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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尘道》—连载(死魂鬼道、生人江湖,茫茫尘世,沉浮莫测)[第4页] |
作者:PN_一杯淡味热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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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他想起刚才钟胜之事,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边的服装批发市场走去,纯粹是好奇想要看看此人居住的地方。 风啸雪寒,街上基本没甚人影。 走了一盅茶的功夫,雪下得更大了。 来到了街口,这边更是路灯昏暗,空旷寂寥。 章天问沿着绿化带旁漆黑的行人道继续往前,不一会便远远看到,在离批发市场不远的天桥底下,此时停了一辆豪车。那车里的顶灯点亮着,能看到里面正坐着一对男女。 他继续往前行了一段,离天桥很近了。这时从黑暗的角落望向点着亮灯的车子,看得甚是清楚。驾驶座坐着一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而副驾驶座上却坐着一名年轻的短发女子。 那女子正侧过身子和那男人交流着什么,最关键的是,她的脖子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章天问心中一惊,赶紧藏到绿化带里,再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静静地观察着。 那俩人在车里,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得那男子很是高兴的样子,不时搂过那女子狠狠地亲几下。 过了好一会,那俩人却打开车门,走下车来。 那短发女子关上车门娇笑道:“自从我纹了这朵花,我就是你潘老板的人了。一会去取了那破鼎回来,你可得说话算话呀?” 潘老板满脸堆笑道:“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咱家小虹虹嘛!” 女子哼唧道:“早说那破鼎对你生意这么有用,当时我就直接给你了。我去黑市问过贩子,说不值啥钱,就又顺手丢回了那狗窝。都是你,害我又得去见那傻子,每次都要缠个半天才能脱身!让你找人把他做掉你又一直拖、拖、拖!” 潘老板哄道:“好咯好咯,都听你的。先把金鼎取回来,后面我再慢慢找人办,快去,听话。” 说完,揽过那女子又亲了一口。 女子佯装生气推开他,然后一步步向批发市场后边走去。潘老板看着她的背影,点燃了一根香烟,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章天问心里大惊,暗忖道:“真不想千寻万找,金鼎竟在钟胜的手中,而那短发纹脖的女子居然会是他的老婆小虹。更想不到的是,此女子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好歹也是昔日枕边人,还对她千依百顺的,这如何下得了手?” 正思索间,见得那潘老板将烟头往地上一丢,再狠狠地踩上一脚,然后回到车里翻了一会,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 他先四下张望一番,确认远近没人后便将那物什轻轻地放置在车子的引擎盖上。 章天问看了过去,原来是一朵冥纸折成的花儿。 只见潘老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对着那纸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取了下来,再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纸花燃毕,他又恭敬谨慎地朝着西方跪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 章天问觉得瞬间有股浓烈的冥气传了过来,于是赶紧起诀打开慧眼。 但见空中一袭红影飘过,一个冥幽突然出现在潘老板的面前,正在尖着嗓子吃吃地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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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这个邪物的容貌实是说不出的怪异,明明是一张老男人的脸,偏偏嘴上的胭脂、两颊的腮红都涂得特别浓厚。那长发盘钗、粗眉细修,再加上那一身的罗衣红裙,令人怎么看都觉得像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章天问心中一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看过的小说中的一个人物“东方不败”! 潘老板像是甚是惧畏的样子,又跪在冰冷的地上,低头略带颤抖地说着:“弟子恭迎折花大仙!禀报大仙,那金鼎弟子已经找到了,就在……” 那冥幽红袖一摆,桀桀笑道:“说吧,在哪里?” 潘老板飞快抬头偷瞄了一眼,又垂着脑袋说道:“弟子接到大仙指示后一直披心沥胆、一刻也不敢停息地去寻,终于被弟子查到原来那宝物就在奚小虹的那个傻子丈夫手里。 “开始那贱人以为是废铜烂铁,也没跟我讲,直到今晚吃饭她无意中说起我才知道。弟子知晓后马上就通知大仙您。弟子已让那贱人去哄她那傻子丈夫,看他把金鼎藏在哪里。” 折花冥使半袖遮脸,尖嗓笑道:“很好!那你就随我去取鼎吧!” 潘老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大仙,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折花冥使道:“何事?” 潘老板道:“请大仙帮忙把奚小虹也一起处置了,因为那贱人偷偷地复印了我的账本,那里面有苗圃花卉场所有的人情数据,包……包括…… “她以此为把柄,要挟我离婚娶她,还要将她安排到公司里。这都不是关键的,主要是那账本里面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包……包括……” 折花冥使顿时目露凶光,尖声喝道:“你找死!供奉我们花阁的香火钱也能记上?” 潘老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磕头求饶。 折花冥使也不理他,只管自个取出一张冥纸折起花儿来,边折边诡异地笑。 顷之,它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蹦出了一句:“那两个人我会处理掉,当然像你这种垃圾我也会……扫干净的!” 潘老板知得不妙,连滚带爬地跑回车里,飞速锁死门窗后就想发动车子逃跑。 这时,只见那冥幽头上盘着的长发突然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瞬间便将那车子的四个轮胎缠得死死的。 潘老板拼命踩踏油门,那车子轰鸣震天,却是前进半步不得。 那满地的头发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车窗,再拼命地从玻璃的缝隙间钻了进去,然后似蛛网般紧紧地缠到了潘老板的身上,不断地钻进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 与此同时,折花冥使将手上折好的纸花放到唇边用胭脂轻轻地抹了一下,然后放于掌心用鬼火化为灰烬,再将那花灰洒在那满地蔓爬的头发上。 不多会,那些头发以及潘老板浑身上下竟长出了无数白色的小花蕾。随着进入体内的头发越来越多,那些花蕾似吸了血的喇叭花般朵朵绽放,折花冥使的腮红也随之越来越重。 片刻功夫,潘老板便如一个被吸干血液精气的干尸一般斜歪在驾驶座上。他的眼睛、嘴巴睁得大大的,面部因为恐惧已经变得完全扭曲。 章天问藏在一旁,看得心头大骇。 |
31-6 那冥幽却瞬间收回长发,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腥红的舌头,转身便向服装批发市场后面走去。 章天问赶紧发短信告之堂口,然后抽出长剑跟了上去。 老办公楼一片黑灯瞎火,那楼梯间里正传来声声惊恐的哀求。 此时,钟胜和奚小虹皆被那冥幽的长发缠住了脖子和手脚。 只听那折花冥使厉声喝道:“说,金鼎在哪?” 奚小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用哭腔颤抖地吼着钟胜:“你这傻子,快点把那金鼎取出来给大仙,快……” 钟胜反倒较为镇定,望着那邪物咬牙说道:“你放小虹走,我把收藏的宝物都……都给你。” 折花冥使仰头大笑道:“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可真是可怜!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可怜兮兮地帮她数钱!我今晚改变主意了,杀了你这个臭男人也没点意思,你把金鼎交给我,我只杀那个小贱人。” 正说话间,它注意到了外面正拈诀提剑向这边走过来的章天问。 那冥幽邪笑一声,长发一甩,钟胜和奚小虹已重重地摔在门外数尺之外,霎时便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满地的长发竟瞬间蓬散开来,像无数的利箭般皆向章天问疾射而去。 章天问一跃而起,左手扬起一大片符火,右手长剑荡出一圈剑光,将那袭来之物纷纷烧削落地。 折花冥使震惊地望着被烧得焦卷的长发,哼哧地怪叫了一声,化出鬼火便将手中的纸花点燃。 只见转眼之间,地上长出了一株庞大的食人冥花。那冥花其臭无比,霎时长出五个硕大且坚硬无比的花瓣,紧紧地将章天问裹在其中。 那花朵中央是一个圆口大蜜槽,槽底皆是穿肠戳骨的尖牙利齿,正散发着恶臭的毒气。 章天问从半空翻落,正掉进那大蜜槽中,眼看就要命丧冥花毒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往下狠狠地辟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将那些毒牙斩得七零八落。接着他借着下劈之力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再度跃起,一个旋身对着花瓣连削带砍刷刷挥出数剑。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甚是漂亮。 但见一声爆响,那剑气如炸雷般将那冥花劈成了碎沫,荡起了片片血色的烟尘。 “七星流转,御剑飞斩,起!” 章天问人未落地,七道迅猛的剑气又已击向了折花冥使。 那邪物已然胆寒,不敢接招,高低飞跃,仓惶遁逃。 章天问收回长剑,便想上去查看钟、奚俩人的情况。这时,地上那邪物被削断的几缕残发竟突然飞起,直扑奚小虹而去。 就在这电光火闪之间,躺在她身后的钟胜却猛然大喝一声,倏地撑起身子,一把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些残发倏忽之间便粘在钟胜的脸上,接着纷纷钻进了他的鼻子、耳朵和嘴巴,只见得他惊恐地抽搐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 奚小虹重摔在地已然受伤,但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再次吓得颤抖着惊叫。她狠狠地伸脚将挡在身前的钟胜重重踢开,然后不断往后挣扎着挪动。 章天问愤怒地瞪了一眼那女人,然后赶紧上前将钟胜扶起,再取出两张银符,一边起诀念咒,一边将符箓贴在其印堂穴和檀中穴上。 但钟胜却没甚反应,反倒是身上的银符瞬间便变得漆黑如墨。 |
