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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连载】我是个地下记者,专门调查连环杀人、色魔、灭门惨案之类的事儿[第66页] |
作者:夜行者徐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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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周庸回车里拿了钢管,推开门,看见了佳佳,那个失踪的伴娘。 她衣服都烂了,两手被麻绳帮在管子上,嘴里塞着内裤,说不出话。 我把内裤拿出来,想解开麻绳,却怎么也解不开,掏出打火机,把麻绳烧得细了点,然后用火机套的小刀,割开了绳子。 把这姑娘扶出门,周庸把她抱进车里,给她喂水和巧克力,我又进屋,跟屋里来回找,然后又发现一Sony的HXR-MC2500摄像机。 妈的,这两天跟摄像机杠上了。 摄像机里存了些视频,我打开,是摄影师折磨两个姑娘的视频,再往前翻,还有我不认识的姑娘。 我忽然想起纯乐KTV里那姑娘说的,这两年很多姐妹都失踪了。 打电话报了警,警方很快把摄影师抓了起来,并在平房周围,进行了一次大范围挖掘,寻找另一个伴娘和别的姑娘。 结果我不想说了。 回北京后,周庸问我,那个摄影师,是不是在拍snuff film,好卖钱。 (国外一类真人虐杀影片) 我说哪儿那么好卖钱,拍snuff film的,一般三种情况: 一、杀人狂的录像,比如说那个在国外被分尸吃掉的武汉留学生; 二、地下影视工作室拍摄的录像,但没有固定出售渠道,和付出不成正比; 三、私人定制录像,变态的有钱人,直接出钱定制的snuff film。 第三种咱证实不了,有也是个人收藏,第二种销售渠道哪儿那么好找,付出得到不成正比,我相信这哥们是第一种,单纯的变态。 周庸点点头,说那这镇子也够卧虎藏龙的,不是杀人狂,就是91大神。 杀人狂还给人拍婚庆——不是拍最喜庆的,就是拍最恐怖的。 我说你不觉得,小陈那婚礼更恐怖么,闹婚虽然没杀人那么严重,但它更普遍的发生,这比个例恐怖多了。 周庸想了想,说也是。 |
【夜行实录0070】北五环边上,每晚都有群司机找刺激,最近他们给人盯上了 生活压力一大,就有人想找点刺激。 作为中国压力最大的城市之一,北京总有些人,想在晚上找点“刺激”。 每晚九点后,我在万丰公园的树林,荷清路北的河边,莲花公园,东五环的高尔夫球场边上,以及很多地方,都见过微微震动的车辆。 但北京的车震爱好者们最爱的圣地,还是奥森公园边的奥林西路,那有一段辅路,没有路灯,人少树多。 每到天黑,就有很多车慕名而来,彼此隔开停车,很有默契,互不打扰。 他们甚至编了段顺口溜:“车震不知奥林西,枉做帝都老司机。” 一般遇到这种事,我都是加速离开,以免对方紧张,身体出什么毛病。 但我每次都是克制着去敲窗户的冲动——不是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是因为车震这事儿没那么安全,我总想警告一下。 车震时出车祸、空气不流通窒息死亡这类的事,就不多说了,关键是来自他人的危险。 有些人专门偷拍别人车震,然后勒索,还有些人,专门在一些“车震圣地”蹲点,抢劫正处在激情中的情侣。 (车震遭勒索新闻) 2017年8月,我就接手了这样一事。 一个叫“为爱痛苦”的人,一整天都在微博给我发私信,说有大事跟我商量。 我问什么大事,他先打了一连串,要我一定保密,我说成。 这哥们叫刘华(化名),跟老婆在机场高速附近车震时,被人偷拍威胁了。 对方要20万,告诉他5天之内打到一账户里,不许报警,否则就把视频传给他同事朋友,还发到色情网站上。 (我俩的聊天记录) 他没敢报警,但也不甘心给对方20万,想起了我,说让我找到对方,事成后给我10万。 我让他带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跟四惠东见面,一起吃顿饭, 下午5点,我的助手周庸刚点完菜,刘华也到了,三十来岁,留着短发。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带了身份证和房产证,我检查了下他房产证的水印,防伪标和纸张,确认是真的,让刘华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他说那天自己过生日,带着老婆去枯柳树环岛边上的一野路,想找点刺激,正刺激的时候,车窗外一阵闪光灯,差点没把他俩晃瞎。 周庸说你身体没出问题吧,我让他别打岔,问刘华,看清拍照人长什么样了么? 刘华说当时太紧张了,啥也没看见,一开始还以为就是有人路过,恶作剧。 结果过了两天,他收到一邮件,里面是他当时车震的视频,要20万,5天内打到一个工行6225880****的账户里,否则把视频传给他同事,发到91上。 他给我俩看了下邮件,里面有文字,车震的截图,还有一段偷录的视频。 问刘华最近有没得罪人。 他说没有,自己一直挺和气,没结过什么仇。 (刘华收到的邮件) 又问了刘华几个问题,我跟他签了份合同,他付1万的定金,我两天调查出勒索他的人,要是没查到,定金不退,尾款也不用交。 刘华离开后,我俩也开车往回走,路上我问周庸怎么看这事。 周庸说对方知道刘华的邮箱、公司什么的信息,可能是熟人作案。 我说对,这种可能,而且刘华没说实话,跟他车震的,不一定是他老婆——房产证上,写着他家房子在左安门西街,跑到枯柳树环岛去车震,得三十多公里。 他家附近有俩更好的地方,非得跑到机场边上去那啥,而且这种事应该着急啊,花一个多小时开车找个地方,激情不得熄灭啊。 除非他是出轨,太怕被人发现了,才挑一个认为最远最安全的地方。 周庸说卧槽,看丫浓眉大眼的,没想到是这种人:“咱还帮他查?” 我说咱不是道德卫士,查事儿不对人,而且真被传到网上,不仅他和那姑娘,他老婆也容易被人说闲话。 周庸点点头:“唉徐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老婆知道他找了情人,故意搞他?” 我说可能性不大,要是他老婆,拿到出轨证据,直接离婚多分钱就得了,不能冒着法律风险要二十万。 回到家,我先查了一下给刘华发邮件的邮箱。 我用他发给刘华的邮件,查到了原始信息,从里面找到X-Originating-IP信息——对方的IP地址。 然后我用IP定位网站查了一下,这个邮箱的IP在北海道。 对方可能用了VPN。 能做得这么谨慎,银行卡估计也没戏了——这种作案,分工都很明确,银行卡一般都是别人身份证办的,专门用来洗钱,很难追。 如果你见过收银行卡或身份证的,这些银行卡和身份证,最后都被洗钱用了。 这几年国家查的严,他们都从环卫工和小偷那收捡来或偷来的身份证,再卖给上面固定的收货商,收货商再一级一级流转,进入黑市,最后用来诈骗、洗钱。 |
经常有人丢了身份证几年后,忽然发现自己欠债或违法,其实是有人用身份证申请了信用卡,或者洗钱了。 所以如果身份证丢了,最稳妥的办法是做个登报声明,这样比较安全,可以免责。 我放弃查银行卡,把目标定在熟人作案上,打算从刘华同事查起。 给他打了个电话,问清了地址,说第二天上午,去他公司看看。 刘华在大望路附近的一个商场里,开了个学校,专做儿童兴趣培养。 我和周庸到这儿时,有一姑娘正跟门口发传单,见我俩站在门口,给我塞了一张。 上面写着,培养孩子的艺术创意、音乐、科学、语言、生活品位,提升孩子的提升沟通表达能力、领导才能、批判思考、创造力等未来核心竞争力。 周庸凑过来看了眼,说擦,一孩子造什么孽啊,从小就得学这些东西。 我说你能不能看点有用的:“看下边。” 传单下边,印着一排讲师的信息,第一个就是校长刘华,有他的头像和邮箱。 这事不好弄了——有这个传单,来这商场逛过的人,都可能知道刘华的邮箱,被谁盯上都有可能。 周庸问我,接下来怎么整。 我说碰碰运气吧,去刘华被偷拍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线索,没有就放弃吧。 晚上九点,我和周庸在北苑吃了口饭,开车走五环,往枯柳树环岛去。 十点十三,我俩到了刘华车震的野路,很偏,周围特荒,完全没人影,周边都是人少的小村庄,道两边全是树。。 我俩绕着这条路开,发现路两边的土地都很平,高度和路差不多,有几辆车停在树后的土地上,正微微颤动。 周庸看了一会,说这地方,太TM适合车震了。 一直开车来回转,太显眼了,我让周庸学别人,把车停到了树后的土地上,点上烟,观察四周的车辆。 我和周庸抽着烟,聊了会车震的事,忽然看到左边不停的闪光,周庸说擦:“是不是有人拍照呢?” 我说有可能,去看看,周庸把烟摁灭,掉头往闪光的方向开。 开近之后,我俩看见有俩男的对着一辆Q5,拿手机拍照,车上一对赤裸的男女在捂着身体。 那俩男的看有车过来,不慌不忙地往前跑,周庸开窗喊孙贼,跑你妈。 他俩回骂了几句,上了一辆高尔夫,我叫周庸赶紧追上。 这边的道儿七拐八拐的,我和周庸都不太熟,虽然周庸技术不错,但对方车开的挺好,愣是没追上。 我让周庸开大灯,记下高尔夫的车牌号时,对方忽然开窗扔了一把东西,我俩来不及躲,直接压了上去。 感觉车压到了什么东西,我让周庸停车,看见地下有几个三角的扎胎钉。 周庸检查了一下车胎,说擦,俩前轮轮胎都废了,这俩孙子太TM损了。 (三角扎胎钉,又叫铁蒺藜,中国战国时期发明扎马蹄的) 我俩清理了一下路面,省得别的车扎到,然后打电话叫了拖车,站在原地等。 这时刚才车震被偷拍的那俩开车过来了,摇窗问我俩用帮忙么? 周庸说没事,你先想想自己吧,告诉他有人在这儿被偷拍后,被勒索了。 那哥们说嗨,我其实在“炮组”看见有人说了,最近枯柳树环岛这边不安全,有人偷拍,但我没当回事。 我问他什么是炮组,他说是豆瓣上一北京本地小组(具体叫什么就不说了),因为很多人在上面约,大家都叫它“炮组”。 这哥们给我看了下那帖子,有一姑娘说和人在枯柳树环岛那什么,发现有人偷拍,告诉大家都小心点,最近别去。 我跟他加了微信,说如果最近收到被威胁的邮件,告诉我一声。 (豆瓣上的帖子) 这哥们说行,然后开车走了。 凌晨一点多,拖车终于来了,我俩跟着拖车回了市里,打车去了我家,商量接下来怎么弄。 到北四环时,都快凌晨三点了,路边已经有环卫工在扫垃圾,每次有车经过,环卫工就停下来,等车过去了再继续打扫。 到了我家,我给周庸倒了杯水,说看来这还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他说是:“徐哥,车牌你记下来了么?” 我说记下来了,已经托车管所的朋友帮忙查了,他应该睡着了,明天就能有反馈。 睡到中午起来,车管所的朋友已经发来信息,说高尔夫的车主叫李建树,住在大郊亭,现代小区3栋17楼。 我跟家休息了一会,订了个餐,吃完饭,开着我的高尔夫R出了门。 现代小区有地下停车场,我混进3栋,坐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把附近的车找了一圈,找到了那台尾号京A62***的高尔夫。 周庸说嘿,还是辆GTI,怪不得这么能飙。 我和周庸跟停车场出口蹲点,打算守株待兔,结果李建树晚上完全没动静。 第二天早上,他才出门,带着老婆和孩子。 他先送了孩子到了广渠路附近一所小学,又把老婆送到了陶然亭,之后他就折回了家。 到了傍晚,李建树又出门,把孩子接了回来。 晚上十点,李建树终于又出门了,我俩悄悄跟上,他开着GTI往广渠路走。 越走我俩越觉得不对,周庸说徐哥,这也不是去机场的方向啊,这是往内环走啊。 我说先跟上再说。 李建树开车进了百子湾,在橙子社区停下,然后上了楼。我跟上去,看了下电梯,他上了17楼,我坐电梯上了17楼,在旁边的防火梯里等着。 两小时后,李建树从1706出来,开车离开了百子湾。 发微信让周庸跟上他,我去1706敲了敲门,一姑娘打开门,长相清秀,画着妆,说刘哥吧:“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我有点懵,但接着她话,说我就在附近转。 她给我找了双拖鞋,把我让进屋,我看了下房间,是一loft,电视上放着《请回答1988》。 我迅速琢磨了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百子湾,北京很多歌手演员小明星都住这儿,同时诞生的产业链,还有外围,外围一般通过经纪人在线预订,在发生关系前不会见面。 这姑娘很可能是把我当成一预订好的客人了。 (百子湾是明星和外围的聚集区) |
