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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连载】我是个地下记者,专门调查连环杀人、色魔、灭门惨案之类的事儿[第64页]

作者:夜行者徐浪
首页 上一页[63] 本页[64] 下一页[65] 尾页[7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夜行实录0064】别乱住民宿:你短租了别人的房间,别人把你拍成短片

    2016年9月,周庸参加了个婚礼,新郎新娘都是他大学同学,他还感慨,说毕业没分手的就这一对儿。

    没俩月,这两口子就求上门了——他俩婚房被人偷了。

    整所房子被搬空,连内衣内裤都不剩。

    他俩报警后,警方调出监控,偷东西的人拉了两趟才运完。

    

    (雌雄大盗偷光了婚房)

    我问周庸是入室盗窃么,他说不是——这俩人结婚后,请了个长假,空出二十多天,去东南亚自助游。

    他们走前把房子挂在住家短租app上,让父母抽空帮忙打理。

    没想到,俩人回来的前两天,最后租房的一对男女,把家搬空了。

    他们报警后,发现这对“雌雄大盗”用的是假身份证。

    我问不是报警了么,怎么还找你调查。

    周庸说他嘴欠,在班级群里问有什么需要帮忙,没想到他们让周庸帮忙调查。

    他抹不开面儿,就答应了。

    骂了他几句,我俩去朝阳大悦城吃了顿午饭后,去了他被偷的同学家,百子湾附近的现代小区。

    进门后,周庸扫了一眼,说你家采光不错。他同学说是,都被搬空了,所以比较通透。

    我看了一下,除了马桶和洗手池,啥都没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四处检查,看有没有小偷留下的线索,然后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这栋房子里,每个屋都有烟雾报警器。

    我问装这么多烟雾报警器干嘛?

    他说就怕租客抽引起火灾,所以装这么多。

    我发了条微信给周庸,让他把人都带出去。

    周庸立马拽着俩同学下楼,说烟瘾犯了,让陪着去抽根烟。

    他们出了门,我开始找能登高的东西,上去检查烟雾报警器。

    正常的报警器,四边入烟口都一样,但厕所和卧室的报警器,都有一边不太一样,好像里面有东西。

    物资里只有一个宜家木架子能垫脚,应该是便宜,没被搬走。

    这架子特晃,容易摔。

    我看了下,卧室的报警器在墙角,我搬架子过去,靠在墙上,爬上去检查了一下,从有东西的那边,拽出来一个微型摄像。

    型号非常新,是最先进的,全角镜头,能旋转能调焦距——还有人在报警器后面的电线上,接了个小插座,让它能一直有电。

    微型摄像有个小卡槽,里面是张128G的内存卡,我伸手把卡拿了出来。

    他们回来后,问我找到线索没。

    我说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物业,看了大门监控拍的小偷搬家——“雌雄大盗”用的车牌是假的,警方已经查证过了。

    看完监控,我拽着周庸回到车里,拿出读卡器,插入那张128G的内存卡,用电脑读取。

    里面有几个文件,最新的是10月20日,周庸同学家被盗的那天。

    点开那天的监控,一对男女正在来回搬东西,能很清晰的看见脸。

    周庸在旁边抽烟,说卧槽:“这就找到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让他先别打,现在有个问题没搞明白——这个微型摄像,到底是谁装的。

    如果是周庸同学装的,他们没把它交给警察,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周庸说点点头,说明白了:“徐哥,你打开最开始录的画面,不就知道谁安的了么”?

    我说不行,这种新型摄像,是连着Wi-Fi的,安装的人可以在线下载、删除里面的内容,要是拍到了自己,肯定已经删了。

    

    (新型摄像有很多功能)
    我挨个视频检查,里面的内容被删减过,留下的都是些比较隐私的视频。

    其中有两条最让我俩震惊,编号IPC20161016和IPC20161018的两个视频。

    IPC20161016里面,是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像是父子——男人进屋后拿出零食给男孩吃,然后自己去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他让男孩也去洗澡,然后俩人没穿衣服上了床,开始进行一些亲昵行为。

    男人让男孩躺下,给了他一个iPad,让他趴着玩,然后他趴在了男孩身上……我和周庸看了几眼,赶紧关掉了。

    强忍着恶心,我俩又继续看其他视频,在IPC20161018里——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但男孩换了。

    这个男孩不太一样——很不配合,一直在甩胳膊,嘴里骂着人反抗。

    中年男人抽了他一耳光,扒光他衣服时,周庸看不下去,把视频关了。

    他点上根烟,说徐哥:“恶心,这tm还算是人么,肯定是这孙子装的摄像,拍儿童色情片卖钱”。

    我说有可能,但也不一定——那俩男孩没啥反抗能力,他完全可以拿手机摄像机拍,没必费劲装个微型摄像。

    而且对于色情片来说,从上往下拍,不是好视角,卖不上什么钱。

    周庸抽完烟,冷静了些:“不能真是我同学装的吧?”

    我说不知道。

    我让周庸给他同学打电话,要租住人员信息——房子总共租出去二十多天,十几波人住过,一个一个对,也不费劲。

    他说成:“不说微型摄像的事儿”?

    我说不告诉:“就说之前的房客里,可能有同伙提前踩点。”

    下午周庸的同学打来电话,说租住人员信息搞不到。

    他们给住家app打电话,要身份信息,对方不给,说要保护用户隐私,能提供的,只有姓名和电话号。

    我俩要来电话号列表,找到16日和18日,带男孩开房那人的信息,给他手机号打了过去,结果停机了。

    

    (租客的信息表)

    托在通讯公司上班的朋友查了一下,这是张不记名的手机卡,这人完全没留踪迹。

    我想了一天,把周庸叫来,说想继续调查,只有个破费的方法。

    周庸问什么破费的方法:“钱我出了”。

    我说这样——他同学的民宿,已经有几天没开了,微型摄像一直没连上过Wi-Fi,安装的人,如果不是周庸的同学,现在一定很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间民宿开业,他很大概率会来检查下摄像,毕竟这两套设备加起来,也得几千块钱。

    第二天,周庸去找他同学商量,说帮他们买一部分家具,将房子再挂出去几天,他们答应了。

    三天后,我们把房子挂在了住家app上,在周庸往里搬家具时,我拿了两套微型摄像,把卧室和洗手间原来的替换掉,连上了Wi-Fi。

    之后四天没啥异常——我俩在楼下车里蹲点、看监控,如果住进来的人没什么疑点,我俩就会关掉摄像头。

    第五天,住进来一青年,叫孔非——他进屋放下东西,搬个凳子,直奔卧室的摄像头就去了。

    因为离摄像头很近,我们通过手机,能很清晰看见他的脸,挺清秀的一个人。

    周庸正跟车里抽烟,没抽两口就扔了:“徐哥,这不是性侵男童那人啊”?

    我说上去问问,他想干什么。

    上楼敲了敲门,我说是房东,要取点东西,让开下门。

    孔非挺谨慎,和我对了一下他的个人信息电话,才打开门。

    门一开,藏在侧面的周庸就冲了进去,我在身后关上门,跟他合力把孔非推倒在沙发上。

    孔非死命挣扎,喊得嗓子都哑了,他声音有点细,高声喊时跟姑娘差不多。

    我怕被人误会,赶紧把拆下那两个微型摄像扔到他面前,说别喊了。

    孔非装傻,问我们这是啥。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他拆烟雾报警器的照片,又从他背包里翻出一工具箱:“这是住民宿该带的东西么”?

    他的包里,除了工具箱,还有身份证。

    我怕他跑了,拿起身份证,想用手机拍下来,结果身份证一入手,就感觉不太对——这是一假身份证。

    真正的身份证,摸起来应该有凹凸的感觉,孔非的这张身份证,一摸就是假的。

    我说得,哥们,先不说偷拍的事——买卖使用假身份证,是违法行为,轻的三年,重的七年,要加上偷拍,没个六七年够呛能出来。

    他有点害怕了,低头不说话,我说你别紧张:“咱又没什么仇”。

    孔非抬起头,问我想怎么解决。

    我没回答,问他拍的那些视频都看过么,他说看过:“留下来的,都是我没删的”。

    周庸问他拍这些干嘛,卖片么?

    他说不是,他在为一个叫隐秘生活的app工作——收集刺激的直播视频,这些微型摄像什么的都是公司报销,总共能给报销7套。

    怕我们不信,他还拿出购买7套摄像的发票照片给我看——开的确实是公司发票,写着北京无限制有限公司,税号是91110105xxxxxxxxxxx。

    我以前查过一案子,在夜行实录0040里写过。

    有些摄像直播的APP,可以破解弱密码的家用摄像头,直播你的家庭生活。

    想看比较刺激的房间,就要单交钱——我问孔非,是不是在人为制造这些“刺激”的房间。

    他说不是:“我们属于两个商业模式,他们这是违法”。

    周庸说哥们,能不能有点数:“你TM也违法了”!
    比起直接入侵人家监控的app,隐秘生活确实稍好点——他们先录下刺激的东西,剪辑到关键时刻就停。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恋童癖看见孔非盗录的视频,他会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把男孩抱到床上,开始脱男孩的衣服,然后画面就卡住了,出现一个提示:成为顶级VIP可继续观看。”

    总有一些热血上头的傻x,会花188块,充个顶级VIP——他充完钱后,会发现,画面还是卡着不动,一会终于缓冲了,视频又回到刚进门脱衣服的情节,永远就这一段。

    这段视频根本不是直播,只是一段稍带露骨情节的MP4。

    可怕的是,每年有几百万人上当充钱,这是个价值几亿的产业链。

    为了验证孔非没骗我,我用app解析软件,解开了隐秘生活app的安装包,里面的视频都是下载好的,全是mp4格式。

    周庸拿备用的安卓手机,下了一个隐秘生活app,发现首页有各类吸引人充会员的内容——黑丝、娈童片、GV……什么都有,但都是直播偷拍模式的。

    所有有癖好的人,都能在这儿找到属于自己的分类——一旦有人忍不住充了钱,就会发现,首页能看的,就是这款app的全部内容了。

    我问孔非,他们就放一小段,为什么非得花大价钱偷录,直接花钱买点不行么。

    他说不行,用老片或者演的,老狼们一眼就能分辨,只有在家庭旅馆录出来的真货,才能让这些人充钱。

    周庸翻了一会隐秘生活app,说徐哥你看眼这:“是不是那孙子”?

    我接过手机一看——还真是那个中年变态,带着那个甩胳膊骂人,不愿意的男孩,但地点却不是周庸同学家了。

    因为只有一小段,不涉及关键剧情,我反复看了几遍——上次因为不想看,没仔细观察,以为那个男孩挥胳膊骂人是反抗。

    但今天再看另一段视频,感觉有点不对。

    那男孩甩胳膊和骂人,好像有点不受控制和抽动,而且他骂人基本就三句:“操、CNMD、CTMD。”

    这让我想起一种病,一般在青少年时期发病,肢体抽动并不停骂人,得病的一般都是男孩——这病叫抽动秽语综合症,这男孩越看越像得了这病。

    

    (我觉得那男孩有秽语症)

    隐秘生活app上,还有其他五个中年变态的视频,他最常带着的男孩,就是这有秽语症的男孩。

    我问孔非,这些视频都是跟哪儿拍的,他说都是附近的民宿。

    民宿不像酒店,和公安没有联网,入住不需要验证身份证,成年男子带男童开房,住酒店监控多,也引人注目——住民宿会被认为是父子。

    让他把这几个地点标出来后,孔非问我俩,能不能放他一马,他没做什么太伤天害理的事儿。

    周庸很生气:“遇见这事,你不报警,也不管,还TM不够伤天害理?”