31-7 章天问见状,知得凶险,马上运起念力,拈出剑指分别点向他的额头和两肩,努力点亮他身上的三昧真火。 顷之,钟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喘了一口大气,用尽全力挣扎着拉过章天问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金鼎……埋在……那…..边……大树……底下,请救……救……小虹,感……感谢……你的……酒……” 说完,他双眼一闭头一歪便没了动静。 章天问还想运念起符护住他的元神,但转眼之间,他的身上已泛起无数的白点。那些白点迅速长出朵朵花蕾,再竞相绽开红色的冥花。 顷之,那些冥花飘散消失,而钟胜却已干枯蜡黄,成了一副骇人的干尸。不远处的奚小虹看到了这一幕,彻底吓昏了过去。 不多会,收到信息的石清云和独孤无名也带着一群门人纷纷赶了过来。章天问便领着他们到不远处钟胜堆废品那墙边的大树下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金鼎,西昆仑众人看了,心中自是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欣喜,南道众人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而看到地上的钟胜,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一幕幕,章天问却不知不觉之间湿了眼眶。 问世界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而这茫茫尘世间,又有多少人掏心掏肺般付出的感情,到头来却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回到堂口,章天问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他给六太爷打了电话将当晚之事倾诉之,老人好生将他安慰了一番,并告之了江城那边的情况。玄妙道长和无为道长皆已去了临湖村配合官家善后,天宿山道场的好些不法道人皆被查办,那谭四通道长也被撤了掌门之职。 由无为道长从道渊门调派了两名颇有声望的法师接替,其中道恒法师出任太极宫掌事、道鉴法师出任天宿山掌事。 寻江附近的民众皆言这两名法师品德高尚,操行正直且道行修为颇深,江城和淮义一带的百姓闻之,甚为高兴。 江城之事暂时告一段落,西昆仑的金鼎也终于寻了回来。但随着冥荒那些邪物的日益猖狂,加之魔域的逐渐失控,众人皆是忧心忡忡,前面的几次道邪小对决或许仅仅是血雨腥风的开始。 |
32-1 第三十二章 魔攻 又是年关将至,这多灾多难的血月之年就要翻篇。 独孤无名要将金鼎送回西昆仑,石清云唯恐他们路上有失,嘱咐章天问和石秀陪同护送,送抵后再返回盘龙镇过年。俩人便随着西昆仑众人登上西去的列车。 正值春运期间,火车一票难求。独孤无名通过官家的关系买到了十几张相邻的软卧车票,他与张九鸣、章天问和石秀在一个包厢内。 独孤将金鼎放在自己的床铺头侧,再在车厢内设了三道警戒线。首先安排众门徒在两端分组值班,然后自己的包厢内四人又轮流看守以保证金鼎的绝对安全。 列车颠簸了两日,路途尚算平安,除了中午时分边上不远的一位妇人走错包厢误闯了进来之外其他皆无异样。 又到了夜深时分,火车驶进了一片戈壁。茫茫的戈壁滩上粗砂砾石,人烟稀少,鸟儿不飞。 车厢里大多数人已然入睡,只有中午误闯包厢的妇人那旁有一个小孩在不时地夜啼,像是不甚舒服的样子。 独孤没有睡着,正仔细地辫听着那小孩断断续续的哭闹声。不一会,一名值夜的西昆仑汉子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独孤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名汉子正是张九鸣的三师弟林鹤飞,他走出了包厢便径直往车厢连接处去,经过那小孩包厢时悄悄瞄了一眼。 顷之,他掏出一根香烟,左手拈出一张符箓上下抽划一下,快速点燃一道符火,顺便将香烟也点了起来。 他缓缓地吸了几口,又大声咳嗽了两下。 过了一会,原来哭闹的小孩终于消停下来,车内也恢复了平静。 凌晨时分,包厢里章天问和张九鸣正在进行值夜换替。他已半坐在铺上呆了几个钟头,感到手脚有些发麻,于是便站起来走出包厢外舒展活动下身子。 这时,安静的车厢内突然传来了几声妇人的咳嗽。接着,那小孩的包厢里,响起了几声低语。 听得一个男子说道:“我说柳月,那硬座车厢挤得脚都落不了地,爸妈这两日坐都坐不好,更别说睡了。你叫他们过来换着睡一下,老人家太受罪了。” 那叫柳月的妇人回道:“哎,贺万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是我让你爹妈买硬座的吗?你说这春运,能抢到票就不错了!这一趟折腾,咱一个月的工白打了。 “再说你爹妈重要,还是娃跟我重要?你让我们去那硬座车厢里熏那汗臭、脚臭味,你有点良心没?” 贺万成压抑着声音怒道:“两个老人多大年纪了,你心里没点谱吗?还有一半路程呢!你把他们带过来,睡我的铺!” 柳月道:“要去你去!中午也是我去送的泡面。” 贺万成道:“不是让你买饭送过去吗?” |
柳月道:“买饭、买饭,你知道这火车上的饭多贵吗?回一趟你那破老家得花多少钱,你一个月扛那石头又能赚多少钱?真不知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回的!” 贺万成声音低沉地吼道:“再破也是我家,我爹妈家!你别吵吵了行不?一会把娃又吵醒了。真没看过,一个妇人家连个孩子都哄不住,一抱就哭。你快过去吧,就三节车厢的距离,哪有那么多磨叽!” 柳月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完,她极不耐烦地起身便走。 章天问正漫无目的地踱步,不知不觉地跟在了她的背后。 走过一节软卧车厢,再往前便到了硬座区。硬座车厢里特别拥挤,连过道上都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着形形色色的人。 柳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章天问百无聊赖地行在后头,东瞧瞧西看看。又走过一节,那妇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个劲地往前,神情木然。 章天问感到有些奇怪,便跟了上去。不知行过几节车厢,抬头一看竟已到十七号车厢了。 这时,柳月就要踏入车厢连接处,偏偏突然转过头来,直定定地对着他邪魅一笑。 章天问心中一凛,待他回过神时,那妇人已然消失。他快步跟了上去,待他踏进前面的最后一节车厢时,眼前的境况却更是让人震惊。 这节车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
32-2 一种压抑、诡异的氛围强烈地刺激着人的肾上腺素,令人马上产生急切想要逃离的冲动。 章天问就要转身,却突然发现车厢两头的门皆已关闭得死死的!再抬头一看,车厢号标牌上赫然是黑漆漆的两个数字“18”。 顿时,他更是心头大骇,因为这绿皮火车向来是没有第十八号车厢的,十七号之后直接就是十九号最尾一节了。 他赶紧起诀打开慧眼,然后捻出几张银符。 这时,一阵阴风刮过,车厢里的灯突然熄灭,隐约见得黑暗中的这节车厢居然坐满了人。刹那间,那些人全部转过头,直直地盯了过来。只见他们全部脸色苍白,一脸鬼魅的邪笑,一看就不是活人。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伴随辟邪法咒声骤起,章天问脚踏步罡,手中银符已化成一片符火瞬间飞出。 接着,火车一个轰隆的颠簸,眼前的景象霎时消失。 章天问见到自己正站在十七号和十九号车厢中间的连接处。顺着火车看向车外,遍地老旧的坟墓零落地散在火车的两旁,每座坟墓前点点烛光正随着风一抖一抖。 最关键的是火光之中,有一支长长的队伍正打着锣鼓、吹着唢呐,还有几个粗壮的汉子飞快地抬着一顶大花轿跟着火车的方向在跑。 那些人都穿着一件长长的大红袍,脸上却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明明看他们吹锣打鼓、热闹非凡,但偏偏又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顷之,那大花轿居然追了上来,就在他的眼前跟着火车并排走。 走了一会,轿窗被两个长长的指甲缓缓挑开。透过车窗,章天问看到了这骇人一幕:轿里坐的居然是死去的蒋峤西;只见它突然转过头来,那张煞白的脸直定定地盯着自己;紧接着,那双黑森森的眼睛和那张腥红的嘴巴竟挤出了一丝无比鬼魅的邪笑。 章天问冷冷地对视了一会,手中剑诀随咒扬起,同时默默地运起体内之念力。 还未等他剑指划出,车外的那些东西已然走远,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前面十九号车厢门前传来了乘务员的声音:“这位同志,请让一让,别站在门边啊!” 章天问定神望了过去,那柳月正木然地杵在那里。 她突然被乘务员喊了一声,似是如梦初醒般,赶紧让到一旁,然后摸了摸脑壳满脸狐疑地看着周边。 章天问回到包厢,将方才之事诉之众人。 独孤无名沉吟片刻,说道:“百邪夜行,冥幽抬轿,这是起魔之举。看来那蒋峤西也入了魔道,不过他身死入魔时间不长,道行想必不高。但今晚,这冥魔居然敢如此猖狂地现身作祟,说明它的背后必然有更厉害的邪物!它们极有可能是冲着金鼎来的,而蒋峤西只是它们的一个探子而已。 众人更加警惕,好在火车在翌日清晨顺利抵达了站点。众人便换了中巴,在雪地高原里穿梭行驶。 时下寒冬,天气冻冷,路上行人车辆甚少。车子转过一个山坳,可以看到右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裹在羊毛大衣里的人正背着身挥鞭赶着一群山羊。 那人看起来身材甚是高大,满头蓬乱的头发。他突然将手一抄霎时拎起一只奔跑的小羊,然后对着羊脖子直接一口咬了上去,那山羊惨叫一声便瘫软下来瞬间没了声息。 |
