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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尘道》—连载(死魂鬼道、生人江湖,茫茫尘世,沉浮莫测)[第3页] |
作者:PN_一杯淡味热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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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章天问摊开纸片,上面娟秀的小字写着:“请转我姐沈婉婕,人在柱中。我怀孕了,蒋峤西诱骗了我,他在外面还有很多女人。我知道后,去新天地购物广场工地找他算账,被其残害。尸身更是口中塞康,被封在商场大楼地下停车场正入口往里数第十八根水泥柱里。 “佳苑小区被蒋峤西布了镇煞阵我进之不得,他车上、身上都下了灵符,也无法靠近。我只能在购物广场建楼时坏他的事,让他盖不起来。 “谁知他不但没有放出我们母子,反而变本加厉地委托魏总工暗地里找了巫师做手段,引了一帮邪物想借手彻底噬掉我的阴魂,幸而被我跑脱了。那些邪物被人赶跑后,他竟又找庆阳宫的道人在停车场也布了诛魂阵,不将我灭魂是誓不罢休。 “这人真是人面兽心,禽兽不如!魏总工是我引到车库里杀掉的,他本就该死!那保洁罗阿姨我仅是借她之躯发泄了一下,没害她命。我真的不甘心!怎会遇上如此之人。姐,真的真的对不住!若有来世,愿为你做牛马。妹:沈婉妤。” 章天问看完,感慨良久。 又过了一阵,石秀带着石少安和姚楠,匆匆地寻了过来。见得他左肩受了伤,众人很是担忧,便赶紧将之送回堂口医馆。所幸没有伤及筋骨,众人才宽下心来。 次日,章天问将那纸信复印了两份,分别给了陈片警和第七局的李探员。警方唤来沈婉婕,告之此事并加以问询,但他们想要传唤蒋峤西时,却发现他突然联系不上了。 当警方费了一番波折找着他时,他正坐在盟水新天地购物广场大楼的顶层天台边,一条腿已凌空搭在了外头。 但见他头发蓬乱,双目赤红,脚边丢了几只空酒瓶子,手上还端了半瓶正醉醺醺地喝着。 警员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喊来了家属。 沈婉婕上得天台,只望着蒋峤西轻轻说道:“你先下来罢。” 蒋峤西却浑然不管,只不停地摇头,抬起酒瓶仰头又是一口。 沈婉婕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峤西,你想想咱们读书那会,口袋穷得叮当响。我记得有一回周末,下大雪。你跑到街上老远的地方给我买了一袋烤红薯,你生怕它冻冷了不好吃,就把它放在贴身的衣物里,把你肚子都烫红了一片。 “你说你吃过午饭了不饿,看着我吃就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用那点粮票换的,后来你自己吃了一个星期的硬馒头。那个时候,咱们没钱,但日子过得快乐、舒心! “但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说着,沈婉婕已是泪流满面。 蒋峤西却愤愤地道:“今日这般模样,还不是被你所逼,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我身上下了蛊毒么?” 沈婉婕凄然摇头道:“被我所逼?你错了!我给你下了情蛊自是不错,但你想想到底原因何在呢? “自从事业越做越大,你跟外面那些人模人样的东西都做了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心里敞亮得很!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风流快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当初对我发过的至死不渝的誓言?怎么不想想咱们家里的两个孩子? “不是我逼你,实际是你在逼我!我是妻子,我是贤内助,但我更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这事业是我们一起辛苦打拼出来的,你说我能让那些妖精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攫取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果实吗?” 蒋峤西道:“你还是不懂!如果我不逢场作戏,我不跟那些人周旋,这事业能做到今天这般成功吗?我们年轻时饭都吃不起,但你看看你现在住的、吃的……” 沈婉婕却不想再听,她直接打断,咬牙说道:“蒋峤西,你居然没有一点反省之心!我就问你,逢场作戏难道就要连家里的也不放过吗?你怎能如此歹毒心肠,对婉妤做那样的禽兽之事!” 蒋峤西道:“我没有办法,她不听我的,她要让我身败名裂,她要让我一无所有!我没有办法……” 沈婉婕近乎咆哮地道:“你是个人吗?她还怀了你的孩子……” 那些警员看到她的情绪已快失控,赶紧上前安抚劝止。 但蒋峤西听到此处,犹如五雷轰顶,只见他目眦欲裂,将酒瓶往地上一丢,双手万分痛苦地抓起自己的脑袋。 倾而,随着一声疯狂的暴喝,一道身影从那楼顶一跃而下…… |
@ty_144465084 2021-12-17 19:41:05 在无数毫无营养的爽文横向的今天,能看到楼主这么用心的文字,有点难得,支持,请加油! ----------------------------- 阁下之字,余香三日,正是我的动力源,奉上热茶一杯! |
24-1 第二十四章 巫咸 芸芸众生,物欲横流。凡夫俗子,总是一念得道或是一念成魔。 沈婉婕处理了蒋峤西和沈婉妤的身后之事,便将诸般事业托付与蒋家,然后带了两个小孩搬回了老家,算是彻底离开了这个曾经幸福如今又满是伤痕之地。 这些日子里,章天问一直在思索着那些解不开的难题。 他不知道让黑泽的统领来偷袭自己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是那黑泽法王还是扛鼎香头所说的出大价钱之人? 他怀疑过庆阳宫,思虑半晌又好像说不过去。因为庆阳宫好歹也是名扬北土的道门大家,那些道师虽然做人不厚道,但在诛邪伏魔的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没有过污点的。 还有就是蜀门和梅山又是如何勾搭上魏总工的?这帮人只是善于怨养和下阴蛊,那购物广场布下的如此大手笔的邪阵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章天问越想越是头疼,他想过去问程瑶,或许灵山知晓一些信息,毕竟步行街那晚她们埋伏在那里肯定也是有目标的。 