我问她,我以后再找她,能不能便宜点。 她说不行,5000一次已经是熟客价了,然后坐到我腿上,催我去洗澡,我说你先去洗一下吧,我打个电话。 姑娘说好:“快点啊亲爱的,我在浴室等你,我家有个特大浴缸。” 趁她洗澡,我检查了下房间,桌上有台电脑,和拍摄设备,看起来平时还玩直播。 我上了她的电脑,找有没有偷拍的车震视频或照片——我看了剪辑软件和历史记录,都没找到。 看时间差不多,我假装很生气地打电话,骂了几声,然后走进浴室,对姑娘说,有急事,今天不成了。 姑娘说那押金可不能退,我说没关系,就离开了。 周庸跟着李建树,又回到大郊亭的小区,我打车过去,周庸说他又回家了,什么人都没见。 跟这儿又盯了一夜,没找到什么线索。夜里刘华发来消息问我,查得怎样,快没时间了。 我让他再等等。 第二天早上,李建树送走孩子和老婆后,又回到家,我和周庸在地下停车场把他拦住,说要聊聊视频的事。 他说你是大壮派来的吧,没什么好聊的。 问他谁是大壮,他说你别装了:“一天天就整这下三滥的招,视频都tm抢。” 我说这样,哥们,你说这话我听不懂,我换个问题,8月4日,你是不是开车去了机场那边拍视频了? 他说没啊:“我都在室内拍,去机场拍什么?” 周庸问他车那天借人了么,他说没有:“你们到底想干嘛,地下停车场有监控,我可以陪你们去查一下。” 我们跟着李建树,去申请看监控,结果发现,我和周庸去枯柳树环岛抓人那晚,李建树的GTI一直在停车场里,根本就没开出去过。 跟他道歉,讲清事情经过,说对不起,我俩查错了——他的车应该是被别人套牌了。 可能有人买了台走私的GTI,然后套了他的牌。 李建树问我,被人套牌了,不会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吧。 我说你最好先去报个警,省得出事不好解释。 他琢磨了一下,说算了,还是不报警了,怕麻烦,告诉我也不用报警。 我有点不理解,但没管他——刘华的交钱时间就快到了,我得先找到那辆套牌的GTI。 加了李建树的微信后,我和周庸去了百子湾的烧货路边烤牛肉,吃饱了然后回家,路上他问我,说李建树说的那视频是怎么回事。 我说别管了,跟咱没关系:“先把手头事儿解决了。” 我俩蹲点了两天,累得跟狗一样,回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我又把周庸叫来,说咱今天得去趟亚运村——现在就剩一个方向了,就是套牌车。 能找到卖车套牌给他们的人,就能找到他们。 我洗漱了一下,带周庸去了北京最大的二手车市场,亚运村二手车市场。 这地方特鱼龙混杂,有来卖车的,有收车的,还有骗子和做局的。 当然,也有卖走私车套牌车的。 在这种地方,我还真需要一骗子——每天混在亚运村二手车市场,什么人都认识,什么事都知道的骗子。 这种人很好找,你就看在大门口无所事事,见到人来就凑上去搭话的,九成都是骗子。 我和周庸到大门口,凑上来几个哥们,我挑了其中一个看着顺眼的,带他到边上,说哥们,我不是来卖车的,但有个赚钱的活,不知道你接不接。 他问我什么活,我说我在找一车牌是京A62***的高尔夫GTI,有消息一千块,找到了直接给5000块钱提成。 哥们很警惕,问我干啥非要找这辆车,我说甭多问,赚钱就成呗。 他怕我是去找自己丢的车,说即使找到了,不管他和商家怎么处理,也得给他钱。 我说成,先给他转了500的定金。 他开始四处联系,又打电话又发微信的,利用自己所有渠道找这台车。 二十多分钟后,他接了一电话,说找到车了,可以带我过去看,但要给钱。 我又给他转了1000,说剩下的到地方给,他怕我不给钱,又叫了几个“朋友”,陪我一起去看车。 我跟着他,到了亚运村二手车市场边上的一个停车场,这停车场有点像废弃的工厂,密密麻麻停满了车,都落满了灰尘,有些车只有骨架。 这哥们还挺有服务意识,给我解说了一下,说报废车,二手车,这儿都收,有的改一改,拼成一个整车,就套牌卖了。 在这停车场后面,藏着一汽车修理店,他找到老板,说带人来买车了。 店里就老板一人,门前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招俩维修工。 老板说就你们要买GTI啊,把我俩带到那辆高尔夫前面,说这车可贵,15万。 周庸说擦,你一套牌车为啥卖这么贵,套牌的走私路虎才十多万。 老板抽口烟,说那是套牌:“我这TM是真车,还改过!” 周庸打开车门,进去检查了下,然后钻到车底看了看地盘,又打开机箱盖,查了下车的VIN码和发动机码,在车辆识别代码查询网站上查了下。 然后他看着我,说徐哥,这车是真的! 也就是说,李建树那辆车,才是套牌的。 我问老板,这车最近有人开过么? 他说没有,修好后跟这儿停半年了。 周庸说不可能,这车车顶灰特薄,其他车都灰一片,这车最近肯定开过。 我打开车门,检查了一下,在车座底下,发现了一扎胎钉,我拿出来,试探问老板,这是什么,他说这是之前修理工留下的。 把那天拍的照片给他看,我说有俩人开着这车,扔扎胎钉,把我M3的车胎扎爆了,现在我正找人赔呢,而且这俩人还涉及勒索。 我假装要报警,老板说别介,这事儿肯定是店里之前俩修理工干的,他们最近都辞职不干了,把他愁坏了,正忙着招修理工。 他俩应该是知道出事,藏起来了。 我问他要了这俩修理工的信息,一个叫吴勇,一个叫苏力,都住在燕丹村附近。 周庸问我怎么办,我说报警吧:“拿紫光灯照一照,看看车里有没有指纹,然后给你表姐打电话报警,让他们处理。” 周庸回到我车里,取来了紫光手电,我检查车内有没有指纹时,忽然发现在紫光手电光照下,后座有一滩血迹的荧光——这车看起来出过什么大事。 警方来了之后,知道车后座出现血迹痕迹,非常重视,把老板叫过来问怎么回事。 老板说这车是半年前来的,有一天早上,一人开了这车来他这儿,买了台一模一样的GTI,套和这车一样的牌,然后让他把这车拆了。 老板找来一拼装的GTI,把发动机码,打码翻模,弄得跟真车一样,让他开走。 但他有私心,没把这车拆掉,前杠修了修,就放在停车场里出售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李建树朋友圈,问他卖车的是这人么,老板说是。 鞠优问我怎么看,我说应该是李建树撞人后逃逸了,为了躲过调查,换了辆套牌车。 我让她查一下,半年前李建树换车那几天,是否出现过撞死人之类的事儿。 她打了几个电话,说半年前有个东坝的环卫工人,被撞死后抛尸在温榆河,警方通过监控,调查了当时在东坝出现过的车辆,发现没有车有撞击痕迹。 两天后,鞠优打电话给我,说抓到了李建树和那两个修车工。 那两个修车工,拍到受害人车震后,趁受害人惊慌离开时跟踪,看看对方的家或公司在哪儿,再想办法勒索对方。 至于李建树,原来是个地下赛车手,总在东坝跟人飙车赌钱,后来有次飙车时,撞死了一环卫工人。 因为职业原因,他迅速想到了换车这个办法,先把环卫工人尸体装进车,抛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然后他去套牌车厂,换了辆差不多的高尔夫GTI,瞒过了调查。 (警方管控后,东坝已经没有人飙车了) 后来警方开始管控北京地下飙车,加上撞死了人,他就改行了,去一家色情直播平台,直播自己嫖娼的经过,以获得打赏。 他还是个平台扶持的大号,很多粉丝追捧。 李建树有个竞争对手,叫大壮,我和周庸找上他时,他还以为我们是大壮派去的。 警方端掉了这个团伙,但这些团伙通常会建立很多平台,基本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比如以蜜豆直播为例,最早的名称为糖果直播,后又更名为千缘直播。圈内知名的“色播”乐秀曾用名“聚秀直播”。 这些平台非常隐秘,经常更换,怎么也打不完。 (这种色情直播平台很多) 周庸对这事特不理解,说都出过一回事儿了,就不能做点不违法的事赚钱么? 我说正常,人一旦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利,就很难摆脱这种快感,总会寻求点歪道。 第二天,我叫刘华出来吃饭,收了剩下的9万尾款。 |
【夜行实录0071】最近有个音频节目,姑娘听完后打同事,揍爸妈,还扇自己耳光 2017年12月,我正跟家玩switch,我的助手周庸找到我,特着急,说张芝最近失踪了,问我怎么办。 我说你先冷静,问张芝是谁? 他说嗨,就那姑娘:“我小时候给她写信那个!” 周庸好妈,赚钱多,人还好,2006年,周庸上中学时,他妈给一个扶贫助学基金,捐了几十万。 同时,还让周庸参加那基金的一对一助学计划,定期给河北一农村小姑娘写信、寄书。 这姑娘就是张芝,比周庸小两岁,2013年考到北京,在一校区比较多的三线大学,学广告,俩人一直有联系。 (当年的信件,周庸还保存的挺好) 张芝今年大四,最近刚找好工作,在一家公司实习,还用自己赚的第一笔钱,请周庸跟瑞士公寓边上的老坑记,吃了顿饭。 周庸挺高兴,打算回请她一顿,还给她买了个iPhoneX当庆祝礼物,约好了3号,在簋街的花家怡园见面。 (老坑记的猪手,外酥里嫩,好吃) 结果那天,张芝没来,人也联系不上了——发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关机。 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我说你俩也不是那么熟,偶尔几天联系不上,很正常,你先别慌。 周庸说不是,他今年跟张芝见过两次面,头一次还挺正常,但上周张芝请他吃饭时,状态不大对——整个人都比较阴郁,经常扭头往身后看。 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可能被跟踪了,但细问啥都不说。 吃完饭,周庸想送她,张芝说不用,递给他一礼物,让他回去再看。 问送的什么,周庸说内裤,一条英国什么什么,磁石壮阳内裤。 (磁石壮阳内裤,周庸从来没穿过) 我说擦,你俩到底什么关系,还送这玩意儿? 周庸说什么啊,都TM是电台害的:“我平时开车听88.7,国际音乐广播。” “有次接张芝去吃饭,开到纪家庙附近时,我打开88.7,说这是我平时开车听的电台。” “不知道抽什么风,那天88.7忽然开始放两性节目,一直在讲性功能障碍,我听一会儿赶紧关了,可能张芝就误会了,擦!” |