32-3 车子疾闪而过,章天问诧异地从车窗往后望去,那人却转过身来,只见他手里提着鲜血淋漓的小羊羔,正咧开着血盘大嘴森然邪笑。 “天威道长!这个血魔也来了!”章天问已然心惊。 张九鸣等人也是忧心忡忡,唯有独孤无名仍然不动声色地抽着旱烟。顷之,他终于开口说道:“该来的都会来,大家勿要担忧!看来魔域的封印已经有所松动了,这些邪物肯定是冲着金鼎来的。” 张九鸣颇为不解地问道:“它们从西都一路追到咱昆仑山,为啥迟迟没有动手呢?” 独孤道:“在火车上它们试探了,定是觉得没有把握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刚才天威这个血魔也没有动手,那也就是说它们在等更厉害的角色。冥魔按修为可分阴魔、血魔、烈魔、狱魔和境魔,按它们一贯的组织层级又可分为普通冥魔、魔领、魔尊、魔主和魔王。 “天威这邪物修为已介于血魔和烈魔之间,如此看来,它们等的那狠角色至少是烈魔以上,应该是它们的魔尊或魔主。‘铜铃镇法水,金鼎烹仙参’,这些魔邪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抢金鼎,很有可能是晓得了仙参的消息。如果再让这鼎也落到它们手里,那就大为不妙了!我们得赶紧上山。” 车子加速向前疾驶,前方已清晰地看到了苍茫的玉虚峰。忽然,司机来了一个急刹,满车之人皆猝不及防地踉跄跌撞。 紧接着,但听“砰”的一声大响,一只山羊已将车子的前挡风玻璃撞得碎裂。那羊就挂趴在玻璃上,正睁着惊恐的双瞳不时抽搐着,嘴角和身上皆流淌着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司机早已吓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讲不出来。众人走下车去,环顾四下,萧寂无声,缥缈无影。 独孤无名淡然地拎起长斗,将烟嘴吸得通红。随着缕缕青烟燃起,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将烟雾往那山羊身上拂了几下。只见烟雾过处,那被车撞得气若游丝的老山羊身上淡淡地飘出几丝黑烟,待烟雾消散后这可怜的东西方紧闭上眼睛彻底地死了过去。 独孤也不言语,只是向后远远地眺望了一眼,然后将烟斗里的灰烬狠狠地敲落在地。 张九鸣和林鹤飞等人将车前的死物搬开,司机简单收拾一番后便重新发动了车子,飞快开到了玉虚峰山脚下。 独孤带着众人匆匆上山,进了西昆仑道观山门,他与前来接尘的陆千里道长紧急交代几句后便抱着金鼎直奔三清殿而去。 陆道长知得事态严重,一面吩咐张九鸣等人先带着章天问和石秀到客舍稍作休息,一面命道童敲响了三清殿的大钟。 “当当当……”九声大钟之音响遍山谷,西昆仑道观里开始忙乱一片。 数十名年轻道师手持法剑迅速地跑到操练场上,不一会便在山门入口处排出了八卦两仪阵,个个神情肃杀地严阵以待着。 当张九鸣安顿好章、石俩人,转身跑到大殿时,见得独孤掌门正在给殿里众人诉讲着寻回金鼎以及路上冥魔一路跟踪之事。 |
32-4 独孤凛然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是有魔尊甚至是魔主级别的邪物从魔域的封印中逃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明显就是我们的金鼎。这令我不由得想起鼎上刻着的那句箴言‘金鼎烹仙参’,难不成这些冥魔已经找到了仙参?若真如此,我们人间可就真的要遭大殃了! “当下我们道门里‘一圣二老’都在闭关,尚不知他们何时能出关,现在金鼎甚至于西昆仑的生死存亡皆看我们这些人了。我仔细寻思,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如果那些魔邪来得是狱魔修为的魔主,那九鸣、鹤飞、玉京、松晓、远志、乘轩和道成,你们昆仑八子……” 言及于此,他不免想起了为了护鼎而丧身火海的大徒儿,心中甚是悲戚。 这时,殿外突然刮过一阵狂风,原本晴天淡日的天气瞬间变得乌黑沉压,大有沙尘暴雪呼啸欲来之势。殿内众人望着这顷刻间的风云突变,不禁面面相觑。 独孤无名不再犹豫,断然说道:“九鸣你马上带着金鼎,叫上天问和石秀,马上转移到后山仙侣崖的阆苑洞里去。鹤飞,你领着五个师弟还有外面的众同门一起,都到阆苑洞暂避,没有我或者你们师叔的通知不得出来。” 张九鸣急道:“掌门师父、师叔,那你们呢?” 独孤望了一圈身旁的四位同辈师弟,淡然笑道:“你们师祖和两位师叔祖都在闭关悟修的紧要关头,我和你们师叔当要守住藏经阁,会一会那魔头。” 张九鸣和林鹤飞还想再说,独孤眼神严厉地止住了俩人。俩人黯然叹息,只得提着金鼎带着其余师弟走出殿门。 跨过门槛、临出门去,张九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大殿里一片萧肃。昆仑长斗独孤无名、雷动九天陆千里、罡风乱刃向天行、逆水寒冰殷岩泉、飞石狂啸马如烟,“玉虚五杰”执器齐出,个个脸色凝重。 张九鸣从没看到过如此紧张的气氛,深知此次御魔确是关系到了本门的生死存亡。作为掌门当下的首徒,他必须执行命令,护得金鼎、来客和其他同门的周全;但面对打小将自己养大将自己待如己出的师父以及几位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叔,在此生死相别之刻,他又是满心的不舍。 张九鸣眼眶泛红,竟止不住地潸然泪下。独孤无名似是忽然想起一事,急忙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卷古籍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庄重地说道:“这是咱西昆仑传下来的道藏,里面详细记载了五行六合以及御剑等诸多诛邪术法。你师父和诸位师叔资质愚钝,各自主修一门方小有成就,望你以后带着其他同门一起苦加练习、发扬光大!” 张九鸣知道师父和诸位师叔已是死志守护师祖等人周全,心里更是不忍接受。独孤决绝地挥手,催促他赶紧离开。 屋外狂风大作,山脚下更是卷起了一条条通天般的“沙龙”,顷刻间飞沙走石,白昼如夜,一片混沌。 |
32-5 张九鸣快步跑向客舍匆匆拉上正满腹疑团的章天问和石秀,然后连同林鹤飞和其他同门赶紧向后山仙侣崖撤去。 顷之,西昆仑道观里一片寂寥。藏经阁前,玉虚五杰依八卦五行依次占位执守。 突然,远方的一道龙卷风旋起的一条大沙龙“呼”地一下似猛虎般朝道观席卷而来。那巨大的漩涡之中竟甩出一块巨石,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五人。 “天罡正气,刀起!”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法咒暴起,罡风乱刃向天行手中的师刀已疾飞而出。那法刀竟如施了魔法一般狂飞乱舞,瞬间便在那巨石上刻出一个太极图案。 与此同时,他提起左手已咬破的手指捏成剑诀,迅速在右手掌心上画了一个太极,接着举掌对准巨石上的图案运念施咒:“太极威光,摧!” 咒声方止,但听空中一声如雷轰鸣,那巨石竟被炸成了无数的碎末,紧接着师刀翻滚腾转回到了他的手中。 那巨石已然碎陨,但大沙龙却未止步,那空中的巨型漩涡仿似嗜血的恶蟒一般摇摆着“咬”向众人。 这时,逆水寒冰殷岩泉脚踏步罡站将出来。只见他左手端起净坛水盂,右手将一张符箓化为符火挥至盂里圣水之中。 待那漩涡飘近,他运念起咒,猛地一把洒出圣水。那魔气凝成的癫狂漩涡遇到盂中之水竟霎时化冰成雨,终于整条大沙龙皆被冰雨化散。 然而,殷岩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化掉一股魔龙卷,那余下的几股竟刹那间合缠起来拼成了一股多漩涡龙卷风以毁天灭地之势高速卷刮而来。 那巨型的漏斗状云柱之上隐约可见一个狰狞的魔元,那邪物的血盆大嘴一个吐纳,底下数丈之内便是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陆千里、向天行、殷岩泉和马如烟同时出手,霹雳天雷、威光乱刃、寒冰星雨、狂砂飞石皆一股脑儿地招呼在那魔元头上。但见一片震撼的电光火闪,同时伴随着轰隆炸雷,那遮天蔽日的巨型魔元仿似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 然而就在转眼之间,那些碎片竟化作无数的骷髅蝙蝠。这些邪物套着蝙蝠的身躯,挂着骷髅的脑袋,两个眼洞散发着幽黑的魔气,那满是尖牙的大嘴里喷射着炼狱之火。 四人再次奋力出击,但这次殷岩泉化出的冰雨瞬间蒸发,陆千里的劈雷、向天行的太极威光和马如烟的飞石打在那些邪物上起不到丝毫作用,反倒是分裂出了更多的魔蝠。 那股多漩涡龙卷风挟着漫天的骷髅蝙蝠迅速地迫压而来,那炼狱之火已映红了半边的天穹。 眼见昆仑五杰就要丧身火海,这时独孤无名终于出手了。只见他上前两步,快速地扎起马步,双手握拳下挺,气沉丹田,一个昆仑狮吼随口而出:“啊……” 这声长啸如飓风掀簸、碧海翻潮,那魔漩竟硬生生地被逼退数丈之遥。但仅过了片刻功夫,那漩涡又一步步地顶了过来。 独孤无名身上已是条条青筋暴起,额头的冷汗已如同黄豆般涔涔而下。余下四杰见状,赶紧列队将双掌依次顶在前者的背后,将念力源源不断地输往独孤身上。昆仑狮吼再次雄厚地呼啸而起,又一次将魔漩逼退。 退了数丈,那魔漩又停将下来,双方开始你来我往地拉锯对峙。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昆仑五杰却已逐渐难以支撑,那团漩涡中的炼狱之火眼看就是咫尺之遥。 |
32-6 就在这时,从藏经阁中径直飞出一道长虹,那长虹如同一把光芒万丈、气势无双的巨剑直接刺入了魔漩的中央。 “圣元幻剑!老祖终于出关了!”昆仑五杰激动得热泪盈眶。 但见昆仑老祖元神之剑一出,天地变色,鬼哭神嚎。随着剑芒散射,遮天蔽日的骷髅蝙蝠纷纷碎陨覆灭,炼狱之火连同那巨型漩涡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万分不甘的魔嚎,一团黑雾飘然遁走。 顷之,天蓝云淡,一切归于平静。昆仑山也恢复了如常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昆仑五杰转过头去,藏经阁的大门戛然打开,白袍银发、容光焕发的昆仑老祖领着两位长老大步流星地行了出来。 |
33-1 第三十三章 中阶 西昆仑道门练功场上,昆仑老祖和道真、悟真两位长老坐在上首讲经,独孤无名领着众门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听道。章天问和石秀难得遇此良机,也在一旁恭听。 老祖讲了一会闭关时领悟的道典心得,然后转过话头,徐徐言道:“五百年前,后山的那对仙侣与我们昆仑门当时的祖师颇有渊源,他们也经常相互切磋、谈经论道。经岁修炼,他们先于我们祖师得道。 “那时,恰逢地势阴脉流转之年,魔邪猖獗,生灵涂炭。那仙侣遂关闭阆苑洞,辞别祖师,立誓下山斩尽天下妖魔以扶苍生正道。后来,他们先是扫平冥幽里窜犯人间的幽邪,然后再施以大法将逆天抢脉的众魔直接封印在地势阴脉里。 “在羽化登仙之前,为天下苍生计,他们殚精竭虑终于在不违背天道的前提下想出了一条法子,以在五百年后地脉封印解封之后还能采用变通的办法将众魔尽量再束缚一段时间。 “他们御剑飞行回到昆仑山,找祖师借来上古金鼎制服了长白仙参。然后他们再次辞别祖师,回到地脉里,用那仙参给魔域再次加上一道枷锁。 “那仙参本就是先天灵根,加持了仙侣的道法之后就在数百年间不断衍生须根并以仙灵之力将窥觎地势阴脉的魔王及众魔牢牢地禁锁起来。即使五百年后地势阴脉的封印解封,魔域可以迁徙,但里面的众魔仍然被仙参锁控。 “只是从近段时间来看,仙参对魔域的约束慢慢有所松动了,不断有一些冥魔挣脱了参须的缠捆,偷跑了出来。” |
