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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尘道》—连载(死魂鬼道、生人江湖,茫茫尘世,沉浮莫测)[第8页] |
作者:PN_一杯淡味热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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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 逍遥宫主道:“西都在唐代乃是最为繁盛之地。传说从唐中期开始,买卖就越出了东西两市,比如胜兴坊的蒸饼、水昌坊的茶肆、辅兴坊的胡麻饼等等。 “后来,务本坊西门率先出现了夜市,官家的宵禁令也就逐渐被打破,那些金吾卫也不再到处抓人。‘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西都彻底成了一座不夜城,热闹无比。 “那时也有很多留恋凡尘之人,他们因各种原因去世并滞留人间。这些幽魂心底记忆最深的便是繁华的大唐不夜城,它们慢慢聚集起来,在秦岭荒山深处一个聚阴的峡谷里幻化出了一个幽市。 “每到深夜,那些无处安身的幽魂便在夜市里找回自己生活的影子,后来又经历宋、元、明各代类似的冥幽加入,这古影幽市便是越发热闹。后来,冥司干脆委托一位修为高深的冥仙将它管理了起来。” 程瑶道:“我就说啦!西都这种历史文化如此深厚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幽市,只是想不到竟是在这荒山野岭里。” 逍遥宫主点头道:“这可是个大幽市,离胡庄约莫四十里左右。幽市的规矩你和天问应该都知晓了,你们一会跟小石秀细细讲下。” 程瑶听了,不知为何竟瞬间面红耳赤,不过好在大家也没有注意到。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从胡庄山崖东面的出口下得山去,然后一路向东前行。 逍遥宫主有意试探三人的功力,她和海棠在荒山密林里掠草如飞,遥遥在前。章天问和石秀奋力施展逍遥游之术点石踏树,堪堪咬住她们的背影,程瑶也施展《灵术》上所学的“踏花无痕”与章石俩人基本保持并肩而行。 过了半个时辰多,逍遥宫主和海棠终于停在了一个峪口之前。 这个地方四面皆是大山,山下是一条狭长的峪谷,谷下还有一座挺起的小山坡,远远望去那山坡就像一只蹲坐的小猫儿一般。 此地偏僻荒芜,杳无人烟。夜色之下,荒山上下阴风嗖嗖,树影重重,让人打心底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寒栗。 又过了小半晌功夫,章天问三人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逍遥宫主微笑着让他们稍作歇息。 众人站在谷口的一个小斜坡上,借着淡淡的月光放眼向谷里望去。这个地方甚是古怪,四面八方阴气沉压,统统堆积在狭长的谷底里。起诀打开慧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漆黑如墨的阴气交错盘缠,流动如洪,绕着那个猫儿坡荡起了无数的漩涡。 程瑶轻声问道:“姑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野猫峪。”逍遥宫主淡淡回道。 夜更深了,山谷之中出现了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之光。 “快要开门了,大家准备好。”海棠转头说道。 程瑶赶紧取出灵山的遮元软膏,三人都用指头挑了一些涂抹在印堂之上以遮盖住生人气息。 过了一会,众人感到一股凛冽的阴风吹过,紧接着满山谷中响起了“吱吱”的叫声,有数不清的蝙蝠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而飞,瞬间更是遮天蔽月。 少顷,谷底那个猫儿坡发出了两道幽绿的邪光,就像夜猫的两个眼珠子一般。 幽光越来越盛,那些蝙蝠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之光慢慢变成了漫天的烟花灯火。 众人就像穿越时空一般,眼前突然呈现出了一片大唐盛世。但见山谷下的街市灯火璀璨、火树银花;酒肆店坊,延绵不绝;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那些舞女连袖起舞,乐声直冲云霄。 这万灯齐明、歌钟喧夜的壮观场景实在震人心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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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 “走吧,带你们逛一逛古夜市!”逍遥宫主呵呵笑道。 众人走下斜坡,来到一座云雾缭绕的古城楼之前,一名将官打扮的披甲男子带着几位执戈兵士拦在了城门之前。 海棠上前取出五块精致的黑色小铭牌交到了那将官手中,然后又偷偷地塞了一枚黑水冥河金币。 那将官收了金币,看了看逍遥宫铭牌,又随意瞄了众人几眼,然后还回铭牌,大手一挥,随即城门缓缓打开,众人便迎着灯火踏进城去。 花灯绚丽多彩,商品琳琅满目,游人摩肩接踵,这千年之前的夜市竟是热闹繁华如斯,章天问等看得目瞪口呆。 街边几乎每一个商铺、宅院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逍遥宫主领着众人穿梭在人流之中,那些古人装扮的街客皆是喜笑颜开,自顾游玩,倒也没人特意关注他们。 众人行过一座牌楼,见得街道右边那醉仙楼底下有一条小巷子,巷头的地方摆了一个小摊位,前面围了一圈的冥幽。 章天问垫脚往里望去,原来是一个测字算命摊子,一名蓝袍白胡子白发老头一边拎着酒葫芦喝酒,一边闭着眼睛在给那些顾客掐算。 这个老头看起来喝得迷迷糊糊的,但测算起来却是极快。 只见一名男子在摊前的小凳子坐下,哆哆嗦嗦地往钵子里丢了两枚开元通宝,然后羞赧地问道:“我身上钱不够了,可否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那老头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男子望了一眼身边人群,摸着头唯唯诺诺地问道:“我想知道,我那……娘子,如今身在何方?” 老头抬起葫芦小抿了一口,然后取过男子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再闭上双眼掐着手指头粗略算了一番。 片刻之后,老头笑道:“你原配夫人何氏卒于开元二十三年,已经轮转数世。现世居于洛邑河图街,子孙满堂,甚是美满。你若想再续前缘,还得等等。” 那男子听罢,像一名多年没钱买票回家的流浪汉般,知得亲人安好已是十分满足,他连忙哈腰点头道谢,然后高高兴兴地离开,边走边自语道:“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嘛……” 逍遥宫主看到章天问等在人群里瞧得津津有味,便笑着对海棠说:“你去排个队,让几个小娃儿也算一卦乐一乐。” 石秀和程瑶听了,哈哈大笑。 又过了好一会终于轮到海棠,她往钵子里丢了五枚古币,但那两个小女子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推托着不愿坐上前去, 于是,章天问便稀里糊涂地被押到了凳子之上。 那老头见到面前的俊秀青年,竟略为奇怪地“咦”了一声,不过只是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他笑吟吟地问道:“小哥,你想问什么?” 章天问抓了抓脑袋,又转头望着同伴,但逍遥宫主等皆是掩口笑着不语。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略微思索,然后缓缓说道:“我……我就问这下半年我们要注意些什么吧。” 那老头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他从签筒里抽一支签子。 章天问二话不说,将筒子摇了一会后随意抖出一支交与了他。 老头取过签子,眯着眼看了会签文,接着竟长叹一声,然后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瘟疫!” 说完,他咕噜着仰头饮了一口,便喊下一位准备。 |