    我说这样吧:“你不是藏了很多摄像头在附近么,只要那男的出现了,你马上通知我们,别让他祸害孩子,咱就两清。”

    他说行。

    孔非走后,周庸特生气,问我怎么就放过他了。

    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救出来——最后再报警,向网监举报,一个都跑不了。

    四个民宿地点,连带周庸同学家,都在百子湾附近,正好能连成个小圈。

    很有可能,这就是中年变态的活动范围。

    这个中年人,总带着秽语症男孩,他俩可能是一家人——如果他们是父子之类的关系,可能在附近医院看过病。

    我和周庸拿着照片,三天内问遍了圈内有儿科的医院,尤其是治疗秽语症的医生,没人见过这俩人。

    第四天,周庸问我要不要扩大范围找找,我说再等等——这个圈内,包括小学在内,有什么孩子集中的地方,都去看看。

    我俩每天放学时,都去询问老师和孩子,但一直没找到知情人。

    三天后,这个圈内我俩没去的,就剩下一所孤儿院。

    最后去,是因为去孤儿院需要提前申请——要跟随义工组织一起,还得提前进行十分钟的培训,告诉我们说话要注意方式,甭提及孩子身体的残疾。

    我俩买了一大堆水果和乳制品带去,工作人员对我们的态度都很友善,尤其是周庸,特别受女老师欢迎。

    在我的示意下,他一直在套词儿,想问出有没有得秽语症的孩子——老师们说没有,孤儿院的孩子一般都身体有缺陷。

    行为缺陷,身体没毛病的,很少会被抛弃。

    当了一天义工,完全没线索,周庸很沮丧,说查不下去了徐哥:“咱报警吧”。

    我说成,出门就报。

    孤儿院的大门边,有一个照片墙,靠左边贴着最新的照片——星星闪光童星经纪公司,组织留守儿童与孤儿院活动留念。

    我看了眼照片,站在最中间,和院长一起的男人,就是视频里的中年变态。

    给周庸使了个眼色,他带着几个女老师往这边走,我示意他看照片,他看了两眼,说卧槽。

    女老师们问咋了,周庸说没什么:“你们还和童星经纪公司有合作啊,是有孩子要演戏么?”

    老师说不是,陈总是个爱心人士,自己做儿童产业,还特关心留守儿童和孤儿院的孩子们,这次是他组织留守儿童进城玩,要培养他们当童星,顺便带到孤儿院来,让孩子们一起闹闹。

    周庸又问了些问题,关于星星闪光童星经纪公司,以及那个叫陈文伟的老板,发现她们也不太了解后,我俩出了孤儿院。

    出了门,周庸掏出烟点上,说徐哥,我忽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对孩子做出那种事情的人,竟然一直从事儿童相关产业:“还TM是一爱心人士,卧槽,什么事儿啊,太JB糟心了。”

    我也抽了口烟,说是。

    回去后,我开始调查这个陈文伟——通过工商局的公示信息查询,陈文伟有两家公司,还是一家慈善私募基金的主理人。

    两家公司,一家是星星闪光童星经纪有限公司,一家是极致信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童星经纪公司很有名,举办过很多儿童模特赛之类的。

    另一家公司不出名,但他们的注册地址,都在南城的彩虹产业园。

    晚上9点,我和周庸在宋家庄附近的京虎门吃了顿涮肉,开车去了彩虹产业园——说是产业园,其实就是一四层楼,带个破院,看门大爷用手机在看成龙的老片,对我俩进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进了楼,我俩到315室,玻璃大门已经锁了。我拿出铁丝,把锁打开,戴上帽子,进了屋。

    用扫描仪扫了一圈,屋里没监控,我打开手机,绕着屋里转了一圈——这公司还挺大,但大部分是童星经纪的地儿,极致信息网络科技,只有十来个座位。

    我和周庸挨个打开童星经纪公司的电脑,什么都没发现,但在极致信息网络科技的电脑里,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聊天,都在QQ上。

    他们的电脑上,都存着一大堆QQ号,全部保存密码。

    我登录这些qq后,发现它们全是用来聊天的——和初中生、小学生。

    这些人自称童星经纪,要“招聘童星”或者“组合招人”。

    他们诱惑女孩,进了公司就能见到当红小鲜肉,然后借口视频面试,向未成年人要裸照、视频,然后将这些都存起来,统一卖给色情网站。

    

    (相关新闻)

    我在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找到几个色情网站,其中有一个叫“超品男孩”,网站上有一排男童局部打码的照片,下面还有标价。

    最后是有需求,联系电话。

    记下电话,我打了过去,对方一开口,就问我要什么服务。

    我问都有什么服务,他说很全:“你想要的都行,不死人就行,伤了得加钱。”

    我问他年纪都多大。

    他说北京的都是十到十四岁,要想要更小的,得从上海调,那就贵了。

    关于服务方式,他们可以提供上门服务,但需要先交钱:“你带他逛街都行,只要到点带回来。”

    我说成,跟他约好,后天在朝阳大悦城碰头,五个小时,价格是五千。

    

    (预订成功短息)

    我俩把聊天记录之类的证据,都拍了一遍,第二天上午,又来到这个园区,在楼下抽烟聊天——等陈文伟来。

    十点半左右,陈文伟来了,开着一辆奥迪Q7,这车是自动锁,所以他关车门后没再确认一下。

    我假装和周庸聊天,用余光看着陈文伟,一手抽烟,一手插在兜里疯狂的按汽车干扰器。

    等陈文伟一进门,我和周庸立即冲过去,拉开受干扰没锁上的车门,拿出了他车里的笔记本电脑,夹在怀里,低头走出了产业园。

    回到家,我弄开笔记本,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的裸照和视频——主要是男童的,而且陈文伟已经按年份排列好,从2004年,他的暴行就已经开始。

    除此之外,电脑里还有童星公司更衣室的偷拍视频。

    最让我和周庸震惊的,是一个叫最爱的文件夹——里面是陈文伟玩弄各种比较“另类”的孩子,其中就有我们在视频里看见,得秽语症的那个男孩。

    陈文伟录视频时,让那男孩多说脏话,他站在男孩身后,逼迫他说出更多脏话时,自己在后面大喊:“够味儿!”

    除了秽语症外,2006年的一个视频,把我和周庸都看傻逼了——那个视频叫双性人,陈文伟找到了一个孩子,同时具有男性和女性的性器官,他不停的玩弄这个孩子,并嘲笑他怪物。

    这个孩子,是少年时的孔非。

    我忽然想起,孔非尖细的嗓音,以及他给我看的发票。

    无限制公司总共给他报销了7个微型摄像,怎么就那么巧,他的这几个微型摄像,都安在陈文伟常去的民居。

    他一定跟踪很久了。

    我拿起电话,打给孔非,他很快就接了,我听见电话那头飞机场的声音——工作人员在提醒,登机时间快到的乘客,可以从7号安检口走。

    我问孔非去哪儿,他说去韩国,我说那陈文伟怎么办:“说不定需要你出庭指证他。”

    孔非一愣,说你都查到了:“我拿那些录像,从他手里要了200万。”

    我告诉他,这是勒索,他犯法了。孔非说无所谓:“这些钱够我做个最好的手术了,以后哪怕蹲监狱,我也是个正常人。”

    我问孔非不想报仇么,他说不想:“我十二岁之前,在村里天天受欺负,十二岁那年,陈文伟去建留守儿童学校,我被他从村里骗出来,说能当小明星。”

    “之后的五年多,也没人扶我一把,恨早磨没了,我就想当个正常人。”

    挂了电话,和周庸在车里抽了两根烟,差不多四点了,我俩开车去了朝阳大悦城。

    快五点时,手机响了,对方告诉我到朝阳大悦城的西门,我走过去后,看到那停着辆面包车,挥了挥手,面包车里出来一人,牵着一个肤色比较黑的小男孩,也就八九岁。

    我把五千块钱递给他,约好十点半还在这儿见,牵着男孩进了商场。

    

    周庸在里面等我,我把男孩交给他,让他带着买了套衣服,买了双Nike的鞋子,吃了顿博多一幸舍拉面。

    男孩特别高兴的时候,我们开着周庸的M3,带着他、孔非录的视频、陈文伟的笔记本,一起去了警察局。


    
    2006年7月14日,陕西汉阴县的凤凰山着了场山火,山下的村民报了警。

    第二天早上6点,六个护林员爬了4小时山,灭火后渴得受不了,到附近的道观铁瓦殿,讨口水喝。

    山路挺难走,他们爬到殿门口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几个哥们都渴懵了,赶紧敲门,结果半天没人开——他们感觉有点不对,观里的道士不能全出门吧?

    可能实在太渴,他们推门进了道观,然后差点被吓尿了:地上全是血,两间房被烧毁,到处都是苍蝇和飞虫。

    10具尸体,盖着红布和草席,散落在道观的各处,发出一股味道——整个道观里的人,上到63岁的女厨师,下到来上香的12岁男孩,裸死在各个地方。

    道观住持熊万成死得最惨——肚子被剖开,四肢被截断,俩眼珠子被挖,脚筋被挑,心、肺也都被掏出来,切成块下锅炒熟。

    被炒后的心脏,放在盘子里,还加了一个眼珠子摆盘装饰,除此外,还有一部分被喂了狗。

    在真武祖师的供桌上,有只死鸡和一个纸盒,纸盒上写了两行血字:“古先帝不淫乱违者杀,圣不许将奸夫淫妇以……”

    六个人都吓傻了,连报警都没想起来——直到有个人哆嗦着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他老婆才帮打了110,告诉警方 “铁瓦殿里出大事了。”

    当地警方迅速上了山,对现场进行侦查。

    除了熊万成外,其他9人尸体很完整,但身上都有不同的伤痕,来自两种不同的凶器,看起来像被杀过两遍。

    现场有件事很诡异——凶手虽然拿钱了,但没都拿走。

    死去的香客身上,现金还在,大殿的功德箱完好无缺,里面有一千多块香火钱。

    那怎么能判断凶手拿钱了呢?

    惨死的熊万成,有个塑料皮的记事本,警方在正殿前的空地上发现了这个本,里面有张血字写的欠条: “今借到各位精仙的现金柒佰贰拾贰元贰角正,借款人:邱金发。”

    经过比对,欠条和功德箱上的血字,是同一人写的。

    警方在山上调查时,事情传到了山下。

    灭观惨案唯一的幸存者,铁瓦殿的出纳,廖德生,意识到自己是道观唯一的活人了。

    案发前一天,他陪几个县里的领导上山看道观,商量着搞点旅游开发,本来应该住在道观里,但他老婆一直打电话,催他回家办事。

    本来他还不愿意,却因此捡了条命。

    那天晚上七点多,廖德生下山往家赶,在路上,他遇到了牵着一条小花狗的邱兴华。这个黑瘦矮小的中年男人,是铁瓦殿的香客之一。

    邱兴华第一次入住道观时,用的是个化名,叫“邱金发”。

    廖德生和他聊天时,发现邱兴华拿了件大毛衣,问他大热天拿毛衣干嘛。

    邱兴华说这东西好:“在哪都可以睡觉。”

    廖德生没多问,他想不到,这件毛衣,是邱兴华为了杀人后在大山里逃亡准备的。

    说到这儿,你可能觉得这人精神不正常:杀人前就做了逃跑准备,为什么又在杀人现场留下欠条?