但不知何故,程瑶基本是半失联的状态,实在无计可施。 终于,第七局的李探员给章天问和独孤无名发来信息,经过他们深入调查发现魏总工在广场设计施工期间和一名绰号“瘸子”的人走得很近,那广场之邪阵可能出自此人之手。 有工人回忆说,那瘸子好像是河东巴瑶山一带的人。官家初步怀疑此人与巫咸门有关,希望电字门能协助探查。 同时,经过官家协调,提前解决了期末考试的问题,章天问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巫咸门的调查之中。 是日,南道西都外堂客厅里,茗香缭绕。 石清云正背手踱步,缓缓地说道:“巫咸门属于巫道,跟灵山一样,都是有着数千年传承的宗派。该门最高的掌事者是门主,历来担任门主之人皆精通奇门八卦之术,尤其擅长阴阳布阵之法。 “同时,他们还有一位圣女。这圣女据说是打小培养,善观天象,熟知地理,更精通占卜及医道之术,可以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这个宗派与灵山教一样,他们跟幽冥的渊源很深。 “巫咸门上一任门主为上官贺,相传此人在巫术、阵法方面极为高明,在河东门徒众多。不过在他五十岁那年突然不知所踪,接替他做门主的就是一个瘸子,江湖人称‘羊瘸子’。 “这瘸子是上官贺的大徒弟,本领甚强,而且行踪飘忽不定。此人常年带着一副白虎面具,很少有人见过其真容。当年那帮邪巫袭击我们石碑岭,据说就有他的份。江湖上有传言说他已经死在我们的祖坟里面了。 “如果这次给魏总工出谋划策的瘸子真的是他,那么也就是说当年他也偷偷地跑了出来,此人不可小觑。” 独孤无名点了点头道:“清云兄所言极是。巫咸门教徒众多,但他们行踪极其诡秘,若他们铁了心要跟蜀门和梅山那伙邪巫联手为非作歹,那真是江湖之大祸害!” 章天问默默地听着,顷之问道:“那他们的圣女又是谁?” 石清云道:“上官贺四十多岁的时候生了个独生女,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圣女就是这个女娃子,这也是巫咸门一贯的传统。” 章天问再道:“看来我得去一趟河东巴瑶山,探一探这个巫咸门的虚实。或许,我们真能从巫咸门找到突破口,查清楚这些邪物四处活动到底是在搞什么大动作。如果实在查不到线索,到时回来我去趟幽冥看逍遥宫那边有没消息,同时把沈婉妤和购物广场邪阵之事回复她们。” 独孤无名道:“去趟河东倒也要得,只是现在人手确实紧张,九鸣、少初和灵嫣都各带了几个人到洛邑、上谷等地去了。你一个人去,我们又不放心!” 石清云停下脚步道:“确实如此,我想还是让长风带几个堂汉跟你一起去。” 章天问道:“还是我一个人去罢,巫咸门耳目众多,人多反而目标大。况且,我自信只要多加小心,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石清云思量半晌,说道:“你还要注意黑泽那些冥幽偷袭。这样吧,我让长风带一些堂汉随你到河东,他们暂驻河东,但不随你去巴瑶山。如此,你要有事,马上预警,他们也能够及时支援。” 独孤无名道:“此法甚妥。” 翌日,一切准备齐全,章天问和石长风等人出发河东。 |
又搞错了序号,晕晕晕:第二十六章 巫咸 周一开会,会上摸鱼更上一节 |
26-2 巴瑶山脉大抵在夏城镇境内,章天问来到镇上已是将近中午。 正值雪后初晴,云淡日寒。 在镇上可以远远看到巴瑶山,但见净空如洗、天蓝雪白、苍翠摩空,实是难得的好景致。 章天问却没有闲心欣赏美景,他在大街上暗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着巫咸门的蛛丝马迹。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那些穿着棉衣三五成群搬出凳子围了一堆晒太阳的,那些在板车上热气腾腾地炒着糖栗子的,那些匆匆地提着菜篮子赶回家做饭的……,一切看起来都与寻常的北国市镇没甚区别。 章天问便在镇上找了个旅馆先住将下来,他将自己打扮着背包客的样子,日间到街镇或是附近的村落各处探查,夜里在馆所里梳理白天观听到的各种线索。 原来羊瘸子本名上官弘羊,是上官贺的亲侄子,当地信徒尊称为太上五灵老君座下宣教使者神显羊将军。而那圣女唤作上官明月,正是上官贺之女,当地人尊称为天听圣女。只不过,基本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容。 是日,傍晚时分,雪小风寒。 章天问正在旅馆下的饭店里吃着晚饭。他点了一碟花生米、一份小酥肉,再烫了一壶竹叶青,开始围炉吃肉、小酌大哙。 不多会,四名风尘仆仆的汉子推开厚厚的门帘,披风戴雪地闯了进来。 那些汉子甚是饿乏之样,吩咐店家快快切来几斤卤牛肉,再煮上羊肉火锅,就着烧酒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 吃到半酣,一名四十余岁的精干汉子抹嘴道:“圣女如此紧急地召集大伙,想必又是为了七星连珠定地脉之事。此事是门主和拈香、巫炼两名资深长老定下来的,但听说圣女持反对意见,我们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乔辅秦,你说说看,今晚积云岗之会,我们当如何应对?” “嘘!小点声!”那唤作乔辅秦的汉子赶紧放下酒碗,转头往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道:“钱望津,你是脑袋被驴踢了不成?我们这四个堂主的性命都是老门主捡回来的,至今他老人家失踪得不清不楚,这个时候我们不力挺圣女谁会站出来为她说话?” 另一名银发白须、肥脸粗身的老者道:“老夫认为乔堂主所言极是,我白天涯不管别人如何,老夫是铁定站在圣女一边!” 老者说完,望向右侧旁那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 那汉子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豪声说道:“你白老头都有如此觉悟,我杜风烟自然不会拖后腿,当然是铁定站在圣女这边!” 白天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四人碗中之酒倒满。四人双手捧起酒碗,站起身来,同饮而尽。 掌灯时分,四名汉子酒足饭饱,买过酒饭钱,提起包裹行出门去,章天问提起沧水剑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色暗淡,寒风呼啸。 那四人出了街镇,再拐过两个村落就直奔山中而去。