奥陶系石灰岩岩层向北倾斜,地下水在地形受切割处出露成泉。从锦绣川向北,泉水汩汩,星罗棋布。北麓丘陵边缘地带,岩溶水向北潜流,并纷纷涌露,使古城济南成为“家家泉水,户户杨柳”的泉城。 此外,泰山属于华北植物区系,雨量丰富,是干、湿交替的过渡带,因此植物生长繁茂。据《史记》载:“茂林满山,合围高木不知有几”。泰山的著名树种很多,松柏无数,银杏、紫藤遍布,每一株都是历史的见证,历经风霜,成为珍贵的遗产。植物丰富,动物也丰富,昆虫鸟兽皆能在此环境里生存。 而最能印证《山海经》描述之准确的,就是泰山的矿产资源。不仅有煤、铁、岩盐这种诞生于古生代的沉积矿产,还有中生代形成的木玉石、碧玉等内生矿产。 有这么一座富饶的山在旁边,竹山显得多么寡淡可怜。 可是这还不是全部。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一座城池。后车快马加鞭渐渐越过我的车,车帘打起,沁渊的清秀面庞露出来,“先生,接下来的路程,请让我先行,先生暂且莫要多问,紧跟着沁渊即可。” “是。”我应允。 我们两辆马车缓缓靠近城门,不知是天色暗了的缘故,还是城门历史太过悠久,城门楼上居然找不到城邑名字。可是人群缓缓出入,盘查还蛮严格的样子。 只见沁渊的车子徐徐停下,一个车夫跳下车小步跑向守城卫士。再过一刻,车夫回来,那边卫士已经拦出一条放行通道,恭恭敬敬将咱们两辆马车迎入城内。 直到我们找了一个客栈歇下,我都没搞懂这座普通小城为啥严格盘查。城中明明一片祥和啊。 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苦了大家,梳洗安顿了好半天,等我、沁渊、珂儿再聚时,客栈里饭食皆无,店家找了半天寻出几个饼沏了一壶热茶给我们垫饥。 沁渊这一点也很特别——她毫不娇气,好的坏的都能吃。 吃了一会儿,她才说起刚才入城的缘故,“这里原先是谭国。后来被我齐国收了,但民风很难完全扭转,因此管治上依旧有特殊性,比较严格。我带着父王亲批的通关文牒,行走方才如此方便。” 哦。我这才明白她第一次见面时说“进到齐国后,有我在侧也会更方便通行”的意思。 珂儿依旧不解,“为何谭国会在齐国内部?” 沁渊回答道,“不止谭国,邢国、莱国,以及东面的九夷,均是独立诸侯国。我齐国四面受敌,好在自先祖桓公始,一直奉行’恩威并举、仁武齐用’的威慑手法。先贤管仲先生说道:胜一而服百,则天下威之矣;立少而观多,则天下怀之矣;罚有罪,赏有功,则天下从之矣。因此方能东救徐州,分吴地之半;北伐山戎,制九夷之蛮。桓公从北狄手里夺回五百多里土地,又全部给了燕国;卫国被狄人攻灭后,桓公又和管仲先生派兵增援,使卫国得以保存。邢国、谭国、莱国,皆是如此。我齐国行地益远,得人益众,这就是恩威并举、仁武并用的结果。” 嗯。好一个“恩威并举、仁武并用”。 读书和亲历,果然是有不同感受的。 这样三天马车走下来,路程尚未过半,已经完全能够理解大国之难治。我甚至已经想好今晚良若来赴约,得哀求他开传送门给我们。 沁渊看我一眼,“先生可是想到我们初见面时的情景?” 我惭愧,“是。” 为何惭愧? 那天齐公问我,为何齐国强则强矣,但一旦上了战场,却不知为何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回答:称霸只讲攻伐,一统天下则需要国策。齐国的问题在于没有重视军事、也没有合理管治。 现在想想,也许齐国的风格传承就是这样。不管管仲还是晏婴,思想不同,但对待属国都还是比较怀柔的。 话说回来,不怀柔,也许连一开头的强大都做不到。 秦最终能统一天下,是很多因素的集合效果。即便同一个嬴政,换一个时代恐怕都很难做到。 一席再无其他话,大家吃完歇下。 半夜,良来了,直接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 他现在的功力,比从前的洛桑和重生前的良,都要厉害。 他出现的时候,就像从水幕里走出来一样,光影先行,恍惚之间,他实实在在的身躯已经来到了我的床榻边。 要不是有心理准备特地等着,我搞不好会被他吓死。 月光下,他的脸是冷峻的,完全是我初见时的良。可是当看到我长发垂肩、目光缱绻、正半跪在床上等待他时,他的脸色突然松懈下来,无比温柔。 我们拥抱在一起,深吻。 良的吻,是恰恰好的霸道,不弄痛我又不给我任何逃脱的空间。 每次他放开我的时候,我都有喘不上气的感觉。可是很快,他又调皮地再次吻上来,像是特地要欣赏我的娇羞。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没有了第一次的急不可耐,多了许多彼此之间的探索和挑逗。 啊我好爱这个男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我喜欢他硬硬的肌肉,喜欢他专注的眼神,喜欢他对我时而轻柔时而狂放的占有。 等我们两个都筋疲力尽相拥躺在一起的时候,一种欣喜混着担忧涌上心头。良,我再也离不开你了,怎么办。我无法再那么洒脱自然。 可是每次看到他的脸庞,我又觉得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 张学友唱过一个舞台剧叫做《雪狼湖》,里面有首插曲,叫做《原来只要共你活一天》。 “如果苍天要我们这对不曾出现/让我改变时间让神明也变脸/结局一定要重编……” “如果世界还有最坚定不移信念/请擦亮你双眼就站在你跟前/我让你清楚看一遍……” “原来只要为你活一天/尘世间一切可以放一边/原来天和地也曾改变/只有爱你想你的心从不变……” 用来形容我和良,只怕再合适不过。 为了不让我死,他把千年功力放一边。 为了让他活,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到开头,改编结局。 (461) |
我好些了,谢谢大家关心,断断续续恢复工作和写文。谢谢大家关心,望大家都多多保重身体!节日快乐! |
又黑又甜的夜里,我们絮絮叨叨聊了会儿天。 我说起了我的身世,和女娲娘娘相关的点滴。 良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不提,我不会想到;可是你说了以后,为何我又觉得印象中你就应当是如此?” 我猜恐怕是子和的记忆或多或少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因为洛桑也不是太清楚关于我体内女娲石、龙须引的典故。 可是稍稍犹豫之后,我还是选择不告诉他全部的事情,话题一转,提起了鲁班戒指,以及竹山脚下奇怪的乱石堆。 他说,“戒指的事情比较好解释。这枚戒指,未必此刻就已存在,但是构成戒指的所有物质都存在了,那些符号也存在了,所以它还是以原貌呈现。那个乱石堆确实比较蹊跷,且不管它和鲁班尺的关系,至少,看起来像是有人在挑选什么地点。” 我说,“我也是这个感觉,而且,遵循的一定是易经理论。” 良搂一搂我,“嗯。《易经》分三部,《连山》、《归藏》、《周易》。通常来说,此三易由卜官掌控,对国家大事、军事战争、祭祀活动进行预测。连山是伏羲所创,名曰连山,似山出内气也。” 我却想起另一件事,还是跟伏羲有关的——伏羲琴的来历。 “几百年前的卫公曾经告诉我一个传说,伏羲之所以创造伏羲琴,是因为当时人心涣散,民风败坏。伏羲希望琴声能够让人们心性稳定、向善。后来他的女儿宓妃也用琴声来协助父亲安抚人心。却因被洛水的河伯看中,被逼下嫁。从此,宓妃消失在洛水里,又被后世人封为洛神。这把琴,也就随着她消失了。但是每遇乱世之时,洛神都会从河里出现,向世人献上此琴。伏羲琴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当时西东周交替,天下大乱。这么看来,连山也好,伏羲琴也罢,关心的都是天下动荡之事。” 良接着说道,“其实何止是伏羲。我体内的天机镜,是黄帝为方便穿越时空、管理天下用的;女娲石是女娲娘娘当年用来补天的;翻天印是盘古利用不周山断裂的一段做的控制恶人意念的神器;神农鼎则是当年神农用来炼化百草、救死扶伤用的。