    凶手是不是个精神病呢?

    犯罪学家想得却完全相反——半年后,这个细节成了认定邱兴华有刑事责任的证据:没哪个发作的精神病人,会在杀人前准备跑路。

    警方调查发现,邱兴华是唯一的嫌疑人,马上发了通缉令,但在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的山里,许多村民直到8月2日,警方地毯式搜山时,才知道邱兴华犯了事儿。

    案发后十多天,邱兴华还出现了好几次,牵着小花狗,笑嘻嘻地向人索要衣物。

    狗是作案前两天,他在一朋友家领养的。

    朋友捡到这条狗,但不想自己养,邱兴华觉得狗可怜: “如果你不想养,就给我养吧。”

    犯罪现场,炒熟的熊万成内脏,就是给小花狗的夜宵。

    7月28日,土生土长的邱兴华,凭着对大山的熟悉,逃出了警方的围堵线,并坐火车到了湖北随州。

    三天后的早上8点,住在随州国道旁的魏义凯,正坐在家门口收拾鱼虾,一个矮瘦的男人走过来,说自己是附近修铁路的民工,姓王,想和他合伙做腌鱼贩运的生意。

    魏义凯很高兴,留他在家里吃饭——假装成民工的邱兴华趁机偷偷观察,发现这家人条件不错,起了歹心。

    当晚十点多, 邱兴华冲进魏义凯家,用弯刀对着一家三口的头部猛砍,魏义凯被直接砍死,他的老婆和女儿身受重伤——砍完后,邱兴华翻出一叠现金后离开。

    在湖南干了一票后,他又溜达回了陕西。

    8月2日,一名妇女上山打猪草时看到了邱兴华,邱兴华向她讨东西吃。这名妇女看过通缉令,回家后赶紧报了警。

    半小时后,警方赶过来时,邱兴华已经跑了。

    这段时间,邱兴华一直在警方的包围圈里,他天天吃野果和玉米,从不敢在一个地方呆半天以上。

    8月5日,在凤凰山6公里外,两名漆匠回到临时工棚,发现锅里烧着饭,桌上的碗里,还有点饭没吃完,想到可能是邱兴华,急忙下山报警,警察赶到后,仍然没找到邱兴华。

    8月18日晚,邱兴华在山里呆的烦了,非常想家,连夜走了几十公里,跑回了家。

    在他家里,四名刑警已经蹲了22天,他们听见敲门声,开门冲出去,在院子里控制住了邱兴华。

    被控制后,邱兴华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对媳妇孩子狂喊:“快把菜刀拿来!”

    看着他这幅模样,老婆、女儿和儿子流着泪,没一个人动身。

    10分钟后,邱兴华被彻底制服。情绪稳定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可惜我的仇人还没杀完。”

    他的老婆,就是“仇人”之一。

    邱兴华说,回家是有两件事要办。一是看眼自己疼爱的儿子,二是把老婆宰了。

    “我被抓是我走错了一步棋,我应该先去杀了老舅哥家(老婆娘家兄弟)几个人,他们在我娶媳妇时难为我,还和我打官司,然后再回家杀老婆,她现在老骂我,得罪我了,这些人我都要杀了!然后跳崖或者投湖。结果我先回了家,走错了。”

    被捕后,邱兴华被铐坐在板凳上。家人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他说没有。抓他的警察同意他吃顿饭再上路。

    邱兴华想杀他老婆,他老婆却很关心他:“他黑瘦黑瘦的,我想着他回不来了,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因为山上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人敢给他做饭吃,饿都饿死了。”

    邱兴华老婆跟警察借了一盒方便面,给他泡上了。

    在吃过“仇人”泡的面后,邱兴华被警方带走了。

    邱兴华和他的“仇人”老婆,应该是真爱,起码曾经是——邱兴华身高一米六五、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他妈精神不太正常。他老婆家境在村子算不错的,长得也俊,是公认的村花。

    但俩人硬是走到了一起。

    1985年,邱兴华26岁,老婆家里看不上他,俩人一起私奔——被老婆家里人找到后,邱兴华挨了一顿暴打,被送进了派出所。

    他不服,用婚姻法维护自己权利,写好了 “状纸”,告到乡法庭与司法所——老婆的娘家,因为“干涉婚姻自由”受到了批评,邱兴华这才结了婚。

    婚后,邱兴华努力想跟老婆娘家人“证明自己”,但日子始终没起色。

    在他看来,自己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和周围那些只会种地的村民不一样,他会修柴油机和家电,把韩信当成人生榜样——老觉得自己会像韩信一样,干出番大事业。

    因为韩信36岁死的,他总结出一句“人生格言”:不怕36岁死,就怕死后无名。

    但几年过去,这哥们没干成啥大事:

    他柴油机修得好,但为了多点“回头客”,总在器械上留点小毛病;他承包过工地、打过鱼、挖过草药,但每次都干不长,还欠了一屁股债。

    在此期间,他跟媳妇还生了仨孩子,为躲超生罚款,七年搬了五次家。

    就这样,每次“努力”后,生活就变得更困难,据邱兴华的老婆回忆,在“改变命运的一天”降临前,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改变命运的一天”,不是邱兴华杀人的那天。
    惨案发生的两个月前,邱兴华和媳妇儿在石泉县逛街,一白胡子老头叫住他,说要给他算一卦。

    老头算完,告诉邱兴华,说他只要到凤凰山上,找到两块刻有姓邱祖先的石碑,多烧点香火,就能改变命运。

    我最开始以为,这是邱兴华精神出了问题,自己幻想出来的,但他老婆也能证明,这是真事。

    最扯的是,他真在山上找到了两块石碑,刻着邱字——这俩石碑就在铁瓦殿边上。

    我估计是,算卦老头在山上见过石碑,恰好又问到邱兴华姓邱,于是就给联系在一起了。

    邱兴华不想让两块石碑风吹雨淋,就把石碑挪到了屋檐下,还想给装个塑料棚子。管理员不让,双方吵了一架,最后他没招,又把石碑搬回了原来的地方。

    山上的道观也让他看不惯:他想求签,问儿子的前途,女儿是不是亲生的。在山下买了三十块钱香火带上了,却发现别人求签都是给现金——他觉得因为没给钱,熊万成看着不太高兴。

    他觉得熊万成是个假道士:比他高,比他帅,整天穿着西服。

    更可恶的是,他想算清女儿是不是亲生的,熊万成却告诉他,这事儿算不明白,建议他回家处理好夫妻感情。

    而且,“命运”让他看到了熊万成勾搭自己老婆,他坚称看到两人调情(检方还原现场时发现,以邱兴华供述的“捉奸视角”,根本看不到人),并顺带着再次觉得,俩女儿是老婆跟别人生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邱兴华精神有问题,他非常偏执,对问题反应过激,有道德洁癖,只相信自己想象到的东西——这都是偏执性精神病的特征。


    


    下山时,邱兴华气急败坏的反应,也完全异于常人,他逼迫老婆脱下衣服“检查身体“,然后再次逼问,两个女儿到底是谁的。

    他老婆没办法,表示下山就去做亲子鉴定,邱兴华这才恢复平静,和老婆言归于好,没再提亲子鉴定的事儿,仿佛就这么过去了。

    邱兴华的老婆当然想不到后面会发生的事——她早被生活限制了想象力。

    在她一生当中,只做过两件“叛逆”的事,第一件是和邱兴华私奔,第二件是邱兴华第一次质疑,女儿不是亲生的时,她气得没做晚饭。

    邱兴华被捕后,还在监狱里跟人唠叨,说自己老婆不行,有天没给自己做饭。

    不仅如此,邱兴华觉着自己有很多苦说不出:“我一直在等新的法律,能制裁第三者……可是没有。我一直在想,可恶的第三者,破坏幸福家庭和社会,可恶的第三者对社会危害影响极大极深……我也爱我的家,我也更爱今天的社会,我也更爱我那聪明的儿子……难道我愿意抛弃我的儿女吗?”

    可能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2006年7月15日,邱兴华做好准备,来到了铁瓦殿。

    

    (邱兴华在法院)
    那天夜里,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邱兴华从屋里翻出一把砍柴的弯刀,依次向十名受害者的头部砍去。

    砍过一遍后,他怕死不实,又找来一把斧子,在每人头上补了几下。

    这是法院宣判时的作案经过,事实上殿里发生了什么,邱兴华自己有好几种说法。

    有记者问他,为什么杀这么多无辜的人,邱兴华说,他杀熊万成之前,把其他人的房门都打开了,这样其他人听到他杀人的声音,就可以跑掉。

    “但他们一个都没有跑,听到声音的人起来和我搏斗,那个小孩我本想放他一条生路,但他和我搏斗,我只有把他也杀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杀人非常耗费体力,身高只有1米65的邱兴华,面对8个成年男性,只有被制服的份。

    据警方对现场的勘查,当晚邱兴华杀人速度非常快,总共时间可能只有三十分钟。他回来时发现那个孩子和他爸爸没有死,他们爬到了门口,邱兴华又拿起一只木棒将他们打死。

    我估计邱兴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心里,无法接受自己杀的人都在睡觉:这听起来太不英雄了。

    因为前半生都很狼狈,他很在意自己作为杀人犯的形象:“我不想杀了那个12岁的孩子,杀他的时候我难过得都哭了,因为我的儿子和他年纪差不多。”

    杀死十个人后,他把杀人用的弯刀、斧头和木棒收拾起来,又翻出来了些柴火和易燃的毛毡布,放了把火,在晚上七点多逃走。

    10月19日,安康中院审理后做出判决:故意杀人罪和抢劫罪数罪并罚,判处邱兴华死刑。

    一审宣判后,邱兴华不服,表示要上诉。

    他对证据、对死刑都没什么意见,但他不服判决书中“后又无端怀疑殿内主持熊万成调戏其妻”中“无端”两个字,坚持认为熊万成调戏了他老婆——他认为这事就像牛吃了他的庄稼,没人管,他把牛杀了,于是有人来抓他了。

    邱兴华坚信,杀熊万成,是坚守自己心中的正义 —— 他这辈子做得最漂亮的事,就是运用法律武器,把老婆娶回了家,但如果法律没把媳妇儿拴在身边,他就要用自己的“法”。

    在写给辩护律师的信中,邱兴华说,他找了很多法律的书看,想把第三者告上法庭。因为没有这方面法律来保护他,导致惨案的发生,法律工作者,对第三者在中国制造的血案,难道不在意么?