我说别扯了,我开车也听88.7,从来没有过两性广告。 (我俩开车时,偶尔会听这个电台) 周庸说真的,谁撒谎谁孙子。 我说先不聊这事,有通过其他途径找张芝么。 他点点头,说问了张芝的导员和室友,说平时都会微信上聊几句,但这几天一点消息没有。 张芝不住校,找到工作后,搬到公司附近了,具体住哪儿不知道。 我问周庸知道公司名么,他说好像叫“壮大”,我用天眼查了一下,北京有十多家叫壮大的公司。 问还有其他信息么——没有只能一家一家去问。 周庸想了一会儿,说好像聊天时提过一嘴,在宋家庄那边。 我查了下,在宋家庄边上,一栋叫扑满山的写字楼里,有家叫壮大的公司。 (扑满山写字楼) 穿好衣服,我和周庸开车去了宋家庄。 壮大在扑满山的17楼,我俩走进这公司时,里面一个人没有,连前台都没人。 公司的墙上贴着一些毛笔字,我开始以为是诗,仔细一看,其实是“像狼一样去战斗,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 除了毛笔字,还贴着一张报纸,写着“壮大公司总裁王常贵,荣获河北省总工会颁发的十大优秀企业家奖。” (当时的场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再往里走,有一个大会议室,全公司的人站成一圈,基本都是女孩。 中间站了一个穿着西服,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看长相就是报纸上获奖的王常贵。 他举着自己的右手:“我们的座右铭是?” 一圈人举起了手,齐声高喊:“锲而不舍,勇争第一,群狼作战,所向披靡!” “我们的目标是?” “不吃饭,不睡觉,打起精神赚钞票。公司是我家,老板是我爸,工作笑哈哈,赚钱赚到怕!” 周庸都看傻逼了,我拍拍他,说你看那边墙上。 在会议室旁边的墙上,有张大概7寸大的照片,被贴在飞镖靶子上,上面扎着几个飞镖。 对面的桌子上,放了些飞镖和小球。 周庸仔细看了两眼,说草,这不是张芝么? 他有点生气,跑过去摘了飞镖,扯下照片,这时那边散会了,人都出来了。 问我俩是谁,干嘛呢? 周庸拿着照片,说找张芝,那些姑娘本来看见周庸,都挺友好的凑上来搭话,但一听找张芝,全散了。 我听见有一姑娘,小声说了一句贱人。 (张芝的照片,被挂在飞镖墙上) 这时王常贵走过来,说你们俩嘛呢,私人公司不知道么,让你们进了么? 我说哥,是这样,我们有一妹妹联系不上了,叫张芝,之前在您这儿上班,想来问问,没想到她还被这么供着,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周庸拿着扎了一堆眼的照片:“就是她。” 王常贵看了一眼,说谁让你们把叛徒照片弄下来的? 周庸问什么叛徒,他说公司的叛徒:“这个叛徒,我还想知道她在哪儿呢,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公司,那些对公司许下的诺言,一个都没实现,就悄悄走了。” 我俩还想多问,被王常贵赶出来了,说没听说张芝有哥哥,让我俩赶紧滚。 出门的时候,员工基本都在打电话,我听了一下,姑娘们声音很嗲,聊的好像都是男性房事的话题。 下楼到了停车场,坐进车里,周庸点了根烟,说徐哥,这公司肯定有问题,感觉精神都不太正常。 我说不一定,狼性文化的公司,都TM不太正常,跟这帮人问,估计问不出什么了,你不是和张芝写过信么,她老家在哪儿,咱去问问她爸妈。 周庸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出几封信,确定了张芝老家的地址——河北省保定市附近的定兴县一个村子,离北京不远,大概60公里。 |
第二天中午,我俩开车走西红门桥,因为在五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到村子时,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我和周庸开车到了村子里) 比起城市,在村里找人简单多了,随便找个人一问就行,全认识。 所以很快,我就知道了张芝家在哪。 不过问路的时候,村里人表现的有点愤怒。 村口抽烟的大爷说,张芝上次回村,把父母都打出家门,还在家门口烧父母的东西,急得他俩团团转。 大爷特激动,猛吸两口烟,说活这么些年,没见过这么牲口的,还大学生呢,听说还是一有钱人资助上的学,那有钱人也是眼瞎,白瞎了钱。 周庸有点尴尬,我赶紧和大爷告别,去了张芝家。 这是个三间的砖房,院里养着几只鸡,没有狗。 敲了一会门,张芝她妈拿着一收音机开了门。收音机特破,天线看起来折过,还用胶带缠起来了,后面装电池处的盖子也没了。 (张芝她妈的收音机,特别破,感觉被摔过) 张芝她妈看起来有点木讷,问我们找谁。 我问张芝在家么。她看我俩一眼,说不在,然后就要关门。 周庸赶紧拦住,说:“阿姨,我是周庸,之前我妈一直用我的名义,资助张芝读书,张芝这两天……” 话还没说完,张芝她妈推了周庸一把,特使劲的把门关上了。 跟张芝家门口站着,抽了两根烟,周庸问我,说徐哥,咋办啊? 我说再跟邻居打听打听,看到底怎么回事。 和张芝家隔了一户的房子,门口有一大婶,正坐在马扎上摘豆角。 她一听我们要聊张芝,特来劲,手舞足蹈的骂张芝不肖,替她父母抱不平。 周庸说这些我们知道,但这都是为啥啊,我们平时看张芝不像那样的人啊? 大婶问我们和张芝啥关系,我说同事,她说那你们也认识冯冰冰吧——张芝最缺德的,就是不仅祸害自家人,还把同村另一个姑娘带坏了。 (大婶当时大概也是这样蹲在门口) 有次回村,张芝带走了同村的冯冰冰,说给她介绍工作。再后来两人回村时,都开始殴打父母,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冯冰冰家更苦,她爸死的早,她妈辛辛苦苦带大孩子,没等享福,却等来一顿揍。 问清冯冰冰家在村西边,往西走时,周庸说,徐哥,我感觉张芝不是那种人啊,是不是看错了? 我说还不好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 找到冯冰冰她妈,跟她提起张芝时,她情绪非常激动,但说的事,和之前那大婶儿差不多。 我问能找冯冰冰聊聊么。 她说女儿在北京,平时很忙,她也联系不上,最近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周庸问她和张芝在同一个公司么,她说是,还租住在一起,不然冰冰也不会这样。 我问能不能看看冯冰冰的照片,她妈在手机上翻出几张,我俩看了一会儿,感觉昨天在壮大公司见过这姑娘。 |
临走的时候,我说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冯冰冰,可以顺道捎过去。 她妈说太好了,从屋里拿出一小坛子:“家里腌的辣椒能吃了,她原来最爱吃这个。” (家里腌的辣椒) 回到北京,已经晚上8点,我俩打算去刘家窑吃老林烧烤当宵夜。 车开到南三环东路附近时,广播里本来放着88.7,国际音乐广播正放着节目《New Music Express》,这时却变成杂音,几秒种后,又跳回了节目。 但节目不再是Ed Sheeran的新歌,换成了一个男中音抑扬顿挫的朗读。 “现代文明侵蚀了我们的生活,手机电脑已经夺走了人类的灵魂,吸走了人类的情感,现在的人情感都在网络上,现实中大家早已成为行尸走肉。” “我们上学时,沾多了大火龙的毒素,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去掉这些毒素,找回自己的情感和灵魂。” 周庸说这什么玩意儿,伸手把电台关了,我伸手再打开,又恢复了正常,变成了国际音乐广播。 他看着我:“徐哥,什么情况?” 我说应该是黑电台,在一定范围内,能强行替代别的电台——以前一直都是听说,真正遇到还是第一次。 周庸说电台还有黑的,干嘛用的? 我说主要是卖药或者性保健品之类的。 (黑电台主要是用来卖假药的) 周庸奇怪,说刚才咱听那个不太像卖药的啊,有点怪怪的。 我也奇怪,开车回去,来回兜了两圈,却怎么也收不到刚才的那段电台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又来到了宋家庄,确定冯冰冰来扑满山写字楼上班后,跟车里等了一天,晚上9点,她才下班。 我和周庸跟她到了马路对面的一条胡同里,冯冰冰住在胡同里的一个老小区。 她进单元后,我站在一楼,听见她脚步声上到四楼,开门进了屋。 第二天是周六,为了防止吓到她,我和周庸中午才去敲门。 冯冰冰没太睡醒,可能以为是快递,就开了门。 看见是我俩,她很激动地质问为什么跟踪她,拿出电话要报警。 我把她妈的辣椒递给她,说见着你妈了,她让把辣椒给你捎来。 (张芝和冯冰冰租的房子) 她稍微平静下来,问我们想干嘛,我说就想找到张芝。 冯冰冰说,6天没见着了,我TM还想找她呢,这又快交房租了,她没了。 周庸说这样,房租我可以先帮她垫上,但我们想看看她的东西,成吗? 看她不怎么相信,周庸用微信先给她转了八千块钱,她收到钱后,给周庸鞠了个躬,然后啪啪给了自己俩耳光。 我俩急忙拽住她,说你干嘛呢? 冯冰冰说误会你了,是我不对,这么道歉比较诚恳——我们在公司都是这么道歉的。 我问她,公司还教她什么了,她和张芝回家打父母,是不是也是公司教的。 她说是,那是需要向公司证明,自己是一匹狼。 狼有血性,会和自己的父辈战斗,争夺领头狼的地位,这种冲劲,才是公司需要的! (冯冰冰贴在墙上的画) 周庸问张芝也是这样想的么,冯冰冰说不是,张芝比较懦弱,欠缺狼性:“她竟然还劝过我,别被公司洗脑。” “就这样的人,永远不能取得成功。” 看周庸想说什么,我拽了他一把,问张芝的东西还在这吗? 冯冰冰指了指她门口两个纸箱,说东西都塞里了,交房租之前张芝不回来,她就把这些都扔了。 我和周庸把箱子搬到走廊里,开始翻,想找点线索。 奇怪的是——我们在纸箱里,翻出了一个收音机。 |
张芝的父母用收音机,或许还合理,但像张芝这么大的年轻人,我就没见过还有听电台习惯的,太可疑了。 (我在张芝的物品里,也找到了一个收音机) 我检查了一下收音机,还挺先进,能选择固定常听的频道。 张芝固定的,只有两个电台,一个是FM96.2,一个是fm102.1,我打开听了一下,都是雪花音,什么也没有。 我把收音机拿着,打算回去再研究研究,临走时,我问冯冰冰,为什么他们公司的人,管张芝叫叛徒。 她说老板说的,张芝跳槽到竞争对手的公司了。 周庸问什么竞争对手,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你们具体干什么的,连竞争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她从屋里拿出一个东西,说我们卖这个的——每天就打电话推销,然后有人打电话咨询时,把这样宝贝推销给他。 我看了周庸一眼,他正盯着冯冰冰手上的东西,一条磁石壮阳内裤,和张芝送给他那条一模一样。 出门后,周庸问我怎么想:“反正我现在已经懵了!” 我说这公司是有点邪性,别的狼性公司,也就是年会时互扇耳光,平时还利用点亲情伦理来绑架员工。 (狼性公司年会互扇耳光) 这公司更极端,连亲情都反了。 周庸说是挺变态的,问我觉得这种“狼性”有用么。 我说短期内可能有点用吧,把人训练成高度服从,听话的狗。但作为自由的个体,这人已经废了。 回到我家,我俩在网上查了一下,壮阳内裤有很多(估计全是骗人的),但没查到张芝送给周庸的那个牌子。 我忽然想到一事儿,问周庸,他那天听到的壮阳广播,是在哪儿,大概什么时间。 他说晚上七点多钟吧,在纪家庙附近的桥上。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拽着周庸开车去了纪家庙,打开fm88.7,跟那边瞎转。 (纪家庙附近) 七点十五的时候,一首green day的歌,正放到一半,电台忽然变成了专家讲座。 一个“名医”坐镇,“市民”不断打进电话夸疗效、诉苦恼。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名医”与“市民”相谈甚欢。 对话尺度极大,为了这篇文章不被删,我就不加录音了,挑尺度比较小的部分,用文字大概描述下: “喂,你好,你们这内裤真的太神奇了,我老公服了两个疗程,妈呀,简直变了一个人,鸟枪换炮,每天晚上……” (本来想放个录音,但实在太黄了......) 我想起冯冰冰说,他们主要业务是接电话,然后劝人买东西——这些电话,大概都是听了电台打来的。 张芝那天恰好在周庸车里听到,可能以为周庸想买,正好自己在卖,就送了他一条。 给周庸解释了一下,他说徐哥,你把这个想出来有什么用啊——人还没找到呢。 我让他别急,说咱现在有俩线索,一个是张芝的收音机,另一个是壮大公司的老板王常贵。 他们这种行业,一般都是打一枪换个产品,哪有什么敌对公司,净扯犊子——他跟公司的员工说,张芝是叛徒,背叛了他们的“狼群”,完全没人能证实。 周庸点点头,说那怎么办,我说我先研究研究这个收音机,研究不出来再说。 |