33-2 听到此处,章天问心里甚是吃惊,暗忖道:“原来魔域里面那参天大树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千年长白仙参,难怪爷爷他们踏遍长白山也寻之不到。” 昆仑老祖顿了一会,慢慢呷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闭关时,我等细细翻阅了本门千百年传下来的道藏古籍,在一册《太平经》古本的空隙处发现了当年与仙侣交好的那祖师对上述之事的记载。最关键的是其中还详细记述了很多他们对修道习法的经验与心得,老夫因此而受益良多,这些讲义将来对你们更有莫大的帮助。 “道家功法,需要静心凝神,抱元聚念乃至天人合一,这是众所周知之理。但我们往往都忽略了另外一点,道法之修还要讲究度人度己,炼养阴阳。既要在平常之时做到修身养德以度己,更要在危难来临之际挺身而出济救苍生以度人。 “度人即是度己,因为在度人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积功累德,随着度人数量的增加会使自己的功德逐渐趋于圆满,以至实现道法自然,最终得以体道合真成圣成仙。 “往往道功之境修达八级伏魔或九级玄武后,大多数人至此遇到桎梏便再也难以向前突破,其实就是因为没有明白上述之理或是没能真正履行上述之行。无名、千里、天行、岩泉还有如烟,你们五个当需好好寻思,勤加习修践行。当下冥幽之境蠢蠢欲动,魔域中的飓蝠魔主也跑了出来,虽说这次破了它的狱火魔元,但往后的日子也着实令人担忧……” 章天问认真听道大半日,心中感触颇多,原来冥幽中的逍遥宫主每次叫自己帮忙救人解难正是度人修功之举,怪不得当时海棠说办成了事对自己修为亦大有裨益。虽说逍遥宫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此举确是令他感动不已。 他和石秀在西昆仑又住了两日,俩人带上水果、点心与张九鸣一起拜见老祖,老祖甚是高兴。 临别之际,昆仑老祖望着俩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娃皆有慧根,既得了仙缘拥有了沧水、巫云双剑,又得了仙侣所传之《道书》要术,定要刻苦勤研、修己度人。 “天问需继续践行度人之难,以圆满功德,早日突破伏魔中阶之境;而小秀儿则要深读经文,通晓要义,以翻过洞真,到达伏魔境界。 “地脉流转,魔邪并起,时间紧迫。伏妖诛邪,习道之人皆需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已日渐老迈,唯寄希望于你们后来之人……” 俩人点头称是,诚恳谢过,并依依不舍地辞别西昆仑诸人,然后返回了岭南盘龙镇。经昆仑老祖点化,俩人自是倍加努力,当章天问成功画出血符的时候,石秀的银符也已越加臻熟。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南道上下热闹欢庆。 是夜,南村祠堂里灯火通明,喧闹非凡。六太爷、苏北游、章福和石清云等长辈正给串堂奔跑的小朋友们派发着红包,那些奔波各地的堂汉们正同桌欢聚把酒言欢,而妇人们也正围炉吃茶热聊着家长里短。 此时,章天问和石秀偎依在祠堂边的一座小楼阳台上,入神地看着外坪上不时绽放的朵朵灿烂的烟花。 突然,黑暗里飘过一片艳红的花影,一条人影悄然飞舞而至。 |
33-3 俩人皆被吓了一跳,倏地站起退后,章天问左手扬起剑指,右手将石秀护在身后。 来者止住脚步,罗纱轻遮,掩嘴笑道:“小哥哥,别来无恙啊!想不到海棠此番打搅了你们大好光景,实在唐突,抱歉了。” 石秀正要扬符起诀,章天问笑哈哈地止住了她,转身道:“小师妹,这就是我跟你讲过的逍遥宫的海棠。” 石秀闻言,收起符诀,煞是好奇地打量着黑暗角落里的那个古装媚女。而海棠则是干脆从角落里大大方方地行了出来,直接走到她跟前,从头到脚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真是个灵俏的小美人,颊如桃花肤如雪,明眸似水泛秋波,哈哈!”言罢,还不忘轻拂罗袖嗅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故人执念经流年,岁过沧桑而不减……” 石秀虽不知她最后两句话的意思,但闻她一个劲的夸奖自己,心里亦是开心。章天问见得海棠,甚是高兴,热情地唤她入屋吃酒。 海棠叹息一声,随即笑道:“你们南道念铃封魔、五令诛邪、寒墨慑煞、银幡镇魂,哪一件拎出来我都消受不起。我才不去触下面祠堂里那群人的霉头,哈哈。” 章天问亦笑道:“美女此番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讨新年红包的,是否你们宫主那边有什么紧要事情呢?” 海棠收起嬉笑,正色道:“极是!本来你们人间新春佳节、欢聚畅饮之际实不该叨扰的,只是这事拖沓不得,所以我们宫主思量后还是让我前来让你们去冥荒助我们一臂之力。” 章天问道:“时常受宫主恩惠,若我们能帮上忙的,自当义不容辞。” 海棠道:“自从冥荒里那几个门派与人间的邪巫狼狈为奸企图施行七星连珠冥阵定地脉以来,幽冥之境更加动荡。冥荒乃至黑域,到处皆有心怀叵测之徒,想着趁机捞上一把,或倾轧异己扩张势力,或巧取豪夺掠抢物宝。 “前不久,在我们逍遥宫辖界边上的乌鹊山上,突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冥幽。那阴物白发生苔,面落尘灰,衣衫褴褛。不知它来自何处,也不知其意何在,最关键的是看不出其道行深浅。 “千百年来,冥荒之中还没几个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逍遥宫周边驻留挑衅的。宫主本欲派个宫内好手去将其打发,但转念又想,当下乃多事之秋,乌鹊山又不在我们标界之内,甚是不好应付。 “如果它一直在那逗留,又不知晓它的意图,终是对逍遥宫甚为不利。几番权衡,宫主想到了你们,欲让你和灵山那丫头一起去乌鹊山寻个由头会一会它,然后将它引入我们逍遥宫地界里就行,剩下的我们来对付。 “恰好,你这小美人师妹也在,不妨一同前去,办完事到我们宫里吃上一杯,既有故人之缘,想必我们宫主见了定是欢喜之极。” 说话间,海棠拿出一个小盒递与石秀,笑道:“初次见面,送小妹妹个礼物罢。” 石秀侧头望向章天问,见得他微笑点头,于是道谢收下。 海棠再将一纸地图交与俩人,说道:“你们去准备下,记得辰时在乌鹊山与灵山的妹子集合。那山就在逍遥宫的西北边,依你们现在的功力,从忘川河边御剑而行,用不了一个时辰应就能到。” 说完,花影飘起,海棠已如一道轻烟般忽闪而去。 |
33-4 石秀打开小礼盒,里面是一颗黑色的小药丸。章天问知是抵御冥阴之气的黑水逍遥丸,欣然地让她服下。 章天问尝试去联系程瑶,无奈她的手机仍是没法接通,只得想着到了乌鹊山下的集合地点见面再说。 俩人害怕长辈知晓此事又是一顿啰嗦,于是找了个由头开溜,然后悄悄准备好符箓和剑器,来到一个偏僻之所。 随着章天问拈诀起咒,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一支鲜艳的彼岸花飘过半空。俩人牵着手踏着花影,来到了忘川河边。 石秀第一次来到这幽冥之所,望着两边河岸灿红如火的花儿,竟霎时入了神。 章天问将其拍醒,然后俩人依着海棠所留地图标注的方向踏入冥荒,越过黑森林,穿过山野。 冥荒之阔,实在令人出乎意料。 俩人御剑飞行了许久,看到离地图所载位置已是不远,于是落回地上歇息半刻,然后继续踏步前行。 荒野之中甚是苍寂,阴风吹拂,日月无光,灰朦浑浊。 不时有三两个冥幽面无表情地四下游荡,那些阴物闻到俩人身上的生人气息皆会瞬间惊诧,然后两眼放光,无比躁动。 俩人不想节外生枝,便屏住呼吸,快速避开。如此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了乌鹊山下。 那山不是很高,山上怪石嶙峋,枯枝败草点缀其中;不时有乌鹊凄鸣掠过。上山的道口处,有三株高大的枯树,光秃秃地杵立着。 此时,一个长发盘髻、一袭素衣的女子正背着手站于树下。 章、石俩人上得前去,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正是程瑶。 已是许久未见,俩人甚是高兴,寒暄一番便问询电话无法打通之故。程瑶心中其实也很激动,不过她还是迅速平息心境,然后微笑地看着石秀,说道:“家里有些事情,换了号码,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两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倒把章天问落在一旁,令其感到些许尴尬。 过了半晌,他终于忍之不住,自顾咳嗽几下,边上俩人终于停下话头,笑盈盈地转过身来。 章天问望向程瑶,说道:“你有没想过如何上山?” 程瑶道:“依海棠讲,那冥幽一般呆在半山腰的恶狗洞里。既然是‘恶狗’,我们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走上去,然后把它从洞里赶出来,再把它引到逍遥宫的地界里,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来时我看了,从山脚往东南方向走,也就是两公里左右,过了一块标着‘逍遥宫’三个大字的石头就到了。” 章天问想了一会,正色道:“连逍遥宫都看不出那阴物的修为深浅,咱们一定不能大意!来之前我想了下,一会我先明着走在前,你们两个躲在暗中跟在后面。 “到了恶狗洞,我把它引出来,你们在旁帮忙戒备,以防它还有其他同伙。我们尽量避免和它交手,还有记得往东南方向撤,到时我来殿后。” |
33-5 程瑶嘻嘻一笑,拉过石秀,扮个鬼脸说道:“好,英雄让他当,咱们就在后头看戏,哈哈。” 章天问知道说之不过,无奈地舌头一吐,然后将手放到剑把上,转身便踏上山去。两个女子特意拉开了一段距离,悄悄地跟在后头。 山道颇为崎岖曲折,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谨慎往上。越往上走,看到的乌鹊便越多,好似都在往一个地方飞去,那呱叫之声越来越响。 爬了约莫四十余分钟,前头的章天问突然将左手背在身后示意停步,后面俩人便赶紧藏到路边的怪石堆里,然后从隐蔽的石缝里缓缓地向上又爬了一段。 前面不远正是恶狗洞,洞前有一块平坦的空地。 此时,一位衣衫褴褛、枯瘦嶙峋的老者在一块石头上画出的棋盘前与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冥幽正下着象棋。 棋盘边还摆着一个扁碟子和一把渗滴着黑血的小刀,不远处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幅被冥鹊啄得皮肉不存的残骸。 黑压压的一片乌鹊正围在这片空地上不断地奔走、盘旋,那粗劣嘶哑的哇哇之声不绝而耳。 突然,地上那些冥鹊纷纷飞了起来,然后冲向上山的方向兴奋地盘旋着,明显它们都嗅到了生人的气息。 下棋的两个冥幽都转头过来,见得章天问正背着一把长剑,站在山道口眼定定地望向这边。 眼前的一幕阴森、诡异而血腥,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位老者的样子。 这个阴物满头散乱的白发结满了深绿的青苔,那枯瘦的干脸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石粉,以至于那些刀刻斧凿般的皱纹轻轻一个舒锁,那些石粉便蹭蹭地掉了一身。它的眼睛幽深无神,那眼珠上也覆盖着粉末,看不出喜怒哀乐之态。 老阴物幽幽地看着山道口并伸长鼻子向这边闻了下,然后邪魅一笑,说道:“啧啧啧,这会可是来了三个活的,倍新鲜,老夫可是几百年都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顷之,它又吸起鼻子狠狠地闻了几下,接着睁大眼睛看着章天问,然后紧张又激动地呢喃起来:“五百年,五百年了,是这丝气味!年轻人,你们别着急,千万别着急!我马上就下完了,很快的……” 话没说完,它对面的中年冥幽已哆嗦得打起了摆子,手脚皆已不听使唤。 老冥幽甚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下快下,到你走子了。” 中年冥幽手上正捏着一个“马”,被催得一个激灵,一下就把“马”从别着马腿的棋格上跳了出来。 老冥幽摇头叹息道:“哎,你这棋怎么下的?别着腿怎么跳嘛?我来帮你咯。”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就刹那间,中年冥幽的左腿已然不见,只剩下一个阴森可怖的伤口正喷射着黑液。 边上不远的地上,数不清的乌鹊正挣食着那条残腿。而石头棋盘边的碟子里,那把小刀上的血痕更加浓稠。 有几只乌鹊疾飞而下,就要直接去叮啄中年冥幽的伤口,然而那老阴物只是轻轻地把左手一抬,那些冥鹊便在电光火闪之间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