    法律工作者对这件事是在意的,但不是他幻想的“第三者”,而是邱兴华的精神问题。

    2006年12月11日,北大法学教授贺卫方、中国政法教授何兵、清华教授何海波,等五位法学专家发表公开信,请求司法部门为邱兴华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

    他们认为,邱兴华有家族精神病史,而且行为反常,如不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将损害被告人的权利和司法权威。

    法庭内部,围绕着是否要做 “司法精神病鉴定”,也展开了一场辩论。

    犯罪学专家李玫瑾,从几个细节上,确认邱兴华犯罪时,是拥有辨认和控制能力的:

    1、邱兴华作案前准备了逃亡的毛衣,下午上山又趁人们熟睡时作案,这说明他有等待和准备的过程。

    2、他作案后放了把火,这说明他故意破坏犯罪现场。

    3、他作案后逃离现场,在追捕期间遇见熟人,还威胁对方不许报警。

    4、他自己还有一点点后悔,那就是杀了一名让他想起自己儿子的12岁孩子。每次想到这个孩子,他都很不安。

    与此同时,邱兴华本人,坚决否认自己有精神病,拒绝司法鉴定:“我的人格自尊是应受到法律保护的,可是哪条法律能把熊万成和我老婆告上法庭,来赔偿我的人格自尊?我被判死刑认命,但老婆与熊万成不应逍遥法外。”

    在狱中,他还在写一本自传,《轰动全国的7·16特大杀人犯邱兴华一生的写真》,他担心一旦自己被鉴定成了精神病后,自己的书怕是没有人看了:谁会去看一个精神病写的书呢?
    在二审判决前,警方为他和两个女儿做了亲子鉴定——两个女儿都是他亲生。当人透过监狱的铁栏,将检测结果告诉邱兴华时,他十分惊讶。

    长时间的沉默后,邱兴华开口:“那我老婆还有其他不道德的行为。”

    2006年12月28日上午9点,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宣判,维持一审判决,判邱兴华死刑。

    9点50分,邱兴华被押出法庭。一名在刑车旁守候的记者突然大声问:“邱兴华,你后悔吗?”

    邱兴华笑着说:“不后悔!”然后就被押上了刑车。

    刑场在汉江北岸的沙滩上,47岁的邱兴华,不择手段地想拥有一段不狼狈的人生,但他死得很狼狈。

    注:部分图来自网络

    参考资料:

    1.《杀人狂邱兴华心路解剖:爱孩子动物却对人凶残》 腾讯新闻

    2.《邱兴华特大杀人案》 新浪专题

    3.《邱兴华杀人案公诉意见书》

    4.《邱兴华案一审判决书》 陕西省安康市中级人民法院

    5.《“杀人恶魔”邱兴华仍不悔罪,他是怎么想的》 新华每日电讯

    6.《逃亡途中邱兴华再酿血案》《人民公安》2006年(18)

    7.《心理学教授李玫瑾解读_铁瓦殿缘何成为发泄口》《人民公安》2006年(18)

    8.《邱兴华的悲剧人生》《人民公安》 , 2006 (18)

    9. 《当前中国个人极端暴力犯罪个案研究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报

    10.《何冉凤 邱兴华毁了我清白》 新京报
    【夜行实录0065】别乱喝杂牌奶茶,它可能是来自毒品工厂的瘾料

    今年11月5日,田静发给我一段视频。

    一哥们在直播打游戏,他女朋友坐旁边,俩人边玩边聊。玩了一会,这哥们忽然掀翻桌子,开始对女友拳打脚踢。

    打后还扑上去,开始用牙撕咬,把姑娘脖子咬得全是血。

    姑娘惨叫着挣脱,抄起烟灰缸,使劲给了他几下,打得满头血,然后姑娘打电话叫人,关了电脑。

    

    (为避免不适,我就截个图吧)

    我问田静,是找我做宣传么——这丧尸片给多少钱?

    田静说视频是真的,被咬那姑娘,是女孩别怕的读者,找她求助。

    我说求什么啊,直接报警就完了。

    她说这姑娘不愿意,俩人处了好几年,男孩一直挺好,就这一次忽然发疯,像中邪了。

    姑娘把他打晕后没报警,叫几个朋友过来,把男孩绑了——这哥们醒后不咬人了,但完全失忆,看完视频自己吓傻X了。

    他们找了一算命先生,算完说是撞邪了,收5000块做了场法事驱邪。

    但这姑娘有心理阴影,和男友一起时特不自在,总觉得他要咬人——她找到田静,问该不该分手。

    田静和这姑娘谈好了,让我过去调查,事后可以把调查结果卖给媒体,但得用化名。

    第二天中午,我带周庸去了草房附近的北京像素,姑娘和他的“丧尸男友”就住在这儿。

    他俩住了一loft,楼下客厅有一台式机,显示器是新换的——旧的那哥们发疯时砸碎了。房门和楼梯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算命先生说一个月内不能摘。

    

    (楼梯上的黄色符纸,已经贴一周了)

    姑娘一人在家——她没和男友说,想找人过来调查,再决定要不要分手。

    我和周庸把房子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问姑娘她男友“发疯”前,是否吃过奇怪的东西,服用了毒品、药物之类的东西。

    姑娘回忆一下,说没有,那天他俩一直在一起——在麦当劳吃了个巨无霸套餐,回来后吃了点大枣,冲了袋奶茶喝。

    我问是奶茶或者大枣的问题么,姑娘说不能:“那俩他都吃一周了。”

    周庸好奇问她,平时很迷信么,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找了个算卦的。

    她说最近怪事太多,科学解释不了——被咬前,她有好几个晚上,都是被男友的笑声吵醒的。

    她迷糊着睁开眼,发现男友正哈哈大笑,而且睁着双眼。她以为男友醒着,打了他一下,问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干什么呢。

    结果对方完全没反应,还打起了呼噜。

    姑娘吓出一身冷汗,上知乎问了一下,有个中医留言告诉她,这是脾虚,吃点糯米和大枣就好了。

    她买了几袋大枣,结果男友不但没吃好,还把她咬了。

    周庸说卧槽:“是有点邪,换我说不定也找人算算。”

    踢了他一脚,我说算你妹:“能不能讲点科学?”

    他点点头,说真有人弄出丧尸病毒了?

    我说丧尸你大爷,这怎么听都是癫痫——多数人喜欢叫羊癫疯。

    癫痫犯病时,不一定非得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也可能打人咬人,而且有种癫痫,病人睡觉时会睁眼哈哈大笑,叫痴笑性癫痫。

    用手机翻出相关新闻,给被咬的姑娘看了眼,我说带你男友去医院吧,可能是癫痫:“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先看病,后找跳大神的了。”

    叮嘱她两句,我俩开车去鼓楼的火烧云,吃了顿油焖鸡,跟田静说了下情况,就回家睡觉了。

    

    (火烧云的油焖鸡,隔一段时间就会想吃一次)

    11月8日,我和周庸正跟北海附近喝酒,田静打来电话,说那姑娘带男友去检查了:“协和、北大都去了,确定不是癫痫。”

    我问那是什么问题?

    她说睁眼睡觉是面部肌肉病,哈哈大笑,可能就是说梦话,但解释不清为什么咬人。

    挂了电话,周庸看我有点走神,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不是癫痫,装逼被打脸了。

    第二天上午,我俩又去了北京像素,那姑娘快崩溃了,说肯定是中邪了。

    我让她别慌,说没有中邪这种事,肯定哪儿有问题,还没发现。

    和周庸商量了一下,我们想了个办法——还原事发当天,咬人哥们所有的行为。

    我让姑娘使劲回忆,那天她俩都干了什么,然后让周庸假装她男友,把所有事情都再做一遍。

    早上八点,男友加班回来,他们跟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俩鲜肉包,吃完去长楹天街逛街。

    

    (北京像素的便利店)
    中午,他们在麦当劳,吃了两个巨无霸套餐,然后回家,用电脑看了《时空恋旅人》。

    晚上七点,冲了杯奶茶,吃了点枣,他俩开始直播打游戏。

    因为刚开始做,玩的也不好,没人看,但录下了咬人的画面。

    周庸在吃枣喝奶茶时,出了点问题——吃后没多久,他脸色泛红,眼睛充血,明显有点亢奋。

    我问怎么了,他很奇怪,说没怎么:“现在感觉挺好的,清醒又有劲。”

    让他把手给我,打开手机的秒表,测了下心跳,已经快200了——枣和奶茶里,有样东西有问题。

    我让周庸去洗手间,抠嗓子把胃吐空,让他躺下深吸气,往他脸上浇冰水——这样能降低心率。

    十多分后,他心率降下来了。

    

    (冰水可以降低心率)

    我问那姑娘,她有过这种症状么,她说没有,但她男友偶尔会有点亢奋。

    问她枣和奶茶都尝过么,她说枣吃过:“奶茶没怎么喝,这奶茶甜到掉牙了,喝着有点齁,我男朋友喜欢甜,所以总喝。”

    枣有问题的概率小,我拿过来吃了两颗,等了几分钟,没反应——有问题的应该是奶茶。

    奶茶的牌子叫劲香,从来没听过,网上也查不到厂家信息,只有一家某宝店有卖。

    我问姑娘,奶茶是哪儿来的。

    她说,是一叫“小萧峰”的游戏主播,寄给她男友的:“奶茶有问题么?”

    我说可能是。

    14年时,我回哈尔滨,和一缉毒队的朋友吃饭——酒桌上聊起一传闻,哈尔滨街上,有疯子到处咬人。

    我一直以为是都市传说,结果他告诉我,是真事。

    那段时间,有人在哈尔滨卖一种新型毒品,“丧尸药”,吸多了会产生幻觉并咬人——疯子咬人传闻,就这么来的。

    

    (哈尔滨“丧尸药”的相关新闻)

    警方调查后,发现一贩毒团伙,用汽车从山西长治运“丧尸药”到哈尔滨卖。

    他们和长治警方联手,断了这条运毒通道,把毒贩全抓了,还没收了7000克丧尸药。

    猜测奶茶有“丧尸药”成分,我让周庸拿几包,去五道口的一家私人实验室化验,我自己花两天时间,调查了下那个网名“小萧峰”的游戏主播。

    他以前是《英雄联盟》某职业战队的替补,后来过气了,开始直播《王者荣耀》,喜欢玩达摩,各平台加起来有几十万粉。

    最近他一直在推一叫天天赢的电竞网站——这网站有点意思,是个变相的在线博彩网。

    上面能充钱买种叫“菠菜”的东西,指定某直播平台的一场比赛,下“菠菜”押游戏双方胜负,一块钱一颗“菠菜”。

    为了规避风险,网站上只能用钱换“菠菜”,不能拿菠菜换钱——他们找了几个“小萧峰”这样的知名主播,让他们作为“银子商“,私下负责换钱给大家。

    跟“小萧峰”来这网站的粉丝,都是铁杆,愿意信任他,很多人都会充钱赌。

    最近网站出了问题,出名的游戏主播都走了,玩家手里的“菠菜”,全都换不了现金——很多人在网上骂“小萧峰”,说他不是东西,骗粉丝钱。

    “小萧峰”还回应了一次,说这平台出问题了,新平台正在筹建,到时菠菜可以照旧兑换。

    他还邮了些奶茶、u盘之类的东西,安抚兑换不了现金的粉丝——咬人那哥们的奶茶,就是这么来的。

    两天后,奶茶的成分没分析完,但测出了含有甲卡西酮,基本确认是“丧尸药”。

    

    (这种新闻有很多)
    周庸拿化验单给我,说徐哥:“咬人那哥们,为什么之前喝没事?”

    我说那哥们加了一夜班,又陪女朋友逛了一天,身体肯定虚,可能当时又多喝了两包“毒奶茶”,过量了。

    周庸点点头:“那个小萧峰,为什么给粉丝邮毒品,是被骂太狠报复么?”