47-7 章天问等人听了面面相觑,而逍遥宫主却是若有所思。 众人离开算命摊子,继续往街里走去。 逍遥宫主沉吟半晌,长吐一口气说道:“这算命的老先生可能真有两下子,本来我一直想不透那些抢地脉的妖邪们下一步会打什么牌。 “方才听了那老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你们想他们要启动引阴冥阵,再以魂养阵,需要多少怨魂啊?如果想要不留痕迹、不为人知,利用瘟疫掩盖真相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 章天问点头道:“若真如此,我们的时间就更加紧迫了!” “嗯,走!我们去闯关赚点钱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也拦不住。实在不行,你们把南道和灵山自己家的一亩三分田好好守住便是,没啥大不了的!”逍遥宫主豪气笑道。 “姑姑,闯啥关呀?”石秀不解地问道。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呵呵!” 逍遥宫主说完,领着众人走到前面的十字街口然后往右穿过一排钱庄、布店、酒肆、乐坊之后,再往里巷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座大宅院之前。 那宅院的高墙上牵了一溜的红灯笼,大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草书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永乐坊”。 此时,那宅门竟是人员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有开怀大笑者,有摇头叹息者,亦有低头沉默不语者,各形各色,各类人等,甚是热闹。 门口右边站着一名迎客和几名下手,看到来了五位客人,那迎客马上喜笑颜开地步了上来,弯腰哈笑道:“几位贵客,是准备到西厢博戏,还是到东厢听乐呢?” 海棠答道:“既不博戏,也不听乐,我们要到后院闯关。” 那迎客听了,望着眼前四名女子加上一个小青年,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过,他还是转眼便堆出了职业笑容,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跨门往里吆喝道:“贵客五位,后院闯关。” 话音未落,院里走出一名精干的汉子,领着他们穿过垂花门,进院而去。 步过精致的庭院,但见西厢的几间大房子里灯火通明,里面挤满了吆喝的人群,正在行投壶、摇骰等赌博之戏;东厢却是两进雅院,灯温酒暖,隐隐约约可听见男女嬉笑和阵阵丝竹之声。 章天问好奇地东瞧瞧西望望,海棠捂嘴取笑道:“你莫不是想到东厢寻乐去?” 他寻思片刻,知得那与青楼无异,于是赶紧尴尬地摇头摆手。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穿过内院,绕过正屋,便来到了后院。 那后院面积甚是宽阔,但与外面的热闹场景相比,这里却静得让人发慌。靠里的位置建有一座九层古塔,塔楼也是静悄悄的,在灯火映照之下气氛甚是诡异。 那带路的汉子将他们直接领到塔楼下,然后上前去拍打大门。 少顷,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留着八字胡、满脸堆笑、肚子浑圆的中年掌柜。 汉子连忙哈腰禀报:“胖爷,五位闯关贵客,带给您咧。” 胖掌柜拱手笑道:“有劳有劳!” 说完,带路的汉子转身离去,胖掌柜便来到众人跟前热情地招呼问好。 逍遥宫主微笑还礼,然后问道:“里面现在是什么规矩了?” 胖掌柜道:“第一关十两银子打底,一赔三;第二关二十两打底,一赔四;第三关三十两打底,一赔五;依次类推。” 逍遥宫主道:“过关了可兑换何物?” 胖掌柜略微愣了片刻,不过转眼便恢复如常般笑道:“看得出来您是行家!金银珠器、江湖秘密、代办私事皆可折兑,就看您能过几关了。” |
48-1 第四十八章 闯关 逍遥宫主领着众人随着胖掌柜走进塔楼。 只见第一层里竟有一个圆形的校场,场边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放置了五个小石墩,墩上放置着五尊狰狞的神兽。 胖掌柜举起双手拍了两掌,即刻便有四名身裹抹胸外披素纱的婀娜女子从西边角落的第一个小隔间里掀帘而出,她们手上捧着三个大托盘和一个小托盘,大托盘里盛放着水果和茶点,小托盘里空空如也。 四人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校场边的四个浮雕兽面纹漆木案上,接着胖掌柜便笑呵呵地请众人就着案几旁入座。 海棠直接取出五枚黑水冥河金币丢进小托盘里,那胖掌柜见了,先是凛然一惊,转而拍手笑道:“老板果然大手笔,爽快人!” 他轻轻将手一挥,一名侍女弯腰将小托盘捧起,然后转身挪起莲花小步回到了那小隔间之中。 接着胖掌柜呵呵笑道:“第一关主守客攻,可用自带武器,也可以到我们库房里选趁手的;五十招内,将我们防守者制服或打出校场就算你们赢。你们先派谁上场?” “原来是玩比武闯关,看来祖姑是要点检这一个月下来大家的练功进展了。”章天问三人心里皆在如此暗忖道。 这时,逍遥宫主微笑着望向石秀,石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提着短剑站起身来。 胖掌柜一看,前来挑战的是一个娇俏的小女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他又抬起胖乎乎的手掌用力地拍了三下,马上就从第二个隔间里走出了一位全身罩在铠甲里的执剑甲士。 这套铠甲极像了宋朝的步人甲,那甲士从头到脚皆被闪闪发光的甲叶所覆盖,即使是脸上也戴着一个狰狞的面甲,看起来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破绽可寻。 章天问看得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海棠却示意石秀来到身旁,交给她一个羊皮水囊,然后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石秀听了轻轻点头。 那甲士直接行到校场中间,威武地抽出长剑。 胖掌柜笑道:“请问是否可以开始?” 石秀将水囊挂在腰间,接着右手抽出巫云短剑,正色道:“可以,准备接招吧!” 话音未落,她清叱一声,飞跃而起,手中短剑瞬间祭出了七道凛冽的剑气,直取那甲士的周身要害。 谁知那甲士根本没有避让,他只是扬剑将真剑拨挡而回,任凭余下的六道剑气全数击打在他的盔甲之上。 那甲胄不知是何物所制,御剑之力竟是刺不入半分。但那巫云短剑的劲头里却带着一股诛邪劈煞的气势,直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子更是不由得踉跄地往后退了数步,这使得他顿时大为震惊。 胖掌柜在场下脸色也是瞬间骤变,他望着巫云短剑发出的蓝光,冷然皱眉自语道:“原来是道门之人,这剑……” 逍遥宫主却当没听到般,只管微笑着看向校场。 石秀身形飘舞,三剑之斩、五剑之刺、七剑之击,连接不断地御剑而出。 那甲士再也不敢大意,双手握紧长剑,只管瞧准真剑所在奋力起剑格挡。转眼二十余招下来,甲士始终像个躲在硬壳里的乌龟一般,石秀虽然攻势凶猛,暂时看起来却也无隙可乘。 少顷,只见石秀手中之剑如幻如影,越来越快。按规则那甲士只能防守,眼看越来越难分辨真剑与幻剑,他干脆用尽全力不停舞动长剑护住身首要害之处,以图挨过五十招得以胜出。 石秀却突然停将下来,她快速取下腰间水囊,直接往甲士头上一抛,紧接着手中短剑又已飞出。 那甲士不明所以,只得挥剑成墙护在身前以挡真剑之袭。 那知巫云剑却斜飞而起,咻的一声直穿水囊而过。那水囊刚好抛到甲士头上,瞬间满囊之水便是直泼而下。 蒙圈的甲士本能地稍一抬头,顷刻间落水已是直灌他脖领的空隙之处。 石秀自是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她早已念力贯指,瞬间凌空飞符,但见纤指拨过,一道晶莹的冰符电光火闪之间已然没入了甲士的脖子下方,那甲士顿时便是动弹不得。 胖掌柜倏然大惊,猛地站起身来。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石秀手上寒光蓝闪的短剑,接着又转过头来仔细端详了逍遥宫主以及章天问放在案上的长剑,少顷睁大眼睛愕然说道:“诛邪双剑、冰符之禁,你们是……” |