33-6 顷之,它将左手缓缓抬起,原来那手掌之上套着一副锋利的爪子,也不知是用何物炼制而成的。 “快下,快下,又到你走子了!”老阴物甚是躁急地催促。 那中年冥幽惨烈地哀嚎着,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向棋盘想要努力地提起一枚棋子。偏偏那颤抖的双手已然不受控制,扒拉两下竟将自家“主帅”前面的棋子都乱拨了个空。 老阴物哈哈大笑,提起当头“炮”嗖地一下疾射而出,对面的中年冥幽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摔到了数丈之外。 一群黑压压的乌鹊随之飞扑而去,仅是片刻功夫,那地上便只剩了一副残碎的骸骨。再过一会,就连那骨头渣子都没剩半点,地上的那些冥幽皆已魂飞魄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道口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几个娃娃,都出来罢!”老阴物桀桀笑道。 章天问左手拈诀,右手长剑呛啷一声抽出了一道寒光,他运足念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老冥幽以防它突然发难。 石秀和程瑶知道已是无法躲藏,于是也干脆抽剑持钗站了出来。 那老冥幽看着三人,却是欣喜若狂,仰天大笑道:“沧水巫云,梨花银钗。好得很,好得很那!真有当年那俩人的气息。居然会在这冥荒遇到你们,看来这是天注定的!” 三人见得它状如癫狂,不禁面面相觑。 老冥幽如同识穿了他们的心思,竟是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忽然无比肉麻地讨好道:“三位好人、三位小祖宗,你们都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绝然不会! “这个世道并非除了白就是黑,你们相信我楚天阔,我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方才那些冥幽都不是好东西,即使它们坏事做尽,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下棋赢了就让它们走,只怪……只怪它们不……不争气……” 三人听得一头雾水,只见得那自称楚天阔的老冥幽此时竟然挤出了一脸笑比哭还难看的献媚之态。 接着,它继续讪笑着说道:“我借了石冢的遁土破石术册,苦苦修炼了几百年,就等一个机会把我那死老婆子从那坟洞里救出来。即使如此我成功的可能性仍是万分渺茫,但见到你们、闻到那气息,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 说着说着,楚天阔竟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靠了过来。 “这些邪物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我信你个鬼!”章天问心绪一闪而过。 接着,他不假思索,扬诀飞剑:“七星流转,御剑飞斩,起!” 只见七道如虹的剑气凌厉飞出,直取楚天阔而去。 然而,就这眨眼之间,只见鹊飞尘扬,那老冥幽连同那石头上的小刀皆突然没了影踪。剑气所过之处,碎落一片山乌冥鹊。 石秀恐那阴物鬼魅偷袭,连忙一个飞跃,持剑守护在章天问身边。程瑶也已同步跃出,手中银针向前洒出一片梨花细雨。 沧水长剑已然回手,章天问大喝一声:“快撤!” 程瑶赶紧拈出一支火红的彼岸花,但见她握着花枝旋空而起,那花瓣纷纷洒落。只片刻间,这娇美的人儿脚踏花影早已飞出数丈之遥。 于此同时,章天问和石秀也已御剑飞行,直奔东南方而去。 三人飞在灰蒙蒙的半空,往后望去,仍是没见那冥幽的踪迹。然而就在此刻,地下突然泥土翻滚,一道“长龙”随着他们飞行的方向疾射而来。 三人知是楚天阔正以土行之术追了上来,不禁心头大骇,好在刻有“逍遥宫”三字的那石头已是咫尺之遥。 |
33-7 眼看泥土翻滚的痕迹就要超到三人的前头,这时,空中飘来几道影子。 飞在前头、衣决飘飘的正是逍遥宫主,只见她左袖一拂,右手斜掌凌空劈出。顷刻之间,寒光爆闪,见得漫天的水珠霎时变成道道冰符齐刷刷地沿着逍遥宫地界直钻地下。 冰符所到之处,泥土瞬间冰封如铁,并冒出了丝丝黑气。 那楚天阔反应亦是甚为迅速,仓猝之间竟硬生生地收住了前行之势,甚至一气呵成地来了个原地急转,然后借着土行之术悄然遁走,那地面霎时恢复了平静。 海棠和几位同门还想去追,逍遥宫主扬手止住,然后笑吟吟地端详起章天问三人。 三人遂见过宫主,寒暄一番。那宫主甚是高兴,眼睛先停留在石秀身上,又撇头对照着程瑶看了看,顷之哈哈大笑道:“真是颜若桃李眼如星河的娇人儿,年轻真是好!看到你们,本宫总免不了想起故人。哎,真是岁月如故、时间如水啊!” 石秀和程瑶对视一眼,羞赧地笑了笑,便偏头将目光移开。 海棠看着前面地上翻起的那道“长龙”,双眉一拧,说道:“石冢的人?它们到这边来做什么?” 章天问忙将方才发生之事详细地诉与众人。 逍遥宫主听了,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说道:“这楚天阔本宫好像也未曾听说过,或许时间太久了忘了也不定。但依天问所讲,应该不是石冢门的。 “它应该是五百多年前去石碑岭抢法水未遂但侥幸逃了出来的阴物,它是逃了出来,同伴却被封印锁禁在了里面。而且这阴物应该也参与了当年抢夺地势阴脉的那场大战,所以它定与本宫两位故人交过手,还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 “五百年了,两位故人早已羽化成仙,那邪物躲在黑域里苦苦修炼。当下地势阴脉又到了流转之机,它便再次窜了出来,想着从咱逍遥宫这边先摸下情况……” 章天问忍不住打断道:“宫主,晚辈有一事一直如鲠在喉,所以斗胆请问,您说的两位故人是否就是那对仙侣,章同舟和程思君?他们是否就是我们南道和灵山的人?” 逍遥宫主思量半刻,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无论黑域还是冥荒,也别管它们是幽冥界的散修还是门派,这里的物事要比你们人间复杂百倍,它们的话你们皆信不得。哎……如果不是因为故人,本宫或许亦是别无二致……” 言及于此,明显她已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得更多,于是转过了话头说道:“受制于天道制约,冥幽不敢放肆地出没人间,但像楚天阔之流你们不能不防,这个阴物的修为实在不容小觑。 “还有那石冢,据本宫目前掌握的情况,它们很有可能也是七星连珠冥阵的参与者之一,你们回去可以好好探查一下……” 又讲了片刻,逍遥宫主便微笑着让左右领着三人一起到宫里吃茶。 |
三人御剑施术随着逍遥宫众人飞行而去。 海棠跟在后面,看着三人驾驭飞行之姿,侧头低声笑道:“宫主您看,那小子已达伏魔中阶,灵山的小姑娘也大体到了类似伏魔初阶之境,这个小石秀也是洞真高阶了。” 逍遥宫主轻轻叹息,意味深长地说:“整体还算不错,只是目前地脉抢夺日趋激烈,幽冥和魔域皆已动荡不安,他们还要加快啊!” 海棠道:“我也在尽力寻找各种契机,以助他们快速积累功德,提高修为,早日臻至化境。” 逍遥宫主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此甚好,望在此番浩劫中能保得咱逍遥宫无恙,同时也算是报答故人之恩了。” 说罢,两者一个掠影,向逍遥宫疾飞而去。 |
34-1 第三十四章 恶滩 在西都以西,陇地有一座金皋城,北枕祁连,南依皋山,黄河之水翻腾而过。此地横贯东西,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陇地盛产宝石,黄河奇石、祁连玉石天下闻名。在金皋城南的大山脚下,有一个叫做寻石村的地方。 寻石村村民们祖祖辈辈做着玉石的营生,他们登祁连、踏贺兰、下黄河,到处寻玉搜石,雕刻加工后再拿到金皋城里贩卖,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后来,越来越多外头的人都扎堆着来到这里,或做石匠、或学艺打工、亦或是常驻下来专门做玉石收购,慢慢地竟把这偏僻的小山村变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玉石加工小基地。 只是近些年来到处过度开发,上等品质的美玉和奇石数量越来越少,村民们往往需下到险滩深处或是翻越崇山峻岭,偶尔凭借机缘,方能拾到一二。 当下二月时节,正值黄河枯水期,很多地方水位下降,河床裸露,乃是寻拣奇石的好时候。 是日,寻石村的丁祖安、孙万芳夫妇约了三名邻居一起去恶水滩捡石。 那恶水滩在大山深处,离村子甚远。那里地如其名,山险水恶,人迹罕至,而且一直流传着一个骇人的传说。 相传在很多年以前,那里还是一个热闹的村落,叫野驴沟。 有一年,沟里有一位卢姓大财主家嫁女儿,当天各地亲朋汇聚,到处张灯结彩,还有戏班搭棚唱戏,尽是一派喜庆热闹之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偏偏就在当天晚上,黄河上游突发大洪水。 那如饿狼猛兽般的洪水冲垮了堤坝,咆哮翻滚而出,将河边一带的众多村镇瞬间淹没。 野驴沟在山坳之中,地势较低,一夜之间便沉在了水底数十米之下,全村之人皆命丧鱼腹,几无幸免。 此番大灾,邻近遇难之人甚众,而且很多人和动物的遗骸最终都被冲到野驴沟一带,搁埋在泥沙里。 洪水过后,黄河在这里也改了道,绕着大山从野驴沟拐了个弯奔腾而过。拐弯之处,滔滔河水冲出了一大片沙洲。 怨煞之气也在此堆聚沉积,使得野驴沟一带变得甚是妖邪,诸多乡民曾在此处遇到过怪异之事。 有人曾在夜里看到沙洲上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戏台,台上锣鼓喧天,那些花旦莲步云裳,花腔婉转深情,悠扬动听。 还有人总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啼泣之声,似诉旧事心殇,幽怨断肠…… 后面还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地方出事,或跳河自尽、或失足落水、或陷入流沙…… 于是,人们便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恶水滩”,原来那野驴沟的名字也随着斗转星移消失在尘封的历史长河中。 也正因恶水滩地处荒芜,恶名久传,所以历来也没什么人敢到这里捡石。 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总会有胆大之徒不信那个邪,丁祖安、孙万芳夫妇等便是这种人。 面对越来越难的捡石营生,在黄河汛期来临之前,他们便想去恶水滩这个未被开发的地方最后捞上一把。 |