这些先贤和神器,没有哪一个不是抱着善意的初衷诞生的。所不同的是我们这些后代,分别是为了什么目的,利用这些神器或者先贤的能力。” 没错,从前的子和也这样说过。而且,他直言不讳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统一天下。 这样看起来,良和子和又是多么的不同。 我情不自禁吻一下良青青的下巴,“上一次伏羲琴出,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你。” “哦?”良愣一愣,“师父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你为何知道?” 我想起他那个调皮的太乙真人老师,说道,“太乙真人是我半个老师,传了我’妙空’心法和’先天八卦罡法’中的离卦。这些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良有点惊喜,“真的吗琴?” 我从他怀里爬起来穿衣,“好了,此刻,我需要你帮我开一个门。” 良笑一笑,“生死门掌教吩咐,我不敢不从。” 我绾好头发,蒙起面纱,嗔笑道,“开始打趣我了?” 良也起身穿衣,“可是需要我开门送你们径直抵达齐国王宫?” 我笑一笑,“那个稍后再说,眼下,我需要你带我去赴一个男人的神秘之约。” 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淇园里的走廊下。 一点幽暗的烛光从花厅那边传来,忽闪忽闪。 我和良走进花厅,烛光下,墨桐以手枕头打着盹,静静等候。 “墨桐……”我轻声唤他。 他忽而醒来,赶紧起身,“琴先生……” 他一边向我行礼,一边看看良,有点吃惊却没多问,“先生总算来了。” “东西呢?”我问。 “什么东西?”良忍不住问,突然在看到我眼睛的一刹那想起了什么,“你是说,伏羲琴?!” “嗯。”我点点头。 良说,“你不说,我都忘记那个南子的侍女要盗琴这件事了。” “我想了半天,”在墨桐返身拿琴的当口,我回答道,“侍女采薇要盗琴,除非通过挚献口风,否则别无他法。因此我特地当着挚献的面将伏羲琴带走,再透过墨桐将琴悄悄留下。这三天我故意带着公主慢慢行走,风餐露宿,盯梢偷盗都不方便。难得今晚终于夜宿客栈,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我猜等我们回去客栈的时候,珂儿身边的那把普通瑶琴已经失窃。” 这时候,墨桐已经从花厅后的暗室里,取出伏羲琴,并将一卷布帛一同递过来。 “伏羲琴在此。另外,这一卷,是挚献已经画出来的部分淇园地下通道地图。墨桐已经抄录了一份,这份原件先生只管带走详查。” 委托墨桐做事情,真的是无需一个字废话。 他告退之后,我和良就着烛光研究了一下那份地下通道图。 良十分纳闷,“这种水准的地下通道设计,如果是几百年前完成的,只怕少不了我师父这种级别的高人指点。” “我也有这种猜测。”我回答,收起地道图,“你想再研究研究吗?或者你先拿去?” 良摇摇头,“暂时不需要。有需要我问你借来观赏。” 我们吹灭烛火,重新起身。 “那么此刻,”良若有所思望着我,“你预备带着伏羲琴回客栈?” 我点头,“然后得麻烦你直接送我们去齐国。路程太辛苦,公主虽不说,看得出来,最近这一个往返,她挺不大住了。” 良没说话。夜色里,忽然他将我拦腰抱住,嘴凑到我耳畔问道,“你呢?你明明也就是一个女儿身。” 我被他猝不及防的温柔吓一跳,随后一颗心慢慢软了下来。 好奇怪啊。 自从和良有了肌肤之亲,我的内心,像是开辟了一片特别娇嫩的土壤,有些我从没见过的花鸟鱼虫,慢慢在这里生长。 我对很多事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有了更多包容和理解。 良捧住我的脸,轻声道,“琴,我要你听好。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妖精,不管你是否肩负着天下重任,也不管你是不是懂得十八般武艺,你要记得自己此刻住在一个小小的女人肉身里。保护自己,好吗?即便是为了我。” (462) 还是容易累,查资料又是半天,更少了,明天继续。。。 |
现在的良,简直唤醒了我体内所有的女性细胞。 我希望我的脸是美的,我的腰肢是不盈一握的;我希望我的嘴唇能够柔软到能融化他的铁骨铮铮,也希望我的身体让他沉醉欲罢不能。 所谓吸引,是色、欲、爱交织而成的啊。 我们带着琴,回到客栈房间,收拾好,又去隔壁悄悄叩响珂儿的门。 珂儿看到良整个都是懵的,略带倦色却很兴奋,“良哥哥!” 良笑一笑。 我轻声道,“公主呢?” “睡着呢。累了,睡得很沉。” “琴呢?” 珂儿回一下头,“被偷走了。就是为了等她来偷,一直不敢睡。一炷香前刚走。” “辛苦了。”我握一握她冰冷的小手,“良已经帮我们开好了穿越门,麻烦你去叫醒公主。仆从们可以慢慢走,我们三个直接去齐国。” “穿越?”珂儿还是有点懵,揉揉眼,“穿越……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她返身去叫沁渊的时候,我和良站在客栈门廊下,望着晨曦慢慢点亮的城镇。 良朝某个地方努努嘴,“你知道’少伯货栈’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见过的、挂在一个高大屋檐角落的醒目的刀币标识。 “大概知道。老板是范蠡。” 良说道,“我在吴越追踪西施和卿珂的时候,好好了解过这个范蠡大夫。他年纪很轻,却把越王勾践的日常起居都承担了。听说两个人现在虽然被囚着,他还能源源不断弄到各种私货给勾践进补。” 我回想起这些天见过的人,有种感叹道,“春秋战国牛人扎堆,我们都要小心。” 良离开后,珂儿带着沁渊来了。 “公主,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记得闭着眼睛,直到我叫你睁开为止。可以吗?”我问。 沁渊一双妙目看我三数秒,一个字也未说,直接闭上眼睛。 如此信任。 我背着琴,搂住她的腰,珂儿带着简单行李,向良开的穿越门——也就是我的房门走去。 这一穿,抬头已是巍峨的宫城。 穿越时那种寒风凛凛依旧在,不过我已习惯。但是怀里的沁渊显然不适应,但见她蛾眉蹙起,双目紧闭,神情紧张。 “公主……”我着她站稳,“公主?可以睁开眼睛了。” 沁渊的一双妙目慢慢张开,漆黑明眸缓缓游移,表情从紧张换成了惊诧,“此……此处……此处……竟是!” “此处应该是王宫了。”珂儿原地转一转,“居然可以直接出现在空地上!主人,良哥哥简直就是天神啊!” 沁渊略有点奇怪地望望珂儿。显然“良哥哥”这个词迷惑了她。但是很快,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巍峨的宫城,沉默良久。 “琴先生。” 就在我刚要出声的一刹那,沁渊说话了。 她眼睛里惊诧又换成了紧张。依旧肤白如雪,气质如兰。 “琴先生,”沁渊轻轻说道,这时候我发现她的娇躯微微有点颤抖,“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也请你不要吃惊。” 我点点头。 齐国王宫里有什么邪祟?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王宫里,几年前刚刚折损了当下除了老子孔子鲁班范蠡阳虎田乞之外的另一个牛逼人物——晏婴。 晏子使楚的故事,后世小孩子都在学。他出使到楚国,楚王知道晏子的身材矮小,就命令人在大门旁边开了个小洞,请晏子从小洞进去。晏子知道楚王要戏弄他,严词加以拒绝。他说,“到了’狗国’,才走狗洞,我现在是出使楚国,不应该走狗洞。”招待晏子的官员只好请晏子从大门进去。 紧接着他进去拜见楚王。楚王故意问:“齐国没有人可派吗?竟派您做使臣。”晏子回答说:“齐国首都临淄住满了人。人们把袖子举起来,可以遮住太阳;甩一把汗,就是一阵雨;街上行人肩膀擦着肩膀,脚尖碰着脚跟。