48-2 逍遥宫主未等他说完便点头微笑着将其打断:“第一关,我们赢了。” 胖掌柜愣了片刻,终是恢复笑态道:“你们确实赢了。” “承让啦!” 逍遥宫主哈哈一笑,将案上茶杯捧起,然后右袖一拂弹出一道冰珠,射向甲士脖子符禁之处,那甲士猛地一个激灵便缓缓恢复了过来。 “胖爷,那我们就接着第二关吧。” 胖掌柜沉吟片刻,终是向楼梯处打了个手势,请众人上楼。 到了塔楼第二层,他再次举掌拍了两下,旋即又是四名身披青纱的婀娜女子从第一个小隔间里捧着托盘掀帘而出。 这回海棠直接将十枚黑水冥河金币丢到了小托盘里。 胖掌柜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第二关主攻客守,可用自带武器,也可以到我们库房里选趁手的;五十招内,闯关者没被制服或打出校场就算赢。闯关者只守不攻,违规者算输。你们派谁上场?” 逍遥宫主转头望向程瑶,程瑶便取出背包里的古琴,缓缓走上校场,然后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端坐下去。 胖掌柜看到破冥古琴,心头早已大颤,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地举掌三拍。 少顷,随着震塌楼层般的“砰砰”声响,从第二个隔间里走出了一个体型庞大、粗壮如牛的野蛮人模样的冥幽。 这个冥幽灰发赤须,赤裸上身,腰间围着一块兽皮,脚上套着一对大皮靴,那臌胀的肌肉上青筋暴起,如同一块块坚硬的铁石。 他手里提着一柄看似重达上百斤的大铁斧,正在咧嘴邪魅地笑着,那血红的大嘴里不时露出两排森然的牙齿。 他开始向校场里走去,每走一步,整个楼层地面仿佛都因为他的落地而微微震颤。 程瑶冷冷地看着这个庞然怪物,她快速地把古琴摊于膝上,随着玉指轻拨,一阵悠扬的琴声如黄莺出谷般飘荡而出。 但见她念起丹田,以指化音,随着琴声高吭抑扬,全身上下竟出现了一圈暖红的霞光。 那野蛮人不管不顾,哼哧一跺脚便提起大斧如同大象碾兔子一般,直向程瑶头上劈去。 按常理,要抵挡这势大力沉的一斧,要么举物格挡,要么跳出校场躲避。偏偏程瑶像着魔了般,全然不管,只顾聚精会神地拨动琴弦。 眼看千斤大斧就要劈下,场外的章天问心脏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手中长剑随时就要出鞘。 海棠却笑着按住他的右手,让他坐回位去。 就在此时,只见程瑶身上散发的霞光之中竟有一股力道瞬间化成一堵无形气墙,挡在那大斧之上。 原本气势雄浑的一劈落在那气墙之上却突然犹如打在钢板上一般,不但劈之不下,反倒把大斧给狠狠地震了回来。 野蛮人感到手臂发麻,他提着大斧退了几步,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地上盘坐的小女子一眼。 顷之,这个怪物如同发狂的野兽般再次抡起大斧奋力向程瑶劈去。 程瑶嘴里念咒,手指飞快地按拨琴弦,那琴音如高山流水般倾泻而出。随着威猛无俦的大斧再次劈下之际,她身边的霞光陡然大盛,那大斧瞬间又撞到了气墙之上。 这回反弹之力更是凌厉,一把将那斧子向后掀翻,直将野蛮冥幽拖得踉跄回退数步,差点还被斧子反拖倒地。 在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子面前两次吃亏,他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刚刚站稳身子便郁闷而又愤怒地跺脚抬头、仰天咆哮一声,那声音直震得楼内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野蛮人接连抡斧劈出数招,却无一例外地被气墙御挡,无功而返。 这冥幽开始嘶牙咧嘴,双目发赤,浑身颤抖,几近癫狂。 程瑶却是面不改色,她玉指轻拨放缓琴调,那琴声一个婉转便如洪浪入海般和缓下来。 琴声悠扬,如涛声拍岸伴明月,如微风拂柳抚心田,她身上散发的霞光亦变得绚丽而温柔。 |
48-3 野蛮人重新举起大斧就要卯足了劲再来攻击,突然之间不知为何竟停下了脚步。 他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程瑶,就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听到了摇篮曲儿一般,片刻之间便被那轻柔的琴声深深吸引,以至于忘却了头上还凌空猛举的大斧。 这个冥幽开始沉醉般随着琴声微笑,他脸上的狰狞之态慢慢融化,全身上下绷紧的肌肉逐渐松弛,那把大斧也轻轻地放了下来。 而校场之外,那几个侍女亦已迷失了自我,她们忸怩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温情地陶醉在汨汨流水般的琴音之中。 逍遥宫主转头笑道:“这个不算攻招吧?” 胖掌柜叹息道:“不算。若是破冥之攻,早已惊天动地。”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朝程瑶拱手道:“这位姑娘,请收琴罢,这一关,你们也赢了!” 程瑶听了,心中亦是暗自松下一口气来。 只见她玉指一挑一抹然后并指剌伏收音,手起手落之间,琴曲收止而余音绕梁不绝。 胖掌柜神情颇为复杂地望着逍遥宫主,冷冷说道:“你们还打算闯几关?” 逍遥宫主指着章天问,淡笑道:“让我们这小伙子再闯一关,无论输赢,皆到此为止。” “好吧。”胖掌柜终是轻舒了一口气,欣然答应。 他拍醒边上几名侍女,令她们收拾一番,然后领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上第三层塔楼。 奇怪的是这一层上面却没有校场,就像个普通的客厅一般,屏风、桌椅、案几摆放得古雅有序。唯一不同的是,厅堂中间摆着一条长桌,上面整齐地置放着文房四宝、笔墨丹青。 章天问看得满腹狐疑,抓头暗忖道:“难不成这关不是比武,要比笔墨书画不成?如果拿这跟古人比,岂不是要直接投降?” 逍遥宫主似看穿了他的心迹一般,呵呵笑道:“练功习武之人,讲究境界,而境界高低往往存乎一心。记住,拿好你的剑,用心去闯关便是。” 章天问听得似懂非懂,心里思量着:“管他到底怎么比,祖姑让我闯关自有她的道理,到时见招拆招便是。” 大厅里,胖掌柜将逍遥宫主请至上座,然后示意众人就着两旁案几落座。 接着,他淡然说道:“这第三关双方可互相攻守,兵器选择如前。我方将闯关者带入心画,一炷香的时间内,闯关者能成功从心画里走出来就算赢。” 言罢,他照例唤出侍女,这回海棠在小托盘里也丢下了十枚金币。 胖掌柜笑道:“你这姑娘,会做生意得很!” “承让承让!”海棠调皮地将舌头一吐,再学着他的模样拱手回道。 胖掌柜见了,只憨憨地大笑起来。 未几,随着他的击掌之声,从第二个隔间里缓缓走出一名怀抱古画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枣色大袖衫搭着抹胸诃子裙,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斜插着一支闪亮银色流苏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又不失典雅。 那脸蛋说不上娇俏,也说不上妩媚,偏偏又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尤其是略施粉黛的方脸上的那双杏眼,温婉而含蓄,顾盼皆有情,很有古典女子的气韵。 |
48-4 女子径直行到厅中,将画卷放于长桌之上,然后淡然面西而坐。 海棠将章天问拉到一边,在其耳旁悄然叮嘱:“你小子要记住了,漂亮的女子危险得很,她们会欺骗你的眼睛;而像眼前这位乍看中等偏上之姿,再看气韵十足、舒人心怀的女子更是危险,她会轻易将你带入心魔,要你小命!” 章天问眼角迅速向石秀方向瞟了一眼,然后甚是不好意思地点头尬笑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会注意的。” 言罢,他提着长剑走到长桌之前。然而,当他望向对面女子时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看到章天问甚是窘迫,便抬手轻轻笑着请他入座。 那一颦一笑随和、优雅,温婉可人,让人轻易地卸掉了防备。 章天问深呼吸一口,将椅子稍稍挪开,然后面对着女子隔桌而坐。他的长剑始终握在手里,努力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胖掌柜冷冷喝道:“第三关开始,燃香!” 旁边一名侍女即刻在烛火上点燃了一根长香,然后稳稳地插在上座案几的香炉之中。 守关女子眉目含情,温柔一笑,轻声道:“这位公子,有请了。” 说完,她左手把袖,右手缓缓地将桌上古画展开。 只见那画卷洒出一团灿烂的灯火,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酒肆店坊,比肩继踵的欢乐游人;到处车水马龙,到处欢歌曼舞,原来正是外面的夜市之景。 章天问仔细跟着画面,突然之间他在人群中竟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就自己一个人提着沧水长剑在街上迷茫地走着。 他努力地想抬头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料那守关女子却已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还是那双含情似水的双眸,温柔而贴心地望着他,俄而轻轻说道:“公子,跟我来吧。” 话音已落,笑靥留心,只见那女子转身走过牌楼,慢慢地往左边的巷子里走去。 章天问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对这个女子感到特别的亲切,就是那种一见如故、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竟抑制不住地跟着女子的背影挪动脚步,周边游人如织,但他却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那条巷子极其幽深,慢慢地远离了街边的铺坊。小巷两旁屋墙上挂着的灯笼轻轻摇摆,光影闪烁。 前面的女子渐渐放缓了脚步,不时轻轻地回眸一笑。 不多会,她来到巷边的一座宅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章天问在后茫然地停步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地跟着女子进了宅子。 那宅院里灯光通明,到处却是静悄悄的。 仔细打量,见得这庭院布置得甚是精致,前栽碧桐,后植翠竹,奇花异草,点缀其中。 少时,正屋楼阁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映出了暖黄的灯光。接着,雕龙画壁的大厅里响起了醉人的丝竹之声,阵阵迷雾之中,隐约可见两排曼妙的女子开始翩翩起舞,如同瑶台仙境一般。 那守关的女子从楼阁里走出,春风含情般向章天问招了招手。 章天问两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只见那女子半卧于榻,左手捧着个青花瓷小杯儿,右手拈着一颗剥好的葡萄儿,笑吟吟地等着他。 而左边那些乐师正在尽情地击筑、吹笙、弹琴、敲鼓,台下数名美女霓裳飞舞,红袖飘香。 “为什么此景如此熟悉,我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 |