    我说有可能,这种毒品成瘾性挺强的:“只有一家某宝店卖这奶茶,我跟上边买了几包,要不你再试着喝一小口?”

    周庸说操,你为啥不喝。

    我说你喝过一次,能对比是否一样:“这次少喝点,觉得有反应,马上抠嗓子吐出来。”

    周庸冲了一杯,喝两口后,说味不对,没上次喝的甜。

    等了一会,看他没不良反应,我又让他喝了半杯,还是没反应——这奶茶应该没问题,不仅因为没反应,还因为它不甜。

    甜味一般用来遮掩别的味道,这个奶茶里应该没什么想隐瞒的。

    第二天,我俩带好录音笔和纽扣摄像机,打算去见这个“小萧峰”。

    他有一战队,常年跟石景山附近的凯瑟网吧训练,我们按照网友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

    网吧在一小学对面的一楼,墙边贴满了补习班广告。

    走进去,只有六七十平米,桌子堆得很密,全是烟味。总共没几排电脑,差不多四十来台,位置都满了。

    在这玩游戏的人,喝的都是脉动、红牛、冰红茶,并没有奶茶。

    周庸跟前台的货柜看了看,也没有奶茶——看来这儿不卖。

    前台挂了一小黑板,上面写着:为了电竞梦想,撸起袖子加油干。签名是小萧峰。

    绕网吧转了两圈,前台的漂亮姑娘盯上了周庸,问他要上机吗。

    周庸叫我:“徐哥,咱上机么?”

    没等我回答,门口进来十多个人,把前台围住了,问小萧峰在哪儿。

    前台的姑娘说他带战队去五彩城比赛了,得过一会儿能回来。

    带头人是个一米九十多的壮汉,说行,你在这儿就不怕他跑了,今天菠菜的事儿必须得解决了。

    十几个人坐在网吧门口,小学放学后,没一个学生敢过来玩。

    一个多小时后,门口有人喊了声:“回来了。”

    他们站起来,冲过去围住一人,前台的姑娘也关心的走出去。

    小萧峰被人围住了,没怎么慌,说对不起兄弟们:“对面放学了,咱进去说。”

    进了网吧,小萧峰走到前台,说兄弟们,你们既然能跟我下注,应该都了解我一些:”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讲义气,事儿我一定解决的,再给兄弟点时间,保证大家都能拿到钱,行不?”

    带头那壮汉说拉jb倒吧,都tm多长时间了,一直没解决:“我还等钱给我爹治病呢,今天你说啥都不好使!”

    小萧峰没接话,从冰柜里抱出几瓶饮料,递给围住他的人,说大家都渴了,喝口水。

    发完水,他拿出一提啤酒,抽出一瓶,壮汉说怎么着,想打架啊?

    他说不是:“菠菜这事,确实兄弟办的不地道,今天我把这提啤酒干了,你们再给我一周时间成么?”

    壮汉不同意,说别净整没用的,又邮奶茶又表演喝啤酒的,你跟我们耍猴呢。

    后边有人摔出几包奶茶,说就你这jb三无产品,谁敢喝啊,十包都tm不值一根菠菜。

    我和周庸身后,有个上网的哥们,拿了一大碗,泡了两袋方便面,正边吃边看热闹,壮汉走过来,一把抢走他的大碗,把方便面倒在地上——吃面的哥们都傻逼了。

    壮汉拿着大碗,放在门口的柜台上,用牙开了两瓶啤酒,倒进碗里,然后从地上捡起几包奶茶,混在啤酒里用手搅拌。

    奶茶混着啤酒,稠得要命,我和周庸都快看吐了——快搅不动的时候,他拿了桌子上的烟灰缸,把烟灰和烟头倒了进去,递给小萧峰,说奶茶、喝酒、抽烟,都是你喜欢的,你把这一碗喝了,就再给你一周。

    

    (恶心的啤酒奶茶,周庸看见这图就想吐)
    小萧峰端着大碗,有点犯恶心,前台姑娘拉着他,叫他别干傻事,让那群人别闹了,说要报警。

    那壮汉说你tm就是一个婊子,别逼逼。

    小萧峰说操,有啥劲别冲女的使,这事儿和她有啥关系。

    说完,他端起大碗就喝,奶茶啤酒稠得喝不动了,他放下大碗,用手一口一口抓着,干呕着吃了下去。

    所有人都傻了,周庸扶着我肩膀,说徐哥我不行了,马上要吐。

    我说你再坚持坚持。

    吃了大半碗,那壮汉先看不下去了,说别吃了,再给你一周时间。

    小萧峰放下大碗,手扶着墙,慢慢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壮汉走过去,把他拽起来,说你牛逼,但一周之内必须还钱,下次吃屎都不好使了。

    小萧峰站起来,忽然抓住壮汉,使劲咬住他的脖子,两个眼睛里全是血丝。

    壮汉一边惨叫,一边打他的头,他就是死死咬住,后边好几个人上来都拽不开,壮汉还挺冷静,说别使劲拽,掰他嘴:“别把我肉拽掉了。”

    周庸说操:“刚才被恶心到,忘了奶茶是丧尸药了。”

    我跑到洗手间,用垃圾桶接了小半桶水,跑回前台,大喊一声掰他嘴,把水对着壮汉和小萧峰的头部一浇。

    小萧峰受凉水刺激,愣了一下,几个人掰开他的嘴,一脚把他踹开——他嘴边全是血,还挂着一丝肉。

    我喊人一起把他制服,头抵在了墙上,让人打120。

    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护士给他打了针镇静剂,他才平静下来。

    我说了一下,他吸毒过量,得赶紧洗胃,护士点点头,把他抬上了车,前台和被咬伤的哥们,也跟着上了车。

    搞定了小萧峰,要债那些人很感谢我俩,递烟过来,问我们是来上网的么。

    我说不是,我们是记者,最近正写电竞赌博的事,想来采访一下“小萧峰”,没成想遇到这事儿。

    递烟那哥们叹口气,说我们也不想这样,小萧峰其实挺仗义,原来和其他主播的粉掐架,他都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粉丝。

    说骂我的人,送你们四个字:开心就好;骂我粉丝的人,送你们四个字:去你妈的。

    但再仗义也得还钱啊。

    周庸说你们也不地道,逼他就算了,骂人前台姑娘干嘛?

    那哥们说一时冲动:“她叫李雯,小萧峰女朋友,王哥刚才可能在气头上,就连她一起骂了。”

    周庸说你们损不损啊,管人一小姑娘叫婊子。

    这哥们脸上有点挂不住,解释说也没瞎骂,李雯在KTV坐过台,也就小萧峰不嫌她。

    周庸生气了:“坐过台怎么了,谁比谁低一等啊?”

    我拽住他,说先不聊这事:“你知道他们送哪医院了么,我们想采访。”

    他说知道,就八大处附近那个,我们有人盯着呢。

    我和周庸到医院时,小萧峰用胃管洗了胃,已经睡着了。李雯跟床边陪着,门口有个要债的盯着。

    周庸看着病房,说徐哥你没觉得不对么。

    我问哪儿不对,他拽我下楼抽烟:“咱判断,他为了报复,邮毒奶茶给粉丝,但这人看着挺二,不像这样人啊。”

    我说是不对,但不能从性格看,人都没准儿。

    周庸问那看什么,我说看事儿——他要知道奶茶里是“丧尸药”,不可能犯傻都喝了,除非想自杀。

    他说卧槽,有道理啊。

    抽完烟上楼,小萧峰还没醒,我俩把李雯叫出来,问她奶茶是怎么回事。

    她犹豫着不说。

    我说姑娘,你男朋友涉嫌赌博、贩毒、故意伤害。你要知道点什么,赶紧说,再晚就没机会了。

    她想了想,说苏一杰(小萧峰)也是被坑的,赌博网站、奶茶什么的,其实和他没啥关系。

    那个天天赢网站,是以前同战队的朋友,林宇光办的。

    林宇光跟他说,代理菠菜平台特赚钱,知道他一直想做电竞工作室,就拉他一把,让他跟着赚点。

    一开始,林宇光确实给他分了点钱,但这些钱早就赔给粉丝了。

    后来林宇光赖账走人,小萧峰的菠菜也砸手里了,他很讲义气,都没跟别人说,一直陪人打练习赛还钱。

    奶茶什么的,也都是林宇光操作的,他们完全不知情。

    我问李雯能不能联系上这个林宇光,她说谁也联系不上,但知道他家地址,在苹果园四区。

    第二天,苏一杰醒后,我和周庸跟他聊了一次。

    只要聊到林宇光、赌博和毒奶茶,他就不愿多说了,狠话软话都不好使。

    没办法,我俩只好去李雯提供那地址蹲点,蹲了三天,啥也没见着。

    周庸说徐哥,这也不是办法啊:“咱不能一直跟这儿蹲着啊?”

    我说是,得想想别的招。

    花一天时间,我俩把林宇光所有微博都看了个遍,终于在他微博里找到条有用信息——他去年买了台丰田凯美瑞,发照片时,暴露了车牌号。

    我托车管所的朋友,查到了他的违章记录,就在前天,他跟怀柔的京加路附近,吃了张罚单,原因是违章变道。

    周庸用地图查了下位置,说徐哥,丫变道那地儿,只有一个下道口,就是到大屯村的,他肯定藏那儿了!

    我和周庸开车去了大屯村,晃了一圈,跟一栋二层公寓门口,发现了林宇光的凯美瑞。

    下了车,我俩进公寓,问还有房间租么,老板说有。

    这种地方没人爱住一楼,没安全感,所以一楼房间都空着。

    二楼没住满,但也快了——就剩楼梯附近容易被吵到的房间。

    我说楼梯好,就爱住靠着楼梯的房间,让周庸扫码支付一千五,租了一个月。

    老板走后,我拿出猫眼监控摄像,把房门本来的猫眼替换掉——每一个经过楼梯的人,都会被我们录下来。

    观察了两天,我们确定,林宇光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11月16日,林宇光下楼,经过我们房门时,我打开门,和周庸一起把他拽进来,告诉他别动,等会带他去警局——我没撒谎,拽他进来的时候,我让周庸给他表姐发微信报警。

    但在警察来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

    林宇光以为我俩是警察,特害怕,说到电竞赌博的事时,很快就交代了——确实是他干的,和小萧峰没啥关系。

    我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回苹果园小区的家,是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么。

    他说没跟那儿住过,从做电竞博彩开始,他一直住怀柔这边。

    周庸说操:“李雯骗咱俩?”