怎么说齐国没有人呢?”楚王接着问:“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派你出访呢?”晏子答:“我们齐国派使节出访很有讲究:对那些精明能干的的人,就派遣他们出使那些道德高尚的国家;对那些愚蠢无能的使臣,就派他们出使那些不成器的国家。我是使臣中最愚蠢、最无能的人,所以就派我出使楚国来了。”晏子的话使本打算要戏弄他的楚国君臣们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挨肩接踵”、“挥汗如雨”这两个词的来历。 至于“南橘北枳”的故事,就更加哲学了。 话说楚王请晏子喝酒,喝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两名小官员绑着一个人到楚王面前来。楚王问道:“绑着的人是做什么的人?”公差回答说:“他是齐国人,犯了偷窃罪。”楚王看着晏子问道:“齐国人本来就擅于偷东西的吗?”晏子离开座位回答道:“我听说淮南的柑橘,又大又甜;种到淮北,就只能结又小又苦的枳,叶子相似,果实味道却完全不同,还不是因为水土不同吗?同样道理,齐国人在齐国安居乐业,好好地劳动,一到楚国,就做起盗贼来了,莫非楚国的水土使百姓善于偷东西吗?”楚王笑着说:“圣人不是能同他开玩笑的,我反而自讨没趣了。” 可是以上一切,都可以看作晏婴此人的机智与才华。 而他辅政五十余年,用的可不仅是机智与才华。 “仁”是儒家“仁政爱民”的主要学说,也是晏子施政的中心内容。晏婴非常推崇管仲的“欲修改以、平时于天”。遇有灾荒,国家不发粮救灾,他就将自家的粮食分给灾民救急,然后动谏君主赈灾,深得百姓爱戴。对外则主张与邻国和平相处,不事挞伐。齐公要伐鲁国,他劝景公“请礼鲁以息吾怨,遗其执,以明吾德”,景公“乃不伐鲁”。田乞包藏祸心,他也一直力荐齐公除掉此人。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的逝世,烟消云散。 晏婴逝世后,儿子晏圉继位。我不了解此人,但至少从结果上可以判断,他不及他父亲的光辉。 思索的当口,沁渊已经带着我们向宫门走去。 根本不需要走到门口,已经有眼尖的宫人认出了她,一顿忙乱后,有人转身进宫通报,有人小碎步迅速凑上前来。 “公主!”来人是个身穿深褐色衣服的老宫人,面目慈祥,服制看起来也比其他宫人高级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仆从呢?” 沁渊没有回答,朝我们撇撇嘴,“改未,这是父王请来的两位贵客,请步辇来好生伺候进宫。” 老宫人改未还是很慈祥的样子,“哪里还需要公主吩咐,步辇立刻就到。” 沁渊这才仔细瞅他,“你为何在此处?” 改未依旧弯着腰,“也叫凑巧。老奴随戚将军出宫办事,刚刚回来。” 不晓得为什么,一听到“戚将军”的名字,沁渊一脸嫌弃,就像看到了一坨狗屎一样。 宫门那边,还真的出来两乘步辇,几个小宫人训练有素地抬着,快步跑近。 我们三个才要登上,突然沿着宫城转角一溜烟过来一匹高头大马,骑马的汉子也是人高马大,浑身甲胄,威风凛凛,口中呼喝连连,“驾——” 珂儿已登车,我一只脚还未登上去,没忍住转头看了看。 沁渊在另一乘步辇上不停催促,“快走,快走,不要让我碰到此人!” 莫非? 我登上步辇,再看那人高马大的汉子。 莫非他就是戚将军——那坨狗屎?! 显然,那汉子也被我们这里吸引了目光,马头一扭,直奔我们而来。 不,准确地说,是直奔沁渊所在的步辇而去。 “哈哈!”人未到声已至,洪钟一般,振聋发聩,“公主又做男子装扮!快说,去哪里厮混了?” 卧槽。我心头简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这用词,这声调,只把公主当自己小妹啊! 沁渊一张粉脸微微涨红,还是十分嫌弃的样子,也不看他,也不回答,当作他不存在的样子,“我们走。” 那汉子看看我,眼睛里有点狡猾的意思,“既然都是男人,坐什么步辇,骑马不是更爽快!” 老宫人改未看不下去了,锁眉正声道,“戚将军,公主殿下远道回宫,这两位亦是齐公与公主的贵客,坐步辇还是骑马,那都是公主说了算。你快不要再此胡闹了。” 用词中性,语气略带点恳求,可见这戚将军,地位很是不低。 可是戚将军完全不领他的情,仰头一笑,粗声粗气道,“我们男人说话,你们阉人走开!” 改未那双慈祥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愤。 这还没完,但见戚将军继续拍马走近,忽然长臂一搠,好似就要将公主掳上马背! 放肆! 这回连我都忍不住了! 沁渊的俏丽脸庞已经气得煞煞白,见他长臂挥来更加花容失色! 我从自己所在步辇斜斜窜出,双手宝瓶气劲直奔戚将军肋下大穴而去! (463) |
“前!” 我默念摩利支天心咒,直探那戚将军伸手之后肋下露出来的大包穴。那戚将军岂是吃素的,余光早已扫到我的动作,很顺手的长臂一转,巨掌化成钵盂大的拳头,向我扫来! 俗话说“十会不如一力”,力量型选手我还是很忌惮的。不过也是早有准备,依旧是声东击西的路线。他既然避开大包穴,我就索性借他反向挥臂的力量,肩膀靠上去,瞬间跃到他背后。 足点马背,双手大开大合,连续施展“九转妙法”里的“观复”、“常德”,将他的上臂和肩扭住,狠狠扣了下去。 “啊!!!” 这大汉一声惨叫,待要扭转身全力攻击我,我右膝扬起,冲他颈后大椎穴猛的膝击了一下。别的不说,戚将军至少会有几秒钟大小脑空氧空血,头晕是难免的。 “啊!!!” 果然,又是一声惨叫,不过这声来得沉闷了许多。 我一击得手,也不敢恋战,立刻跃回步辇。从我出去到回来,动作其实很快,前后不过数秒。马儿要到这时方才被我突如其来的蹬踏惊得四蹄乱踏,一个劲儿嘶鸣。 连续受创的戚将军虎躯晃了晃,倒是没倒下,但疼痛和晕眩是真真的,连人带马原地皴巡了好几圈,白眼儿直翻。 老好人改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沁渊已经是第二次看到我身手了,也惊得不要不要。过好一会儿,如梦初醒般,急切催促侍从,“还不快走!” 两乘步辇这时方才起步。走出一射之地,远远听到身后戚将军的怒吼,“哇呀呀……” 改未原本陪在沁渊所在的步辇旁边,听到戚将军的咆哮声,特地慢了两步,向我说道,“贵客有所不知。这戚将军叫做戚肃,是田相手下大将。他一介武夫,举止粗鲁,宫人们都很忌惮他。今日蒙贵客出手挽回公主颜面,老奴深表谢意。” 他口中的田相,当然就是田乞了。 从那个不文不武举止粗鲁的成善,到这个莽里莽撞举止粗鲁的戚肃,田乞手下的人还真的是……啧啧。 沁渊闻言回头遥看一眼戚肃,“哼……料他也不敢再追来了。” 说罢朝我嫣然一笑,表示感谢。 轮到珂儿又看我一眼。 我知道小妮子言下之意是“公主果然很喜欢你啊!” 还真是蛮尴尬的。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说清楚我其实是女的呢? 可是这进宫之路全然不太平。 将走进宫门,沿着高高宫墙的另一侧,得得得又来了三匹马车。 马车比步辇快多了,瞧这架势,只怕正好会在宫门口撞上。 改未抬头看到,“哟”一声,赶紧快步跑回前面,“公主,这应该是高张、国夏、鲍牧三位大夫。主公昨日宣他们一早进宫议事的。” 很明显看到沁渊的背影耸动了一下,低声咬牙切齿道,“议什么事?!不就是整天撺掇着父王吃喝玩乐、养马斗狗!” 高张、国夏、鲍牧这三个人,容我花一点点时间解释一下。 简单点说他仨都是官N代。高张是高傒的后代,国夏是国懿仲的后代,鲍牧是鲍叔牙的后代。高傒、国懿仲、鲍叔牙,都是当年拥戴齐桓公的重臣。齐桓公还有一个重臣叫做管仲,那是不世出的大天才,出将入相的光彩人物。管仲与鲍叔牙惺惺相惜,所谓“管鲍之交”指的就是他俩。 但是和晏婴一样,他的儿子晏圉压根及不上他的才华。 高张、国夏、鲍牧,三个人捆在一起只怕都不是田乞一个人的对手。 史书里记载的这三个人的荒唐事也不少。 最出名的一件,就是逼死田穰苴。