又行了半个钟头左右,终于到了积云岗山脚之下。 这是巴瑶山脉深处的一个小山坡,此处树高林密,远离人烟。 踏着积雪,爬至半山,就看到了一间小木屋。那屋子连着庭院的外半间正燃着一簇彤红的篝火,有十数人正围着火堆喝茶热聊着。 待那四人踏上步梯往小木屋庭院上走去后,章天问仔细地看了周边,便提气连续几个轻跃,悄悄地藏匿在离木屋不远的一颗大树上。 习得逍遥游之术后,他的轻功突飞猛进,纵跃踏点,竟是毫无声息。 他蹲在树上向下望去,只见那人群正中,坐着一位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色雪狐棉衣、粉色绣花百褶裙,身披深蓝色的白毛绒领口披风。 火光映照之下,见得此女子云堆翠髻,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娇美之中带着三分英气,只是那脸上蒙着纱巾看不清整体模样。 她的旁边还站着个精灵顽皮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穿着浅紫色的披袄搭配着奶白色的交领短袄和精致的马面短裙。 白天涯领着三人走上斜坡,那篝火旁的众人看到他们,甚是激动。 四人快步走到中间的女子跟前,半跪行礼道:“属下参见圣女!” 章天问暗忖道:“原来这年轻的女子便是上官明月。” 那女子赶紧站了起来,扶起四人道:“诸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万万不要见外多礼!彩云,快给师叔伯奉杯热茶,先驱下寒气。” 那声音虽然不高,却甚是婉转动听。 白天涯接过茶盅,轻抿一口,望着上官明月声若洪钟地说道:“难得圣女不见外,我们深受老门主重恩,难以为报!如今听说弘羊门主和拈香、巫炼两位长老一心想与蜀门、梅山以及幽冥那些东西合作,要用七星连珠之法引冥气、定地脉,此事我们想听下圣女的真实想法。” |
@异少九 2021-12-20 17:03:50 圣女的真实想法:老梆菜,竟然考校我,先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后挨个跟你们算账。 面上大家风范,仪态无暇:“”诸位长辈太客气了……“” ----------------------------- 两名天字号杀手已在路上,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O(∩_∩)O哈哈哈~ |
26-3 上官明月道:“我曾筮草占卦,根据卦象变爻的爻辞来推断,此乃违背常理之事,实是凶险万分。 “七星连珠,七个引阴冥阵,那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且不说卜卦之事,就是我爹爹在,他也断然不会同意做此等祸害人间之事。 “天道循环,往复不息。大道无言,其行且坚。地脉流转乃天道之数,又岂是人力所能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此事。今天请各位师叔伯前来,就是与大家共商,定要一起阻止门主行此险事。” 白天涯听了,抱拳面向众人,朗声说道:“圣女之意已是清楚明了。我等不远千里赶回巴瑶山,就是为了劝阻门主和两位长老莫要听了那些小人的蛊惑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老夫恳请各位同门能够念在老门主昔日的恩情上助圣女一臂之力!” 说完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在场的众位堂主,众人开始交相议论,纷纷点头。 此时,树上的章天问突然听到山脚之下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他转身一看,四面八方亮起了点点火把,不知有多少人马已将这片山岗团团围了起来。 那庭院之中的众人也听到了声响,纷纷紧张地站起身来。 顷之,两声长啸划破长空,但见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俩人身形如电,凌空踏飞,瞬间便落到了庭院前。 这俩人身着白袍,脸戴红鼻白虎面具;那高瘦的老者是巫咸门的拈香长老,而矮胖的正是巫炼长老。 那庭院里的众人似乎对俩人甚是敬畏,纷纷往后躲避。而白天涯四人却是直接抽出了兵器,护在了上官明月的身边。 巫炼长老冷冷地看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敢问圣女,这天寒地冻的你把这么多堂主召到这山沟沟里会商,所为何事呀?怎么连门主和长老堂都不知会一声?” 上官明月遥对作揖道:“两位尊长,明月实在不能眼看着我们巫咸门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那引阴冥阵残害无辜、丧尽天良,这是我们数千年来门规绝禁之事,万望尊长三思!” 巫炼长老“嘿嘿”冷笑两声,然后尖声说道:“你一个小屁女娃,懂得些什么?” 白天涯怒目圆睁,左手持盾,右手提着铁鞭,上前两步道:“巫炼,你作为长辈,怎么不知礼仪廉耻?怎能如此对圣女说话?” 巫炼长老却仰天长笑,那笑声隔着面具都觉得无比的尖锐刺耳。 笑毕,他歪着头盯着白天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白堂主,你要多管闲事吗?我想你是活腻了!” 话音未落,白天涯只觉眼前有一团白色的物事一闪,似乎巫炼的身子晃了一晃,一股炙热的拳风已如千斤重锤般击在他身前的盾牌上。 他霎时感到心神震荡得几近窒息,身子向后晃了几晃,终是没能站住,便向前直扑摔到地上,更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一切皆在电光火闪之间,众人皆是大骇,不由自主都往后退却。 白天涯躺在地上努力平复气息。 顷之,他右手铁鞭往地一撑,接着大喝一声,左膝点地,提着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乔辅秦等人赶紧上前将他扶住,白天涯举盾一挥,示意众人将手松开,然后愤然地看着那两位长老。 巫炼盯着白天涯,轻蔑地笑道:“哟,还充汉子呢!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上官贺养的四条小狗,在我们长老堂看来你们连看门的资格都不够的。” 这白、乔、钱、杜四人都是上官贺收养的孤儿,他将四人抚养长大,教他们练功,又将他们培养成才派到各地独当一面做堂主。 这四人虽是粗人,不善言语,但相互之间的感情其实甚是深厚,且与上官贺更是情若父子。 见到巫炼不断口出秽语且出手便伤人,四人皆已义愤填膺。 |