我失眠很严重,睡得很少,每天也就两三个小时。所以我把收音机打开,调到一个张芝定好的频道,开始看书写东西。 晚上十一点半,一直在沙沙响的雪花声,忽然变成了人声,一个我听过一次的男声,上次在刘家窑附近听到的那个,神秘的黑电台。 他又开始讲一些,人类已经失去了灵魂和情感,大火龙害人不浅,世人需要神之类的话。 大概讲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电台停了,又变成了雪花声。 这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睡不着觉,打电话把周庸叫起来,带上便携式电磁波监测仪,一起去了我们那天听到这个电台的刘家窑。 能截断其他电台,证明信号很强,发射器就在附近。 (这个东西能迅速检测出电台发射器) 我打开电磁波检测仪,定位了一个大致方向,找到了东铁器小区的一栋楼。 为了准确定位,我和周庸走楼梯上楼,一层一层检测,一直到了顶楼——通往顶楼的门,挂了一把大锁。 我让周庸回车里取工具,开了十几分钟,把锁打开,上了天台。 当走到一个写着“高压危险”的铁箱时,电磁波监测仪反应特大,一直在闪。 (信号来自一高压电箱) 戴上橡胶手套,我打开高压电箱——里面一台发射机,上面插着u盘,一截天线和电线,箱内还有个小型空调,一直在给发射机降温。 我把u盘拔下来,拿到楼下车里,插到电脑上,里面都是一些传教的录音。 周庸问我现在怎么弄,我说守株待兔——电台不好使了,肯定有人过来检查。 (里面放的其实是一电台发射器) 第二天中午开始,我俩就跟楼下蹲点,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两个穿着蓝色工装,背着工具包的电梯工进了这栋楼。 我看了眼电梯,他们直接上了顶楼。 在通往天台的门上,我安了一个螺丝形状的针孔摄像,那两个修理工的脸,都被拍到了——有一个人,正是壮大的老板,王常贵。 (螺丝钉的针孔摄像,看到这种东西,一定要注意) 我俩等王常贵下了楼,跟着他们又去了另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就在周庸收到卖磁石内裤的黑电台附近。 |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王常贵终于和另一个人告别,回了家——扑满山后面的小区,上楼之前,还在楼下的邻家买了瓶水。 我俩跟车里等着,开始分析这个人——黑电台肯定和他有关系,但不明白除了广告外,他为什么又弄个黑电台。 张芝的失踪,很可能也和他有关,因为张芝一直有在听他做的黑电台,同样是员工,冯冰冰看起来毫不知情。 第二天上午,王常贵下楼去上班,我用工具开锁,摸进了他家——张芝已经失踪7天了,虽然不道德,但我们希望尽快找到这姑娘。 王常贵家里,沙发椅子上摆了很多传单资料,介绍一个叫上古教的宗教。 背景是很老土的Word模板,正文全是特效字体,整篇内容,就几个关键词:原始生活,科技邪恶,神迹再现。 (传单) 我打开电脑,里面存了很多视频,最多的,是一个白胡子胖老头,在一片废墟里讲座的视频。 周庸说这老头咋有点眼熟,我说废话,这不那天跟王常贵一起装电梯工那个么。 老头讲的,基本都是社会不好,只有神能拯救他们之类的事。 他还用投影设备,向一堆信徒展示了神迹的视频。 一个戴着动物面具的人,先是一段舞蹈,像在跳傩戏,跳着跳着开始模仿大猩猩,没走两步,整个人浑身颤抖,突然伸直双臂,仰着头,慢慢“飞”上了天。 周庸说这什么JB玩意,P的也太明显了吧。 我说这种应该算作视频魔术,只能通过屏幕看到的魔术——比如国外有个自称街头魔术师的克里斯安吉尔,其实大多数魔术都是找托录的视频魔术。 (克里斯安吉尔表演空中行走) 视频很多,我俩复制到硬盘里,拿回去慢慢看。 下午一点半,在一个视频里,我俩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张芝。 她被袜子塞住了嘴,脚和手都被捆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嘴里喊着恶魔,拿着锤子和钉子,把她钉死在了一个十字架上。 周庸当时就淌眼泪了,我拍了拍他,说报警吧:“有这个视频,都跑不了。” 冷静了一会儿,周庸打给他当刑警的表姐鞠优,举报王常贵,并把视频发了她。 过了一会儿,鞠优回电话说,因为诈骗,壮大公司今天刚被查封,她已经把这些视频发给了负责的同事,让我们放心,很快就能破案。 接完电话,我又把这些视频倒着看了一遍——发现不管是讲座,还是作恶,背景一直是同一片废墟。 而且这片废墟,看起来特眼熟。 在网上搜了一会儿,我终于想起这是哪儿——小汤山医院,这家医院是2003抗非典临时搭建的,2010年拆除了,成了废墟,有不少人把那当成探险的地方,我也去过一次。 (小汤山医院) 我拽上周庸,说走,咱去那儿看看。 开车到了小汤山医院附近,我俩就着光盘上的影像,找到了视频里的地点。 在附近找了找,我们发现了好几处干涸的血迹,周围还有烧过东西的痕迹。 张芝,应该就是死在这里。 在附近转了几圈,正打算报警,说这儿有血迹,忽然看见远处来了一人,拎着什么东西,正朝我们走来。 我赶紧拽着周庸,躲在一堆破门窗后。 那人走近了,周庸凑过来,小声说,徐哥,这不是视频里那老头么? 老头拿着一喷壶,看看四周没人,对着地里的一个东西一直在浇水,中间还接了一个电话,说对,就今晚。 (小汤山医院废墟) 浇完水后,他没走,找个地方坐下,玩起了手机。 八点多钟后,逐渐有人过来,他收起了手机,和来的那些人开始交谈。 有个人问他,自己怎么能尽快感受到神的旨意。 他说别着急,慢慢来,只要心诚,都会有好结果。 十点多,大概来了二百多人,我和周庸跟废墟里蹲了一天,还得躲着人,又冷又饿。 好在仪式终于开始了。 |
所有人都围着老头,他说信徒们,展现神迹的时候到了。 如果你们看完这个神迹,还不相信神的存在,一定是心里有恶鬼:“昨天我跟你们说,土里有光,你们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我和周庸趁着所有人都在围观,混进人群,看见土地有一块裂开,里面有个金色的东西。 (他在往地里浇水,行为看起来很奇怪) 老头说,这是神像,之后三天,它会慢慢长出来,不信的人,可以一直在这里看着。 很多人听完,都开始下跪,给神像磕头。 周庸说擦:“徐哥,这什么原理啊,真能长出来么?” 我说能啊,这都是玩剩下的——清朝的时候,白莲教就开始这么玩了,把东西埋在土里,底下铺一层黄豆,然后留个眼浇水。 黄豆一发芽,土里的东西就被顶出来了:“把你埋进去也一样长出来。” (这些手段白莲教早就玩过) 看来这老头还不知道,王常贵已经被抓了。 我给鞠优发微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有个邪教徒聚会——还有几个杀人的主谋可能在这儿。 她说让我们看着点,等一下就到。 在等待的时候,我俩发现,人群里,有张芝的父母。 周庸问我,他们是来报仇的么?我看着他俩虔诚的跪在那儿,说感觉不像。 他们膜拜了一会儿土里的神像,正准备散场,警方到了,人群开始四散而逃。 我和周庸看见老头往废墟里藏,把他拎了出来。 这案子结束后二十多天,周庸请我在簋街的官也街涮海鲜,说从他表姐那,打听清了案情。 (官也街澳门火锅) 王常贵利用黑电台赚钱,剩下的那个电台,是给上古教的信徒做的,让他们每天靠听广播找到一种归属感。 除此之外,他的企业文化,也是狼性文化和教规融合的,很多核心员工,最后都变成了邪教的信徒。 张芝并没有信狼性文化,她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父母信了邪教上古教,她怎么劝都不听——她摔了父母用来收听上古教电台的收音机,和父母大吵,甚至动了手。 但都改变不了,她爸她妈对于邪教那颗虔诚的心。 她没办法,只好自己搜集证据,打算报警,在报警之前,她去找父母,希望他俩能回心转意。 结果她父母把她绑了起来,交给了教会。 周庸那天喝大了,说自己总能想起那天去张芝家敲门,她妈呆滞的眼神,和手里拿着的破收音机:“你说她挺聪明一姑娘,怎么不一开始就报警呢?” 我说我们学过很多知识和常识,平时说的头头是道,可一旦自己或亲人面临某种状况,还是会惊慌失措,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这是人之常情。 |
【夜行实录0072】有个姑娘跟我说:总有人半夜敲门,还在我家门口烧纸 2016年8月,我刚注册知乎没多久,有个叫方琼的姑娘,发私信向我求救,说自己遭遇了gang stalking(群体跟踪)。 她每天上班时,都有个一米八多,戴墨镜,特壮的哥们,在楼下等着她,一直跟到她上车。 楼上的邻居,半夜总在吵架扔东西,有时她贴着水管,想听清他们说什么,却发现他们在讨论自己。 每到周末,方琼想睡个好觉时,邻居就会剁馅,大早上开始,一直剁到中午。 最吓人的是,总有人半夜轻轻敲她的门,她不敢开,只能缩在床上。 (知乎私信记录) 过一会儿,就会有种烧焦的味道从门口传来,第二天她打开门,门口有烧东西的痕迹。 方琼每天都给我发私信,但我一直没回——我觉得是假的,就不存在gang stalking这种事。 简单解释下gang stalking:一个人,被许多人跟踪、监视和迫害,最后被逼疯甚至自杀——据说这招是东德秘密警察发明的,用来迫害和政府作对的人。 Vice拍过一关于gang stalking的视频,发在YouTube上,但在下面留言的人,基本都不信。 (VICE在YouTube上的gang stalking纪录片) 对于gang stalking,我是不信的,这么高的成本,迫害一个普通人,价值太小。 这姑娘遭遇的应该是别的事,或者和脑控群体一样,是种精神疾病,所有东西都是妄想出来的。 (想了解脑控,可以去看看这篇) 一直没搭理方琼,她发了一周,就不发了。 消失四天后,她又发了条私信,说自己到极限了,这两天就要自杀。 |
我有点坐不住了——毕竟是条人命,出事儿咋整。 告诉她先别冲动,我愿意和她聊聊,问清地址和联系方式,我带着助手周庸,开车去了她住的地方。 方琼在通州上班,租住在大厂县,我俩走京哈高速出六环,一个多小时才到她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很新,配套绿化很好,但没什么人住。 (方琼住的小区) 我俩下午一点到的,除了门口保安外,就在小区里看见俩风水师——他们拿着罗盘和纸笔,看见我和周庸,都上来问了一下,需要做“法事”么。 我说不用。 等他俩走了,周庸问我,这小区人这么少,还有算命的,不是闹鬼吧? (小区里的风水师) 我说闹个jb,别竟搞些封建迷信:“人确实少,但不至于少成这样,是咱来的时间不对。” 大厂是河北廊坊的一个县,因为离北京近,这几年房价涨的厉害。 15年到17年,房价从五千多涨到两万多一平,直到出了限购政策,才好一点。 大厂的小区人少,是因为跟这儿买房的,两种人最多——北漂和炒房等升值的。 北漂白天去北京上班,炒房的根本不住这边,所以一到白天,小区里就没人。 (大厂限购后,房价从20000跌回了15000) 周庸点点头,说吓一跳,还以为怎么回事呢。 方琼住在5号楼3单元502,为了等我俩,她今天请假没上班。 上了5楼,我没敲门,先检查了下门口,地上确实有烧黑的痕迹。 而且不只分一次烧的,痕迹有深有浅,也分布在不同地方。 贴近闻的话,会有种塑料烧焦的味道,应该不是冥币或香、蜡之类的,它们都没这么重的味道。 周庸问我,一会儿进去,如果觉得这姑娘是精神问题,是不是送她去医院。 我说再说——门口这些烧焦的痕迹,确实有点怪。 (门口有烧东西的痕迹) 拍了几张照,我敲了敲门,没人开。 掏电话打给方琼,被迅速挂断了,几秒钟后,我收到条微信:“门口敲门的人是你么?有人敲门,我不敢开。” 我说是,让她放心开门。 过了十几秒,一个挺好看,但脸色不咋好的姑娘开了门。 自我介绍后,她把我俩让进屋。 房子是一室的,挺小,也就四十来平,我问方琼就她一个人住么。 她说不是,和男朋友一起。 周庸奇怪,说那你男朋友干嘛呢,觉得楼上吵,他还不上去找? 方琼说不是——搬到这没多久,她男朋友李铭就失踪了。 李铭有天跟她说,出去见朋友,然后再也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方琼觉得肯定出事了,报了警,但报失踪必须得是直系亲属——她想联系李铭的家人时,才发现,除了名字和共同生活经历,她对男友几乎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是做设备销售的,老家在四川,公司在大兴黄村附近。 公司具体位置,他的同事、父母、朋友怎么联系,方琼都不知道。 警察见多了这种事,在电话里劝她想开点,说应该就是分手了。 聊了一会,她说不好意思,起身给我俩倒了水。 (方琼给我俩倒水) 感觉她有点紧张,我挑比较轻松的开始问,比如为什么不住通州,住大厂。 |