齐国真是很强大,能人非常多。晏婴还在世的时候,齐公身边还有一个牛人叫做田穰苴。他是田乞的同族,也是齐国开国之后、唯一能与姜子牙齐名的军事家,曾率齐军击退晋、燕入侵之军,因功被封为大司马,子孙后世称司马穰苴。此人功绩,在《史记》里有单独篇章描述。可是就因为功勋卓著,高张、国夏、鲍牧这三个人唯恐他继续壮大田氏势力,向齐公进谗言,致使田穰苴被罢黜,不多久抑郁发病而死。但在他病死之前,还一直在撰写兵书,这就是著名的《司马兵法》。不仅如此,他和田乞,都是孙武的远亲,至少是伯父级人物。只因孙武的身份太远,齐公不认,孙武才愤然投奔伍子胥而去。田氏一族,别的不说,综合实力还是很强的。另一件这三个人记录在案的事情,就是著名的齐公夜宴。有一天齐公想喝酒,去找晏婴,晏婴说我是国相不是陪酒的,主公也早些休息吧。吃了闭门羹的齐公转头去找田穰苴,也被拒绝,说辞和晏婴一模一样。齐公再找这三个人,这三个人欣然陪同。 齐公就像天生拿了一手好牌,也有要打好的心,却总是被撺掇着打出些昏招。 晏婴,田穰苴,孙武……这三个站一起已经抵得过千军万马了。可惜死的死、走的走,净剩下些心怀叵测之辈。难怪齐公之前去找我的时候,那般狼狈颓丧。 沁渊形容高张、鲍牧、国夏“吃喝玩乐、养马斗狗”,不是空穴来风。 齐景公爱马一事,天下闻名,“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 公元一九九零年,济青高速公路开工前的某次抢救性文物挖掘工作中,在齐陵镇附近的后李官庄发现了一座大型春秋时期的车马坑,被列入当年的中国考古十大发现之一。距离这个车马坑十几公里的地方,有另外一处大型殉葬坑,经考证就是齐景公的墓葬殉品。他的墓室被找到,但早年被盗,随葬品皆无,唯有周围的殉马坑基本保存完好。 殉马坑在墓室的东、西、北三面,规模巨大。根据已发掘部分的每米近三匹马的密度,可以推测全部殉马约六百匹,可以至少装备一百五十辆战车。春秋时期的“千乘之国”已经能震摄四方,齐景公的仅殉葬品就有近两百乘战车,可见齐国的国力是多么强盛。 据专家考证,殉马多数是六岁左右的壮年马,是人为处死后,按照一定的葬式排列而成。齐景公的殉马比秦皇兵马俑早二百八十余年,而且所葬皆为真马,堪称奢侈且残忍的奇迹。 眼下,他会连夜宣高张、鲍牧、国夏三个人进宫,只怕也确实都不是什么正事。 我们的步辇没有停,可是那三辆马车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眼瞧着果真就要撞上,改未清清嗓子,高声斥道,“公主驾到,各位请避让!” 那三辆马车这才徐徐停下,头一辆马车轿帘打起,一张干瘪鞋拔子脸露出来,眉头紧锁满脸没睡醒的神色,“什么公主?谁?” 声音里似乎带点宿醉后的大舌头。 改未欲言又止,沁渊扬一扬脖子,“鲍叔父不认得我了?” 原来这鞋拔子脸便是鲍牧。 只见那鲍牧一双老成的眼睛轱辘几圈,不冷不淡地笑一笑,“原来是沁渊公主啊。臣下失礼了。” 说话间,后面第二辆马车没有动,反而是第三辆马车耐不住了,绕了出来,车帘打起,露出一张白净、少须的中年书生面孔,不耐烦之色更甚,“何事喧嚣?” 改未十分尴尬,却也没有很要让着的意思,“大夫息怒。公主步辇在此。” 白面书生这才看到沁渊,连鲍牧那种假笑也没有,“原来是沁渊啊。” 沁渊倒是也很沉得住气,“问高叔父安。” 这么说来,白面书生是高张。 那么比较沉得住气的第二辆车里,坐的便是国夏了。历史记载里,齐景公后期,国夏主持、率领了好多次齐国的对外征战。说起来他算是三人里还能干点正事的。 高张的狭长眼睛瞟了瞟我,“主公漏夜召见我们三个,似有急事。公主若是不着急,且让我等先行可否?” 好无礼的家伙。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最开始无礼的那个戚肃大将军拍马缓缓追了上来,然后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戚肃一反刚才对沁渊的嬉皮笑脸,横刀立马挡在了公主步辇和高张马车之间,面朝高张,剑拔弩张道,“公主若是着急呢?” 他瓮声瓮气,嗓门粗大。一个简单的问句从他嘴里说出来,直接变成了质问。 那高张见到戚肃,立刻一脸“秀才遇到兵”的丧气模样,低声嗫嚅道,“那便请公主先行吧。” 悻悻然缩回身关起轿帘。 步辇这才重新前行。 文臣,武将。呵呵。 一百米的路径,算是把齐国的要紧人物见了一大半。 (464) |
搞笑的戚肃翻身下马,“护”着步辇进宫。 还时不时若有所思看看我。 走过一条宽阔的宫道,穿过第一道角门,他才粗声道,“公主慢走,我去校场了!” 沁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还没完,转向我,双目圆瞪,“你这汉子!大白天的蒙什么面!你适才趁我不备赢了我,算不得真本事!改天我们再较量!” 我笑一笑。 他朝西一拐,渐渐走远。改未这才低声向沁渊道,“公主也莫和戚将军计较,他粗人一个。” 只见沁渊俏丽微露恼怒神色,却也没说什么。 再走不远,又是一道角门。 沁渊扬手,“停。” 改未很机灵,左右看一看,大概猜到了沁渊的犹豫,“公主可是考虑究竟先去给主公请安,还是径直回寝殿?” 沁渊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了看。高张、鲍牧、国夏三人在第一道角门下了马车,此刻缓慢行走在我们身后几十米处,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看到我们回头,立刻换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离得远,我看不清国夏的脸,只是觉得此人面色比另外两个凝重一些,体态也更挺拔一些,大概是经常带兵打仗的缘故。 沁渊再面向我,“琴先生和珂儿此刻累了吗?” 我俩摇摇头。 她咬一咬牙,“本来父王召他三人进宫,我是不想打扰的。可是今日高张与鲍牧太跋扈,我心口浊气难平,偏想去打扰打扰。” 我回答,“全由公主定夺。” 我没忘记自己本就是来会一会那个加速齐公衰老的“邪祟”的。能够没事多在宫里晃一晃,有助于收集情报。 沁渊这才回身坐好,吩咐道,“直接去马厩。父王定是新得了宝马良驹,才会如此急切让这三位进宫来玩赏的。” 就这样,我们在一种古怪的气氛里,和高、鲍、国三位大夫,一前一后去到马厩。 前文没来得及细说。齐城在先秦诸国的宫城里,是出了名的宏大而且先进。根据《齐记》记载:齐城包含大城小城,关系约等于北京的皇城和紫禁城的关系。齐城一共有十三道宫门,见于史书记载的就有雍门、申门、扬门、稷门、鹿门、章华门、东闾门、广门等。根据后世探明的十一座城门遗址的跨度推断,齐城门道宽度都在八米以上,最宽者达二十米;根据已探明的十条主要交通干道推断,齐城里道路纵横交错,路宽一般为六七米,最宽能到二十米。二十米啥概念?快赶上后世的双向四车道了。 不仅如此,齐城内的排水系统也很出名。它们布局合理,建造精巧,把天然河流、城壕和城内河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排水网。此外,城内地势起伏,断垣残迹,比比可见,文化层深厚,已发现有冶铁、炼铜、铸钱、制骨等四种手工业作坊遗址。 小城就是宫殿群所在地,良带我们穿越,是直接让我们出现在了小城外,仅从我们刚刚走过的这几段路,就确实能感受到齐宫的高大巍峨,整个规制恐怕不比当时还在镐京的周宫殿来得小。 不过这一切的史料和推测,都没有一炷香后真实出现在我面前的景象来得惊人! 我是先听到了马厩传来的声音。 可并不止是马。 比马啼声、马鸣声更直透云天的,是人的笑声!一浪接一浪! 等到步辇停下之时,已经清晰听到高墙围起的马厩之内人们的声音。 有娇俏的女人们在叫嚷:“你看你看!”“还是我的马儿跑得快!”“快别闹,哪有什么你的马儿,都是主公的马儿!” 也有校人们的呼喝声:“主公等下要看绝地马竞赛,你牵它出来做什么!”“苜蓿到了么?饿瘦主公最喜欢的汗血马可有你们受的!” 