白天涯唾了一口,咬紧牙根狠狠地道:“巫炼,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小人!当初你为了长阴念之功,勾结冥幽祸害槐树沟的无辜乡民,违了死规。是老门主在师祖面前苦苦求情,饶得你性命。 “如今,老门主失踪得不明不白,你和拈香竟然怂恿弘羊门主再次勾结那些邪物,残害无辜……” 巫炼突然大吼:“我看你真是找死!”突然间一条白影晃动,几道凌厉的拳风朝着白天涯的百会、神庭、太阳等要穴疾扫而来。 乔、杜俩人钢牙一咬,将白天涯推到钱望津的身边,然后一人提着铜锤一人抄起钢刀对着巫炼迎击而出。 只见乔辅秦双手握锤,一个凌空飞跃呼呼地砸出四锤,将巫炼上半身要害统统罩在锤影之中;于此同时,杜风烟就地翻滚连出八刀,刀刀砍向巫炼双足即将落地之处。 这俩人上下狠招攻出,对方即使轻功高强,也得立即收回拳势,倒纵出丈许之外,方能免除铜锤砸头、钢刀砍足之祸。 偏偏那巫炼长老的身法怪异无比,明明举拳跃在半空,却瞬时身子放平,四肢收缩一张,如一头猛兽般蹭地一下从俩人的刀锤空隙间飞扑而过。 那人在半空,还不忘右手伸出往乔辅秦的右肋下抓了一把,左脚往杜风烟的左肩上掸了一下。 就这转眼之间,乔辅秦的右肋下已见五道血痕,鲜血淋漓;而杜风烟则是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俩人刚转过身,巫炼长老却又倏地欺近身来,一拳袭向杜风烟的胸口。 杜风烟再也管不了这许多,钢刀直接朝着他的来拳斜劈而下。 巫炼长老却突然左拳舒张成爪,硬生生抓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旁边众人这才看得真切,原来他的手上戴了一副钢爪手套,利刃割砍皆不得入。 既抓住钢刀,他的右拳又马上如疾雷般向杜风烟的膻中穴暴击了过来。 乔辅秦在旁已是救之不及,只得全力挥锤朝他的后背砸去,干脆来一个围魏救赵。 巫炼长老却左手沉力下压杜风烟之刀,借势飞跃而起。乔辅秦的铜锤一扫而过,差点就锤在了杜风烟的身上。 俩人抖擞精神,上前再战。 那巫炼长老却在俩人之间倏前倏后,忽进忽退,俩人又奋力攻出三十余招,竟还是沾不到他的衣角半分。 |
26-4 但见乔辅秦和杜风烟刀锤飞舞,连声吆喝,声音中透着又是愤怒,又是惶急。 白天涯和钱望津在旁亦看得甚是焦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掠阵警戒,以防那拈香长老突然出手。 斗至酣处,猛听得乔辅秦和杜风烟大叫一声,刀锤落地。那俩人身上已各中一脚,整个人似纸鸢般被震飞到数丈之外,脸上惨白如纸,嘴角皆有鲜血流淌。 巫炼长老白影一晃,已回到了拈香长老的身旁。 场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山脚之下影影绰绰,四面八方的火光渐渐逼近。 拈香长老终于发话了,他冷冷地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效忠弘羊门主的机会,现在就下山,各回本位,我们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你们绝对比地上那两位更惨。” 说完,他一声长啸,山下那些流动的火光暂时都停了下来。 那十余位堂主相互望了几眼,都低着头绕过圣女匆匆地跑下山去。 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空气仿佛逐渐凝固。 上官明月和彩云已将乔辅秦和杜风烟扶了起来,白天涯和钱望津也往后退了几步护在他们的身前。 明月检查了几人的伤情,从香囊里掏出了三颗丹丸让他们翼翼服下。 接着,她望了一眼对面,压低声音道:“那俩人身上冥气很重,我看根本就不像巫炼和拈香长老本人,大家都得格外小心。尤其是白师伯、乔师叔和杜师叔,你们都受了内伤。 “虽然我给你们服了百花玉露护魂丹,但内息疗伤非一时之功。我不能连累大家,一会我跟他们回去,你们赶紧回去想办法找我爹爹……” 巫炼长老不等她说完,就阴阳怪气地打断道:“可别说我不给圣女面子,我就问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 白天涯将头扭转,凛然说道:“事已至此,断不可让歹人得手。圣女,巫咸门未来的希望在您之手,请给我们施展押魂借元术,我和钱老弟挡住那两个歹人,乔、杜两位老弟护送您和彩云姑娘突围。” 这押魂借元术是巫咸门历代圣女单传的秘技之一,通过巫神咒和银针刺穴,能提前预支人体蕴藏的精元之气,被施术之人短时间内犹如神魔附体变得动作迅捷、力大无穷且不知疼痛。 但此术对人的精元魂魄颇有损伤,施术时间越长,对自身的伤害越大,而且遇到对手功力更强的很有可能被耗尽精元而亡。被施术之人事后须得圣女施行巫祝神愈术收魂固本,然后调养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完全痊愈。 明月实在不愿几位长辈再为自己担此风险,便摇了摇头。 看到巫炼长老和拈香长老已甚是不耐烦的样子,钱望津也诚挚地望向明月,低声说道:“圣女,我一生虽贪杯好财,但知好歹明善恶。请快快施术,大家方有一线生机。” 白天涯等人也殷切地看了过来,上官明月再也犹豫不得。 她右手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用符箓轻轻捋了一下,然后左手起诀,嘴里起咒,快速地将银针刺入白天涯和钱望津的几个要穴。 接着,符火一飞,白、钱俩人已是神采奕奕、气壮山河地走了出去。 “咦!”巫炼长老诧异地轻叫一声,一道拳影已向白天涯袭了过来。另一边,拈香长老也终于出手了,只见他左手一扬,一道银光朝着钱望津劲射而出。 白天涯将盾牌往前一推硬生生扛住那排山倒海般的拳风,巫炼长老的右拳却瞬间化爪,绕过盾牌直接抓在他的左臂上,顿时血肉模糊一片。 但他好似没有痛感一般,竟是全然不顾,左手盾牌未掉,右手铁鞭迅捷地斜上一扫正好将巫炼的白虎面具撩开了大半。 “冥幽附尸!他们不是长老!”白天涯惊声大喝,同时往后退跃数尺。 |