48-5 章天问行了两步,终是皱起眉头停了下来。 “逍遥宫、逍遥宫、海棠!是的,海棠方才一直叮嘱什么来着?” 他喃喃自语着,努力唤醒晕沉沉的头脑。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危险”二字,“闯关”、“心画”,一些关键的字眼又隐隐约约地浮上了心田。 章天问用力甩了几下脑袋,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冲出门去。 但听砰的一声,身后大门关上,他又来到了深巷之中。 才往外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撼人心田的女子声音:“公子,你这就要走了么?” 章天问忍不住止步回望,但见身后的女子轻咬红唇,浅笑含泪,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令人满是怜惜。 他感觉迷迷糊糊的,再也迈不动腿,而且脑海里像洪水缺堤般不断翻过内心深处的痛苦记忆。 那年西都的第一场夜雪,寒风呼嚎、枯叶飘零,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昏黄的街灯下,点点雪花飘在脸上,连同泪水滴滴融化,他用尽全力去寻找小师妹的身影,但却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紧接着,他醉醺醺、麻木地蜷缩在满是雪水的大街上,任由一群人疯狂踢打。但觉五脏六腑痛苦不堪,满心皆是酸楚失落,他根本就不想去反抗,也没法反抗…… 正当章天问恍恍惚惚之间,屋墙之上一张大网直朝他覆罩而下。 他本能地想去飞跃躲避,不料早已陷入心魔之中,浑身上下皆是发力不得。 “明明海棠已然提前叮嘱,偏偏自己还是鬼迷心窍地着了道!”章天问心中满是懊恼和叹息。 值此危难之际,忽然他感到脖子阵阵发烫,原来小时候三太爷送的那颗红线挂着的桃核正在隐隐地泛着红光。 他渐渐清醒了过来,迷离的双眼透过那张散发着寒光的大网,仿佛看到了盘龙镇南村的那条小河、那只小纸船,还有两个少年正在同踏罡步、剑指虚扬…… 随着“哦哈”一声暴喝,但见大网之中的章天问念力迸发,长剑愤然出鞘,瞬间便将那渔网划开了一长道大口子。 “哎,可惜了这千年冥蚕丝渔网!” 守关女子脸色陡变,摇头叹息。 接着她用力击掌三下,那宅子大门再次打开,里面涌出了数名面无表情的剑客。 章天问毫不犹豫转头就跑,背后女子和那些冥幽剑客却也不去追赶,只是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弯之处。 他连飞带跃,跑回大街,然而喘气尚未平息,抬头却发现才出虎口又闯进了狼窝。 原来大街之上的游人瞬间皆已换成了另一幅狰狞模样,只见四面八方数不清的冥幽手持各种兵器,气势汹汹地涌围而来。 左边六名持叉的冥幽离得最近,这几个阴物脸色发赤,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冥气,修为定然不低。 它们瞬间散开,六叉齐出,分戳章天问前后左右。 章天问御剑已然来之不及,仓促之间,他抽剑荡开两柄铁叉,其余的四柄叉子却不约而同地刺向他的两侧肋下。 当此情景,四叉攒刺,实是势无可避。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哪有时间多想,章天问凭着这段时间习练幻剑的肌肉记忆,倏地一个旋身劈斩。 长剑闪出,连着点点幻影剑花,只听得呛啷一声响,四柄铁叉齐齐跌落。四叉跌落,却只发出呛啷一声,几乎是同时落地。 原来章天问迫切之间潜力爆发,一剑连四花,那凌厉的剑气分刺四人手腕。这中间自有先后之别,只是起剑一气呵成,快如白驹过隙,四人便似同时中招一般。 剑势已起,势难中断,章天问连连大喝,“天地玄宗、五行乾坤、七星流转”,招招御剑飞斩接连发出。 但见剑光暴闪,四周那些攻得靠前的冥幽纷纷倒地不起。 原本气势汹汹的众冥幽竟势为之夺,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贸然前攻。 这时,那守关女子缓缓地从巷口里走了出来。 |
48-6 她眉梢一扬,将手指凑到唇边打了一个口哨,立时左右数人再次夹攻而起。 左边十名冥幽或举铜锤,或使链锤、铁枪、刀剑不等,右边站出来的却只有一位怪异女子。 那女子全身黑衣,面戴黑纱,左手提着一朵带着旋刺的铁荷花,右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唐刀。 左右近距离夹攻之下,章天问不敢轻易飞剑出手。 急切之间,他预判黑衣女子应是劲敌,于是想着快速击退左边再腾出手全力对付右边。 念动招起,只见他丹田一沉,脚尖一垫,飞跃而起;半空之中,他左掌挥出一道刚猛无俦的罡气,随即身形一转,右手长剑凌空划出。 幻剑之技,以气化剑,见得剑光蓝闪,数道剑气疾射而出,左边那些冥幽纷纷中剑,踉跄跌倒,铜锤、刀剑散落满地。 章天问持剑翻落,就要准备对着右边御剑飞斩。 那黑衣女子却先发而击,她左手一掷,那朵铁荷花瞬间合成个滚轮直奔章天问脚下。 紧接着,她左脚前跨屈膝,然后双手挥刀往地上迅猛一劈,只见一道凌厉的刀气“嘶嘶”声响,破土向前疾追荷花滚轮而去。 章天问看不清路数,连连后退。 但其他方向皆有持刃冥幽正在蠢蠢欲动,再也退无可退,他干脆大喝一声,飞跃而起,想要先避过地上滚轮再另做打算。 谁知黑衣女子的刀气瞬间后发而至,直劈在滚轮之上,那铁荷花猛然绽开,无数的铁莲子从那莲房里暴射而出。 暗器破空的凄厉声响顿时大盛,章天问不敢有丝毫轻忽,他跃于半空借势起剑,几个翻滚划出无数剑花将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他心里不禁暗自后怕:“刚才若不是提前跃在空中,定然不能借势格挡,如此恐怕要被那些铁链子射成马蜂窝了。” 好不容易躲过暗器,前后两边各有五名持枪、挺剑的冥幽又是呼号着夹攻了上来。 那旋刺铁荷花还在地上不断地像个陀螺般飞转窜动,若是落地时不小心踩中,自是免不了脚筋被削之难。 章天问下落之时头朝下看得清楚,他旋即荡起一剑直接将那铁荷花挑向前边攻来的一名持枪壮汉,却是正中额头,那冥幽顿时倒地不起,身上的影子快速变淡。 章天问借着荡击之势一个翻转回过身来,但此时前后围攻之敌已然逼近,诚然没有喘息之机。 他只得脚尖一点,又跃将起来。人在半空,左掌罡气、右剑幻击,无数的剑气四散拨射,打得那些冥幽丢枪弃剑,再次狼狈而退。 但右边的黑衣女子却也没有闲着,她看准时机,双手握刀,旋飞而起,舞出一团眼花缭乱的刀影倏地袭来。 仓促之间无暇思索,章天问只得奋力出剑迎击。 只见刀剑相交,铿锵碰撞,俩人身旁竟爆出数轮圆环状气劲,向四周不断辐射并炸出如雷声响。 黑衣女子又戳出一刀,章天问举剑格住,谁料女子握刀的衣袖里竟飞出一枚流星镖,就贴着刀身伸着刀口迎面射来。 |
48-7 章天问本能将头一偏,堪堪避过,那形势凶险之极。然而待其想要扬剑反击,那女子却飘忽一闪早已疾退数尺之外。 不容丝毫喘息,四下的冥幽又是纷纷攻将上来。 这时,黑衣女子突然沉声喝道:“都散开,让我来收拾他!” 言毕,她接连掷出了数朵旋刺铁荷花,或滚地、或旋飞。 “你大爷的,又来!” 章天问心中已然苦不堪言,他赶紧左手运念起诀,右手扬起长剑,御剑而起,呼的一下升至半空。 黑衣女子丝毫不管伤及同伙,她挥起破土刀气、凌空刀气不断地将那些铁莲花劈炸而开,无数的铁莲子如同漫天星雨般不断朝着章天问疾射而来。 原本围攻而上的冥幽见状连忙纷纷散退,但仍有不少倒霉蛋避之不及瞬间中器,或狼狈跌倒或痛苦挣扎。 章天问脚踏剑光,御剑飞起并屡屡挥剑扫挡。但挡得了暗器就不好掌控飞行,掌控飞行又不好挥剑格挡,好在窜高伏低之时他顺手掳得一名受伤冥幽,便拎住其背当做活盾牌般去挡住那些高低飞窜的铁莲子。 只听得噗噗噗之声连响,那冥幽凄惨地叫骂道:“你奶奶的铁荷,老子跟你没……” 完字尚未出口,这冥幽已然被射成了马蜂窝般,顿时没了声息。 “乾坤无极,真灵汇聚,御!” 章天问见手上冥幽身体各部正在快速消融化成冥气,于是赶紧将其往后一推挡住飞器,然后大声起咒,嗖的一声如一道轻烟般瞬间飞出数丈之遥。 他御剑飞在半空,转头一看已将那些冥幽远远甩掉,低头一看,脚下却都是街巷房屋,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心念转动,决定落到街巷中去。 然而待其落地抬头一看,却又瞬间蒙圈,原来兜兜转转半天竟又回到了守关女子起初领他进去的那条街巷之中。 章天问心中幡然醒悟,这定是冥幽常用的幻境之术,乱冲乱撞必是徒劳。 眼看着巷子边的那个宅院大门吱呀声起,又要缓缓打开,他赶紧拈着小手诀,默念起咒。 只见空中飞过一支红艳的彼岸花,花瓣点点飘落,章天问终于踏着花影飘然离去。 守关女子从宅子里轻轻地走了出来,她望着消失的背影,满脸失落地摇头叹息。 章天问但觉身体突然一个激灵,便如梦初醒般迷茫地睁开了双眼。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握紧长剑稳稳地坐在长桌之前,只是额头的汗珠却如黄豆般涔涔而下。 与此同时,上座案几那香炉里的长香已只剩了半截燃过的灰烬,石秀和程瑶面面相觑,无比紧张。 逍遥宫主却面不改色,她也不打话,只是轻轻起袖一拂,将那长香上的灰烬尽数扫落。 众人定眼瞧去,见得那小半截香根的地方竟还冒着一丁点的火星儿,被袖风一扫,闪闪红亮。 |