沁渊带着我们走到马厩门口,冷冷望向不远处,轻声道,“吃喝玩乐时候的父王,令沁渊特别迷惑。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们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立刻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马厩! 这是尼玛罗马竞技场的规模好吗?!至少应该叫做马场! 巨大的三条马厩环绕成U型,每一条排布了二三十个独立马厩,并且里外几层,因为看得到有很多很多校人进进出出在马厩里外。U型的缺口处,就是天子和贵族们的观礼台,正面对着硕大的中心广场。我们从马场东北角进去,不多时便到了观礼台下。 秋已深,寒风凛凛。观礼台上的人们个个拥着锦袍瑟瑟发抖,尤其是女眷,我瞧着其实也是蛮吃苦的,无奈陪着齐公,不敢露出怨色而已。 而齐公身边…… 坐着一个很奇怪的人。 大家都是嘻嘻哈哈陪着主公胡闹的架势。唯独这个女人一脸无所谓,正自不耐烦地歪着头摆弄着一只手炉。她很年轻美丽,面盘非常精致小巧,下巴像后世林青霞一般有个凹槽,看起来楚楚动人。她披一身雪雪白的裘皮大氅,头上珠翠极少,却自有那种俏皮的仙气在身上。 而齐公,就在不停地哄啜这个女人,一会儿陪笑,一会儿胳肢她。仿佛马场上所有的风景,都不如这个女人的一个正色来得重要。 沁渊和我们的到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引起齐公的注意。改未要去通报,也被沁渊按下。 她朝我使一个眼色,对那个女人怒了怒嘴。 我岂能不懂?! 估计这个女人就是我们要见的那个“邪祟”吧? 我们三个沿着不起眼的观礼台的边缘悄然向上走去。 突然听到齐公开口了,“站住!“ 待众人动作都停顿之际,才发现他叫的是身边的宫人,“爱妃喜欢那两匹青色翻羽,快去备好车,稍等我要带爱妃一同乘坐!” “喏。”宫人得令,立刻去办。 话说古有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我已在数百年前的伯益牧场见过其中的绝地、奔宵、逾辉三种,也都在此处看到了。想来,这马场里骏马的品种,竟比当年专替天子养马的秦国牧场还要多。 说怪也不怪……这才是轻松拿得出六百匹骏马殉葬的齐景公的阵势! 再往前行了一段,齐公总算注意到我们。 只见他突然愣住,继而就像忘了我是谁一样,眼里微带不解的神情。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袖一挥,“静!” 一圈一圈寂静从他身边开始向外扩散,终于连马场上的马蹄声也慢慢停了下来。 齐公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啊呀呀!居然是琴先生!没想到沁渊真的把你请来了!” 我向他行礼,“齐公安好。” 早有机灵的宫人为沁渊和我们端来坐榻,准确及时地伺候我们坐下,并以最快速度端来瓜果酒食。如此训练有素,可见平时齐宮的礼教名不虚传。最后沁渊在齐公右侧落座,我和珂儿在左侧,离那美人距离很近,不过一米开外。 离得如此近了,方才发现她果然美得无与伦比。一双眸子似醒非醒,似笑非笑,格外撩人。皮肤白且嫩,吹弹得破的样子。 “琴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齐公还是很慈眉善目的,不过比那夜看到时年轻了许多岁,只怕也是因为有美人在侧的关系。 “齐公多礼了。”我回答。 只听得齐公对那个美人道,“爱妃,快敬琴先生一杯酒驱驱寒气,他可是寡人请来的贵客!” 那美人也不多话,手指纤纤,掂起案上酒杯,朝我微微一笑,“琴先生,卿珂有礼了。” 哎呦我的妈! 我本来都已经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好险没有手一抖摔掉它! 她的声音有多酥软甜美且不论! 卿珂! 卿珂?! 那个我和良都在追寻的狐仙! 就这么简单粗暴直接地给我碰到了吗?! (465) |
我在这里目瞪口呆笨手笨脚,那边卿珂完全不在乎我的刹那迟疑,素手柔美抬起,兰花指翘得恰到好处,将酒杯凑近她性感饱满的樱唇,随后细长脖子微仰,杯中酒被她一饮而尽。 简直可以透过她吹弹欲破的肌肤,看到琼浆顺着她喉咙流下去的每一丝停留! 卧槽也叫幸好我是女人!就连我看到她这一串动作,都恨不得把她拉过来亲热一下! 杨玉环、李持盈、褒姒、幻娘,几个人的媚劲儿加起来也没有她足! 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能迷死人的女人味! 我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喝完酒。她朝我笑笑又点点头,转头靠近了一下齐公。 好微妙的一个动作。 不是整个人挪过去——直觉那也太丑了——是身体重心向右边倾斜,右肩和右脸贴到了齐公的左肩。这么一来,她的腿和裙摆就很自然的延伸向我这边,微风拂过,一阵暗香扑鼻。 我也坐回身,看看珂儿。 珂儿和我几乎一样傻乎乎的神情,看到我目光,才啜起嘴巴,做出一个“我的妈呀真厉害”的表情。 这上下,高张、鲍牧、国夏三人到了。 他们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我也终于看清楚了国夏的脸。 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云翱,洛桑的老族长;也是琴定康,我的二爷爷。 真的是宿命啊! 每一世,都逃不脱命定沙场、四方征战的套路。 可是这样一来,我莫名其妙的对他多了一些好感——从城门口的相对沉稳,到现在,一点一点好感。 齐公看到他们三个,兴致更高了,“三位爱卿,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简单而尴尬而平淡的寒暄之后,三个大夫落座在我左侧和前排。 很巧,国夏就在我的前排。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比之下高张和鲍牧更年轻些。从背影看过去,他坐姿端正挺拔,还是很有将军的样子。 观察归观察,我还是时时刻刻小心着右侧的卿珂。 尤记得良对她的描述。 ——“这个狐仙得道于灵宝真君,弟子众多。现如今每个王宫里,几乎都有她的势力。” ——“每个王宫里都有她的人。几乎。这些人出现的时间以及作用都和历史记载不大相符。” ——“西施已经出现了。她才刚刚及笄,已经是越国出了名的美女。而且,这个叫卿珂的狐仙正在对她软磨硬泡,希望利用西施的美色为自己所用。” ——“这个卿珂,法术了得,魅惑之术更是了得。你今日中这个’麒麟邀月’,是她毒物中的一种。你可以理解此毒是一种水,放在饮食里无色无味;若是将这个水蒸发掉,气体被人闻到也是会中毒的。” 刚才喝的那杯酒,是宫人们临时端上来的。这个我不担心。我有过一次“麒麟邀月”的中毒经历,对中毒深浅和中毒后的身体反应还是很敏感的。 因为用了天丝做琴弦,动物化作的珂儿、小贝都对伏羲琴有特殊感应。这个叫卿珂的狐妖,同样也是动物化身,所以我担心的是此刻放在珂儿身旁的那只伏羲琴。 悄悄把真伏羲琴从淇园带出来,本意是想避开小偷,岂料转头碰到了妖精。 ……不过此刻的我,还是没有预料到我遇到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人物,直至半夜。 还是先老老实实把白天的事情说完吧。 不多时,宫人们备好车马,请齐公和卿珂上车。拉车的两匹马儿,青色鬃毛神采飞扬,一看就是好马。等宫人驾起车来时,那两匹马儿开始沿着马场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姿态却始终优雅轻松,确实对得起“行越飞禽”四个字。 所有人都或是情不自禁或是溜须拍马地起身鼓掌叫好。 我和珂儿也不例外。