她说这边租房特便宜,环境好——上班也很方便,小区门口就有816路,能直达通州。 这姑娘挺聪明,说我微信关注的人太多,发消息不一定能看见,特意找到知乎和微博联系我。 (816路公交,横跨两省) 但我问她问题时,她一直有点沮丧和走神儿,只有说到有人跟踪,想要逼疯她时,才能提起兴致多讲点。 但她没讲什么新的东西,还是那几件事: 1 有个一米八多,戴墨镜,特壮的哥们,经常会在楼下等着,跟踪她 2 楼上的邻居,总半夜吵架扔东西,还经常议论她 3 有人半夜敲她的门,在门口烧东西 4 她放假想休息的时候,有邻居一直剁饺子馅 周庸下去看了一圈,楼下别说带墨镜的壮汉,人都没有,目前也没人剁馅和在门口烧东西。 我跟方琼说这样吧,别的我们不好判断——先上楼看一眼,和楼上邻居聊聊。 她说行。 我和周庸上了六楼,敲了几下门,发现有点不对——门口夹了很多传单,看起来一直没人动过。 拿起几张传单看了看,有家具厂、修理工和附近超市的促销活动,超市促销的日期,已经过期一个月了。 这几张传单最少在这儿一个月,这个屋子,很可能没人住。 (门上有几张落灰的传单) 让周庸陪着方琼,免得她害怕,我去了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因为找不到人问路,我跟楼下转了两圈,才找到物业管理处。 物业和方琼住的楼隔了七栋, 里面就一大哥在,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我给他递了根烟,拿打火机给他点上。 大哥深吸一口,敲敲我的手指,问我什么事。 我说想让您给调解下,查下5号楼3单元602谁在住——我妹住在5楼,他们晚上总弄噪音,我妹睡不好。 大哥抽口烟,说你等一会儿,我查下。 他从铁皮柜子里掏出两个大文件夹,翻了几下:“你说错了吧,这家好像没住人啊,去收水费一直都没人,半年了。” 我问能不能帮联系下户主,他说成,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那头告诉他,那房子确实没人住,家里人都在北京呢,最近没人去过。 回到方琼家,说了下这事儿,他俩都有点懵,方琼说不可能:“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楼上。” 我说这样吧,我让周庸回去弄个东西,如果你楼上真住了人,每天吵到你,你就拿这东西反击他们,贼有用。 我让周庸开车回了趟北京,去枣园南里的电子城买了个震楼神器——其实就是个小型的振动马达,只要把它怼到天花板,楼上肯定会特别烦。 (震楼神器,邻居的噩梦) 帮方琼把震楼神器支到天花板,告诉她楼上再吵就开这个,如果楼上有人来找,就让他们给我打电话,我来解决。 又陪她坐了会儿,五点多,我和周庸开车回北京。 周庸路上问我,说楼上肯定没人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我说就当让这姑娘安心了。 还没开到五一路,方琼又打来电话,说楼上又吵了,开震楼神器也不管用,对方只是在楼上骂她。 我俩没办法,只好掉头又回去了。 到了方琼家,震楼神器还开着,我把它关了,仔细听楼上,没有声音。 周庸敲了敲门,没人开,我用猫眼反窥镜往里面看,里面一片漆黑,用隔墙听贴在门上,也完全听不到里面有声音。 (我用猫眼反窥镜往里看,一片漆黑) 为了让方琼认清楼上没人的现实, 我说这样吧。 我想办法把楼上门打开,你跟着上去看看,万一真没人住,你明天就去医院做检查。 她想了一下,说可以。 我在屋里观察了一圈,拿凳子去厨房,用刀把吊顶割坏一块,再用方琼浇花的喷壶,往上面喷了些水,又往地上洒了两盆水,告诉周庸去找物业。 (我伪造了屋顶漏水的假象) 十分钟后,周庸领着物业回来——还是那天的大哥。 他看了一下,说不可能啊,没住人怎么会渗水呢。 我给他递根烟,说哥,我看过新闻,入住率低的小区,房子一直空着,可能会有人偷偷进去住。 周庸说就是,而且就算楼上没人住,渗水他们也得解决一下啊,要不这房子淹了谁赔啊,楼上赔还是物业赔? 大哥又给房主打了个电话,说渗水了,楼下都淹了。 磨叽了一会儿,房主让我们稍等,他叫个人过来看,很快。 二十分钟后,有人打电话给物业大哥,说到了,问具体什么情况:“602也没漏水啊。” 那人说就在楼上,我拽着方琼和周庸上楼敲门,里面有人问谁,我说楼下的。 一个留中长发,发量很少,盘着手串的人开了门,堵在门口,说这儿没漏水。 周庸看了看,凑过来小声问,徐哥,我看这人怎么有点面熟? |
我说能不面熟么,咱俩刚进小区,就被他拦住了,问咱需不需要做“法事”。 他说卧槽,是那风水先生,没拿罗盘我就认不出了。 (带着手串的风水先生) 没理周庸,我跟风水先生说要进房间看一眼,他不同意——我有点奇怪,他不让我们进也就算了,为什么在屋里一直不开灯,屋里全都是黑的。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看见? 假装生气,嘴里喊着漏水凭啥不让看,我一把推开他,进屋开了灯。 周庸、方琼和物业大哥,也跟着进来了。 看见屋里的情况后,所有人都懵逼了,方琼尖叫一声,躲到了周庸身后。 客厅里摆了一长条白桌,漆得特亮,桌上放着三个骨灰盒,三个香炉,还摆了几盘苹果、香蕉、橘子什么的。 苹果已经烂了,香蕉黑了。 桌子后面支了一架子,挂着三幅遗像,一个老太太,两个老头,两边还贴着对联,写着一生心性厚,百世子孙贤。 (屋里大概是这个样子,不过还有两个人.....) 风水先生说你们干嘛啊,没经同意就进来:“报警你们信不信?” 说完他抓起边上的香,拿打火机点上,拜了拜插在香炉里,我问方琼闻到的烧焦味,是不是这香的味道,她说不是。 我说哥们,你不报警,我们也要报警了——干嘛啊这是,拿着阳宅当阴宅,还让不让邻居过了? 风水先生特不屑,说怎么着,违法了么? 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调解时,风水先生才交代怎么回事。 北京房价太贵,墓地也贵。 很多人想着花同样的钱,不如在北京周边买个小户型,把一家人都供在里面,整整齐齐,将来还能升值。 15年年初的时候,这房子的户主,花5000一平在买了这个小户型,把家里的老人都放这儿了——确实也升值了,房子涨了三倍多。 帮他们挑房子的,就是这风水先生。 这是个长期的活,他每俩月来一次,上上香什么的。 周庸说卧槽,也太诡异了,谁能想到居民楼里藏着一坟地。 我说这种事北京上海都有——之前上海也被爆出来过,有人去崇明买房当坟。 (这种事不是个例) 我跟屋里转了转,应该没人住这儿,衣服、棉被都没有。 物业也检查了卫生间,说没漏水。 周庸跟我看了一圈,说徐哥,不能真闹鬼了吧。 我说净扯犊子,闹个jb,我看你像鬼。 下楼时,物业大哥和风水先生吵得特凶,争论小区里是否能存放骨灰,警察一直在调节。 方琼吓得要命,我说今晚先别住这儿了,让周庸跟大厂的喜来登开了间房,让她暂时住下。 我和周庸开了隔壁的房间,说大家都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回去睡觉了。 (我们在喜来登开了两间房)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睡踏实,方琼过来敲门,说昨晚听到楼上有人吵架,骂她,然后剁馅儿。 我问方琼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她给了她妈的电话,我打过去,那边正在打麻将。 把这边情况说了,她妈说唉,这孩子又中邪了,高中的时候,就总说闻到哪儿着火了,当时找大仙儿给她做了法,过了挺长时间才好。 她妈让方琼回家,她不愿意,说想等等,看男朋友能不能回来。 吃饭的时候,我问她有没有抑郁症。 方琼说有,她刚来北京时,工作压力特大,一直想自杀,去安定医院做测试,开了百忧解,吃了一段就好了。 我让她再去检查下——抑郁症有可能会有幻听和幻嗅,听到闻到并不存在的东西,甚至可能会有幻视的症状。 方琼小时候就有过幻嗅,复发的几率相当大。 (在喜来登吃早餐时,方琼承认自己有精神问题) 大厂的牛羊肉不错,我们中午在一家叫跃华春鲜牛府的饭店吃了一顿牛肉火锅,开车带方琼去了安定医院。 她的症状,很可能是重度抑郁导致的。 医生让她吃一段时间药看看。 |
送她回去的路上,方琼忽然问我,说门口烧东西的痕迹,你也看见了,那是幻觉么? 我说让我再研究研究。 (抑郁症会产生幻觉,包括幻听,幻嗅和幻视) 把方琼送到家,周庸问我,说这姑娘情况不太好,是不是跟附近邻居打个招呼,有什么要帮忙的,让他们搭把手?” 我说也成。 跟物业大哥问了下,方琼的邻居哪家有人,他说501也有人,503没人。 我俩等到九点,听见501回来了人,去501敲门。 敲门时,我忽然发现,501的猫眼,是电子猫眼,感应型的,范围内有人出现会自动录像,没人就会停止。 它很可能拍到,是谁在方琼家门口烧了东西。 (电子猫眼) 里面人问是谁,我说是住502的邻居。 他说502住的不是一姑娘么? 我说对,那是我妹,让周庸把方琼叫出来,让他看了一眼。 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黑衬衫的哥们开了门,问什么事。 我说了一下,方琼有严重抑郁,如果有什么事,希望及时通知家人之类的。 他答应下来,我说还有个小请求,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电子猫眼的录像? 这哥们考虑了一下,说成吧:“不过最近我清理了一次,只有这两天的,我说那就成。” 可能因为最近晚上没人,电子猫眼只录到了这三天白天的事,看完之后,我和周庸汗毛都竖起来了。 8月12日,我们第一次来方琼家那天,上午九点,在我俩到之前,有个戴着墨镜,身材比较壮的男人上了楼。 他把耳朵贴在方琼的门上听了一会儿,又下楼走了。 (当时的场景,大概就是这样,不过视角和这个不一样) 方琼说的是真的,真有一个男人在跟踪她! 看见这个,我对整件事都有点懵——方琼到底有没有精神问题,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觉? 找到跟踪方琼的墨镜男,可能会解答这些问题。 我和周庸决定蹲点——把车停在隔方琼家三栋楼的位置,车屁股对着方琼家小区门口,装在后窗上的摄像,正好能拍到方琼家楼下。 (方琼住的小区) 第二天八点左右,一台丰田卡罗拉停到了方琼家门口,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下车抽了根烟,又上了车。 九点钟的时候,他又下了车,上了楼。 发微信告诉方琼千万别出门,我俩快速下车上了楼,到三楼时,这哥们可能听见有人上楼,开始装作没事的下楼。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和周庸转头一把抓住他。 |