    我没回答他,问他奶茶怎么回事,林宇光说什么奶茶,我拿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他说没见过。

    警察把林宇光带走后,我俩去了趟医院,小萧峰已经出院了,我们又去了网吧。

    李雯不在,小萧峰坐在网吧前台,我让周庸拽他出去,拖延点时间。

    周庸点点头,进去拽他到门口抽烟。

    我钻到前台,里面有两台电脑,一台用来开机计时,一台是网管玩的,小萧峰刚打完一局英雄联盟,还没退出。

    缩小屏幕,打开浏览器,查看最近浏览记录,我发现了一家某宝奶茶店的链接——点进去,就是唯一卖劲香奶茶,我买了一包,不含毒的那家。

    有个某宝号登陆着,我查看了一下这个号的聊天记录,那家奶茶店在聊天列表里。

    他们的聊天方式特奇怪,李雯买了五百包奶茶,留言告诉店家,说发一百包。

    店家回复说知道了——这一百包奶茶,是分批购买的,邮向全国各地,其中就有北京像素,我去过的那对情侣家。

    查了下帐号,除了奶茶,还买过一些女性衣物和用品,这应该是李雯的号。

    我关上网页,恢复英雄联盟界面,从前台钻出来,周庸和小萧峰正好抽完烟回来。

    

    (和卖家的聊天记录)
    回家后,我又去那家奶茶店,买了五十包奶茶,留言给店家说,邮十包过来,店家回复说好。

    两天后,奶茶邮到了,我冲了一杯,用舌头舔了一下——特别甜。

    我给鞠优打电话,让她来一趟,跟她说明情况。她把奶茶带回了警局,带人逮捕了李雯和小萧峰。

    11月19日,周庸叫我和鞠优吃饭,问那案子怎么样了。

    鞠优说完事了——奶茶都是李雯弄的,苏一杰(小萧峰)完全不知情。

    周庸问图点什么啊,鞠优叹了口气。

    李雯的弟弟有网瘾,特爱玩游戏,因为天天盘腿坐着玩游戏,得了静脉血栓。

    有次跟网吧通宵了三天,结果血栓上移到脑部,崩了。

    当时在网吧的人,没一个帮他,直到有俩人打完了一盘,才给120打了个电话。

    因为救治太晚,他弟下肢瘫痪了。

    李雯家有点困难,为了给他弟治病,李雯在一个app上借了“佳丽贷”。

    这种贷款,只借给好看的姑娘——一旦借款者还不上钱,就会被介绍到酒店KTV去上班陪酒。

    因为没还上钱,李雯在KTV干了两年,靠卖身还了钱。

    在那儿工作时,她认识了挺多“社会人”,从他们那知道了买“丧尸奶茶”的渠道。

    还完钱出来,她和小萧峰谈了恋爱,掌握了一大堆粉丝信息——趁着小萧峰做电竞博彩,她邮了一些易上瘾的奶茶,给这些游戏爱好者。

    她觉得这些玩游戏的人都可恨,害她弟弟瘫痪,害她失足。

    我问鞠优,这姑娘对小萧峰什么感觉。

    鞠优说不知道:“没问过,我又不八卦。”

    

    周庸喝了口酒,说操,小萧峰真是小萧峰啊。

    问他怎么了,他说徐哥你看:“为朋友背锅,为姑娘背锅,两肋插刀,又被这些人背叛,这不就是萧峰么?”

    我说还真是。


    

    【台湾爱情故事:抢男人,杀闺蜜,就想当个好翻译】

    今天讲一起校园情杀案,顺便聊聊爱情。



    我在情感方面觉醒得挺晚,初中时,精力都浪费在了打球和看书上,缺乏对女性的欣赏。



    直到同班一姑娘对我表示好感,我才意识到,卧槽,原来生活里还有这玩意儿。



    被表白后,我心里比较忐忑,姑娘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我配人家,算是高攀了——但这事来得太突然,我告诉姑娘,让我考虑考虑。



    那天我心事重,放学没打球,直接坐上公交回家。



    当时哈尔滨的公交车上,开始有了小电视,在我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没完没了地播人流广告。


    那天也是一样,我上了车,正在播某妇科医院的广告——青春!满是憧憬与懵懂,青春!难免因爱而冲动。意乱情迷时,爱的果实悄然而至。



    播到这儿时,广告还配上了个摸着肚子,一脸惊慌的少女。



    我当时也慌了,越看那少女,越觉得跟我表白的那女孩很像。



    这广告几乎成了我的心理阴影——“你年轻,你傻,你冲动,所以你捅篓子了”的逻辑,让正青春期的我十分懵逼,它给了我一特琼瑶的情节,告诉我这么下去,必然会搞出条人命。



    第二天上学时,我拒绝了那姑娘,还傻逼地以为,这样对我俩都好。



    等大点了,我明白过来,爱情不是一人流广告,也不是一琼瑶剧——它不是种折磨,大家都是奔着快乐去的。


    

    公交车上的人流广告,是我的童年阴影


    但就这么简单的事,总有人想不明白,我要说的这起凶杀案,非常琼瑶——为爱冲动,互相折磨,下场很惨。



    国共内战后,清华大学被分成两个——北京清华大学,台湾国立清华大学(下面统称台湾清华)。



    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这起凶杀案,就发生在台湾的清华大学。


    1998年3月9日上午,有人在台湾清华,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



    尸体在辐射生物研究所演讲厅的角落,旁边就是冷风机——从现场看,凶手似乎想把尸体藏在冷风机的柜子里,但最终放弃了。



    警方到达现场后,在现场没闻到尸臭,全是呛鼻子的化学药剂味儿,尸体躺在地上,从脸到胸口,完全被化学药剂腐蚀,像个被溶解掉的模特。

    

    (辐射生物研究所演讲厅,尸体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

    女尸的左臂下方,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警方怀疑,这是起强奸杀人毁尸案,立刻展开调查。



    因为女尸被强酸腐蚀得焦黑变形,看不出长什么样,警方只能一一排查该校失踪女生。



    当晚排查过后,他们认为尸体可能是该校辐射生物研究所二年级(相当于大陆的研二)的研究生,许嘉真,她已经失联两天了。



    警方通知许嘉真的父母前来认尸。



    尸体难以辨认,许嘉真的父母拒绝接受这具惨死的尸体是他们的女儿。



    警方告诉许父,他们在尸体的腰部,发现了一个bb机,让他打电话呼一下女儿的bb机——许父呼叫,发出响声后,他一下瘫软在地上。


    确定尸体是许嘉真后,警方开始查她的人际关系,约谈了同学和辐射生物所的工作人员。



    正常想的话,那个避孕套一定是破案的关键,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凶手是不是有点太智障了,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留在现场,还不如干脆自首。



    大量的走访后,警方发现,许嘉真生前卷入了一场离奇的四角恋。



    她和同班同学、室友兼闺蜜洪晓慧,共同爱上了一男的——博士生学长曾焕泰,并一直在做他的秘密情人。



    于此同时,曾焕泰还有自己的“正宫”女友,这个女友知道许嘉真、洪晓慧的存在。



    复杂狗血的人物关系,就像台湾那些年里,一部接一部的琼瑶剧。

    警方当时就把曾焕泰叫来审讯——但这哥们很懵逼:如果尸体没有被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许嘉真已经死了。在许嘉真“失踪”的这两天,他一直在电脑上跟许嘉真用msn聊得好好的。



    在进行了长时间的审讯后,曾焕泰被放了,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警方这时判断,这可能不是场奸杀,除曾焕泰不知情外,很多证据都指向了许嘉真的闺蜜,洪晓慧——她和许嘉真既是好友,又是情敌关系;案发时她多次出入现场的监控录像;许嘉真死后她还在刷许的信用卡……



    当晚,洪晓慧因有重大作案嫌疑被留置。

    

    (几人的人物关系很复杂)


    但警方在洪晓慧这儿没什么进展:她在审讯过程中表现得十分高傲,拒绝回答警方的问题,并一直反过来警告警方:“你们别太凶喔!我的同学里,随随便便就有十几个律师。”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加上洪晓慧的冷静,警方虽然认定是她干的,但拿她完全没招。



    洪晓慧有多冷静呢?台湾警方有个逼人招供的“大招”,发生凶杀案后,一旦他们认定一个嫌疑人,就会带他去看被害人的尸体解剖。



    凶手面对这个场面,往往会浑身打颤、两腿发软无法站立,甚至精神崩溃全盘交代。



    警方带洪晓慧去看了许嘉真的尸体解剖。



    但洪晓慧根本不吃这一套。当时在场的警察回忆说,她站在解剖室里,活动自如,表情很冷静,甚至一脸淡漠。

    回忆起这件事,警察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少男性都会被吓得不行,她还是个女孩子啊…… 她心理真的很强大,表现出了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好像解剖台上的人她根本不认识。 ”



    在他看来,即便洪晓慧不是凶手,可被解剖的是自己曾经的朋友、闺蜜,多少也该表现出点情感波动,洪晓慧的表现,反而也能说明,她肯定有问题。



    警方苦苦寻找证据时,台湾刑事局鉴识中心主任程晓桂接手案件——他的老师,是世界知名的“神探”李昌钰。


    


    (李昌钰和他的徒弟程晓桂 )


    程晓桂重新理了一遍现场物证。



    在死者的毛衣上,发现了一小片断裂的指甲,但指甲无法提取dna,程晓桂另辟蹊径:指甲上透明的纹路和指纹差不多,每片指甲的纹路都是独一无二的。



    经过比对,程晓桂确认了这片指甲的主人:嫌疑人洪晓慧。



    洪晓慧面对确凿的证据,防线终于被攻破,她迅速认罪,交代罪行,哭得喘不过来气,说自己后悔极了,并请求警方带她去见许嘉真的父母——她想跪下来给他们道歉。

    了解整件事的始末后,我觉得事情能糟到这个地步,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在这期间,只要有一个人能做出理智点的行为,绝不至于到这种结局。



    1995年,洪晓慧与许嘉真在补习班认识,当时就成了朋友,一起上学放学。



    顺利考入台北清华的生物辐射研究所后,她俩成了同学,刚巧又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两个人成了最好的闺蜜,每天腻歪在一起。



    入学后不久,两个姑娘认识了研究所的博士生学长曾焕泰,这哥们出身台湾望族,家庭条件很好,堂叔是台北的议员。



    他退伍后考上了台北清华,读一年后直接跳级博士班,成绩很好。因为“长得很像马英九”,一直很招姑娘喜欢。



    讲到这儿,你肯定有个疑问,这哥们长得是有多帅,才能让这么多姑娘死心塌地,宁可当小三、小四,也要呆在他身边?



    其实以现在的审美来看,这哥们长得只能说不丑,完全不是周庸那种,会特招姑娘喜欢的长相——当然,也有可能审美的变化,在那个年代,就流行那种长相。

    


    (这哥们长得谈不上帅)


    但我觉得,之所以会有后面的事,完全是因为时代造就的畸形爱情观。



    当时的台湾,一方面继承了中国几千年来压抑、保守的观念。另一方面,随着工业的发展,大量的钱和西方文化涌入台湾,使它成为了“亚洲四小龙”之首——1998年,台湾人均GDP14040美金,同年的大陆,只有6000多人民币。



    西方文化对中国传统压抑文化的冲击,让年轻人对娱乐文化的需求暴增——他们手里有钱,迫不及待看到新的东西,去颠覆旧的东西。



    于是,台湾在音乐、电影、电视剧、图书服装等产业都迎来最巅峰的时代。



    但两种文化开始融合,一定会产生问题,比如说畸形的爱情观——因为被压抑太久,释放出的东西容易太过火。



    前段时间,网上有个特火的琼瑶剧截图:“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她失去的却是爱情。”



    

    (一帘幽梦的台词)



    这部剧叫《一帘幽梦》,播出时间,就在这起杀人案的两年前,1996年。



    这部剧,代表了当时台湾多数年轻人的爱情观——爱情至上,高于一切,其他是非观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



    比如说这件“爱情”杀人案。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曾焕泰有女朋友,而且也是辐射生物研究所的学生,在实验室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几个人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偷人家男友很尴尬。



    可许嘉真还是疯狂地爱上了曾焕泰。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和洪晓慧倾诉,却在不久后发现洪晓慧比自己还疯:不光和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在知道许嘉真对学长的爱意后,洪晓慧背着她在这场“战争”中先走了一步,把自己“献身”给了曾焕泰。


    


    (被害人许嘉真 )


    这个发现让许嘉真十分崩溃。后来她写email跟朋友倾述,这么说的:



    “我知道自己是小的啊。所以大的对他要求什么,我也都尽量配合他,只希望他剩余的时间,能陪陪我就好……可是洪晓慧不一样!她比我还晚来,却什么都要!还要我把情人让给她!我不愿意!我知道我没办法永久拥有他,但是我希望至少在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能让我拥有一段快乐的回忆,难道这也算过分了吗?”