34-2 这对夫妇有着祖传的石匠手艺,会看石、会鉴玉,他们经营着一家玉石加工小作坊,生意甚是红火,只是经常苦于原料不足。 他们店里还雇了几个小工,其中有一个专门负责搬运石料、打包送货的粗活杂工名字叫做贺万成,正是年前章天问在护送西昆仑金鼎的火车上同一个软卧车厢里碰到的那人,就是柳月的丈夫。 丁祖安夫妇和三个同开加工作坊的邻居一大早开着一辆面包车,带上铁锹、撬棍、刷子、编织袋等工具并备足食物和干粮先行出发,同时叮嘱贺万成将坊里的活干完后就马上过去帮忙。 这一行五人开了大半天的车终于到达了柳树岰,再往山里走就只能步行了。 料想着当天进山时间上已然赶不及,于是众人便在山道边的一块平地上扎起了帐篷,然后在车里或帐篷里凑合着应付一宿。 次日一早,这伙人留下孙万芳看守面包车和行李,其他四人带着工具快步进山,直接往恶水滩方向走去。 进得大山,到处皆是杂灌丛生、陡峭难行。丁祖安等沿着记忆中的荒道又摸索着向前行了个把时辰,终于看到了一片开阔的河滩,上面千奇百怪的石头实在多不胜数…… 天色逐渐暗将下来,柳树岰这旁,孙万芳在帐篷边的空地上开炉生火,为众人准备好了晚餐。 按事先约定,不管石头捡到多少,丁祖安等都会在傍晚六点前回到宿营地。然而,一直到了晚上七点,还是没有四人的身影。 夜幕沉沉,气温变低,寒风吹扫在草木上如泣如嚎,不时还会响起三两声野鸟的怪鸣,使得孙万芳心中甚是不安。 她坐在篝火旁将饭菜热了又热,同时不断地拨打四人的手机,然而山里信号很差,根本无法接通。 四下一片漆黑,孙万芳坐立不安,已然彻底慌神。 时间分秒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进山道口那边冲下了三条人影。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然后噌地站了起来,定眼看了过去。 那三人正是一同出来捡石的邻居,此刻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不仅衣鞋不整,而且个个浑身上下皆是污水脏泥。 其中一人背着一条编织袋,里面像是一块石料,其余俩人却是双手空空,连早上携带的工具都不见了。 孙万芳诧异地看着他们,失声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家老丁呢?” 三人面色煞白,双瞳无神,那身子颤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顷之,背着编织袋的那人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得马上走,这地方邪门得很!老丁……老丁没救了!他……他……” 孙万芳心头一沉,急道:“老丁他怎么啦?” 那人心态已然崩溃,干嚎着:“老丁不小心陷入了流沙窝,被……被那东西……拖……拖走了!我们赶紧走,它就要追上来了!” 说完三人竟不由分说,拉起孙万芳就往面包车方向跑。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又从山道口疾跑而下。 火光之下,孙万芳看得真切,来人正是自己的丈夫丁祖安。只见他满头鲜血,手里提着一块尖石,那石头之上血水正点点滴下。 丁祖安大嚎一声就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高声喝道:“媳妇快跑,他们三个不是人……” 那三人看到提着尖石拼命奔来的丁祖安,吓得马上松开孙万芳,四散而逃。 而丁祖安拉过老伴,也不敢片刻停歇,迅速登上面包车,瞬间启动车子。 孙万芳错愕地看了看那三人逃散的背影,又转头望着驾驶座上满面焦急的丈夫。 只见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后脑勺上不知何故凹成了一个大洞,那喷涌的血迹像油漆般,早已凝固。 孙万芳倏然一惊,顿时昏死了过去。 |
34-3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醒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看着病房洁白的墙壁、温暖的灯光,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能看到婆婆带着两个孙儿站在床边惊喜地呼唤着自己,但偏偏耳朵里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她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 就在三天前,在作坊打工的贺万成将坊里的活干完后就准备出发去柳树岰帮忙搬运石料。 当时已是孙万芳等人去恶水滩捡石后的第二天,贺万成开着坊里的厢式小货车颠簸了几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柳树岰往恶水滩方向的进山道口旁的平地上,此时一辆面包车安安静静地停放着,旁边扎了几个帐篷。 帐篷边不远的地方,石头围子里有一堆燃尽后的灰烬,上边几根木头临时搭起的架子上还吊着一个被烧得乌漆墨黑的炒锅。 四下静悄悄的,没看到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一块石料。 贺万成觉得实在古怪。 他先将帐篷一一打开,里面的行李物品都摆得整整齐齐,但是没人。他再那将火堆上的吊锅子盖打开,里面的饭菜早已烧成了碳烬。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都到哪里去了?”贺万成一边嘀咕着一边朝面包车走去。 走近车子,他却霎时惊呆了,只见老板娘一个人瘫倒在副驾驶座上。 他拉开车门,大声呼唤起来,但老板娘完全没有反应;他再大力地摇了几下她的肩膀,结果亦是如此。 于是,贺万成赶紧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气息和脉搏。好在人还活着,只是不知何故昏死了过去。 此时当是救人要紧,贺万成也没时间去想那许多。他看到面包车的车钥匙正在车上,于是赶紧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平,同时将孙万芳的安全带系好,然后立刻发车往金皋城里的医院赶。 将人送至医院,他再打电话唤来老板的亲属,然后想着等老板娘醒过来后再询问其他人的信息。 谁知医生使尽了手段,孙万芳皆是昏迷沉睡不醒。丁祖安和其他几个邻居的亲友实在等不及,都央着贺万成带人先去恶水滩寻人。 贺万成便带着一群汉子返回了柳树岰,再徒步翻越大山来到恶水滩。众人在河滩以及周边山林苦苦搜寻,只是零零散散地找到了一些他们散落在河滩上的捡石工具,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四人的身影。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赶忙返程并报警求助。 翌日一早,贺万成亲自领着警方再次返回恶水滩。警方利用技术手段仔细搜查了一番,仍然没有找到丁祖安四人,不过在河滩上找到了一些血迹。 后来警方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从柳树岰到恶水滩一带的深山老林里,同时又组织了一批水性了得的黄河“水鬼”到河里也打捞了几遍,辛辛苦苦又寻了几天,仍然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警方只得暂时将四人列为失踪人口,同时将在河滩收集到的血样带回去做化验分析。 化验结果出来,那血迹是丁祖安身上留下的。 这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到哪里去了?这些疑问苦苦地盘旋在众人的脑海里。 |
33-4 孙万芳醒过来后,又过了半天才恢复了听觉。 警方和亲友都迫切地问询当天他们去捡石的情况,但她苦苦回忆,脑里最后的一幕只是停留在丈夫和邻居三人一大早提着工具从柳树岰出发去恶水滩时渐行渐远的背影,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然遗忘殆尽。 就在恶水滩这个传说中的积怨沉煞之地,四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寻石村乃至金皋城里皆在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那个地方是进入异域空间的幽冥之门,他们可能是被阴物带走了;也有的人说那个地方磁场有异,他们可能进入了平行宇宙,就像百慕大一般,等他们回来可能人间已经过去了无数年…… 警方和事者家属后来又组织各种人员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结果仍是徒劳无功。 孙万芳身体慢慢恢复了,不过精神头儿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她经常一个人在那面包车里发呆,时而哭泣,时而诡异地冷笑。 好在平日里,这家人对坊里的工人都不错,所以出事后贺万成和其他工人都勤恳尽心地帮忙料理各种事务,因此作坊玉石的生意还能勉强地维持。 是日,孙万芳又一个人来到了面包车上捣腾。 过了半天,也没见她下车。贺万成等人怕其想不开,便都走过来瞧一瞧。 走到车前,他们却发现孙万芳正忘乎所以地盯着座位上的一块精美的石头,旁边还有一块看起来很有年份的黄色绸布。 众人打开车门,上车去唤,但老板娘只顾着看石,丝毫不予搭理。大家便也围上去,看看那石头有何玄妙。 谁料想不看不打紧,一看便都瞬间着了迷。这块奇石实在是件巧夺天工的极品之作,即使是贺万成这些天天与玉石打交道的人看了,也都是两眼放光、情不自禁地啧啧称奇! 只见那怪石晶莹剔透,正面望去,里面好似在放电影一般。 正中间是一个亦真亦幻的大戏台,台上一会是一个红衣花旦长袖飘舞,一会又好像是四个打斗武生兵器相交。 台下是一排排聚精会神的观众,那观戏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高宅大院、戏台、帷幕、花旦、武生、灯笼、观众……石头里呈现的景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看这石头,观赏角度改变,景致也会随之变化,移步换景,奇趣无穷。 从后面看,那石头又是一副水墨山水画,而且看起来丝毫不亚于名师大作。 但见莽莽群山,月挂枝头。两山之间,散落着点点灯火。一颗大树旁,有一座大宅院,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甚是气派。仔细看去,那里面到处灯笼高挂,人影幢幢,热闹非凡…… 孙万芳一直在低声喃喃自语,突然她看着石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贺万成等人看着奇石正是入迷,猛然被惊醒了过来。 只见孙万芳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你们去救救老丁!我想起来了,老丁……老丁他头上被人敲了个大洞,满头满身都是血!还有老汤他们三个说老丁是陷入了流沙窝,但……但老丁说他们三个不是……不是人……” |