他说艹,你们干嘛? 周庸说我们也想知道,你丫要干嘛? 我说哥们,咱找一地方聊聊,我手上有你跟踪方琼的证据,你要是不愿聊,只能报警了。 他说行,你们先松开。 放开他,我说你最好别跑,车牌号什么的,我们都已经拍下来了。 他说艹,跑个JB,我有啥好跑的。 下了楼,我们仨跟路边抽烟,周庸递给墨镜男一根大庄园,哥们接过去:“呦,好烟啊!” (周庸平时最爱抽的烟) 我问墨镜男,他跟踪方琼干嘛,他吸了口烟:“我是她男朋友前女友的哥哥。” 周庸说你等等,让我捋一捋:“方琼的男朋友有个前女友,你是前女友的哥哥。” 他说对。 墨镜男说,他盯着方琼,是为了找出她男友李铭,想办法报复对方。 他的妹妹,2016年2月份跳楼自杀了——他妹妹有抑郁症,本来好转很多,但自从和李铭谈了恋爱,精神状态一直在下降,没多久就自杀了。 他怀疑自己妹妹的死,和李铭有关,在李铭来参加他妹妹的葬礼时,跟上了他,一跟就是半年。 周庸问他调查出了什么。 墨镜男说,和他妹妹分手后,李铭又交了俩个女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方琼。 这俩姑娘,和她妹妹都有个共同点——看起来精神都不太正常。 他怀疑,李铭只找精神有问题的姑娘当女朋友。 周庸说不能吧,他图什么啊? 墨镜男问我俩,听没听过“白马王子综合症患者”。 我说没听过,他打开一篇文章给我看。 有些男的,喜欢郁郁寡欢的姑娘,觉得自己能够拯救她,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是“英雄”的感觉。 女孩的症状越严重,他们越喜欢,这类人专嗜好这种姑娘,拿她们当工具,满足自己白马王子的幻想。 (关于这个群体,中文网站只能找到这一篇稿子) 周庸看了一会儿,说卧槽,这哪是白马王子,这是抑郁症猎手啊。 墨镜男说对,你们看方琼的状态,是不是也快崩溃了,他就是想把所有猎物都害死。 这种人在国外被注意到的比较多,国内只能搜到一篇翻译过来的稿子。 我看了几篇外网的文章,发现一事儿——没有死亡案例。 这种人虽然动机不纯,令人厌恶,但并没有相关的致死案例。 我跟墨镜男说,他这推论太武断,得找到李铭,才能判断这事儿真假。 墨镜男摇摇头,说找不到了,那孙子好像发现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跟这儿盯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他回来过,估计不会回来了。之前他在的那家公司我也找了,辞职了。” “本来正要找机会给他来下狠的,结果这孙子溜了。” 我问墨镜男,那天他去方琼的门口干什么? 他说方琼每天早上八点多,坐816去上班,但这几天没去,他就上楼听一下,是不是李铭偷偷回来了,所以没上班。 周庸问,那你为啥在方琼门口烧东西,是提醒她么? (墨镜男早上会跟着方琼,直到她上816) 墨镜男一愣,说没干过这事啊。 周庸说卧槽,不是你,晚上偷偷溜过来烧东西? 他摇摇头,说自己每天就早晨盯一下,晚上得正常回家:“我老婆孩子都能证明。” 我又问了一些问题,这哥们答的都很完美,不像说谎。 和他交换了微信和电话,我管他要了李铭的一些信息。 分开后,我和周庸开车回北京,去亮马河的羊大爷涮肉坊吃饭,周庸问我,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是不是都李铭干的:“先把女友逼崩溃再照顾她,能让自己更有成就感。” 我说不知道,得先找到这人再说。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去了趟通州,在李铭之前工作的公司,以他欠债联系不上为由,要到了他的社保号和身份证号。 (李铭的公司就在这附近) 这家公司的人,很容易就相信了我们的说法——李铭确实联系不上了。 |
通过社保号和六位初始密码,我登陆了他的社保信息,查到他近两个月的缴费,是通过一家叫塞特设备的公司。 当天下午,我和周庸就开车到了房山区的赛特设备,找到了李铭。 说明来意后,这哥们一点没慌,问我俩是方琼什么人? 我说朋友,问他为什么忽然消失。 他说这不正常么:“她那么依赖我,我一失踪,她就更能意识到有多依赖我了吧?” “现在是不是想我想疯了?” 周庸特生气,说瞧你丫那操性。 我拦住他,问在门口烧东西,是不是他做的——让方琼更害怕,对他更有依赖感。 李铭说不是:“我还用那种手段么,离开她不就够了么?” 我俩和他聊了一下午,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有 “白马王子综合症”,但他确实挺烦的。 但这事应该和他没关系——李铭有不在场的证明。 墨镜男妹妹死前的一段时间,以及方琼犯病的大多数时间,他都不在北京。 他的工作需要长期出差,那些天都是他出差的日子,同事和机票都能证明。 (李铭出差的机票,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北京) 说起墨镜男的妹妹,李铭稍有点沮丧。 他说在分手前,那姑娘情绪就不好,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在身边说话,吃了百忧解也不好,甚至还打过自杀干预热线。 她当时已经完全不听李铭说话了,李铭在她身上找不到被依赖和需要的成就感,就和她分手了。 周庸说妈的,好歹是你女朋友,你还是个人么? 离开李铭的公司,周庸问我,有没有可能,李铭通过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逼着那姑娘自杀了。 我说这事很难判断,那姑娘本来就是抑郁症,到底为什么自杀谁也说不清。 但如果李铭真有问题,她妹妹和方琼所有的共同点里,一定是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 晚上回到家,方琼打来电话,说她吃了药之后,幻听没了,跟踪的人最近也没见到,但就是晚上的敲门声,和烧焦东西的味道还在。 我睡不着觉,打电话把周庸叫起来,又去了方琼家。 我们总结出了方琼和墨镜男妹妹的共同点。 1 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2 都有抑郁症 3 都在安定医院看过病 4 都是李铭的女朋友 5 都产生了幻觉,但幻觉不一样 1、2、4,没什么用,3和5可能还有点线索。 我忽然想起一事,当时给方琼她妈打电话时,她妈说她小时候就有过幻嗅。 墨镜男跟踪是我们解决的,方琼开始吃药后,幻听也消失了,为什么偏偏之前得过的幻嗅没好呢,是太难治了,还是有人故意针对这一点。 (方琼在安定医院的体检报告) 毕竟,门口确实有烧东西的痕迹。 我想起李铭说过,墨镜男的妹妹在自杀前,产生了幻听,总觉得有人跟踪她,故意说话给她听,拿起电话打给墨镜男。 我问他,她妹妹第一次得抑郁症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他说有,有幻听。 周庸说徐哥,肯定是李铭干的吧,就他知道她俩的具体症状。 我点点头,说有可能。 方琼忽然插嘴,说不可能,李铭根本不知道我得过幻嗅。 知道方琼得过幻嗅的,总共只有俩人,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她打过自杀干预热线的接线员。 和墨镜男的妹妹一样,方琼也打过自杀干预热线,在里面,她交代了很多个人隐私信息,包括自己的住址、联系方式和病情。 我问方琼是怎么知道这个自杀干预热线的,她说是上次去安定医院看病时,出来时有人塞给她一张卡片。 她找出卡片给我看,上面写着“人间关怀”,下面是一个电话。 (自杀干预热线卡片) 我在网上查这个电话,和这个自杀干预热线组织。 电话是不记名的,这个自杀干预组织,也完全查不到,肯定不是官方组织。 我和周庸去走廊抽烟,让他打卡片上的电话,假装想自杀。 他刚打通,501房间里,电话忽然响了,在屋里人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周庸的电话也通了。 周庸有点懵,举着电话,问我怎么办,我低头小声告诉他,挂断,然后假装自己仍然在和人通话。 周庸按断电话:“啊,金叔儿,晚上一起喝点,没事儿您老当益壮……” 挂了电话,我俩回到方琼家,一直等着。 |
下午5点,501穿黑衬衫那哥们出了门,我把他的猫眼拧下来,用铁棍伸进去,打开了他家的门。 (推荐大家用猫眼固定器,避免别人在外面拧下猫眼) 在他的电脑的浏览记录里,我发现了一个地下自杀论坛,以及他在里面的留言。 他有时候在匿名劝人自杀,有时候匿名发自己的自杀热线,让别人打给他。 在他的D盘里,有一堆视频,都是姑娘跳楼或者上吊之类的。 在D盘叫“自制”的文件夹里,一共有三个长视频。 有一个是他在不同时间和场合,不停经过一个姑娘身边,然后小声跟她说话,最后这个姑娘跳楼了——我相信这是墨镜男的妹妹。 还有一个没拍完,是他蹲在门口烧塑料袋,然后轻轻敲门。 拍摄地点,就是502的门口。 (门口烧东西视频) 复制视频后,我俩出门报了警,在衬衫哥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猫眼之前,警方将他逮捕了。 在我写这篇故事之前,他已经被叛了死刑——教唆诱导自杀,和故意杀人罪是一样的。 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告诉我,衬衫哥是性倒错。 性倒错的人,不能通过正常性行为满足自己,必须通过“恋尸”“恋童”甚至杀人来满足自己的性欲。 衬衫哥更特别,他需要通过看别人自杀,来满足性欲。 他在安定医院附近,寻找精神有问题的姑娘,把自己电话印在上面,写上自杀干预热线。 通过这个“热线”,他掌握了很多抑郁症姑娘的信息,他挑自己喜欢的猎物,然后针对姑娘们的症状,进行精神折磨——直到她们死亡。 跟周庸说完这事儿的结果,他说太可怕了:“徐哥,我咋能确定,自己的邻居不是个变态,天天偷窥我什么的?” 我说别慌,这种人少,撞上和买彩票差不多。 |
【夜行实录0073】消失的外卖小哥:姑娘出事前订的餐,来自南三环的地下车库 2017年4月5日,凌晨两点半,我在北京南城的一小区里,遇见了一全裸的大哥。 我有半夜抽烟的习惯,凌晨两三点,戴帽子下楼抽烟。 回家晚的姑娘,经常会吓一跳,加快脚步。 只有夜班的外卖小哥,凌晨看不清楼号,会跟我问个路。 那天凌晨,我又下楼抽烟,走到8号楼门口时,单元门开了,走出一大哥,三十多岁,有点胡子,浑身肉色。 我仔细看,原来不是衣服,是他天然的肉色——连条裤衩都没穿,全裸。 我第一反应是,遇到变态了,伸手进裤兜,攥住三刃木的小刀,想着万一跑不过,就防御。 (这是国产刀具里,我最喜欢的牌子) 结果他挺正常,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有烟么?” 我掏出根万宝路,给他点上,一起在8号楼的台阶坐下,屁股毫无遮拦的接触着水泥。 一支烟的时间里,我六次试图和他搭话——“咋了哥们?”、“啥事想开点”、“聊聊?”、“再来一根吧”、“冷不冷”、“那我先走了”。 直到我站起离开,大哥在我背后说了句谢谢。 在北京的雾霾里,他把身体,毫不遮掩的展示给我,但不愿说为什么,这是秘密。 (我平时最爱抽的烟) 这让我记起,学犯罪学时,老师说,犯罪动机和目的,是两码事。 犯罪目的很明确——想吃顿好的,缺钱,所以去抢劫。 而犯罪动机,是秘密。 童年遭受性侵、父母关系不好、校园霸凌、小时候尿床被嘲笑——甚至自己都记不起来的原因。 这种秘密,其他人永远都搞不清,只能猜测。 (这本书里,很多关于犯罪动机的东西,感兴趣可以看看) 我见过很多有秘密的人,但2015年那一次,一次见的最多。 |
那年9月27日,有人在微博上@我,是一篇求助的微博,同时还@了很多粉丝比我多的大V。 发微博的人,自称是“王怡然的母亲”,说女儿王怡然死的又冤又惨,求大家给申冤。 我给她发了条私信,说这事儿没法弄,刑事案件得找警察。 (跟他们比,我的微博粉丝太少了…..) 她很快回信,警方已经结案了,说是心脏骤停,自然死亡。 但她不这么想——王怡然尸体是她发现的,脖子和胸部都有淤青。 而且在出事儿前一天,王怡然跟她说,最近被人跟踪了,还收到了奇怪的短信。 她想细问的时候,王怡然说忙工作,明天再说,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第二天她打电话,没人接,她有点心慌,跑到王怡然租住的地方,果然出事儿了。 琢磨了一下,如果真有隐情,拿到一手资料,可以高价卖给大媒体。 我答应帮她调查这事儿,但如果查出真相,要独家版权,她不能随便接受别人采访。 当天下午六点,我叫上助手周庸,开车到了王怡然生前租的房子。 在南三环的一个老小区,地点不错,离地铁蒲黄榆站很近。 (王怡然租住的小区) 王怡然她妈鬓角全白,穿的很朴素,但左手戴了个蓝钻的钻戒,一看就特贵。 她妈没进屋,给我俩开门后,一直站在门口,说一见屋里的东西,就想女儿。 “怡然她爸走的早,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人了,还活着,就是为了把这事儿搞清。” 周庸劝她,说阿姨,您别想不开,您闺女肯定希望您能高兴点。 王怡然租的房子,是特小的一居室,也就三十平,除了桌子和床,就一个简易衣柜。 她在崇文门上班,晚上总加班,家里住顺义,太远,就跟五号线沿线租了这房子,方便睡觉和上班。 (王怡然的房间) 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有用线索,我问王怡然她妈,王怡然的手机电脑什么都在哪儿? 她妈从挎包里掏出电脑和手机,说就知道你们会要。 这事儿最麻烦的是,王怡然出事儿仨月了,人已经火化,检查尸体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好在她电脑没密码,手机是安卓的,还root过——这能省很多麻烦。 我把手机连上电脑,打开cmd命令窗口,找到/data/system目录,点进去,在ls-l的目录文件夹里,找到了两个文件。 gesture.key和password.key。 root过的手机,只要删除这两个文件,再重启,就能解锁。 (为了防止人模仿,我隐匿了一些步骤) 翻了一下手机,聊的都是工作和化妆品的事儿——我把手机扔给周庸,让他今晚别睡了,翻翻有什么线索。 |