48-8 守关女子看罢,轻叹一声,默默地将桌上古画收卷起来。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面的章天问,幽幽说道:“诱惑、痛苦、绝望皆不能将你困在心画之中,这关你赢了。” “已经很久没人能从我花如画的心画中自个闯出来了,你做到了,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片刻,守关女子抬头追问道。 “章天问。” “章……天……问……” 花如画喃喃自语,少顷,她收起古画,站起来微微欠身便直接告辞离去。 胖掌柜的脸蛋已涨成了猪肝色,不过顷刻间长舒一口气便恢复了过来。 他讪讪笑道:“永乐坊一诺千金,愿赌服输。第一关一赔三应赔十五枚金币,第二关一赔四应赔四十枚金币,第三关一赔五应赔五十枚金币。一共应赔一百零五枚黑水冥河金币。”说话间,肉疼之情仍是稍稍溢于言表。 逍遥宫主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微笑说道:“你别紧张,我们不要金币,只需代办一事即可,而且这事对你们永乐坊也不困难。” 胖掌柜但觉眼前一亮,连忙拱手道:“鲍昭洗耳恭听。” 逍遥宫主道:“刚才我们在前街醉仙楼下那个算命老先生那里卜了一卦,他说今年会有大疫。” 鲍昭道:“那余半仙说有,那便是十之八九的事。” 逍遥宫主道:“现在地势阴脉流转,各种势力到处兴风作浪,如果再有大疫,局面更是危险。今天侥幸闯关成功,正好劳烦永乐坊代办一事,就是借助你们的神通护得我们岭南南道和灵山的安全。” 鲍昭道:“具体需要我们如何去办?” 逍遥宫主道:“你们永乐坊在各地幽市皆有眼线,只需你们平日里多加留意,如发现有人欲攻击南道或灵山,第一时间告知我们逍遥宫即可。” 鲍昭略一沉思,正色道:“好,成交!一百零五枚黑水冥河金币,我们永乐坊负责预警三回,三回后两不相欠。” “那就有劳鲍掌柜了!” 逍遥宫主微笑说完,将一枚白色的逍遥宫通行令牌交予了他。 接着,众人简单收拾一番,告辞鲍掌柜离坊而去。 |
49-1 第四十九章 诅咒 章天问、石秀和程瑶从胡庄回到了西都,准备应付大三开学的到来。 这两年来地势阴脉流转,魔邪猖獗,因为道联委派或其他的事情,他们的学业断断续续,亏欠甚多。好在道联和第七局给予协调,他们不用似其他学生一般正常考勤,而且空暇之时学校会安排突击补课,所以勉勉强强也能应付得过去。 学校里好些类似的学生身上皆是背负了道门的使命,所以对于学业来说一般不会太过强求,他们平时看起来与普通的学生也没有过多差别,只是在班上的存在感也不强,因为平时他们平白无故消失或旷课的时间实在太多。 是日,独孤无名带着张九鸣急匆匆地来到南道堂口,原来他们在城西殡葬用品街的中介处接了一个私活,本想赚点钱补贴堂口,不料这回遇到了无比棘手的事情,所以特地前来求助。 出事的是一名叫元老四的土夫子,这人专门干倒斗的营生,前阵时间他伙同另外几名摸金校尉在山里摸了一个斗,不料回到家马上就出事了。 石清云问道:“在哪里干的?摸的什么斗啊?” 独孤无名估计是着急赶路的缘故,看来甚是口渴,他先端起茶水大饮了两口,再长舒一口气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徐道来。 前段时间,那元老四一伙在锦官城北三十余公里一个叫李子坎的荒山里,找到了一个隐秘且保存完好的冢子,经过认眼这墓估计至少得是三千多年前的火洞。 这伙人兴奋得不得了,因为古墓离那有名的三星堆也不是很远,如果跟三星堆相关,那随便到里面刨上几个物件,大家也就发大财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他们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那古墓的墓室打通。 据元老四所述,打盗洞的过程中他们就发现这个古墓有点邪门,刚开挖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窝洞。 那里面居然有一只超大的穿山甲,遍体红鳞,尤其是那爪子看起来尖利无比。 一般这东西遇到人都会自动卷起身子然后赶紧寻机逃跑,但这只穿山甲却鳞甲怒张,尖爪乱抓,像是要拼命阻止这帮人挖土一般。 元老四等人又是铲子、又是火把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从旁边的岔洞赶跑。然而当他们进入那窝洞时,却发现洞里镶了一块大石,那石上还刻有一道奇怪的血色符文。 这些摸金校尉过的都是刀口子舔血的生活,自然不会因为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挡路而停将下来,他们将石头撬开便继续往里深挖。 一直挖到地宫的时候,面前又出现了一扇石门,门上刻着一只古怪的异兽。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普通的乌龟,仔细看后却发现原来是一只三足鳖。当时他们也很诧异,因为传说这三足鳖是消除瘟疫和毒盅的神兽,难不成这墓主人是因为瘟疫或毒蛊而死的? 元老四等也曾有过几分踌躇,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了地宫门口了,不进去捞一把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这帮人就接着将石门撞开。 |
49-2 进入地宫之后,开始还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他们首先看到台阶上摆着一副古老的石棺,棺椁之前摆放着一尊梳着辫发的小青铜人像。那青铜人身着华丽服饰、高高站立在祭祀台之上,双手无限夸大举在胸前,仿佛正陶醉于盛大的仪式之中,很像一名远古的大祭司。 青铜人下面的台阶上摆着一张石案,案上摆着一块鱼嘴玉璋、两根象牙、三张异兽面具,旁边台阶上还有好些瓷器和青铜器。 “发财了,发财了!” 元老四身旁的四名同伙就要上前去准备“大干一场”,不料却被这帮盗墓团伙的掌眼拐子八给喝止住了。 “你们猴急个甚?都给我滚一边去!老规矩都忘了?” 这拐子八在倒斗这一行人脉很广,每次踩盘子、支锅搭伙、安排挖冢子到最后处理生坑货,他都做得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在道上也是颇有分量的一个狠角色。 这人五十多岁样子,一张微胖的国字脸上常年理着个寸头,个子不高,平常看起来和和善善的样子,但只要他脸色一沉,马上就会令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畏惧感。 老大一发话,元老四立马点上一根蜡烛,恭恭敬敬地放在东南角方位,然后大家都等着拐子八下令才敢行动。 拐子八却很沉稳,他仔细看着“命灯”直到烛火稳稳燃亮才开口道:“大家招子亮些,手脚麻溜些。李全装包,王麻子捡外场,薛二和冯六起棺,元老四端好黑狗血、拿稳渔网。 “据线人讲,这斗里装的可是传说中古蜀国的一位大人物,里面宝贝肯定都是价值连城,所以这次我才亲自出马。只是这地方好像有些邪门,大伙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头来!” 言毕,他挥了挥手,李全和王麻子俩人便走了上去,先将棺椁周围摆放的小青铜人、鱼嘴玉璋等统统装进了大背包里。 外场收拾完毕,拐子八又撇头示意了一下,薛二和冯六也走了上去,准备撬开石棺。 “老大,不对劲啊!这石棺怪得很,这四周都刻着什么玩意?” 薛二转头皱着眉头说道。 拐子八眯着眼,摆手让他们靠边,然后来到棺椁前用手电仔细地打量着。棺上那些红色图文既像图案又像文字,没法辨认。 略微思量之后,拐子八还是把心一横下令起宝。 薛二抡起钢钎撬开棺头的地方,冯六就双手用力慢慢地将棺盖往右边挪。 元老四左手拎着渔网,右手端着黑狗血站在一旁,虽然不是第一次起斗,不过心里仍是免不了砰砰直跳。 随着“吱呀”的沉闷声响,石棺被一寸寸地挪开,那棺材里竟射出了一团幽绿之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墓室。 拐子八等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快步走到石棺之旁。 只见棺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位老人,他眼睛上盖着两块美玉,嘴里含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亮光之下见得他的样子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脸上的皮肤还透着一股润泽。 这老人身份一看就不一般,头戴高冠,身穿华服,衣服上不仅纹饰繁复精美,还点缀着珍贵的金箔片。 他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根金杖,杖头的地方有一只怪鸟,看起来有点像猫头鹰,但是却只有一只爪子,而且长着一条猪尾巴。 “寻龙探穴到此地,仙人当知吾之意。东南点亮一盏灯,阴阳两分宝莫争。得罪了!” |