不过不站起来也就算了,一站起来,我从俯视的角度看到了卿珂刚才捧在怀里的那只手炉。 此刻它就静静放在桌案上,可是它的样子叫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在现代,有一次参观博物馆,我知道了手炉起源于春秋也就是眼下的楚国。因楚地潮湿,楚人将香草放入带孔的熏炉中焚烧散气,继而发明手炉。 若说手炉从楚国流行到了这里,而且变成了暖手薰香两用,倒也说得通。可是,眼前这只手炉,炉盖没有纷繁的花鸟虫鱼,也没有质朴的人物山水,是一个很简单、却又让我相当眼熟的花纹。 眼熟……眼熟…… 好眼熟…… 珂儿感觉到我的沉思,也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忽而轻声惊呼,“啊,那个手炉……” “是不是?”我问她,“你也觉得花纹眼熟吗?” 珂儿瞪着我,“花纹眼熟?那个手炉当时就摆在院子里的桌上啊。” “院子?桌上?哪里?”我彻底懵了。 “就是蓬莱岛的院子啊!”珂儿回答,“你当时大概都在担心翠屏的事情,所以没有多留意吧!” 我还是不解,“既然连手炉都没有留意到,为何我却感觉这个图案格外眼熟呢?” 珂儿想一想,“是哦……不过主人,刚才你和这个卿珂照面的时候,像是吃了一惊?” “嗯。”我低声道,“说来话长,此刻我只能告诉你她是一个半妖半仙的厉害角色。” “半妖半仙?!”珂儿吃一惊,目光投向马场上仍然在飞奔的马车,又看看桌上的手炉,半晌若有所思道,“……且不管这个手炉,若说到半妖半仙,我还真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就是让王龙海半生潦倒、茶饭不思的琪琪大美女啊。”珂儿回答。 啊,说起琪琪,半妖半仙这个词还真是不过分。初见她时,出乎意料地坐在客栈桌上唱《牡丹亭》,媚眼如丝,狂野奔放;后来她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一共走了不超过二十步路,却已经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再后来,在蓬莱岛遇到她时,她穿了古装,脸孔却没有笑过,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她告诉我们她从元朝活到现代,执掌隐灵教,还传授了《墨子五行记》给王龙海,完全就是仙女作派。 “主人,”珂儿的思路和我一样样的,“我想起来了。琪琪在蓬莱岛上穿的那身白色衣裳,背后有一个这标记!” 对!就是这个! 我眼睛一亮。 琪琪那天好几次背对我们离开,所以让我们印象深刻! 就是这个团!像一团火焰,又像是几片柳叶之类的! 琪琪…… 琪琪么…… 如果琪琪也是被狐仙卿珂影响过,那一切倒是说得通了。 也许因为我在的关系,齐公那天倒是没有什么更出格的举动。他带着卿珂转了几圈马场后,就回自己寝殿歇息去了。临走对我说道,“琴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天先休整,明日我再请教先生。” “齐公多礼了。”我恭敬目送这老人离开。 他的神态比上次见面精神许多,实际上,连整个身体健康状况也比上次要好些。 脸色红润,印堂发亮,脚步稳健。 莫非…… 我心中咯噔一下。 是受了卿珂的刺激之后,回光返照?! 而那卿珂,也不格外亲近齐公,就只是轻轻搀着他,目不斜视,又像是谁都看不入眼的冷漠样子,陪着他径直离开。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珂儿拿手肘撞一撞我,低声道,“主人……我怎么觉得这个卿珂,也很像一个人呢……” “谁?”我问,“你说,她像琪琪?不对,你说反了,应该是琪琪像她……” “不……”珂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的意思是,她的气质,和你有一点像。我是指——姐姐的那个你。” 我?轮到我大吃一惊。 没错,王龙海也说过……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有些害怕琪琪。她令所有人都爱她,也令所有人都看不透她……琴弹,有些时候你也有这气质。” 我们在沁渊的安排下,住在小城外一处收拾得很干净却简朴的宅子里,冬天的炭火棉被一应俱全,还给拨了两个仆从方便使唤。 她交给我行走腰牌,“琴先生白天只管在宫里呆着,帮我查一查那叫卿珂的女子。自从父王几年前迷恋上她,不知被灌了多少迷魂汤,干了多少糊涂事。” “怎么说?”我问。 沁渊眉头微蹙,“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如今斗马斗狗,吃喝玩乐,这都算了,还囚禁了王后娘娘。王后娘娘非我生母,却是我远嫁的那个姐姐的生母。除此之外,他也冷落了我阳生哥哥,甚至连田乞都大大宠信了,天天只找那三个人。” 嗯?好大的信息量。 我一个一个问,“王后娘娘此刻还在宫中?” “是。在北面的一个废弃冷宫里。” “那公主你的生母呢?” 沁渊微微犹豫一下,立刻回答道,“我生母出生不高贵,不值一提。我是过继在王后娘娘膝下的,她对我有养育之恩。” “那,阳生哥哥也是王后娘娘所出吗?”我记得,现如今的太子可是荼。荼的簇拥者是高、鲍、国三人,而阳生的簇拥者就是田乞了。 只是听沁渊言下之意,她和阳生也是一国的。 果然,只听得沁渊回答道,“阳生哥哥和我远嫁的姐姐,是同胞兄妹。” 我点点头。行了,大概齐知道了。难怪在马场上不见田乞的踪影,想来,连他也是看不惯齐公的奢靡作风的。明天得去会会他和阳生,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下这个卿珂。或者趁晚上夜深人静,先去探探那座囚禁王后的废弃冷宫再说? (466) |
虽然知道极可能是无用功,我还是让珂儿做了一个虚室结,将伏羲琴藏在了我的卧室床头。 趁天光未落之时,我让沁渊带着我在小城内又游走了一番,搞清楚东面太子荼居所、北面冷宫以及卿珂寝殿的位置。 这一路上,终于碰到了田乞。 他正跟不知什么人缓缓行走在东面的一个水塘岸,对着满塘残荷边走边聊。他还是从前见他那声音洪亮、毫无忌惮的样子,而和他一起的同伴一身华服,面庞极其英俊秀美,对他一脸崇敬,点头如捣蒜。 瞧我一直盯着那边看,沁渊也终于注意到了,“咦?那便是我阳生哥哥。” 我问道,“田乞一直和公子来往密切吗?” 沁渊“嗯”一声。 正巧那边的田乞也看到我们了,惊诧之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继而隔着重重柳荫,大大方方又恭恭敬敬朝我们行了一个礼。 如此一来,阳生也看了过来。 沁渊和我双双回个礼,继续走我们的路。 远一点了,我才又问道,“那么他们如此来往密切,周遭的人也都知道吗?” 沁渊苦笑道,“田乞对老百姓做一些好事,恨不得叫人写书出来天天传颂;他主动教导不得宠的阳生哥哥,也叫老百姓觉得他不那么趋炎附势。琴先生以为呢?” 我点点头。田乞此人,其实倒也是挺亮堂的。他要的他不要的,大家都知道。 也许比起现在的齐公,他倒真的更有帝王的样子。 北面的冷宫门口,芳草萋萋,院门深锁。 以我的听力,凝神聚气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只有间或两只小鸟的呢喃,和秋风拂过时枯朽房门发出的轻响。 我侧目看看沁渊。 沁渊面色很悲伤,“王后娘娘早已心如止水,终日枯坐。上次去看她,觉得她活是活着,吃喝一样不少,身体却衰老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沁渊才会在淇园唱出那首《燕燕于飞》吧? 算是代替远嫁的姐姐,对毫无能力挽回的惨淡场面发出一声悲鸣。 入夜,沁渊回自己宫中,我和珂儿简单就餐,商量晚上的安排。 我们决定一动一静。我去夜探冷宫,她留守此处。