告别王怡然她妈,我俩去方庄的兰特伯爵西餐厅,吃了烤肘子和酸菜,然后回了家。 (兰特伯爵的烤肘子,我觉得不如申德勒加油站) 周庸一宿没睡,一直研究王怡然的手机,第二天早上6点,发微信说自己不行了,要睡会儿。 我让他等下:“先说完再睡。” 他说有几个事儿: ? 王怡然在微信里,确实和人聊起过,自己被跟踪,还有人发奇怪的短信 ? 王怡然出事儿当天,订了份外卖,就在她死亡前的几个小时 ? 王怡然有份快递在e栈没取,哪天有时间取了还给她妈 我说别扯犊子,问他王怡然和谁提起过,被跟踪的事儿。 周庸说是同事:“一姑娘,她俩还聊了些老板傻逼的事儿。” 让他补了会儿觉,十一点多,我用王怡然的手机,给那同事发微信,约她出来见一面。 那姑娘吓懵了,以为出了灵异事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几分钟,才发来一句话:“你是谁?” 我说是王怡然的表哥,正调查她死的事儿,对那个跟踪她的变态很在意,想聊聊。 她说中午就可以,但得快点,下午还要上班,公司事儿特多。 (我和王怡然同事的聊天记录) 我跟她约在新世界百货侧面,一家叫瞳海鲜的日式自助。 这姑娘到了以后,自我介绍叫李潇。 点完菜,她看着周庸,说怡然还有长这么好看的表哥呢,没听她提过。 我打断她,让说说跟踪的事儿。 她点点头:“好。” 王怡然和李潇,是同家会计公司的,地点在崇文门一写字楼里。 写字楼里每层只有一间厕所。 有天王怡然上厕所回来,说自己好像被跟踪了,身后一直有个兜帽男,拿手机对着她,在拍她。 (当时的场景,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李潇让她别多想:“肯定是看你好看,就偷拍一下。” 结果第二天,事变大了。 |
6月2日上午,王怡然正打印文件,忽然收到两条短信: “你今天穿蓝色短裤真好看,腿特别白,好想摸摸啊,我能摸摸吗?你同意我就去找你。” “你不要不理我啊,你一下班我就跟你回家,你是不是就住蒲黄榆边上的小区,1单元803,如果我敲门,你要给我开,我们一起睡,好不好…..你要是不给我开,我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等着你出来。” 那天晚上,王怡然加班后,特意找了个男同事送她回家。 周庸奇怪:“我在她手机里,怎么没看见这些短信?” 李潇说删了吧:“谁愿意在自己手机里,留那么恶心的东西。” (当时的短信,大概就是这么恶心) 后两天,王怡然没再收到短信,李潇也把这事儿忘了,结果6月5日,王怡然没来上班。 傍晚时,公司接到通知,说她出事儿了。 几天后,同事们去东郊的一家殡仪馆,参加了王怡然出殡。 在这过程中,王怡然手机一直没开,周庸开机后,也没收到奇怪的短信——王怡然死后,变态就没再发过信息,他可能知道这件事。 按李潇的说法,王怡然是在公司被变态盯上的,吃完饭,我俩决定跟着她,去她公司看看。 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属于国内挺有名的一家地产公司,每层面积很大,只有一个厕所。 包括这家公司在哪,17楼总共有9家公司,如果王怡然是在厕所被盯上的,那个变态,极可能是同楼层其他公司的员工。 (王怡然工作的写字楼) 趁下午上班时间,走廊里人少,我让周庸把风,在对着厕所门的位置,装了个摄像头,问了李潇她们公司Wi-Fi密码,给摄像头连上Wi-Fi。 为了不让人警觉,我俩去一楼大堂坐着,用手机监控厕所门口的情况。 周庸说徐哥,这效率太低了:“变态不在这儿上班咋整,不是浪费时间么?” 我说从犯罪心理学讲,大多数犯罪分子,会选择在熟悉的地方反复作案。 既然变态选择了这儿,就有一定概率,会回到这儿再作案。 下午五点钟时,我正琢磨是不是出去吃个饭,周庸忽然使劲一拍我:“艹,徐哥,有个男的右拐了!” 写字楼的厕所,左男右女,男的往右拐,肯定是进女厕所了。 我俩跑向电梯,并给李潇打电话,让她报警。 (对不起,为了调查,我在厕所门口安了个监控器) 上楼后,我俩拦住了几个来上厕所的姑娘,说厕所里有变态,然后对里面喊:“出来吧哥们,看见你进女厕所了,别逼我进去把你揪出来。” 喊完没两分钟,一戴眼镜、短发、个不高的男人,从女厕所第二个隔间走出来:“我就是走错了。” 周庸一把抓住他,说走错你妹啊,眼看着你探两下头又进去的。 我在后边踢他一脚,提醒别把摄像头的事儿说出来,然后在一群人的围观下,我俩给这哥们搜了身。 |
他身上就有钱包和手机,我让他把手机解锁,翻了下,发现里面没什么偷拍之类的东西。 我想了想,让李潇去女厕第二个隔间,把马桶水箱打开。 李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水箱里照了几下,拽出来一操作杆,上面连了一微型摄像。 我研究一下,从杆里拽出一sd卡,递给李潇,小声告诉她,插电脑上看是否能用,如果能用,复制一份文档。 (我让李潇备份了这张sd卡) 五分钟后,她回来把卡递给我:“都在电脑里了。” 我点点头,让她找张王怡然的照片,递给偷拍那哥们:“认识么?” 他说不认识,我说不认识,你跟在人家后面偷拍什么? 他特不屑:“都说没见过了,你警察么?” 我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正面照,说如果把照片发到网上,他很可能会被人肉,到时他家人什么的,都会受到影响。 这哥们考虑了一下,说好,我都说,但别让这么多人看着。 我把他拽到男厕所的隔间,让周庸在外面守着:“说吧。” (我把他拽进了厕所的隔间) 他问能给根烟么,我说不行,写字楼里禁止吸烟:“别跟我这儿演电影了,快点TM说!” 这哥们告诉我,他在19楼上班,平时喜欢嫖,但工资不高,所以每个月只能嫖一两次。 有次他逛91(一个国内色情网站),看见有人高价收偷拍作品,他发现这还挺赚钱的,就开始偷拍,然后用“外快”去嫖。 来17楼偷拍,是因为每天上下电梯时,发现好多漂亮姑娘都在17楼下电梯——其中就包括王怡然。 我问为什么在厕所里偷拍完,还要跟出来拍。 他说长得漂亮的姑娘,拍到脸会更值钱。 警察到了后,我把他和设备,都交给了警方。 按这哥们的说法,王怡然出事那天,他一直在公司上班,同事都能证明。 我和周庸去楼上问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问完以后,电梯人太多,走楼梯回17楼时,周庸问我:“徐哥,你真要把他正面照po到网上么?” 我说当然不,吓唬他的:“祸不及家人,这种事应该让法律解决,我最讨厌人肉这类的网络暴力行为。” 偷拍那哥们洗清了嫌疑,我不打算再检查他拍摄的内容。 我找到李潇,让她把复制的内容删掉。 结果她把我俩拽到走廊角落:“我刚才偷看那些视频了。” 我说都删了吧,用不着了。 她摇摇头,说不行:“有重大发现。” 说完,掏出手机,打算给我俩看。 周庸闪到一边:“等下,嘛呢?都是你同楼的同事,我俩看了多不好。” 她说不是:“哎呀,不是女的,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们凑过去,在那哥们刚拍的视频里,隔壁“姑娘”解开裙子,但没坐下,站着小便完,还抖了一抖。 (没想到,女厕里出现了一个站着尿尿的人) 周庸说卧槽,女装大佬啊! |
他身上就有钱包和手机,我让他把手机解锁,翻了下,发现里面没什么偷拍之类的东西。 我想了想,让李潇去女厕第二个隔间,把马桶水箱打开。 李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水箱里照了几下,拽出来一操作杆,上面连了一微型摄像。 我研究一下,从杆里拽出一sd卡,递给李潇,小声告诉她,插电脑上看是否能用,如果能用,复制一份文档。 (我让李潇备份了这张sd卡) 五分钟后,她回来把卡递给我:“都在电脑里了。” 我点点头,让她找张王怡然的照片,递给偷拍那哥们:“认识么?” 他说不认识,我说不认识,你跟在人家后面偷拍什么? 他特不屑:“都说没见过了,你警察么?” 我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正面照,说如果把照片发到网上,他很可能会被人肉,到时他家人什么的,都会受到影响。 这哥们考虑了一下,说好,我都说,但别让这么多人看着。 我把他拽到男厕所的隔间,让周庸在外面守着:“说吧。” (我把他拽进了厕所的隔间) 他问能给根烟么,我说不行,写字楼里禁止吸烟:“别跟我这儿演电影了,快点TM说!” 这哥们告诉我,他在19楼上班,平时喜欢嫖,但工资不高,所以每个月只能嫖一两次。 有次他逛91(一个国内色情网站),看见有人高价收偷拍作品,他发现这还挺赚钱的,就开始偷拍,然后用“外快”去嫖。 来17楼偷拍,是因为每天上下电梯时,发现好多漂亮姑娘都在17楼下电梯——其中就包括王怡然。 我问为什么在厕所里偷拍完,还要跟出来拍。 他说长得漂亮的姑娘,拍到脸会更值钱。 警察到了后,我把他和设备,都交给了警方。 按这哥们的说法,王怡然出事那天,他一直在公司上班,同事都能证明。 我和周庸去楼上问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问完以后,电梯人太多,走楼梯回17楼时,周庸问我:“徐哥,你真要把他正面照po到网上么?” 我说当然不,吓唬他的:“祸不及家人,这种事应该让法律解决,我最讨厌人肉这类的网络暴力行为。” 偷拍那哥们洗清了嫌疑,我不打算再检查他拍摄的内容。 我找到李潇,让她把复制的内容删掉。 结果她把我俩拽到走廊角落:“我刚才偷看那些视频了。” 我说都删了吧,用不着了。 她摇摇头,说不行:“有重大发现。” 说完,掏出手机,打算给我俩看。 周庸闪到一边:“等下,嘛呢?都是你同楼的同事,我俩看了多不好。” 她说不是:“哎呀,不是女的,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们凑过去,在那哥们刚拍的视频里,隔壁“姑娘”解开裙子,但没坐下,站着小便完,还抖了一抖。 (没想到,女厕里出现了一个站着尿尿的人) 周庸说卧槽,女装大佬啊! |