49-3 拐子八向着棺里鞠了一躬,然后拿过大背袋开始亲自取货。他先取走老人眼睛上的美玉,再掰开其手拿走金杖。 不料那金杖刚离开老人的手掌,墓室里便刮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阴风,紧接着不知从哪个黑暗角落里竟飞出了一只如金杖头上所雕刻的怪鸟一模一样的异禽。 那禽鸟挥动翅膀,疾飞而过,噗噗几声便将东南角的命灯扇灭,然后窜出地宫,留下三声凄厉长鸣后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当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闪之间,众人瞬间皆是目瞪口呆。 拐子八反应最快,他望着满室的幽绿之光,狠了狠心,弯下腰去一把将那颗夜明珠从老人嘴里掏了出来,然后高喊道:“撤!” 众人早已吓得心惊胆战,拾起家伙什转身就跑。 元老四慌乱之中将那黑狗血往石棺里随意一泼,然后撒腿跟上他们的脚步。 这伙人跑出墓室的时候,还不忘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棺材里的老人突然蹦坐了起来,身上的皮肤顷刻间变得干枯发黑,他的全身上下皆在冒出如墨的冥气,帽子上的黑狗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 这群土夫子哇啊大叫着拔腿就跑,好在那“老粽子”估计只是诈尸,并不是僵煞,所以也没什么东西追上来。 这伙人狼狈地从古墓里出来后便到拐子八的一个隐秘窝点进行分赃,元老四、李全和王麻子各分了一大笔份子钱后便各奔东西,而拐子八则带着薛二和冯六直接南下越州,准备走暗道出货。 元老四本来就想干完这一票就金盘洗手,所以拿到钱后就偷偷回了陕原老家,准备过些时候盖个新房讨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 谁料回家没多久,他便得病了,先是严重的畏寒、发烧,接着两只手莫名其妙地肿胀起来,肿得那些血管就像一条条青紫的大蚂蟥紧贴在皮肤上,看上去就像充足了气的气球般,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他的心脏和肺部也出了大问题。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胸口感觉闷得窒息,而且头痛、咳嗽、呼吸困难。 家里人连忙将他送到县里医院,入院第二天,县医院就建议他们转到西都的大医院里。 也就在这时,蜀州警方因为旌阳城古墓被盗一案追查到了西都,并找到元老四。但他已然病入膏肓,所以警方只好先让家属办了取保候审。 医院的专家们怀疑他是在古墓里感染了未知的病毒,所以又是化验、又是解毒、又是清创,一系列治疗下来却得不到根本好转。 元老四的病情日益严重,全身皮肤开始泛黑,而且整日说胡话,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诸如“人言可畏”、“狼心狗肺”之类的字眼。更可怖的是他的喉咙昼夜发出一种声音,那声音仔细听起来竟像极了杜鹃鸟的鸣叫。 这元老四是家中独子,父母年纪也已不小,他们散尽家财想要将他治好,不过医生们面对这个怪异的病情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束手无策。 |
39-4 后来他父母转念一想,药石不能见效,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挖斗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打听一番后便到城西殡葬用品街找了一家老铺子让老板帮忙找个靠谱的道师帮忙瞧一瞧,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老掌柜平日里跟西昆仑堂口常有来往,所以转手就将独孤无名介绍给了他们。 独孤带着张九鸣到医院里看了元老四,见到其身上确实带着一股阴气,但又没发现有邪秽上身的痕迹;他表现出来的症状以及身上到处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也不像是尸毒发作的样子。 这一下子让师徒俩也犯了难,想到章天问身上有伏魔仙侣留下的《医诀》,他们便想着过来问一下,看这古书里有没此类疑难异症的药方。 章天问细细听着俩人的述说,慢慢地眉头却不由得深锁起来。 《医诀》古本篇章甚厚,他记不起到底有没类似的异症病例,但他对古墓里出现的怪鸟倒是颇有印象。 古书《山海经?中山经》中有所记载:传说在复州山上檀树很多,山中有一种鸟叫跂踵,这种鸟的外形像猫头鹰,只有一只爪子,长着像猪一样的尾巴,在哪个地区出现,这个地区就会出现大瘟疫。 “难不成真有如此之巧合?这瘟疫真的就要来了么?”章天问心中惴惴不安,便赶紧取出《医诀》,仔细翻阅。 这不翻不打紧,一翻竟翻出一个历史“大瓜”来,而且从书上所载文字来看,与这伙土夫子盗墓发生之事契合度基本十之八九。 原来书中有一遍关于远古异术的记载,名为“祭司之怒”。 传说三千多年前,在蜀州大地上有一个古蜀国。在蚕丛、柏灌、鱼凫三代蜀王成仙若干年后的一天,忽然从天降下一个男子,落在蜀国的天隳山上,这个男子名叫杜宇。 后来,杜宇成为了古蜀国的国君,号称望帝。望帝当国时关心人民疾苦,努力发展农耕,深受人民的拥护和爱戴。 时值商朝末年,当时的蜀州在三峡一带尚处淤塞,整个府国盆地是一个近乎全封闭的围嶂。境内又有岷江、涪江等大河,蜀西雪山过来的大水无处排泄,于是盆地内经常洪水横流,巴蜀人民终年挣扎在避水逃难中。 杜宇虽然竭尽心力,筑堤开堰,又带领人民上山躲避,但治标不治本,依然不能平息灾难,他因此忧心忡忡。 |
39-5 后来,从下游的荆楚地区,来了一个叫鳖灵的人。他胸怀大志,胆识过人,才略出众。望帝杜宇见了非常高兴,于是任命他为国相。 鳖灵担任蜀相之后,主持政务,兴利除弊,将蜀地治理得更好。此时常年的洪水依然是蜀州的主要灾难。鳖灵经过观察,决定把巫山的峡道开凿清理,让境内河流得以顺峡谷而出,不再四处泛滥。 鳖灵治水,不辞辛劳,废寝忘食,甚至数年之间不曾回家探望。通过治理水患,他在民众中也建立了很高的威望。 望帝杜宇见状,便按照当时的惯例,主动把君主之位禅让给了鳖灵。鳖灵成为蜀地新的君主,号“开明”,又称为“丛帝”。 望帝杜宇禅位之后,退居西山。昔日统治全蜀的君主,如今成为闲居的老人,自然难免一点点惆怅。谁知道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四乡竟然传来了流言,说杜宇把君主之位禅让给开明,是因为在开明率众治水期间,杜宇同开明的妻子发生了私通,所以才羞愧让位的。 流言传来,望帝杜宇是又气又急。想不到一番好意竟然落得这样的诬蔑。那会儿虽然没有什么“封建伦理束缚”,但道德指责的帽子还是很重的。杜宇原本就上了年纪,又在长期的为政中殚精竭虑,损害了健康,受此打击,很快一病不起,含恨逝去。 他的魂魄不忍离开蜀地人民,于是化身为鸟,昼夜鸣叫,声音凄切。而蜀中人民,也没有忘记他们的君主,把这种鸟叫做“杜鹃”,以表达对望帝杜宇的怀念。 无私为民、德高望重的望帝最后竟因那些不良之人的谣言诋毁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这件事终是深深刺痛了当时古蜀国的大祭司鱼渊。 |