26-5 钱望津听到吆喝,稍一分神,那道银光已打偏他挡出的铁算盘,直接回钩在他的右肩膀上。这下看得真切,原来是一个四钩飞虎爪。 那尖锐的爪钩猛一用劲,瞬间便将他的一大块血肉连同衣衫一同钩撕开来,那皮开肉绽之状让人惨不忍睹。 矮胖冥幽见已现形,干脆桀桀笑道:“白天涯,你大部分的本领都是巫智长老教的,他们三个都是巫勇长老教的,当然上官贺也将一些三脚猫的拳脚功夫教给了你们。 “老实说即使巫智、巫勇还活着,他们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山下那些人,他们也只会听我们的。所以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跟我们合作,可保你们享尽人间富贵,那是多好!何必像巫炼和拈香这两个老头那般固执乃至妄自送命呢?” 白天涯不理会它,转头沉声说道:“乔老弟、杜老弟,你们保护圣女突围去云帝山找巫双长老,然后继续设法去寻老门主。我和钱老弟拖住他们,你们赶紧走!” 接着,他将盾牌一丢,向前两步大声喝道:“若是家师和巫勇师叔还在,定是早已将你们扒皮,今日他们不在了,我也要将你们这两只邪物挫骨扬灰!” 说完,他左手抄起一叠巫符,右手扬起铁鞭,凌空飞跃,朝着那矮胖冥幽攻了过去。 只见半空之中,道道鞭影伴随着一团符火将那冥幽罩得严严实实。 但那矮胖冥幽身法实是疾如闪电,瞬间便鬼魅地突了出来,并如一道轻烟般绕到了他的身后。 白天涯扑空落地还没站稳,那东西的钢爪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另一边,钱望津目眦欲裂,他用鲜血淋漓的右手再次举起那个铁算盘。那算盘是巫咸门传下的一件镇邪法器,里面的算珠全部都是镇煞铜钱。 “老子跟你拼了,不过了!”但听一声长吼,他已将算盘的边框扯落。 紧接着,他双手猛地一抡,那些古铜钱如同漫天飞雨般射向高瘦冥幽。那冥幽不敢硬接,飞出虎爪将钱望津打翻在地,然后疾飘到数丈之外避闪。 矮胖冥幽想要从白天涯胸中抽出钢爪,却突然被他如铁箍般攥住双臂,两者紧紧抱在了一起。 那高瘦冥幽见到此状,打出飞虎爪直砸白天涯的背心。 “想不到这些名门正派口中的巫师邪道竟也有如此热血忠烈之人!”树上的章天问再也看不下去。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凌厉的蓝色剑影迅猛掠过,直接将那飞虎爪打落在地。 高瘦冥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心中诧异万分。 顷之,只见庭院边不远的一颗大树上,一个清秀少年踏飞而下,正是隐伏了许久的章天问。 上官明月等就要退走突围,闻见霎时变故,便纷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
@ty_144465084 2021-12-23 07:58:58 可惜了白盾牌,那十几个堂主一起上,还是有希望干掉的 ----------------------------- 很难一起合力上的,特别是生死关头,这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 |
27-1 第二十七章 七剑 章天问先前在树上观察良久,知道那两个冥幽的实力丝毫不下于黑泽的万英姿统领。 如果这两个东西一起夹攻,他自是没有半点胜算,况且山下还有那么多效忠于他们的门徒。 他心里早已打定了注意,必须抢得先手,趁两个邪物还没反应过来将上官明月等人救出。 于是,沧水长剑才飞转回手,章天问用尽全力的一击便已打出。 “七星流转,御剑飞斩,起!” 但见七道如虹的剑光划过夜空,齐齐刺向高瘦冥幽。 其实章天问的七星流转斩仅是入门,看起来气势汹涌,此时的实际威力却尚不如他熟捻的天地玄宗斩或是五行乾坤斩。 但那冥幽不知底细,猝然被袭又看到对方一出手就是七道霸蛮的剑气,竟慌得掉头疾跑,左右避闪,乃至一直飞出数十丈之外。 章天问驱走高瘦冥幽,便马上掏出一张银符,疾步来到战成一团的白天涯和矮胖冥幽之旁。 只见他瞅准时机,口中起咒:“定身祖师來降临……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咒音未落,他手中之符已稳稳地贴到了矮胖冥幽的背上,那冥幽像被点了穴道一般,霎时动弹不得。 再一看,白天涯已被那冥幽的钢爪掏穿了胸膛,血流满地,自是回天乏术了。 而此时,高瘦冥幽在数丈之外仰天长啸三声,山下四面八方的火光又开始朝山上有序地涌动。 地上的钱望津一个鱼跃翻起身来,提着散架的铁算盘框就要过来砸那矮胖冥幽。 章天问却一把将他拉住,拽起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向上官明月等人喊道:“快跑,那定身符控不了它多久,白堂主已经没救了!” 等高瘦冥幽反应过来,众人早已消失在山上黑暗的树林之中。那邪物也不敢轻举妄动,它先上前挑开矮胖冥幽背上之符,然后等着山下那些门徒慢慢地围逼上来。 章天问等人跑了一会,往下望去,但见积云岗下乃至邻近的巴瑶山脉莽莽群岭,到处都有火光摇闪。 他停下脚步道:“大家不能瞎跑,得选一个方向,否则白费功夫。” 众人觉得在理,都停将下来。 上官明月歇了一口气,东南西北看了一圈,然后坚定地说:“我们当从东南方向突围。” 章天问颇为不解道:“这山下火光错落有致,我看与九宫八卦阵法神似,生门当在艮八宫,对应东北方才对呀!” 上官明月道:“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对应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这八门是不断流动变换的。那冥幽以长啸为号推动阵型,现在顺时针推了两格,生门已到了东南方向,我们就得赶紧往那边突。” 钱望津道:“这事听我们圣女的准没错!” 章天问点了点头,随着众人往东南方向冲了下去。 黑夜之中,众人穿过灌木,越过茂林,来到山脚。这边的防守果然相对松散,看起来火光游闪不断,貌似围堵得水泄不通,原来只有几名汉子举着火把来回奔跑,虚张声势。 众人顺利地从那几人的空隙间突了出来,一口气跑到夏城镇上。 |
上官明月领着他们顺着街道左弯右拐地进入了一条老胡同,在胡同口谨慎地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踪后才走到了右排最后一间楼房的跟前。 彩云上前敲门,她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停顿一会再敲。敲到第三回,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对老夫妇匆匆地将他们迎了进去,接着两下张望一番再闭上了大门。 “冯伯伯、伯母,这次要麻烦您们了。”上官明月恳切地说道。 那对老人却甚是客气,老头子连忙说道:“圣女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们两个老家伙了!当年要不是老门主出手相助,我们这两把贱骨头早就丢在神农山里喂狼了。” 老妇人看到钱望津的肩上和乔辅秦的肋部都是衣衫破碎、血肉模糊,连忙心疼地说道:“哎,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赶紧先到内室拾掇一下。” 