我忽然想起,女厕总共仨隔间,抓偷拍那哥们时,第一个隔间门开着,没有人,第二个隔间,是偷拍那哥们,第三个隔间关着门,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但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过。 赶紧让李潇去看了一眼,第三个隔间里,已经没人了。 我把厕所门口的摄像头,倒回半个小时,偷拍那哥们被带走,围观人群散了后,一个穿着洋装的身影低头走出来,往电梯方向走了。 看不见脸,但手有点大。 问李潇认识这人么,她说不认识:“应该不是我们这层的,穿这么花哨,见过肯定有印象。” 我让李潇带着,去这栋大楼的物管,看大门口的监控。 李潇说手机可能丢门口了,想看眼谁捡了。 管监控的大哥很好说话,检查了下她的员工卡,把大门监控调到3点十分,让我们看。 洋装“姑娘”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周庸偷偷拍下了视频里的车牌号。 (周庸把监控画面偷拍了下来) 李潇跟大哥说,看来手机没丢在大门口,谢过之后,我们就出去了。 跟她告别,答应有什么消息通知她,我和周庸开始研究那辆出租车。 车牌号京B-39XXX,侧面印着XX俩字——是出租车公司的名字。 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说有东西落在车上了,尾号京B-39XXX,问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客服查了一下,给了我张师傅的电话。 让周庸打电话过去——北京本地人之间,很多事都讲究局气,要有理有面,一般不会拒绝一个“北京孩子”。 果然,没聊几句,张师傅就当成了自己的事儿,告诉我们,他在崇文门拉上那奇怪的“姑娘”,到了东四二条。 二条路口窄,他就没进去。 因为这姑娘比较奇特,他多看了两眼,确实是进胡同了:“肯定是老爷们,我在后视镜看一路,那喉结,特明显!” 周庸问是北京人么,张师傅说不是:“听着是外地口音,具体哪儿的不知道。” 东四二条,我很熟,我们最常去的酒吧就在里面,路口的百米粒,是北京最好吃的湘菜。 (全北京我最喜欢的一条胡同) 二条走到最里面,有俩特别老的小区,都是原来外交部的家属楼。 那姑娘不是本地人,最大的可能是在这俩小区租住。 但这俩小区没监控,就胡同里有几个公共监控,不是我有权利看的。 我和周庸商量了一下,决定采取最笨的方法——蹲点。 跟路口蹲了两天,轮流去旁边的麦当劳休息,我俩终于等到这“姑娘”出现。 10月1日上午8点半,他穿一身白色长裙,带了个假的金发,拎了个劣质小提琴,出现在路口。 我把周庸的麦满分打掉,说你看,是不是他。 周庸把薯饼也扔了,说应该是:“咱现在咋办,拦住他?” 我说先跟着吧,看他是不是还去崇文门。 “姑娘”站在路边打了一会儿车,没打到,开始叫滴滴。 周庸趁机赶紧去附近的停车场,把车取回来。 等“姑娘”叫的荣威到了,我俩正好在后面跟上。 荣威一直往北开,到了鸟巢边上的国家会议中心,我俩跟在他身后,到了一半地下的场馆,这儿正举办一场漫展。 (我很少有机会来到漫展这种场合) “姑娘”掏出张卡,给检票小哥看了一眼,进了场。 我俩在他身后被拦住了,扫码买了两张票,才让进。 周庸腆着脸问检票小哥,“女装大佬”用的什么卡,怎么能直接免检。 检票小哥特鄙夷,说一看你们就没怎么来过,那是漫展邀请的coser,cos的宫园薰。 周庸问清哪几个字,拿手机搜了一下,说还真TM不像啊! |
我问检票小哥,“这种coser”多么,他说挺多的,你进去上个厕所就知道了。 我和周庸进去上了个厕所,发现有两个穿裙子的人,站在小便池边上厕所。 (厕所里的女装大佬们) 从厕所出来,周庸问我怎么看。 我说不怎么看:“对每个人的选择表示尊重。” cos宫园薰的“姑娘”还挺受欢迎,一直有人凑上来合影,我俩跟着他,一直到下午三点多。 周庸都要饿死了:“我应该把那薯饼吃了。” 等这“姑娘”终于展示完自己,往外走时,我俩在大门口拦住他:“合个影吧。” 我把手机背景,换成王怡然的照片,假装自拍忘开相机,故意给这“姑娘”看,并盯着他的脸。 他完全没反应。 如果他心里有鬼,这么突然见到王怡然的照片,不应该这么平静。 和他合了个影,我说前几天,好像在崇文门看见你了? 他说是么:“我总去搜秀6楼,那有很多动漫和游戏周边,还有做衣服的。” (搜秀6楼全是卖动漫游戏周边的,我偶尔也去买玩具) 我说不是,在写字楼里看见的你。 他说啊,知道了,漫展coser报名,我去现场确认。 让周庸拖住他扯淡,我给李潇发了个微信,她很快给我反馈,说18楼确实有个漫展策划公司。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应该坦诚,拍了拍“姑娘”肩膀:“朋友,管你叫哥们儿还是姐们儿?” 他想了想,说姐们儿吧。 我说姐们儿,为什么9月28日那天,你去17楼女厕上厕所。 他很坦然,说因为18楼厕所满了。 “很多女装大佬,扮女装是为了好玩,但我不是,我真喜欢女装,穿上女装时,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女孩子,就会顺着感觉走进女厕所。” 周庸说姐们儿,支持你,但以后最好还是上男厕所,别的姑娘会觉得有点尴尬:“自己想怎么都行,但最好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想了想,说行。 (宫园薰,真是和那哥们cos的不像啊) 告别女装大佬,王怡然她妈打来一电话,说自己被人打了:“肯定有人不想我把事儿闹大,警告我呢!” |
我说阿姨您先别急,约她在王怡然租的房子见一面,打算顺便告诉她,跟踪王怡然的人解决了,和王怡然的死没关系。 晚上七点,我俩到蒲黄榆时,王怡然她妈已经到了。 见面时,周庸说对了:“阿姨,怡然有个快递没取,还在e栈里呢,我下楼给您拿。” (好像每个小区里都有这玩意儿) 他下楼取快递时,我问发生了什么。 王怡然她妈说,昨晚她买完菜回家,忽然冲上来俩男的,带着口罩和帽子,推倒她踢了两脚,把她戒指抢了。 “我那房子住二十来年了,小区里就没发生过抢劫的事儿,明摆着冲我来的,而且我最近在网上发的微博帖子什么的,全都被删了,肯定有人花钱删帖呢。” “我都上网查了,有专门删帖的公司,多少钱一条那种。” 我劝她赶紧报案——那蓝钻戒指,肯定两克拉以上,看成色,得大几十万。 她说报了,警方当成独立抢劫案处理的,不相信和她女儿的死有关系。 这时,周庸回来了,手里拿着快递。 我问咋这么长时间,他说快递不在e栈了:“一直没人取,被快递员取出来,放小区门口食杂店了,寄存费要了五十块。” 王怡然她妈要转钱给周庸,他说什么没要。 她妈夸周庸两句,把手上的快递撕开,从里面掏出一叠东西:“都是怡然的照片啊。” 然后她妈越看越不对劲,说小徐,你看看,这……。 我接过来,确实全是王怡然的照片,但所有的角度,都是偷拍。 拍的都是王怡然穿着清凉的时候,不是热裤就是短裙。 拍摄地点,并不在她公司,就在蒲黄榆的这个小区里。 在一堆照片中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周庸一把拽住我:“什么情况徐哥,我TM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怡然的照片里,夹了一张变态写的纸条) 我检查了下快递,寄件人处写着朱一鹏,打电话过去,是一个淘宝店的老板,他的店叫“挚爱时光冲印”,专门印照片的。 向他询问快递的事儿,他查了下单号,说是三个月前的,买家信息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淘宝号叫“贼冷”。 周庸问我怎么弄。 我说如果找淘宝官方调查,估计要很久——先反推一下,这个变态跟踪狂,是如何得到王怡然的个人信息的。 ? 变态从别人手里买到王怡然的信息,这个可能性不大,倒卖个人信息的人,都是几个G的信息一起卖,里面没照片,变态很难从中挑选目标 ? 变态是王怡然的熟人 ? 变态在王怡然的生活轨迹里,盯上了她,并拿到她的个人信息——比如趁她扔垃圾时,把外卖或快递的信息记下来,或者干脆,就是送外卖或快递的人 就因为这些事儿太易泄漏信息,我的外卖和快递,从来只让送到楼下,不写门牌号,每次都把单子撕下来,用迷你碎纸机碎掉。 周庸说这打击面太广了:“那么多人,怎么查啊?” 我说快递和外卖员都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每天偷拍,先从小区翻垃圾的人开始查。 连续两天,我俩一直盯着小区里的几个垃圾箱,尤其是当有美女扔垃圾时,一直盯着,看有没有人翻垃圾——跟俩变态似的。 但翻垃圾都是大爷大妈,不是捡水瓶,就是捡纸壳。 第三天,周庸不行了,说徐哥,咱还是费点力气,挨个联系外卖和快递员吧,整天盯着垃圾箱看,实在是太变态了。 我说成吧。 (我俩天天盯着垃圾箱,都被人当成变态了) 王怡然订的最后一份外卖,就在她出事儿之前不久,我打算找那外卖员时,却发现是一家商家自己配送的店,叫如意排骨饭,此时店铺正休息。 我打了排骨饭的电话,关机,看了下地址,写着丰台区方庄一栋大厦的地下一层。 挺近的,我俩决定开车去看看。 到大厦后,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地下入口。 |
跟看门的保安问了一下,他说你别开玩笑了:地下一层全是停车场,没店铺,整个大厦的其他区域,也没这家店”。 (如意排骨饭的地址,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周庸说擦:“徐哥,什么情况?” 我说这应该是家幽灵外卖。 他说你别吓我,怎么又搞出灵异事件了。 我说灵异个杰宝——网上有很多的外卖黑中介,你想开外卖,不需要有店面,只要花500到1000,找个这种黑中介,他就能无中生有的给你搞出“店铺”和“经营许可证”。 这种“幽灵外卖”很多,好些人都在不知的情况下吃过,卫生根本没法保证。 (这种事儿每个城市都有) 周庸点点头:“那咱怎么查?” 我说没啥办法,只能等他开店了订一下。 第二天上午10点半,这家如意排骨饭开门了,我订了一份,让他送到小区门口。 十几分钟后,一个戴墨镜骑摩托的哥们,把饭送到我手里,他转身骑摩托走时,周庸骑着提前准备的宝马S1000RR,跟上了他。 没几分钟,周庸就给我打电话:“徐哥,就TM在这小区里!” 我按他说的路线找过去,在小区最里面那栋楼的一个半地下室,找到了“如意排骨饭”。 没有牌子,蹲下身,从窗户看进去,里面是一堆码好的盒饭,和一个用来加热的微波炉。 那个送饭的哥们,正忙着加热——看来老板和送餐的,就他一个人。 他出门给摩托打着火,正要继续送饭,我堵住他,给他看王怡然的照片,问他认识么,他推了我一把,拧车把给油,一下窜了出去。 周庸在他身后想追,结果第一下给油太猛,直接把被甩飞了出去。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说艹,干嘛呢,这玩意儿能当踏板骑么? 他站起来,骑上摩托,说失误了:“没咋骑过摩托,这下还得陪朋友漆钱。” 踏板还是慢,没到大门口,就让周庸追上了,我俩不管问什么,他都不说,又不好刑讯逼供。 我让周庸给他当刑警的表姐打电话,把人带走了。 (宝马S1000RR,后来周庸补漆花了一万多) 排骨饭的老板,很快承认,短信是自己给王怡然发的,但他说只是看王怡然好看,没事闹着玩。 那天他又去给王怡然送饭,在门口忍不住问了句:“真不想和我做朋友么”。 结果王怡然吓坏了,开始脸色泛青,捂着胸口和脖子,趴在了地上。 这哥们也吓傻了,关门就跑了。 法医第一次鉴定,王怡然正常死亡,猝死,是有道理的。 按中国心律失常联盟公布的数据:我国每年心脏性猝死总人数高达54.4万,抢救成功率不足1%,绝大部分人没到医院就死了,而且猝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公安部门跟公司打听了,王怡然平时工作很辛苦,经常熬夜加班,符合猝死的情况。 但还有一种情况是,亚健康的人,忽然受到强烈刺激或惊吓后,也会出现猝死情况。 没人想到,王怡然会在自己家里,遭受到强烈的惊吓。 (朋友们,千万别像我一样熬夜,容易猝死) 她身上那些瘀痕,是尸体趴在地上受压迫产生的,只要翻过来一会儿,瘀痕就会减轻——但她妈不相信法医这个说法。 也幸亏她不信,否则不可能误打误撞,抓到了真凶。 排骨饭老板虽然承认了短信的事儿,但坚持说不知道照片怎么回事儿——这有点怪,他连王怡然的死都承认了,没道理不承认照片的事儿。 抢劫王怡然她妈的人,也被警方找到了,是她家一亲戚,总听王怡然她妈说有冤,要告,后来看见她妈戴了个蓝钻的戒指,回家一查得几十上百万,还以为是用告赢了的钱买的,就找俩人抢了。 结果那戒指一点也不值钱,那是王怡然她妈,花了家里全部的积蓄,二十万,找到能把骨灰做成钻石的商家,用王怡然的骨灰做了个蓝钻。 然后她又去王府井,用这钻石打了个戒指,平时只有洗澡时才摘下来。 这事儿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连我和周庸都没说。 (周庸被这事儿感动得够呛) 找时间,我和周庸请李潇吃了顿饭,感谢她的帮助,顺便说了一下后续的事儿——老板承认了短信,但不承认照片。 结账时,李潇抢着买了单,说自己最近升职了,应该请客。 吃完饭出来,我和周庸坐在车里抽烟,他忽然问我:“徐哥,咱之前和李潇说过照片的事儿么?” 我说没有吧,怎么了? 周庸奇怪:“为什么她不问是什么照片,像早知道这事儿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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