34-5 正当孙万芳准备去派出所说明情况的时候,恰好警方发现了新的线索,前来通报。 经过多日的努力,警方在大山里一个疑似山豹子窝的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副新鲜的骸骨,经过鉴定,那葬身豹口之人确为丁祖安无疑。 但是令法医难以置信的是死者的致命之伤并非来自动物啃咬,而是因为后脑勺遭受了锐物的致命暴击。 接着,他们又在柳树岰找到了歹徒作案的凶器,那是一块尖锐而坚硬的石头,上面除了有丁祖安的血迹、指纹之外还有其他人的指纹,正在继续鉴定中。 孙万芳万分悲痛,在众人好生安抚了一番之后,才努力地整理思绪,将刚想起来的他们捡石的第二天夜里发生之事仔细地诉与警方。 警方认真记录,并仔细察看了面包车上的那块罕见的奇石,问询了石头的来历。 孙万芳却始终记不起这块奇石是怎么来到车子上的,她明明记得当时是三个邻居中的老汤背着一个编织袋跑回来,里面好像有块石料。但当丈夫在后面提着尖石追过来时,三人都落荒而逃了。 接着她被丈夫拉上面包车,仿佛听到过一声动物的嚎叫,但当她转过头看到丈夫后脑勺那惨烈的伤口时,瞬间便昏死了过去。 今日里,她又想到了丈夫生死未卜,心绪甚是不宁。她感觉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总是牵拉着自己,让自己回到面包车上去。 于是,她到车里发呆了一段时间,然后无所事事地将车上前前后后拾掇一番。再后来,便在后面座椅底下的暗角里发现了这块貌似价值连城的石头。 警方让众人先散开一段距离,然后小心翼翼地采集了奇石上面的指纹。 同时,他们再次组织人手对恶水滩第一次发现血迹的河滩附近展开大范围的挖掘,这次终于在数米之外的沙窝深处找到了另外三人的遗体。 令人诧异的是那三人在粘稠的泥沙之下仍然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极其狰狞可怖。 经过法医解剖,那三人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体内却是心胆俱裂,应是生前的最后时刻受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吓。 警方对各个现场发现的线索进行了综合梳理,又比对了法医的报告、指纹的鉴定以及孙万芳的回忆,他们做出了一个初步的推断。 事发当日,丁祖安在河滩边首先发现了这块罕见的奇石,他激动地唤来其他同伴一起欣赏。 可惜人性在利益面前,永远是丑陋的。面对这块可能价值连城的奇石,三名邻居不由得起了邪恶的贪念。 于是,趁丁祖安不注意的时候,三人用那块留着血迹的尖石从背后狠狠地袭击了他的后脑勺。 看着丁祖安猝然倒地,鲜血直流,三人以为他已经毙命,于是将他丢到河边的淤泥潭里,制造他不小心陷入流沙窝的假象。 因为恶水滩段的黄河水流湍急,沙泥流动速度极快,而且那流沙窝像沼泽一般,深不可测。料想当大家报警或组织人来搜救之时,丁祖安的尸体早已不知被流沙挟转到了何处。 正当三人行凶之时,恰好一头饥肠辘辘的野豹子撞到了河滩上。 |
被抽楼了?没啥犯禁的字呀。。。 |
34-6 三人捡棍持棒并背起那块奇石,慌忙地向柳树岰逃命。因为他们不断照射强光手电,而且手上又有武器,所以那豹子虽然紧跟其后,但也不敢贸然袭击。 偏偏丁祖安被击打后脑勺后并没有死去,而是受伤昏迷,他醒过来后挣扎着从泥潭边爬了起来。 他感到无比的气愤,同时也十分担心妻子的安全。于是,他拾起地上三人行凶的那块尖石,然后拼命地往柳树岰赶去。 当他到达柳树岰时,正好看到三人在扯拉自己的妻子,他便提着尖石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那三人被豹子追了一路,又突然看到“死去”的丁祖安突然出现,皆是以为“冤鬼索命”,于是丢下那块石料落荒而逃。 丁祖安拉着孙万芳跑上面包车便要准备发动车子,快速逃离此地。但突然遭此变故,而且看到了丈夫头上恐怖的伤口,孙万芳竟然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就在丁祖安开车正要离开时,忽然想起那三人仓促逃走时丢下的奇石,他便停车下去将石头捡起收在车子后边的座位底下。 然而当他下车关好车门,准备绕回驾驶室的时候,突然受到了那野豹子的袭击,最终命陨荒野。 其他的三人因为杀了人,又碰上了“冤魂索命”,他们吓得胡跑乱窜,最终在这漆黑的大山之中彻底迷了路。 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受到了其他野生动物的继续追击,最后慌不择路,又回到了恶水滩并不小心陷入了流沙窝里,最终皆殒命泥潭。 这个调查结果实在令人唏嘘,但各种证据又偏偏是指向这个残酷的事实。四位当事人皆已作古,便只留下了亲友无法承受之殇。 正当众人以为恶水滩的事件会慢慢平息之时,诛邪道联的电字门收到了超自然事务管理部门发来的一纸保密协查函。 在西都新设的道联办事处茶室内,玄妙道长、无为道长、木堂主、独孤无名以及特邀前来的石清云正在就着函件讨论着魔邪动乱以及七星连珠冥阵之事。 只见那函件之上写的正是在金皋城寻石村以及恶水滩上发生之怪事。 原来,恶水滩案件中实在有几个地方没法按常理解释。比如:法医认为以丁祖安被暴击后脑勺的伤情分析,他即使不当场死亡也不太可能从恶水滩再追着凶手赶回柳树岰;陇地金皋城一带的大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现过野生豹子的踪迹了,而且从地上零散的动物脚印来看也无法得出绝对的结论证明那一定是豺狼虎豹;还有那三人在柳树岰被吓得四散逃亡,后来在深山里迷了路后偏偏都回到了恶水滩,并且死在丁祖安的案发现场……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没过多久孙万芳就疯了,她的公公更是骤发急疾猝然离世,死时面部表情极其狰狞可怖。接着,参与该案的一名警员也因突发车祸离奇去世。 好像接触过那块奇石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出事,先是丁祖安四人,接着是保管石头的孙万芳和她的公公,再接着居然只是给石头做过指纹采集的警员也没能躲过厄运…… 与此同时,章天问也收到了海棠的信息,逍遥宫主希望他与石秀一起速去金皋城寻石村找一个人。 而那人的名字却是似曾相识,他思索半晌,终于想起了年前去西昆仑火车上发生之事,那柳月的丈夫名字正是贺万成。 |
35-1 第三十五章 怪石 诛邪道联电字门派出了张九鸣和曲灵嫣前去金皋城调查与那怪石有关的邪事,因为庆阳宫位居陇地,所以木堂主也特意让木阳领了一批门内好手前去协助。 独孤无名认为此番恶水滩之事极有可能与七星连珠冥阵有关,他知道章天问等人与冥荒里的一些门派颇有渊源,所以提议南道能派人同去。 玄妙道长和无为道长等皆点头称是,希望南道能以大局为重,助道联一臂之力。 诛邪伏魔本乃道门责无旁贷之事,石清云自是知晓轻重,他随即差人到学校里帮章天问和石秀请假,让俩人与张九鸣同去。俩人刚好收到海棠之信,欣然愿往。 石清云回到堂口,思索再三,想到那是庆阳宫地盘终是放心不下,于是又让石长风带了几名堂汉随后而去,暗中保护俩人周全。 张九鸣等人来到了金皋城,当地第七局的领导与木堂主有很好的交情,所以亲自为众人接风。 晚宴之时,木阳和张九鸣、曲灵嫣被安排在领导旁边,几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七局主要负责调查恶水滩事件的探员叫做范相成,也曾在庆阳宫习艺,算是木阳的师兄,所以席间气氛更是热情融洽。 只有章天问生性内向慢热,不甚知晓应酬之礼。他在朋友面前洒脱不羁,面对不熟之人往往却是相对无语,况且席上还有好些庆阳宫之人,于是他便只管照顾好石秀,静静地在一旁吃饭。 翌日,范相成带着众人扮作做玉石生意的商人分组去了寻石村。 村子就在皋山脚下,分为老村和新村。 老村多是世居于此的本地人,以祖传石匠手艺为生。一栋栋精致的房子依山而建,由此可见村民的生活还是比较富裕的。 新村原本是一片荒地,后来本地人在这边开了很多的玉石加工厂或作坊,越来越多的外地人也过来学艺或打工,便慢慢地热闹了起来,如同一个开发区一般。 丁祖安和孙万芳在老村里建有一栋面积较大的院落,平时一家老小都住在老村里。 他们的玉石加工坊在新村玉石街上,作坊的后面还盖了一栋房子,平常用来给工人当宿舍,两夫妇工作太忙时偶尔也会住在这边。 自从丁祖安和其老父亲相继离世且孙万芳也变得疯疯癫癫后,可怜的丁家老母亲钟云英便只得带着两个孙儿一起搬到了新村这边,他们和几个工人住在一起以图在这个困难的时候能有个照应。 钟云英年轻时也是个女强人,性格外向泼辣,麻利能干。她的丈夫有一把选玉琢石的好手艺,但是性格老实木讷。这俩人正好性格互补,他们相互扶持,一个负责寻玉选石,一个负责对外售卖,把祖传下来的玉石作坊做得风生水起。 而此时,她的丈夫和儿子皆已作古、儿媳已然疯癫,为了两个孙儿,她不得不强撑着出来收拾这个残局。 当范相成带着张九鸣一行人来到丁家玉石加工坊时,钟老太太正在正在和工人们核点石料。 听到有外地来的商人收购玉石,钟云英赶紧吩咐工人招呼茶水,她的心里只想着将那块不详的石头尽快出手。 她也很怀疑那块奇石有邪异,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搭上了性命,白白将其丢掉的话无论如何她都咽不下这口气。 |