刚才大家都是匆忙逃命,没甚注意,那钱望津被施了押魂借元之术更是没有痛感,现在仔细一看,那鲜血已染红一大片衣衫。 入到内室,那老夫妇取来医药包,上官明月和彩云便赶紧给钱、乔俩人清创消毒,再敷上巫咸门特有的创伤药,然后好生包扎。 章天问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顿忙活之后,明月终于歇过气来。 她转过身来,看到了这个眉目清秀、黑眸流光的背剑少年,赶紧上前致谢。 章天问微微一笑道:“诛邪降魔,皆乃本份;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明月道:“敢问尊姓大名?何门何派?” 章天问思量片刻,诚挚地答道:“在下南道章天问,今日得见圣女风采,深感荣幸。” 明月轻轻叹气道:“今晚我们巫咸门竟发生如此之事,实在让你见笑了!” 章天问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终会邪不胜正的。” 俩个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对话,反倒让人感到局促。 |
27-2 明月想了想,莞尔一笑道:“你今晚怎么会一个人到那荒山野岭上溜达?” 章天问也笑道:“我是跟着白堂主他们过去的。” 说及白天涯,明月霎时神色黯然,甚是伤悲。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说道:“你跟他们去,所为何事呢?” 章天问想了一会,如实说道:“我是为了调查那引阴冥阵而来。” 明月点头苦笑道:“我相信你,真想不到,你竟对我们巫师邪道这般实诚。” 章天问叹息道:“我一直认为正邪之道在于行而不在于说。看到白堂主他们如此忠烈,又想到好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奸人虚伪残恶,着实让人感慨。我内心里对这几位大哥实在敬佩之至!” 明月听完,有些诧异,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救我们,就不怕那些名门正派说你与邪巫沆瀣一气么?” 章天问呵呵一笑:“我有酒来自己斟,何须管人千万言!” 乔辅秦在旁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哥甚是爽快,合我胃口!我有好酒,哪天我定请你喝个痛快!” 明月瞪了他一眼道:“乔大哥,你可悠着点,一会伤口又蹦了。” 余下众人都笑将起来。 顷之,杜风烟看着侧卧在床的钱望津,担忧地道:“那两个邪物在山上寻我们不得,明天定会在夏城这一带大力搜捕。最关键是现在我们根本见不到弘羊门主,而那些同门都已彻底被它们蒙蔽,我们下一步如何是好?” 乔辅秦道:“白大哥曾叮嘱我们先去云帝山找巫双长老,但云帝山在湘水之南,离此地上千公里,以钱老弟现在这个情况实难经受得住长途颠簸。” 钱望津道:“这半辈子我一直在打算盘,我心里比大家都拎得清。大家今晚不走,明天肯定出不了这夏城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在这里藏得下。所以大家别管我,你们先走。” 杜风烟生气地道:“我们皆如兄弟般生死与共,白大哥不在了,我们怎能丢下你不管!” 三人说完,都望着上官明月。 明月沉思半刻,将老夫妇拉到门外低语几句,便见得那老头子匆匆出门而去。 接着她回到屋内对众人说:“钱大哥需得静养,留在这里,有冯伯伯和伯母照料。我们今晚就走,去云帝山。” 钱望津道:“如此甚好,我在这里安心养伤,大家也无须担忧。” 明月再望向章天问道:“南道的朋友,你怎么安排呢?先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乔辅秦也道:“章小哥,跟我们一起走吧。” 章天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走?” 明月道:“我让冯伯伯去弄一辆车,司机是我爹爹当年留下的死忠之士,绝对靠得住。同时为安全起见,我打算先往西绕一圈然后再往南。” 章天问心道:“此女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是如此缜密,实在让人好生佩服。” 想了一会,他抬头说道:“我得先回趟河东,还有事要办。” 明月道:“我们顺道先送你过去,只是河东离此不远,你千万小心,最好先尽快离开。” 章天问点头称是。 |
27-3 旁边,彩云已经点燃了一根檀香。 明月接将过来,开始念咒,并将檀香的烟雾拂进了钱望津的口鼻之中。 不一会功夫,他便沉沉睡去。 明月取出一根长长的的银针,拈符拭针,然后对着他的几个要穴刺了进去。 再有一阵符火飞起,明月刺完最后一针,额头上的汗珠已是涔涔而下。 她对钱望津施完巫祝神愈术,唤过老妇人,交之一副药方,再吩咐一番。 此时,门外的车子已到。众人匆匆收拾,别过两位老人,上车出城而去。 到达河东已是凌晨,章天问与上官明月等人相互留下联系方式后抱拳相别。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确实甚是困乏,他将巫咸门之事简单告之石长风等人后便草草洗漱休息。 次日,章天问却又是早早醒了过来,想到巫咸门那些汉子说的七星连珠、引阴冥阵,已是完全没了睡意。 他想着,必须去一趟逍遥宫。 彼岸花起,忘川河边。 章天问依着海棠所授之法来到幽冥,踏入冥荒,到了逍遥宫前。 那殿内依然烛光摇闪,香雾缭绕,但逍遥宫主却不在宫中。 海棠笑靥如花,奉上香茗。 章天问将沈婉妤以及巫咸门之事统统告之于她,海棠认真听完后思量半刻道:“七星连珠就是用七个引阴冥阵将地气吸拢到最中间的那个布阵之地,地气聚拢便能慢慢形成地势,最后地势阴脉便被引转并锁定于此;而布阵之人便能占之为穴,聚气修炼,硬改天命。 “以当下情况看,蛇渊、黑泽和白虎应该都已出手了,冥荒里再远一些的花阁和石冢等估计也是蠢蠢欲动,最怕是把黑域里的那些东西也惊动,那就真的无处安生了! 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也正是我们宫主担心所在。” 章天问道:“依你所言,难道附身于巫炼和拈香身上的那两个冥幽是与冥荒里的白虎殿有关?” 海棠点头道:“那两个东西就是白虎殿的统领,使钢爪手套的叫崔山踞、使四钩飞虎爪的叫赵南藩,它们的道行至少在两百年以上。 “冥荒里的东西没有好对付的,蛇渊养蛇成兵,黑泽善布陷阱,而白虎精于施行阴冥邪阵,所以下次你碰到它们定要当心!” 章天问道:“那刚才你说的黑域里面又是什么东西呢?” 