我们刚到已经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少不得也许会有高手也要夜探我们。 亥时过半,我换上夜行服,沿着白天探好的路径,一径飞檐走壁直达冷宫。 从围墙高处俯瞰,冷宫仍是那般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样子。不过破败程度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夜色里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明显路径存在,到处都是杂草乱石。 完全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冷宫的主屋大门敞开——或者根本就没有大门?——黑洞洞阴森森,像一个坟墓的入口一般。 我没有意愿要从那里大摇大摆走进去。离冷宫东墙比较近有一棵大树,大树附近地面相对平坦,我瞅准了落脚地,从围墙上飞身而下。 嗖—— 就是那么巧!我身形一动,平地不知何处红光一闪,一个小东西划破静止的夜空,向我即将落脚的地方急速袭来! 卧槽有高手! 而且是我完全察觉不到他/她呼吸的顶尖高手! 我半空中变更身形,向右一探,试图先傍上大树再做计较,岂料嗖嗖嗖破空之声又来!还是那点点红光!却更密集地直袭我刚要落足的大树枝干! 如果是暗器,这一脚踩上去只怕要粉身碎骨了! “定!” 情急之中,我双手如太极抹掌,施展生死门六阵的”定“之阵! 我连敌人在哪里或者是谁有几个人都不知道,曼荼罗解决不了问题!半空之中可以回旋的余地又很有限! 奇景出现了! 只见那数个红点瞬间凝滞!和这庭院里的风、落叶、青草、微微晃动的门户一起,全部凝滞! 我的身体堪堪越过那几个红点,在树干上轻踏,而后旋转着落到地面。 好险。 不过…… 数个红点妖异地悬停在半空之中,就像许多只鬼眼一样。看仔细了,发现它们其实不是利刃,而是燃烧着的什么东西,隐约间,还能感觉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味道。 出于本能的,我停住了自己的呼吸。不管这味道多好闻,我只觉得危险已经环绕在我周身! 跟我动手的到底是谁?!王后娘娘么?! 我站起身,决定不再去纠结红点。循着红点袭来的路线,立刻发现了她。 太可笑了。 她根本就没有藏。她就大大方方坐在中庭的杂草堆里,面前摆一个小几,像是在享受一个人的孤独时光。庭院太乱了,以至于我在夜色中把他认成了野草堆!还有,我根本就没想到王后娘娘大半夜不睡觉在庭院里呆着! 此刻她一动不动,肯定是被我的“定”之阵给定住了。 上次用定之阵,还是在祁连山的山洞里,和良一起对付长蛇。我大概知道以自己的功力,它维持不了超过五分钟。 但也够了。 我抬脚向那端坐的人影走去。 却在刚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幽幽叹息。 很轻,很柔,很女人。 对我而言竟好像平地惊雷一般!!! 怎么?是人是鬼?为什么定之阵对她完全没有作用?!!! 我怔在原地,她却用依旧那般轻柔、女人的声音,开始吟诵一首诗。 “四句烧香偈子,随风遍满东南……” 我的血槽啊! 当下被她这十二个字弄得惊愕万分,双目圆瞪。 首先这声音!这完全是卿珂的声音啊尼玛! 其次!她刚才吟诵的这首词,来自宋朝的苏轼先生啊! 她还在继续,“不是闻思所及,且令鼻观先参。万卷明窗小字,眼花只有斓斑;一炷烟消火冷,半生身老心闲。” 果然是卿珂,如假包换。 而且,是的,是的,是的。一字未改,她吟诵的就是宋朝的苏轼先生的词。距今一千多年的未来的词。 我的脑速也不算慢,立刻想到了白天的种种。手炉,印记,琪琪…… 这个卿珂,究竟是何种人物啊! 那边吟完诗,忽而一笑,“琴先生,哦不,琴姑娘,可是被在下惊着了?” 事已至此,我索性不再左思右想,径直向她走去。 夜色中,她也穿了深色衣服,完全和环境混为一体。可是当她一双明眸向我投来的时候,我依旧还是能感觉到白天见她是的那种妩媚。 “你如何知道我是女人?”我问。 她轻轻一笑,没有让人反感的戏虐,倒是满善意的,“奴家别的本事没有,辨个男女雌雄,还是不在话下的。琴姑娘,请坐。” 坐?这上下,我已经走到了距她一丈之遥的地方。此处有颗大石,表面倒算平整。 我哑然失笑,坐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 卿珂也不计较我坐这么老远,慢条斯理地说起话来。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柔美动作,似乎在摆弄几案上的什么东西。 “琴姑娘最近初尝雨露,身体有些变化,怕你不适,卿珂特地用绿檀、天木、女儿香、苏合香做了这款香,取名叫做盛颜。你刚才即便收不住脚,踩踏上去,也浑当是针灸便罢,对你身体大有裨益呢。” 她说得如此温柔,让我简直要怀疑她是真的爱惜我到极致呢! 不过……我忍住被她调侃“初尝雨露”这个细节,问道,“我不懂香。绿檀、天木、女儿香、苏合香在一起,为何叫做盛颜?” 卿珂手上动作没有停,我的神经也并没有松懈。 “绿檀头香清淡,花蜜味浓厚,研磨之后木香与花香并存,可提神醒脑,润肺止咳;苏合香花香浓郁,焚之开郁豁痰,行气止痛。此二者融合,香味若水银泄地般密集,代表盛世花开。就如此刻的琴弹姑娘……” 她的声音依旧平缓温柔,若不是我刚刚接她两招,几乎要忘了我俩关系微妙无比! “至于天木和女儿香嘛……天木是柏树深埋在地底数年的深沉香气,而女儿香本属沉香,传说南蛮之地种植此树的少女们喜欢将香块洗晒而出,可以换得胭脂香粉,故得此名。此二者,香气深沉寂寥,代表花开盛世之后的沉稳。如同我希望琴姑娘初尝雨露之后,多多保重,芳龄永继。”卿珂娓娓道来。 我在内心叹口气。 一直以为自己说话算得很有美感了。但真的跟眼前的狐仙比起来,我还是差了好几个段数! “只不过……”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琴弹姑娘不是很懂医术的么?竟然听不出卿珂话中的漏洞?” 我沉吟道,“别的不知。但仅苏合香,因为常常入药,琴弹比较了解。苏合香喜生于湿润肥沃的土壤,原产小亚细亚南部,不应出现在此刻你的手中。” 卿珂又是一笑,“琴弹姑娘兰心蕙质呢!绿檀原产西印度群岛,女儿香其实是莞香树,在唐朝方才传入广东,宋朝普遍种植。今晚卿珂用到的除了天木,其余皆非本时本地之物!” “嗯。”我脑中渐渐清醒,“如同白天的那只手炉,你故意放在桌上不带走,就是告诉我,此刻的你,并非春秋时期的那个狐仙,而是来自三千年后的那个狐仙。我说得对吗?” 卿珂闻言一愣。 大约呆滞了有一分钟,她突然咯咯咯笑起来,笑得浑身上下都在抖。 “琴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她笑得手上动作都停下来了,望着我就像望着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你真是……你真是……” 我真是怎么了?我有点诧异,又有点担忧。 好像她不是故意在嘲笑我。好像我真的误会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她笑够了,才平缓气息,回答道,“琴姑娘,你真是对神仙一无所知。” 什么?! 她的语气渐渐平淡下来,虽然依旧娇嗲,但那种杀意溢于言表又似曾相识,“琴姑娘,你对我们两个的实力悬殊,也一无所知呢。” (467) |