35-2 喝完茶、客套一番后,钟云英亲自带着众人去看坊里的成品。 范相成领着众人看了一圈后,抬头笑道:“老掌柜,这几位老板都是西都来的,想看一些极品山货、奇石之类的。你这有没啊?” 钟云英略一沉吟,笑道:“自然有的!几位是真真的有石缘,我领你们看一件极品宝贝。” 她巍巍颤颤地领着众人穿过坊室,来到后院的一间貌似仓库的房子。打开防盗门,房里光线有些昏暗,她让工人打开电灯。 只见房子靠墙立起了两个货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奇石。 而房子正中间的桌子上,单独地摆放着一块石料,用一块很有年月味道的黄绸布盖着。这块奇石的前面,还摆着一副放大镜。 钟云英来到桌前,略为激动地说道:“这就是我们镇坊之宝,名副其实的黄河奇石,而且是极品的天然之作,诸位看看能否入你们的法眼。” 说完,她便站到一边,示意众人自便。 木阳甚是好奇,便要上前去揭开那奇石上的布盖。范相成也是着急要看的样子,然而他脚下一个拌蒜,左手正好拽在木阳的后衣襟上,硬生生地将其往后拖了两步,同时右手却正好猛地将张九鸣往前推了一把。 张九鸣赶紧转身将范探员扶住,然后不假思索地上前将那石头上的绸布拿开。 灯光之下,那怪石里面宅院深深灯笼高挂、戏台之上水袖曼舞,莽莽群山月影朦胧,灯火璀璨人声鼎沸…… 这流光溢彩的画面让人身临其境般,瞬间便让众人看得着了迷。 顷之,钟云英身边的一位工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他木然地走上前轻轻地扒开张九鸣,然后机械地拿起桌上的放大镜。 他将放大镜贴近了奇石,就看了片刻的功夫,突然之间就浑身颤抖了起来。接着他将那镜子一丢,哇啊一声大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满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钟云英眉头一皱,微叹一声道:“这贺万成,这两天怎么回事呀?总是一惊一乍的!甭管他,诸位老板如果对这块宝石感兴趣,就接着看吧。” 章天问听到刚才那人就是贺万成,正要追将出去,但转念想了想却收住了脚步。 他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的放大镜,缓缓地靠近那块奇石。景象还是那般景象,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贺万成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激动和恐惧。”章天问暗忖道。 张九鸣看到章天问用放大镜看了,表情没甚变化,于是他也拿过镜片仔细地看了一番,也是没看出什么异常。 这时,钟云英开口说话了:“诸位老板看了这石,感觉如何?” 张九鸣啧啧称奇道:“真是一块神奇的石头,那里面的景致就像仙画一般,不错不错!” 范相成、木阳等人也是不断点头,看了良久,实在挑不出这奇石的半点毛病。 |
35-3 张九鸣对玉石不是特别的了解,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老掌柜,您这块石头如果是卖的话,大概什么价格呀?” 钟云英笑道:“像此等极品之石,世之罕见,一般要到专业的鉴定机构请专家核定价格才行。不过近段时间我家里急着用钱,诸位老板可以开个价,如果大家都觉得合理就出了,算是缘分。如果大家觉得不好估价,就一起去金皋城找专家鉴定,以鉴定价格成交也可以。” 范相成寻思了一会,说道:“老掌柜确实实诚,这石也是块罕见之宝。以公平之见,确实应该交由专家鉴定下。这样罢,我们先看一看,然后回去商量下,确定后我们就联系您去鉴石。” 钟云英略一沉吟,然后点头道:“也行,你们考虑下。不过要快,不然别的客户看到了要买,到时我们就不好做了。” 范相成道:“好的,我们明天便答复您。” 说完,众人退出仓库,回到作坊里。 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名妇人。 那妇人头发蓬乱,满脸皆是胭脂涂鸦。只见她将一床被单胡乱地披在身上,一手拈着兰花指,一手不停地拂动床单,嘴里哼着戏曲之调来回奔跑着。 钟云英赶忙令两名工人帮忙将那妇人捉住然后架到作坊后面的房子去了。 她望着那妇人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让各位老板见笑了,不是因为我这儿媳得了这病急着要花钱,我绝对不会卖那宝石。所以请各位老板真的好好考量一下。” 章天问闻言与张九鸣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原来这妇人便是孙万芳。看她方才的样子很像那奇石里戏台上的花旦之态,而且印堂发黑,双目呆滞,似是魂魄有缺。如此看来,那石头是真的邪门……” 他正思量间,忽然看到贺万成此时正坐在不远处,全身缩成一团趴在一张桌子上。 范相成等人还在一边打量坊内各处物什,一边与钟云英聊着生意。 于是,章天问便悄悄地离开众人,行到贺万成那边,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章天问轻声说道:“你是柳月的丈夫,你还记得我吗?年前在火车上我们在同一个软卧……” 贺万成还在浑身颤抖着,他缓缓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像是始终没有想起的样子,于是木然地摇了摇头。 章天问望了旁边一眼,接着轻语道:“哎,能告诉我,方才你在那石头里看到了什么吗?” 贺万成听到石头两字,牙齿直打哆嗦,不时扭着头东张西望,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似的。 章天问右手起诀,运起念力,抓过他的手腕,然后快速地在内关、神门以及合谷三穴按揉了一番。 这三穴的点揉对养心安神甚有帮助,贺万成慢慢平静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道:“我看到那石头里,丁老掌柜和那天来采集指纹的那人正在台上唱戏,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在看着。看着看着,突然有四人转过身来,对着我邪笑,他们居然是在恶水滩出事的丁老板和那三个邻居。他们不断地跟我说什么,但我听不见。然后……然后我居然看到……戏台帷幕旁还有两个人正在准备上台,一个是老板娘,另一个……另一个居然是我自己……” 说到此处,他又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远处的钟云英转头看了过来,大声喝道:“贺万成,你整天神神叨叨什么!赶紧给我干活去!” 贺万成听了,不再言语,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跟着另一个工人搬石料去了。 |
35-4 范相成等人又与钟云英简单交流了几句后便要告辞,章天问赶紧跟了上去。 离开丁家玉石加工坊,众人又到玉石街上看了一圈,然后再到村后的山上从高处整体眺望寻石村一番。 此时虽然暖阳高挂,但众人总是感到阵阵阴寒、心头沉抑。张九鸣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杆烟枪,装上了泡在道符里的烟丝,然后取出一张符箓化出一片符火,将那烟斗点燃。 随着一缕淡淡的青烟随风散起,他放诀打开了慧眼,只见山下新老村场皆有丝丝缕缕的阴冥黑气冉冉升起,而丁家作坊的位置更是阴气聚结最为浓郁的地方。 张九鸣眉头紧锁,转头望向章天问,沉声道:“老兄,你怎么看?” 章天问思量片刻后说:“时间已十分紧迫,那老板娘和那叫贺万成的工人魂魄皆已残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触摸了石头的人都会被邪物迷住心性,乃至最后遭殃。 “既然这块怪石来自恶水滩,我们就得赶紧到实地看一看。我隐隐觉得,石头很有可能跟本地流传的那个野驴沟传说有所关联。” 范相成在旁听了,点头赞成道:“天问小哥说的甚是!” 说完,他让木阳带着曲灵嫣和几名庆阳宫的汉子留在村里继续探寻观察,然后调来车辆亲自带着张九鸣、章天问、石秀以及其他的庆阳宫道汉直奔恶水滩而去。 从柳树岰翻越大山辗转步行来到恶水滩时,天已入黑。 众人站在山腰之上眺望,但见莽莽群山,月挂枝头。两山之间,黄河弯转而过,那河水在月照之下泛起层层涟漪星闪,犹如点点随风摇曳的人间灯火…… “这……这里不就是石头里的那幅仙画之境吗?”张九鸣忍不住脱口而出。 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山风吹过,阴寒袭来,众人皆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范相成招呼大伙准备好法器、符箓,然后谨慎地徐徐下山。 河滩之上,夜雾迷蒙。 山风呼啸,河里升起了一团乳白色的雾气。那浓郁的雾团汹涌地翻上河滩,漫上山谷,转眼间笼罩了整个恶水滩。 众人行在河滩上,泡在浓雾里,看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前后左右。 “大家停下别动!”只听张九鸣一声大喝。 章天问便紧紧地牵着石秀并随声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河滩上的夜雾好似在慢慢消淡。 隐隐约约中,众人看到前面出现了一颗大树,树旁是一座大宅院,里面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甚是气派。 那门头之上还挂着一块牌匾,黑雾之中看不清匾上之字。 突然,宅门缓缓打开,只见屋头、走廊到处的灯笼都红彤彤的亮了起来。门匾上的楷书大字也开始看得真切,原来正是 “卢府”俩字。 那大门之内,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接着,里面更是传来了锣鼓之响,随之一阵空灵悠怨的戏腔之调缓缓地飘了过来。 片刻后,众人的耳朵里竟然响起了一个甜酥无比的诱惑之声,那声音就像勾魂摄魄一般直挠心扉:“过来呀……你快过来呀……过来喝酒听戏呀……” |
35-5 范相成身后的两名庆阳宫道人已经不能自已,正一步一步地朝那大门走去。 “阴幻迷境!大家千万别过去!”章天问急声喝止。 话音未落,范相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拎住那俩人的后颈往后一拖一甩,霎时便将他们摔回人群之中。 接着,他赶紧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条太极乾坤袋,那袋里装满了符箓和八卦铜钱。 他飞快地抄出一把银符摊于左掌之上,再抓出一把铜钱压在符上并摆成短剑之状,然后右手拈诀,起咒唱道:“金光八卦显神通,灵剑驱邪现真容。” 但见一道银光飞闪,范相成掌中的符箓瞬间将那些八卦铜钱裹成一把利刃,再如同利箭强弩般直朝那阴宅门匾疾射而去。 谁知刹那间竟从门里飞出一口石棺,那棺盖骤然弹起,狠狠地将来剑撞落棺内。 那银符之火尚未燃起,棺盖已重新将石棺盖得严严实实,符箓里包裹的八卦铜钱也便纷纷散落,顿时剑散术亡。 再看时,那石棺被一阵狂风席卷,瞬间已飞回了门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一把苍沉的邪笑从门里传了出来。 笑声方止,那苍老的声音徐徐说道:“大好之日,来者都是客嘛。来就来,还送钱上礼的,老朽都不好意思呢!快进来吧,喝杯酒暖暖身,吃些点心看看戏,晚点再开席吃夜宵……” 范相成身后的七名庆阳宫道汉皆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往前走去,众人心头已然大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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