    这段四角恋涉及的四个人里,最低学历也是台北清华的研究生——像许嘉真这样的高知姑娘,在打破常规,“勇敢”追求爱情的同时,却没发现,自己同时也守着封建那一套,伏低做小。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许嘉真身上,也发生在整个台湾,甚至高校本身,都无法幸免。



    在这件事情过后,台北清华因为“作风问题”,开除了曾焕泰——但不管校规还是法律,都没规定一个人作风有问题,就应该被开除。



    不去讨论对错,这件事本身挺封建的——那个时代台湾的开放,往往是自以为是的,实际还在与压抑做斗争。



    李安的《喜宴》,蔡明亮的《洞》这些讲都市青年爱情压抑的电影,也都是在那个年代产生的,和琼瑶剧形成了鲜明对比。


    坦诚的谈了一次后,俩姑娘都不愿撒手——都是成绩优异的高材生,在之前的人生中,可能谁也不知道“输”是什么滋味。



    为了获得学长的爱,两个人开始比着给曾焕泰送礼物。



    许嘉真在这事儿上占优势,她父亲是台电的工程处长,家里条件不错,信用卡能可劲儿刷,她就不停地给曾焕泰买各式的礼物。



    曾焕泰来者不拒,全收下了。



    洪晓慧急坏了,她家境远没有许嘉真好,根本没什么钱给曾焕泰买东西——她怕这么下去,心爱的学长真会被许嘉真抢走,就开始“为爱走钢索”。



    为了有钱买礼物,跟许嘉真竞争,本该忙着搞毕业项目的洪晓慧,去酒店打工赚钱,又找了个有钱的备胎,一个交大的小伙。



    小伙对她很是在意,开了两张十五万的信用卡,副卡都给她用。



    备胎的关怀,被洪晓慧当成追求真爱的基金。



    有同学回忆,拿到交大小伙的信用卡当天,洪晓慧就给他看那张卡上master和visa的标志,还告诉他“额度很高”。



    没两天,洪晓慧就刷爆了这张信用卡,她买了一部大哥大送给了曾焕泰——在当时,大哥大是一等一的奢侈品,比iPhoneX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前边说了,曾焕泰家条件很好,根本不需要两个学妹爱的供养。



    但他应该很享受这种“开后宫”的状态——公开交往的女朋友,知道自己在外乱搞也不分手。收着两个学妹的礼物,轮流跟两个人睡觉,看俩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对外说都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我和一姑娘讲起这案子时,她根本没法理解:“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这男的典型一渣男啊,这样还往跟前凑,出了这种事,这男的有什么表示么?”



    我说有,事发后没几天,曾焕泰接受采访,表示“蛮难过的,毕竟大家至少都是相处一年多的同学了。”



    姑娘当时就急眼了,说太不要脸了,都这样了只是同学?她要是那个洪晓慧,就杀那个渣男。



    我让她别激动,说可能对于洪晓慧来说,之所以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凭什么”心态。



    想撒手又觉得之前付出的太多,更别提还有另一个傻姑娘比着较劲——对于她们来说,得极端,得赢过对方,才能证明自己轰轰烈烈的爱情。



    说不定她们内心里觉得,自己的爱情是段传奇。



    我今年读了本书,《绝情书》,陈嘉映写了段序:“惟当爱情与信仰、智性、苦难和社会冲突纠缠难解,爱情才成其为传奇。”


    这俩姑娘没意识到,她们的爱情与琼瑶笔下的一样,没有智性、信仰,只有苦难和社会冲突,苦难还是假苦难。



    与智性相反的,她们把爱放大到不理智——任何情绪放大到不可控制,就是危险的,是一种疯狂,爱也一样。



    有一段时间,洪晓慧和许嘉真好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她们坐下来,彼此好好分析了下目前的状况。



    但结果仍然很琼瑶——她们决定搁置争议,联手打击共同的敌人:曾焕泰的正牌女朋友,以及他身边的其他姑娘。



    这位“正宫”女朋友开始倒霉了,1997年7月开始,她代步的机车老是被弄坏,每次一修好轮胎,就被人扎爆。这还算是小事儿——1997年10月,她发现自己的实验数据被人毁了。


    她心里清楚怎么回事,马上怀疑到洪晓慧和许嘉真,跟学校反映了情况。可手里没什么证据,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俩姑娘幼稚的使坏,没能撼动得了学长和女朋友的关系,但也没影响和学长的关系,曾焕泰根本没管这事儿。



    除女朋友外,别的姑娘也倒了霉:1997年11月,她俩发现曾焕泰找了别的姑娘去吃夜宵。这姑娘姓韩,是研究所的行政助理。



    她俩气坏了——12月2号下班后,许嘉真邀请这位韩助理去女厕所,助理以为厕所出了问题,在自己职责范围内,便和许嘉真一起去看看。



    推开厕所门,韩助理发现,洪晓慧也在。三个人硬聊了几句后,洪晓慧突然动手,把助理给揍了。



    发泄完,洪晓慧才告诉韩助理,她哪儿来的这么大仇:再也不准跟曾焕泰来往。



    助理被打得下颌流血,脸肿老高,她报告研究所所长,希望俩人向她道歉。



    但两个当事人全盘否认,说没这事儿——因为两人平时表现很好,所长本能觉着这事儿不像真的。许嘉真和洪晓慧,怎么着也不像会打人的孩子。


    所长没相信韩助理的指控,俩姑娘只是被禁止出现在助理所在的楼层。



    就这样,她们以一种奇怪的同盟关系,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在曾焕泰身边和平共地呆着。



    1998年3月6日上午,许嘉真把自己的信用卡借给洪晓慧买东西。



    洪晓慧回来时,还给她看了自己买的东西:一点平价的化妆品。可在当天晚上曾、许、洪三个人一起出门买鞋时,许嘉真发现,自己的信用卡已经被刷爆了。



    她很不高兴,觉得是洪晓慧背着自己刷爆了卡。洪晓慧也很气,觉得是许嘉真故意在曾焕泰面前陷害自己。


    3月7日凌晨三点,洪晓慧约许嘉真去研究所的演讲厅谈判——这次,两个人的同盟关系彻底崩了:许嘉真要洪晓慧向学长坦白盗刷了信用卡的事儿,而洪晓慧要求许嘉真离开曾焕泰。



    争执中,洪晓慧双手掐住了许嘉真的脖子,朝地面猛撞。她怕许嘉真的尖叫引来旁人,拿了一瓶氯仿,朝着许嘉真的头部淋下——许嘉真马上昏迷了。



    她把许嘉真拖到了演讲厅的角落,把血迹擦了干净,离开了现场。当晚9点,洪晓慧回到现场,发现因为吸入氯仿太多,许嘉真早已窒息死亡。


    

    氯仿使用过量能致死 (别问我看的什么书)

    洪晓慧想让这具尸体消失,多次到实验室用硝酸和盐酸混制王水,泼在了许嘉真的身上,但效果并不好——想溶解人这么大的物体,这点量根本不够,最多能毁个容。


    

    (王水,有个外号叫“化尸水” )



    泼了许嘉真一身王水后,洪晓慧又回了趟宿舍,找出了自己和曾焕泰几天前用过的避孕套,放在了许嘉真手旁,离开了现场——检方认为,洪晓慧这是想把现场伪装成强奸杀人案的样子,让曾焕泰把事儿背了。



    她把避孕套放在现场后,回到寝室,破解了许嘉真的email密码,假装成死者跟曾焕泰聊天,直到被警方带走。



    你肯定想问,洪晓慧为什么会留着用过的避孕套?



    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她是过于迷恋曾焕泰,所以想保留对方的某些东西——但这又挺矛盾,她这么迷恋曾焕泰,为什么还想让他顶罪。



    可能她是在这时侯,终于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爱曾焕泰,她爱的,是她以为的琼瑶式爱情,她欺骗自己那是美好的,其实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毛姆在《旋转木马》里写过,青春是面对现实去想象的能力,而不是按着别人的想象来欺骗自己。



    洪晓慧终于从这个欺骗自己的想象里走了出来——在法庭上,她和曾焕泰并排而坐,面对这个曾经爱的发狂的人,一句话也没说过。



    而这三个人的青春,从洪晓慧杀死许嘉真的那刻起,都已经结束。


    1998年4月16日,新竹地检署起诉洪晓慧,求判无期徒刑。但法院认为,洪晓慧行凶的动机出自与许嘉真的争吵,而且是在许嘉真死后才用王水溶尸,认定属于“不确定的故意杀人”。



    1998年6月10日,新竹地方法院一审判决洪晓慧杀人罪部分有期徒刑15年、剥夺公权10年,损坏尸体部分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合并执行,最后判了有期徒刑18年、赔偿许嘉真父母台币2417万元。



    2008年11月27日,在四次提出假释请求被拒后,34岁的洪晓慧因为悔过态度良好,再犯可能性低,法院通过了她的假释请求。

    

    (洪晓慧的告白书)


    向媒体发布了一封告白书后,洪晓慧在媒体簇拥下回到了高雄市的家。


    


    (洪晓慧出狱资料)



    目前,她以“采忆”这个化名,成为了一名自由译者——出狱不久后,有人告诉她,北大愿意接受她,让她继续去读书。她很开心,但马上拒绝了,说想陪陪父母,努力工作,还清欠许家的2417万台币。



    而曾焕泰在事发后被开除,到国外留学,现已回到台湾,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他家人08年的时候接受采访,说他至今没再谈过恋爱。


    参考资料:



    1.《清华大学三O九事件调查报告》 国立清华大学简讯

    2.《女研究生11年前杀情敌后用王水毁尸今获假释》中新网

    3.《莫忘来时路王水溶尸 青春有悔》中国时报

    4.《对清大王水溶尸案洪晓慧的教育清大校长的永不放弃》

    5.《清大溶尸案洪晓慧出庭下跪认错》 tvbs新闻网

    6.《王水案后洪晓慧隐居译书重新来过她会“让” 》 镜周刊

    7.《王水溶尸命案清大洪晓慧》热线追踪

    8.《以洪晓慧案探究情杀案件之犯罪心理》

    9.《王水溶尸传灵异 清大拆馆》中时电子报

    10.《 1998年亚洲经济白皮书》日本经济企划厅

    11.《1998年台湾经济评析》 南京大学学报 崔之清 李永




    全国670万人借钱不还,就他打债主,还把追债公司整倒闭了 | 夜行实录0066

    我在魔宙后台和微博上,经常收到很多求助——狗走丢、被人骚扰、住酒店被偷拍、孩子得怪病,以及各种奇怪的事。

    但求助最多的,还是钱的事,不是别人借钱不还,就是自己欠钱还不上。

    还有人把魔宙当一P2P公司,说自己最近特缺钱,希望能跟周庸借点,按月给利息。

    对这类朋友,我一般会给点建议,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毕竟不是干金融或追债的。

    但也有例外,前段时间,我帮人追了次债,那哥们特惨,求我帮了他一次。

    我帮他查到一半时,他忽然人间蒸发了,彻底的失踪,没留下一点线索——我从头说起吧。

    今年11月20号,一个叫王达的人,在魔宙后台和微博上,疯狂的给我留言,发身份证、手机号什么的给我,求我帮他,说我再不帮忙,他就要死全家了。

    我看他说的严重,给他留的电话打过去,问啥事这么吓人,还要死全家。

    