海棠略微紧张地道:“那里面至少都是上千年的狠角色,它们一般都是向往修仙之境,但难免也有一些邪恶之徒。若是它们也掺和进来,那就真的棘手无比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们施行七星连珠之阵,这是你们人间之事,我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了。” 章天问点头称是,继续问道:“那巫咸门的上官贺和上官弘羊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海棠道:“那俩人行踪诡秘,我们着实不知。但这七星连珠大阵的背后必有布局的高人,这人以蜀门和梅山怨养的邪物为本、以白虎殿的引阴冥阵为根、以巫咸门的堪舆之术为导,委实可怖可畏。” 章天问晓得如此,也感脊背发凉。 沉吟半晌,他略显尴尬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事甚是不解,你们三番五次的帮助我,到底为何?” 海棠微笑道:“我早就跟你言过,我们主要是为了逍遥宫在这场浩劫中免受其害。当然,我们宫主也是为了信守承诺,还前人一个人情。但关于前人之事,却还是那话,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章天问自知多说亦是无益,便要起身告辞。 海棠送至门外,幽幽地道:“你应该告诫一下姓程的那小美女,少到幽冥来,那三生石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还有,好奇心不要太重,不然总归会害了她自己。” 章天问知得是程瑶,心里有些烦乱,点了点头,告别而去。 |
28-1 第二十八章 白虎 章天问从幽冥回来,迅速将七星连珠邪阵之事告之独孤无名,并由其汇总其他各地反馈的情况统一上报第七局。 官家对此甚是重视,决定正式向那些邪物反击,而且要以“杀鸡用牛刀”的方式彻底震慑那些冥幽。 第一刀的目标便是白虎殿潜伏在巫咸门的两个统领。 官家兵分三路,一路在云帝山将巫咸门的巫双长老寻着后直接送抵河东,一路联系上官明月等人后直接护送原道返回,第三路由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纠集十家道佛门派好手赶赴河东天龙山庄。 因为巫咸门耳目众多,所以此番行动制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除了牵头的几人之外,其余之人皆不知此行目的,而且参与行动的众人都通过各种交通工具秘密抵达河东。 三日之后,辰时,相关人等在天龙山庄集合完毕。 官家的计划是巫双和上官明月以巫咸门长老和圣女的名义劝解那些普通的门徒,尽量避免大规模冲突;玄妙道长和本相禅师共同制定切实可行的方案务必将崔山踞和赵南藩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冥幽诛杀,以儆效尤。 玄妙道长命人将沙盘抬了过来,那沙盘之上便是巴瑶山脉的地形图。 他手里握着十支小旗子,缓缓地说道:“经过第七局收集的可靠情报,上官弘羊已经离开了夏城,行踪未知。但崔、赵两个冥幽还在巴瑶山南麓的曲尺峰巫溪洞里,它们将巫咸门的长老堂搬到了那,一直在里面接见门徒。 “我们要诛灭它们,首先要布下阴阳八卦十绝阵,彻底锁住曲尺峰附近的阴冥通途,防止它们逃匿。”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依次在沙盘上插上小旗子:“庆阳宫负责在坎北开坛,绝水道;南道负责在离南开坛,绝火道;西昆仑在兑西开坛,绝泽道;道渊门负责在震东开坛,绝雷道。 “太极门负责在乾西北开坛,绝天道;德清宫负责在坤西南开坛,绝地道;济远寺负责在艮东北开坛,绝山道;北台寺负责巽东南开坛,绝风道。 “长阳宫负责在曲尺峰下正面开坛,绝阳道;天龙寺在曲尺峰下背面开坛,绝冥道。两者一前一后,占太极鱼眼之地,领阵占势。 “布阵后,由长阳宫的弘法堂和天龙寺的伏虎堂一同进入巫溪洞搜捕。那两个冥幽颇有道行,大家务必各守本坛,勿让他们逃了出去。 “特别是中午十二点后,这段时间是一日之间至盛至阴之时,那邪物必会趁此时冲阵,大家定要当心!” 一切布置妥当,众法师在官家的协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夏城巴瑶山下,然后各就各位迅速开坛。 开始布坛的时候,很多坛位都受到巫咸门的门徒阻挠,不过在官家耐心宣导并见到巫双长老和圣女的符令或本人后,那些得知真相的门徒都纷纷让道。 阴阳八卦十绝阵大阵已成,弘法堂和伏虎堂的法师登上曲尺峰往巫溪洞进发。 此时,远边的天际突然炸起了三响如雷的冲天炮声,数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法师听得炮响,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巫溪洞里甚是阔大,洞中有洞,弘法堂和伏虎堂的法师进入良久还是没有消息。 午时时分,山下各方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响,唯有南道镇守的正南坛口依然一片平静。 章天问觉得情况不对,但一下子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顷之,他忽然抬头脱口而出道:“大家赶紧准备,那冥幽必从我们这里突围!” 正在坛桌前持笛戒备的石清云道:“何以见得?” 章天问道:“弘法堂和伏虎堂法师众多,居然没能将那冥幽围在洞里,说明刚才那几声炮响定是有人传信,它们抢先一步跑了出来。 “如果是有内鬼,他必然会让冥幽从我们镇守的方向突围。因为我们南道远在僻壤,一向独来独往,让我们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自最是合适不过。 “如果我们诛灭了那两个冥幽,那得罪白虎殿的自然是我们;如果我们让它们逃跑了,那声誉扫地的也是我们;最好是两败俱伤,如果真是有内鬼,这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石清云沉吟半晌,颔首道:“确有道理!不过此时我们勿须多虑,如果那两个冥幽真从我们这个方向冲坛,我们就将他们就地诛灭便是。” 他令石长风和石少初领着一众堂汉手持三尺铜铃剑,脚踏星斗,以最熟练的天罡北斗之阵守在坛桌之前。 章天问和石秀的长短双剑也已出鞘,俩人脚踏步罡,游动掠阵。 |