49-6 鱼渊与望帝共事多年,俩人同心协力教化子民、造福苍生,感情甚是深厚。他对那些教化不良的恶民的行为深感失望和愤怒,于是决定出手惩戒他们以慰望帝在天之灵。 杜宇化鹃后没多久,忿郁难平的鱼渊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将要走到尽头。他命良匠用黄金打造了一根法杖,然后拖着病体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祭天之后便开始施法用金杖召唤跂踵以对那些造谣的恶民进行最严厉的诅咒。 跂踵出,瘟疫起,这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伤及无辜。望帝不愿看到这惨烈的一幕,他托梦给开明让其想办法阻止同时飞到鱼渊的住所前不断哀鸣劝说。 弥留之际的鱼渊听懂了杜鹃鸟儿的意思,只是金杖已出、诅咒已下、跂踵已飞,那时他已无力收回,只能带着叹息溘然与世长辞。 开明与新任祭司池鳞只好竭尽所能阻止灾难,他们组织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鱼渊法葬。 池鳞祭天后先将金杖放到鱼渊陵墓地宫的棺椁之中,再以金杖为引施法召回身带诅咒的跂踵大鸟。 待那怪鸟飞入地宫,他马上用美玉遮住鱼渊双眼,同时在他嘴里放入那颗施了法咒的夜明珠。 那跂踵鸟与鱼渊的尸身感应想通,瞬间便是目不能视、身不能动,就这般伴随着鱼渊沉眠于地宫的黑暗角落当中。 池鳞也想过趁机直接将那跂踵瘟鸟诛杀以绝后患,但因诅咒相连,那会导致受万人敬仰的鱼渊也随之魂飞身灭,所以终是无法下手。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在石棺、地宫门、坟墓入口布了三道血印神符以将那恶毒的瘟疫诅咒永远封印在鱼渊的陵墓当中。 下了血符还不放心,他令工匠在地宫石门上雕刻了一只三足鳖,再用唤兽灵语唤来一户通灵穿山甲世代守护在陵墓入口的地方。 这三足鳖传说是鲧(夏禹的父亲)死后所化之黄能,有三条腿,而且尾巴带有分叉,此异兽能镇压瘟疫。 那通灵穿山甲与普通的穿山甲亦是不同,这异兽身形巨大,浑身鳞甲通红,每只足掌上有六个尖长的利爪,能辟邪镇魔。 《医诀》古本描述了“祭司之怒”的恐怖之处。如果某一天鱼渊种下的千年诅咒被人不小心解除封印,跂踵瘟鸟便会重返人间,它会一直跟随着黄金法杖转移。从它离开古墓之日算起,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千年诅咒便能重新激活,到时必将带来一场猛烈的灾难。 首先是没做防备措施接触了金杖或跂踵鸟的人,这些人会最先发病,先是咳嗽发烧,进而从手脚开始莫名肿胀、喉咙里昼夜发出如杜鹃鸟鸣般的响声,直至最后全身多器官衰竭,无药可救。 因导致望帝含恨而终的那些恶徒皆是狼心狗肺之辈,因此第一批接触之人皆被种下噬心伤肺的瘟种。 四十九日之后,诅咒彻底激活,被种下瘟种的人就会痛苦而亡,同时瘟毒会快速地在尸身周围散发,瞬间便是一传十十传百地大面积传播。 |
49-7 按《医诀》古册的习惯,一般对每一种阴邪的病毒或蛊毒最后都会给出具体的治疗方案。而在“祭司之怒”瘟毒治疗处方处却只是简单的写了一句话——虎邑山上池宗守,穿魂弓出瘟疫平。 “虎邑山……池宗……”章天问望着这几个熟悉的字眼,喃喃自语着。 “莫非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池若谷法师那宗门有关?”独孤无名脱口而出道。 章天问这才想起,原来年初在金皋城之时,曲灵嫣曾评价过当世达到天师境的五名道家高手,虎邑山池若谷法师便是其中之一。 石清云颔首道:“蜀州虎邑山宗门极为神秘,历代都有能者,但他们行事无比低调,基本不掺和江湖中事,所以平时想找到他们甚难。” 说话间,章天问又想起当初在古影幽市时逍遥宫主看完余半仙解卦后所说的话:“方才听了那老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你想他们要启动引阴冥阵,再以魂养阵,需要多少怨魂啊?如果想要不留痕迹、不为人知,利用瘟疫掩盖真相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 想至此处,他顿时心头大骇,连忙问道:“独孤前辈、九鸣老兄,你们是否有问过那元老四,他们是怎么找到鱼渊古墓的?” “我记得元老四提过,说是一个神秘的线人主动找了他们团伙的掌眼拐子八并告知古墓的信息。”张九鸣答道。 章天问沉吟片刻,便将逍遥宫主担心之言说了出来,众人听了皆是心惊;若那古墓线索是蜀门或梅山那些邪巫为了布阵而故意泄露,那形式将更为严峻。 少顷,张九鸣拍了拍脑袋,瞪大眼睛道:“那元老四从鱼渊古墓回来时间都有月余了,其他的盗墓份子现今也情况不明。按《医诀》所载、逍遥宫主所言,那如今岂不是危险之极!” 独孤和石清云赶紧分头联系第七局和玄妙道长,将此事简略告之。因感事态严重,第七局马上联系几大道门次日紧急到道联总部清风观议事,同时特邀了正在西都调查鱼渊古墓被盗案的专案组民警一同参与。 会议由第七局局长唐明亲自主持,首先蜀州警方通报了对盗墓案的调查进展。目前陕原下邽的元老四、中州宛城的李全和王麻子皆已被控制,但这三人皆是病入膏肓,只能取保候审。而带着黄金法杖等赃物南下越州的拐子八、薛二和冯六却至今杳无音讯,调查暂时也没有取得太多进展。 接着,独孤无名让章天问详细讲述了“祭司之怒”诅咒的由来,然后他和石清云一起再将盗墓、瘟疫以及七星连珠引阴冥阵的可疑关联条理清晰地梳理出来。 在座之人听得眉头紧锁,唐局长言道:“瘟疫之事,没有试错的空间,我们定要想尽办法阻止它。但目前离诅咒激活、瘟毒散发所剩时间只有短短一十五天而已,我刚才梳理了一下,当下最为紧急的是要做三件事。 “第一是要尽最快时间找到拐子八、薛二和冯六,取回金杖并查清他们的线人到底是谁;第二是尽最快时间找到池若谷法师,寻求破解之道;第三是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元老四、李全和王麻子的隔离以及善后之事,而且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三个事需要我们道联和专案组同志们鼎力相助,我们第七局各地的分局也会尽最大努力来协助大家。” |
49-8 任务清晰,接着便是组织人手即刻分头行事。 拐子八等人带着金杖串到越州,此处最是冲要,由无为道长亲自领着道渊门及邻近的天道门配合专案组及第七局南海分局进行盘查防控,同时抽调了章天宝、石少初和曲灵嫣进行支援。姚楠因为深知蛊毒常识,所以被邀同往。 再由独孤无名、石清云带领章天问、石秀、张九鸣、林鹤飞等西昆仑和南道西都堂口人马前往蜀州,全力寻找池若谷法师下落。 第三路由玄妙道长领着长阳宫负责各地道门调度,配合警方搜寻蜀门和梅山邪巫下落,同时保持警戒防止魔邪趁机作乱。 第四路由木连山领着庆阳宫及并州、中州、冀州等地道门负责北土警戒防控,同时抽调郭牧遥、木阳等进行支援。 章天问等简单收拾一番便匆匆出发,先到锦官城安顿住下。 第七局锦官城分局的领导早已安排人手去了虎邑山探访,山上确有一个池姓的寨子,相传都是太常宗传人,该宗门传承已有数千年之久。太常是古代官名,掌宗庙礼仪,确与《医诀》里记载的池鳞祭司职责相称。 可惜的是宗门的几位长老坦言他们的宗主池若谷法师早在两年前就带着女儿池疏雨说要出趟远门,直至当下仍是未归且没有半点信息,宗门日常事务也是交由大弟子池文锦在处理。 独孤无名和石清云略作商议后决定兵分三路,石清云带一些人去青城山、石长风和林鹤飞带一些人去太元山,去山上的各道观看能否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最后独孤带着章天问和张九鸣等人在当地第七局的陪同下再次去造访虎邑山。 因时间紧迫,众人约定无论如何三日后回到锦官城汇合,同时一旦得到池若谷法师的消息便第一时间知会各方。 那虎邑山在锦官城西北方向约莫五、六十公里远的地方。 独孤众人在当地第七局探员的带领下上得山去,并找到了池文锦说明了来意。池文锦闻得是鱼渊的陵墓出了问题丝毫不敢迟疑,马上请来众长老到祠堂与来客共商。 独孤先讲了地势阴脉流转以及七星连珠冥阵之祸,再道出拐子八和元老四等人因盗墓而无意中解除了鱼渊古墓里千年诅咒的封印,太常宗众人听了竟是面面相觑、神色大变,唯有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白发灰袍的老者始终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待章天问言及《医诀》里关于“祭司之怒”的记载时,那位老者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长叹一声道:“哎,想不到三千多年了,这世代密传的传说竟在我们这一代成了真。” 老者地位应是极高,他一开口,太常宗众人皆恭恭敬敬地望了过去。 “文锦,将书室打开,带诸位道兄去看看。” “是,太上长老。” 池文锦起身领着众人往后楼走去。这个池氏宗祠三进大屋,到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看起来颇有岁月沉淀。 到了后楼,他取出钥匙打开右厢的书室大门,然后走进去将那窗户缓缓推开。 只见书室里书架、茶几摆放得整整齐齐,在北面墙上挂着一副古画,那画儿用布料覆盖了起来。 太上长老被人搀扶着巍巍颤颤地走到画前,少顷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池文锦便拉起绳子将古画缓缓打开。 |