这句话,貌似此前的迷达也说过。 可是让我更纠结的是前面那句“你真是对神仙一无所知”。 若在几分钟前,我一定会在内心回一句“不就是个修炼成精的狐狸嘛”。可是此刻,我亲眼看到她正用着后世几百年才会出现的香料、吟诵着后世一千年才会出现的诗词,心里的担忧确实多了几层。 她不像是在说笑,或是恐吓。 她是在描述事实。 难道,她就是同一个她,不存在从远古来、到未来去。 正如我此前碰到过的西王母和水镜仙子一样。 时间对他们来说,度量衡是千年万年亿年。我们形容时间是一条河流,但在他们那巨大的度量衡里,这条河流根本几乎是停滞不动的,从A点到B点,我们需要五千年,他们只要眨一下眼睛。 奇奇跟我说到过的“降维”,也是这个意思。 对他们而言,时间就只是众多维度中的一个元素而已。 ——“所谓的一维,是线,不一定是直线,还可以是曲线;但是这条线没有质量也没有粗细。所谓的二维,是平面,不一定是平的面,也有可能是曲面;但是这个面没有厚度。” ——“三维,是立体空间,也可以是扭曲空间。” ——“四维空间,并不是错误理解为’时间’即可。四维空间其实是空间的运动。” ——“五维,简单理解,就是把四维空间的运动轨迹组合起来。不同的五维空间里时间是同步的。琴姐姐,假设转一圈是十年,如果我们从蓝色小球A突然去到了蓝色小球B,然后在那里呆了十年也即一圈,回到小球A的时候,会发现在那里也过了十年了。” ——“但是请假设这两个球是在不同的大碗里,而且黄色小球转一圈也是十年。他们的时间就是不同步的。好比你突然从蓝色小球A去到了黄色小球C,在黄色小球里转了十圈,也即一百年,再次回到蓝色小球的时候,发现那里只过了十年!” ——“假设这样的大碗,有许多许多个,填充了这一栋楼;每个大碗中,又有许多许多个不同的球在旋转。那么这栋楼,就是七维。有的小球本身就会在不同的大碗中移动,所谓’洞中一日世上千年’,描述的就是空间本身的度量衡发生了改变。” ——“八维,好比有许多许多这样的大楼。大楼和大楼是不一样的,碗和碗也是不一样的,不仅小球会在不同的碗中移动,碗本身也会移动!也即是说,姐姐看起来似乎是从蓝色小球A去到了黄色小球C,但殊不知因为你的力量强大其实是令整个碗都移动了过去!不仅在C的世界里过了一百年,等回到A和原来的这栋楼时,你还会发现,A的时间可能倒退了!也就是说,九维空间的生命可以修改历史!” ——“你所谓的穿越,其实是’降维’,从你所在的七维空间,’降维’到低维度空间去。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只需要一个念头;但在低维度的生命看来,是非常不合理、一不小心会引发大乱的。所以,无论是从保护你、还是从保护其他生命的角度,交给你这东西的那一位,叮嘱你不可多用。” 穿越是一种高维度生命向低维度降维的力。 它甚至可以只是“意念力”。就像心理“作用”也是一种“作用”一样。 如果卿珂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她确实就已经是神仙那个等级了。 不知不觉间,我的双手微微握起。生死门的定之阵对她无效。不,也许不是无效,而是我功力不到。我身上虽然带着天机镜、伏羲琴、神农鼎、翻天印的灵力,但是远远不够克制她。我身上的女娲石残片带来的灵力,只怕远远在前四者之上。这要用的时候,结之阵恐怕还靠谱些。 卿珂不知为何,像完全洞悉了我的念头,轻声道,“没有用的。你的生死门阵法,对我都没用。我已在灵宝天尊的点化下修炼成仙。我建的阵,你毁不掉;你建的阵,对我而言有如浮云。” “哼,”我冷笑,“是么?光说不练有何用……” 再多的恐惧和猜测,都不如直接打一架来得清楚明白!我知道今晚她好整以暇在这里等着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先下手为强! “用”字尚未落音,我人已经窜了出去! 我穿黑色夜行衣,她也穿深色,月光不很晴朗,唯有她手中挥出的一段段香闪耀着暗红色的亮光。我循香而动,手指如玉簪花开,心中默念结之阵心法:一系一绾谓之结! 孔雀滩结界!我们来了! 这一招上次我对戎主用过! 在我心念所到的这一瞬间,我和卿珂就如同戎主一样,无风而动,宛如从天而降一般落到了孔雀滩的白沙之上! 久违了,我的故乡。 雪山上霞光万丈,镜湖旁古树参天。团团雾气沿着白沙滩,慢慢地飘来飘去。 洛桑埋骨之处的那棵大树,照旧静静伫立在湖边,不动声色,亭亭如盖。骄阳下,各种鸟儿自由地在枝桠里穿进穿出,翅膀挥出一丝丝流光。 不过,这些景象都只在我眼角一闪而过。 我此刻带卿珂过来,可不是为了欣赏风景的。 她倒依旧是坐在地上的,但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双手撑地,妩媚的双眸瞪得老大,浑忘了我就在她身前。 我既和张果老动过手,也对马面扇过耳光。是妖是仙情急之下老娘也顾不得了。当下利用我站她坐的优势,脚下踩住她的长长裙袂,双掌带着大金刚轮印的气劲,一拍一扇直袭她头顶和面门而去! 不管她是要命还是要脸,总要全力反击! 为什么这么打? 因为在冷宫漆黑的寒夜里,我想起了陈婆从前的教导。 ——“道家里把天魂、地魂、命魂,分别叫做胎光、爽灵,和幽精。” ——“魄”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妖精没有。僵尸是人死后,“魂飞而魄不散”所形成的怪物。妖精相反,只有魂而无魄。 卿珂不是狐仙吗?那就是很厉害的妖精。 我虽没有跟着良学过捉妖,但记得《搜神记》有记载:“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于休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矣。” 意思是:妖怪,就是依附了物体的精气。精气扰乱于内,物体随之变化于外,形体精气,一表一里。来源于五行:金、木、水、火、土,懂得五事:貌、言、视、听、思。即使消长升降,变化多端,但它们表现的吉凶的征兆,无法一概而论,必须分情况讨论。 这是后来我读书看到的,与陈婆的教导别无二致。 既然卿珂只有魂,而且精气来源自五行、擅观五事,我就把她带到这个虚幻的没有所谓五行的结界里;并且,这是我的结界,我的貌、言、视、听、思,此刻就是这个结界的全部! 猝不及防间,她无法像在庭院里那样,凭一丝微光便能揣摩我的动作去向! 果然,我的左掌带着气劲猛然拍到她头顶百会,大白天也可以看到乳白色雾气一般的命魂倏然飘将出来!右掌那个耳光被她本能往后一闪躲过,但我哪里是真的要扇她耳光那么幼稚!我右手心里的多吉虽已不在,金刚杵的威慑力和曼荼罗的杀伐之气还在,一挥一合之间,瞬间便攥了那股命魂在拳心! 一击得手,我也不恋战,立刻向后飞退到三丈开外。 目光却没有一瞬敢离开卿珂。 只见她命魂既散,整个人向后仰倒,目光涣散。 但是! 她紫黑色袖袍一拂,狼狈地撑住了地面,终究还是没有倒下去! 不仅如此,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让我看到她那血色顿失的脸上,满满的惊诧慢慢化作满满的恨意! “……好厉害……”她说道。 声音也如此平稳! 我攥着的右拳紧张到轻微发抖起来。 为什么?! 没道理啊! 命魂都被我夺走了,怎么还能好整以暇跟我说话呢?! 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更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卿珂侧目看我,眼角杀意一闪而过,惟余笑意。 她居然在笑!很轻松明媚的那种笑! 不仅笑,还缓缓站了起来! 不摇,不晃! 我的右手开始剧烈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她还能这样站着,那我手里的是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进攻我。”卿珂整理一下衣服,将双手拢在胸前,举步缓缓向我走来,妩媚优雅得就像走向心上人那样,“琴姑娘,你真是一个天才呢。不过,依然只是凡人中的天才。” (468) |
好的!对不起!我尽量多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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