    (王达在魔宙后台的留言)

    王达借钱在河北倒粮,因为粮价下跌,赔了70多万,天天被人堵门追债。

    他妈嫌丢人,直接气过去了,没抢救回来。他爸也住院了,老婆带闺女回娘家了——这哥们连他爸住院费都交不起了,急需一笔钱。

    我问他是要借钱么,王达说不是,他有一朋友,欠他60万,人找不到了。

    只要找到这人,让他还钱,就能周转过来。

    怕我不信,王达说让我到他家看一眼:“你来了就知道我没骗人,我不借钱,你帮我找到这人,追回来的钱给你20%。”

    我说那都再说。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带着周庸,去了武圣路附近的弘武小区,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王达,他是一挺壮的中年男人,看见我俩,过来问我是徐浪么。

    我说是,指了下他身后的金杯,上面写着“职业讨债,专治老赖”,问那车是不是跟着他的。

    王达回头看一眼,说对,那是追着要债的,他爸病房门口、他闺女学校门口都有人守着,就怕跑了。

    我点点头,让他带我们去家里看看。

    进了单元,上到五楼,周庸捂住鼻子,说卧槽,追债的怎么都喜欢来这套——闻味就知道哪门是王达家,防盗门上被红笔写了十几个还钱,门口一看就被泼过粪,没打扫干净,凝成黄色的一层。

    王达打开门,请我俩进屋,我和周庸迈大步,跨过那滩黄色进去。

    关上门,我俩放开捂鼻子的手,屋里有些老式家具,很有年头了,在墙角处的柜子上,摆了一老太太的黑白照,前面供了几个苹果,还烧着香,应该是他妈。

    王达让我俩坐下,倒了两杯水:“兄弟,要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想麻烦你。”

    我问他怎么不起诉,他说告了,已经告赢了,但那人就不还钱,法院也找不到。

    周庸说哥,插一句啊:“这房子是你家的吧,怎么不卖了还钱?”

    王达说他是想卖,但房子是他爸的,他爸不同意,说除非自己死了。

    聊了一会儿,我告诉他,接不接这活儿得想一下,让他等信。

    晚上我和周庸去武圣路找了北村家吃日料,商量接不接这活儿——追债的人这么多,如果天天帮这些事,不用调查和写稿了。

    

    (我和周庸随便吃了一口)
    周庸说嗨,这哥们挺惨的,就帮这一次吧,再说人家还要给钱。

    我说那成吧,就这一次。

    给王达打电话,问了欠钱人的信息,那人叫赵洲,已经藏起来很久了,谁都找不着。他借钱时留下的地址是莲花池东路附近的财源小区,他老婆还住那儿。

    第二天,我和周庸开车去财源小区——这和王达家差不多,也是个挺老的小区,在一单元门口,停了台指南者,和昨天在王达家楼下看的一样,也印着“职业讨债,专治老赖”的字样。

    三个穿黑衣服的小伙,正跟车边抽烟聊天,见我和周庸过来,打量了几眼。

    我俩上了4楼,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开,周庸说徐哥,屋里没人。我说应该不能——楼下那几个肯定是追债的,不可能白在那等着,里面肯定有人。

    周庸说不一定吧,说不定是等赵洲的,看他回不回家。

    我说肯定不是,等赵洲的话,得藏起来点,这么明目张胆堵他家楼下,赵洲一看见就跑了。

    这肯定是专门跟着他老婆,威胁还钱的。

    我让周庸回车里拿了猫眼反馈镜,透过门镜看屋里,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中年妇女,一点声音没有,正假装不在家。

    

    (透过猫眼,我看见客厅沙发有人坐着)

    又敲了敲门,我说姐,知道您在屋里呢,我不是追债的,是来采访的记者。又敲了一会儿,大姐终于出声了,在门里问我有证么。

    我掏出了假记者证,透过猫眼给她看了眼——大姐忽然打开了门,吓我一跳,她特热情的让我和周庸进屋,说早就等着你们了。

    周庸奇怪:“您早就等着我们了?”

    她说对,你们不是记者么,我往你们邮箱发好多封信了,终于来了。

    说完,她拿出一个黑色的电子设备,打开开关,让我俩靠近点:“这个有效范围是两米,你们别离我太远。”

    周庸问这是什么,大姐说是屏蔽器,防止别人偷听我们说话的。

    这大姐太专业了,连反监听设备都有,我问是追债的在她家装了窃听器么:“是因为你老公么?”

    她说不是:“和我老公没关系,是有人想要害我。”

    和我们说话时,她特紧张,不停四处看,还起身拉开窗帘,往楼下偷瞄,趴墙听隔壁声音。

    我和周庸都有点懵,不知道她在干嘛,周庸试着打开话题,问她能联系上赵洲么。

    听我俩一直问赵洲,大姐反应过来,问我俩是来找她的,还是来找她老公的。

    我说找她老公,但她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们说。

    她想了下,说她老公的事和她没关系,开始赶我们走。

    我和周庸没办法,只好起身走人,临出门的时候,我把电话留给她,让她有线索联系我,遇到麻烦也可以联系我。

    大姐好像很感动,关门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特莫名其妙的话:“吃东西时注意点,别被人下东西了。”

    周庸问什么意思,大姐哐一下把门关上了,他看着我,说徐哥,这大姐有点怪,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我说有点,可能被要债的催多了,有点神经兮兮的。

    下了楼,那几个穿黑衣服的哥们围上来,问我俩是不是去赵洲家了。

    给周庸使了个眼色,他拿出烟,给他们散了一下,开始套话:“你们也是来追债的?”

    他们一听是同行,感觉有点放松,说对,问我们是怎么干活的。

    我说自己是“韩冰派”,一般都用“七寸打蛇法。”

    韩冰是个很有名的职业追债师,号称中国追债行业的“祖师爷”,属于非暴力追债的类型。

    他提出过一个追债方法,叫“七寸打蛇法”——任何人都有弱点,就像蛇的七寸一样。

    追债师只要做好前期的调查,找到欠债人的弱点,利用这些弱点,制定要债方法,让他们还钱。

    比如一个欠钱的人,喜欢嫖娼,还怕老婆,追债师就会拍下他嫖娼的证据,告诉他不还钱就交给他老婆。

    这活儿的技术含量,和私家侦探没什么区别,所以收费也很高,好的追债师,要拿债务的50%。

    那几个哥们听我说是“韩冰派”的,都笑了,说我这种非暴力派的没用。

    赵洲特无赖,一点逼脸不要,法院判了都不还,被放到征信黑名单也不还,估计就暴力催收能有作用。

    他们暴力一把,最多判个缓刑,但要回赵洲身上的债,够他们吃好几年了。

    赵洲家有房子和车,但都在他老婆名下,是婚前财产,赵洲开始到处借钱潇洒后,和他老婆一直处于分居状态,所以法院判他老婆不用承担债务。

    因为一直找不到赵洲,追债师们只能盯着他老婆。

    

    (总有人在赵洲家楼下盯着)
    他们也试着威胁过赵洲老婆,但没用,这大姐好像精神有问题,一点不怕,说让他们尽情监视,他们这么折磨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追债师在行动之前,会调查清欠债人所有的资料,包括名下资产什么的。

    周庸管他们要了份赵洲和他老婆的资料,我看了一下,发现一事。

    赵洲老婆名下,有台黑色的迈腾,但我在小区楼下没看到——这小区就这么大,一般人会把车停在自家楼下,即使楼下没车位,也会尽量停附近。

    为了确定这事,我和周庸绕小区走了一圈,确实没有赵洲老婆的车。

    那这车,会不会赵洲开着呢?

    我给车管所的朋友发了条微信,让帮忙查一下这车的违章记录,然后告诉了王达一声,线索和调查方向。

    结果当天晚上,王达就联系不上了——我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我在最高院的失信名单上,查了一下赵洲,才感到不对。

    王达之前告诉我,他借赵洲钱的事,法院已经宣判了,那这事应该在赵洲的失信记录上。

    但赵洲的失信记录上,并没有和王达的这事。


    

    (最高院的失信记录 查询)

    我又去非官方的老赖查询网站查了一下,也没查到他和王达的债务。

    这事太诡异了,他委托我调查的人存在,调查的事不存在。

    

    (这是一个债主自发的网站,很多人在上面上传老赖信息)

    第二天一早,王达电话还是关机,我决定直接去家找他。

    我和周庸到了弘武小区,上楼后发现,王达家门口已经被清理了。

    周庸敲了敲门,一老太太打开门,周庸看她一眼,说卧槽,往后退了两步,拽住我胳膊——我也往后退了一步。

    开门的老太太,是那天我们在遗照上看见的,王达死去的妈妈。

    老太太听周庸说卧槽,说这孩子咋这么没礼貌:“你们找谁啊?”

    我平静了一下,问王达在家么。

    老太太摇摇头,说你们敲错门了,这儿没什么王达。

    周庸也缓过来了,说您确定么,就那浓眉大眼,挺壮的那个,不是您儿子么?

    她说不是,没见过这人,然后不再理我俩,把门关上了,我俩再敲门,她怎么都不开了。

    这事儿太诡异,我和周庸到楼下抽烟,他深吸一口:“徐哥,什么情况?”

    我让他等一下,把王达发我的身份证照,转发给做私家侦探的朋友,他查了以后,告诉我没这个人。

    周庸说擦:“你不是能识别假身份证么?”

    我说那得有实物,光看照片看不出来,周庸问现在咋办,我说我也有点懵——赵洲和王达,咱必须找着一个,否则这事儿无解了。

    查了下王达的手机号,发现和我一样,用的是不记名的。

    我们只剩下一条赵洲的线索,好在车管所的朋友,查到了迈腾的违章记录,就在前一天,我和周庸跟赵洲老婆聊天的时候,这辆车在朝外市场街附近的中保大厦违停了,被贴了罚单。

    而且近期因为跟这儿违停,被罚了两次。

    第二天上午,我和周庸来到中保大厦附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找黑色迈腾。

    正找着,忽然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说让我记住明天,会有大事发生,如果她从此以后失踪了,一定要永远记住有她这个人。

    我以为发错,就没理。几分钟后我又收到一短信,说记者同志,一定要记得明天,我们在与邪恶势力作斗争,虽然我们很渺小,但肯为善良的中国人努力,摆脱恶势力控制。

    我才反应过来,这应是赵洲的老婆——周庸也看见了短信,说徐哥,她姨不是看上你了吧,还永远记住她。

    我让他滚犊子。

    

    (赵洲老婆发来几条奇怪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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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15 12:31:48  更:2021-10-15 12: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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