49-9 众人开始皆以为是山水风景亦或是人物风情,谁知那画上却只有三个简单的图案,一把硬弓、一条奇怪的鱼、一只被三支没羽箭射穿的跂踵大鸟。 少顷,太上长老咳嗽一声正色说道:“我们太常宗世世代代驻守在虎邑山就是守护着一个使命,阻止鱼渊陵墓里面的千年诅咒危害人间。 “为了对付那只身带诅咒的瘟鸟,先祖给历代宗主传下了这把穿魂弓,只有用它才能将跂踵大鸟射杀。但要引出瘟鸟,又必须要用鱼渊打造的那根黄金法杖。 “还有画上那条外形像儵鱼,嘴巴长得像长针的异兽叫箴鱼,《山海经》和《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这箴鱼之肉可以养阴益气、预防或化解鱼渊古墓里诅咒带来的瘟毒侵害,只是这种鱼数量极少,难以捕捉。若跂踵瘟鸟不能及时射杀,瘟疫一起,势难控制。” 独孤无名道:“太上长老,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守陵使命如此重要,为何若谷宗主会离开宗门两年且至今杳无音讯呢?” 太上长老略为沉吟,轻叹说道:“三年前的一天,寨子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那蜀门的任山敬。 “这蜀门和太常宗虽然同在蜀州,但一向没有来往,因为他们驱煞养魂的阴邪手段向来为江湖正道所不齿。那天他们挟着厚礼前来,指名要见若谷宗主。 “若谷不想见这帮邪巫,于是找了个理由闭门谢客。不料想这帮贼人接连几日上山非要求见,宗主没得办法只好答应在祠堂见他们一面。” “这帮人可是为了地势阴脉流转之事前来?”独孤无名问道。 太上长老道:“正是。他们找若谷就是想说服他领着太常宗跟他们一起合作,说是有一个绝妙的计划能定地脉且据而占之。若谷知道他们要做伤天害理的祸事,自然不能答应,匆匆应付几句便打发他们下山。 “后来他们又来了两次,但若谷根本不再与他们见面,同时还严加交代宗门众人不予搭理。本想这帮邪巫会就此死心,哪知两年前他们竟联手冥荒里的阴物在山下伏击疏雨和几个寨民,想借此直接要挟若谷说出鱼渊陵墓和诅咒的秘密,好在若谷带着门人救援及时没有让其得逞。 “发生了这件事后,若谷思量再三,决定带着穿魂弓和疏雨暂时离开虎邑山。一是只有宗主才知道鱼渊古墓的位置,也只有宗主有对付跂踵鸟的手段,那些人都是冲他而来,而且冥荒里的阴物都出动了,他留在山上会祸及门人;二是那些邪巫一向躲在暗处,他离开虎邑山才能化被动为主动,也化明为暗,让那些贼人不敢轻举妄动。” 独孤道:“原来如此,那现在你们是否有办法联系上若谷法师呢?” 太上长老摇了摇头,池文锦插话道:“离开之时,师父只是交代让我们看好寨子,他会在暗处保护我们而且宗门如有危难他定会及时赶回。但自从他两年前下山后却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和师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众人听罢,陷入一片沉默。少顷,章天问说道:“听盗墓的人说是有线人给了他们掌眼线索,他们才能找到鱼渊的陵墓。按目前情况来分析,那线人十有八九是蜀门那些歹人。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后来是怎么弄到古墓位置信息的。” 太上长老思虑半晌,缓缓说道:“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儿,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幽冥黑域里有人泄露了信息。如果是黑域里的那些东西参与,那这事就无比复杂了……” |
50-1 第五十章 拈弓 就在独孤无名等和太常宗众人在祠堂书室里会商之时,一名满头大汗的汉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太上长老、大师兄,师父来电话了……” “诸位,失陪一下。”池文锦听罢,兴奋地随着那名汉子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他才回到书室,不过此时却已满脸凝重。 “文锦,你师父怎么说?” “回太上长老,师父他们正在越州,说准备回来。” 原来,池若谷两年前带着女儿下山后先是悄悄地来到锦官城找了一个隐秘的住所,然后一边到太元山、青城山等地云游访友,一边暗中关注蜀门那帮歹人的踪迹,防止那些邪巫做出对太常宗不利之事。 偏偏那帮贼人纷纷离开蜀州,听说有的去了西都、有的去了江城等地,后来在蜀州全然没了他们的踪影。 池若谷向来不理世外之事,既然他们对太常宗没了威胁,他就想着带着女儿回到虎邑山去。 谁料没过多久,西都、江城、河东乃至金皋接连传来那些邪巫勾结冥荒阴物作祸人间的信息,他知道那伙贼人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利用鱼渊诅咒造怨魂养冥阵的恶毒计划,所以他只能继续潜伏,以求护得古墓周全。 后来,他到终南山访友时又得知了闽越龙汀城诡案之事,旋即回到锦官城密切留意蜀门、梅山以及冥荒里那些阴物的踪影。 好在锦官城风平浪静,没看到半点异常情况。谁知那些邪巫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先是通过黑域的某个阴物得到了鱼渊古墓的位置,然后又借拐子八这伙倒斗专业户之手闯入鱼渊古墓,乱打乱撞地将封印解除,放出了跂踵瘟鸟还将关键的黄金法杖带到了越州。 又过了好些天,池若谷发现了盗洞。知得古墓被盗、诅咒封印被解后他连忙打匿名电话报警并告诉蜀州警方那古墓里的物品带有致命毒菌会引起瘟疫,之所以匿名是因为他要紧追那伙贼盗以最快时间取回金杖,他没有时间与警方做太多的解释和纠缠,而且当时警方也不一定会相信他所说的。 可惜父女俩到了越州苦苦搜寻一个多月,仍是没能找到金杖的有效信息,而且警方那边竟也没有太多进展。 当下时间所剩无几,再这般盲目搜寻下去已然没有意义,他准备马上返程,想用其他办法召回跂踵瘟鸟并诛之。 听到此处,张九鸣不禁惊喜道:“没有金杖,也有办法召回那只瘟鸟?” 太上长老半天无语,许久才颤声说道:“有是有,但那得用……若谷的命去换……” 书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两日后,在越州南海城火车站前,池若谷带着女儿就要准备坐车返回锦官城。这时无为道长和第七局的领导匆匆赶来,请求法师留在越州相助,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拐子八的行踪信息。 “道兄如何知晓我们今天要返回蜀州?”池若谷甚为不解地问道。 无为道长呵呵笑道:“西昆仑的独孤道兄和南道的石清云道兄正在你们虎邑山。得知法师您要赶回蜀州后,我们请越州官家帮忙,一旦发现您的消息就马上通知我们,实在唐突了。” “原来如此。”池若谷法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切地问道,“那几个盗墓贼现在身处何方?” |
50-2 “就在禅城的九凌山一带,我们发现了拐子八的踪迹,但只有他一个,薛二和冯六皆不在身边。本以为他在古墓里被种下了噬心伤肺的瘟种应早已奄奄一息,后来发现事情远不是这般简单!”无为道长脸色沉重地回道。 “为何不把人逮住,先把金杖取回来呢?” “他躲进了九凌山的葫芦沟里,那地方偏僻荒芜,还是块诡邪的聚阴地。最关键的是这人好像已被冥荒那些阴物附体或控制,官家曾想进沟搜捕但在大白天就遇到了‘鬼打墙’般的怪事。我派天道门的刘山珉掌门领着几个得力道师过去支援,谁料想天刚入黑就吃了大亏,三死两重伤,差点连他自个都没能回来。” “那些阴邪竟如此猖狂!” “正是!所以特请法师留下来相助。经查勘,那些阴物目前还躲在沟里。我们在前后出口皆已布下诛邪大法阵严守,就打算明天正式进去会一会它们。” “好!”池若谷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 无为道长连忙道谢,他转头看到池若谷身旁那位高鼻薄唇乌瞳亮、剑眉入鬓缕发动的英气女子,不禁赞叹道:“想必这位就是令媛了,真是英姿飒爽,光彩照人啊!” “疏雨见过诸位前辈,真人过奖了!”那女子竟是瞬间红霞上面,颇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无为道长呵呵朗笑,安排一名汉子帮忙父女俩处理退票事宜,然后将他们请上专车,直奔禅城而去。 到达禅城,官家为池若谷法师接风洗尘同时一起商议翌日进山搜索事宜。宴会之时,章天宝见到了芳容丽质的池疏雨,直看得眼珠子发直。 无为道长向池若谷父女逐一介绍各桌之人,待到章天宝时,知得他是现任南道大掌事的亲孙儿,且见此人生得相貌堂堂,池若谷也甚是客气地与其寒暄了几句,章天宝却借机换座坐到池疏雨身旁。 这时服务员端上菜品,那池疏雨久居蜀州,望到道道精致的岭南美食自是颇为好奇。 章天宝正好借机发挥,他指着客家煎酿三宝道:“疏雨妹子,这酿三宝一会你得尝尝。这是越州客家特色美食,由酿青椒、酿茄子、酿苦瓜组成,有油煎、清蒸、勾芡等做法,不管哪种做法都十分鲜香嫩软,香而不腻,口感独特。” 池疏雨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 章天宝更是高兴,接着逐一介绍桌上佳肴,如客家娘酒鸡、脆皮烧鹅等。 无为道长和第七局领导陪坐在池若谷旁边,几人不时客气地寒暄着。 章天宝只管殷勤地为池疏雨端茶送水并不断抛出各种话头呈尽幽默风趣之能事,谁知那池疏雨始终都是不冷不热地礼貌应付着。过了一会,他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于是找了由头回到原来座位上去。 饭后,众人开始具体商讨进山搜捕计划,最后决定明早九时趁朝阳初露开始进沟。 那葫芦沟是四面大山拢围起来的一条大山沟,前面小后面大,被一条小河道鬼斧神工般凿成两半。 河道两边有许多树高林密的小山包,山包里又交错着很多深浅不一的天然溶洞,地形甚是复杂。由于大山和树木挡住了光照,沟里常年阴森灰暗,浓雾缭绕,是一块名副其实的积阴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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