28-2 但见天罡北斗,阵法流动。 石长风正站在天权位上,这天权是北斗七星中光度最暗之星,却又居魁柄相接之处,最是冲要。 他与站在天枢、天璇、天玑位上的三名汉子组成斗魁。 而斗柄中,又当以玉衡为主,所以由功力仅此于石长风的石少初承当,另外两名功力相对较弱的汉子站在开阳和摇光位上。 众人正守备间,见得一高一矮两道白影踏空飞落,正是崔山踞和赵南藩两个冥幽,它们仍然附在巫炼和拈香的肉身之上。 附近的阴冥之途已被十绝阵的天罗地网彻底锁死,这两个邪物已经没有了选择。 它们领着一小撮门徒声东击西,到处攻袭一番后,果然疾奔南道镇守的坛口而来。 两者落到阵前,二话不说,提起钢爪,径直闯阵。 章天问和石秀凌空飞跃,双剑齐出,半道将崔山踞截下。 这个冥幽当晚也见识了沧水长剑如虹之势的七道剑气,于是它采长补短,凭借自己身法鬼魅的优势,如闪电般不断游走在俩人身边,同时主动攻击,不给章天问飞剑之机。 但章、石俩人也疾闪如风,持剑长攻短守,崔山踞一时竟也寻不得缝隙。 那边,赵南藩刚闯进天罡北斗阵,石长风便催动阵法,斗魁四人瞬间将其包围。 此邪物出自白虎殿,熟知阴冥邪阵,由是触类旁通对道家阵法亦能瞧出些许门道。 它扬起手中的四钩飞虎爪,首先攻向衔接魁柄的天权位。 但石长风却丝毫不去理会,依然挥剑全力攻向它身上的各处要害,与此同时侧边玉衡位上的石少初和天玑位上的汉子也提剑夹攻了上来。 赵南藩若不回防,三剑齐刺,那是必死无疑。于是它只得收回飞爪,全力招架防守。 过了一会,它尝试转个方向进攻魁首天枢位上的汉子,但旁边天璇位以及柄尾开阳和摇光位上的汉子又夹攻了上来。 这正是天罡北斗阵的精妙所在,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任由赵南藩的身法再快,它始终被团团罩在一片剑光之中。 随着石长风和石少初的功力日益增长,俩人领阵能力也日益臻熟。 他们一有机会便飞出符火,那邪物能挡住夹攻之剑就无暇防得了来袭之符;不一会功夫,它在阵中便被符火烧得狼狈不堪。 偏偏那三尺铜铃剑上的两枚古铜钱还不断发出清脆之响,这镇邪摄煞的声音搅得它心神不宁,更是痛苦。 那邪物左冲右突皆出不得阵,只得团团舞动四钩飞虎爪,苦苦支撑。 另一头的崔山踞不时听闻赵南藩声声惨叫,稍稍侧头,心神略分。 但见章天问衣袖微摆,便即刷的一剑挥出,那剑尖转眼已离它的咽喉仅有数寸之遥。 这沧水长剑已有数百年仙道之气,剑气里自带一股辟邪伏魔的锋芒。崔山踞用尽全力退缩倒跃,避过这致命的一击,但剑气慑魄,心胆为之所寒。 |
27-3 虽然这邪物附身于人,此时也正好阳气盛极转衰之际,但毕竟还是青天白日且人间又不同幽冥之境,由此它的攻守速度终是打了折扣,同时一些阴狠之招也发挥不出。 此时,崔山踞已是又惧又怒又急。 它突然一声怒叫,猛地纵起,双手握爪,向章天问直扑而来。 这一扑迅捷如电,凌厉惊人,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章天问却双手握剑,旋飞而起,刷的一剑朝着它的双手劈砍了过来。 那邪物跃在半空直接将钢爪舒张,意图冒险用左爪抓住来剑,然后右爪偷袭出击,先击伤一个再对付另一个。 但沧水神剑可不是杜风烟的钢刀,只见一片蓝寒之光闪过,崔山踞的左腕连同那钢爪已被削落在地。 那邪物往后疾退数丈,右手握着不停滴着黑液的断腕,狰狞而痛苦地嘶吼着。 偏偏它尚未缓过神,就听得石秀一声清叱,三道剑气已飞斩了过来。 崔山踞就要往旁腾闪,但章天问的七星流转斩也已挥出。 这邪物终是避无可避,为剑气所创,魂飞魄散。 那头,赵南藩拼尽全力进攻天枢位上的汉子,在付出被断一臂、背上被刺两剑的惨重代价下,终于被它抢到北极星位,遁逃而去。 但它已身受重伤,仓促间竟撞回到曲尺峰下长阳宫的主坛之前。 那护坛的人群之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眼明手快,飞符拈诀,手起剑落,赵南藩附体之魂瞬间烟消云散。 众道师纷纷上前祝贺,原来出剑之人正是郭牧遥,长阳宫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两个冥幽皆已伏法,道佛各门各尽其责,长阳宫更是居功至伟,官家致以褒扬。 巫双长老和上官明月等人集拢各堂主、门徒,将巫炼、拈香以及白天涯的尸身好生整理,再择日厚葬。 次日,章天问辞别明月及乔辅秦等,跟随众人回到西都。 是夜,天寒地冻。 章天问手里捏着一个小香囊和衣而卧,他想起上回海棠临别之际诉说的有关程瑶之言,心中甚是困惑不安。 正辗转反侧间,那香囊突如放电一般将他的手指击得发麻,接着心里止不住地阵阵悸动。 章天问知道程瑶出事了。 |
这两天,家里一位长辈仙游了。 回来吊唁。 看见道班,也聊了很多 三清挂像,法印,镇坛木,手印等等, 还是小时候跟爷爷一起去看的那个样子。。。 天师道的传承,可能都差不多 生活,定要学会珍惜。。。。。。 |
27-4 他赶紧依海棠所授之法掐指计算,算得程瑶所陷之境却是在冥荒里,顿时甚为紧张。 他不再迟疑,赶紧取过长剑,拈诀起咒。 顷之,白光闪过,一支鲜艳的彼岸花飘过半空。 章天问踏着花影,来到了冥荒。 在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里,传来了一声长啸,那啸声竟与积云岗当晚那两个冥幽发生的如出一辙。啸声过后,震耳欲聋的野兽咆哮之声开始响遍天际,大地仿佛都为之颤抖。 章天问满腹疑团地顺着声音走进石林深处。 当他静悄悄地绕过一根大石柱后,眼前呈现的一幕令他彻底惊呆了。 只见乌云压顶,地动山摇,那石林当中的一个小峡谷里挤满了张牙舞爪的冥虎。 这些凶残的邪兽在一个白袍赤须的驼背老者指挥下,全部围在一根突兀的小石柱四周,它们正昂着头如饥似渴地盯着石柱上面的女子大声吼叫着。 那女子钗颤发乱,蛾眉倒蹙,神情甚是焦急,正是程瑶。 突然,那老者再次长啸两声。前面的冥虎纷纷趴了下来,后面的那些竟踏在它们身上加速窜跃不断地扑咬上去。 那根小石柱孤零零地立在峡谷之中,高不到两丈,面对放肆跳跃的冥虎已是难以为阻。 程瑶声声叱喝,腾跳闪避,同时撒出银针以《灵术》中“微雨”之技不断攻击那些邪兽的双目,勉力支撑。 随着冥虎如潮水般四面八方跳袭而来,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章天问看到此景,赶紧定下心神,左手运念起诀,右手扬起长剑。 “万灵聚气,御剑飞行,起!” 法咒声刚落,那剑把便猛地将他的双手吸了过去,呼的一下升至半空,快速旋转几下,再嗖的一声如一道轻烟瞬间向前飞了数丈之遥。 “这都飞了哪?早就越过程瑶的位置了!” 虽是提前取剑,却还是无法做到随念而动,章天问觉得晕头转向,只得赶紧起咒掌控飞行:“乾坤无极,真灵汇聚,御!” 山谷下的驱虎冥幽和那数不清的邪兽纷纷停下了动作,诧异地看着半空中忽然飞过的这个年轻人。 只见章天问双手紧紧拽在一把带鞘的长剑剑把上,脚踏两道蓝色剑光,半空中拐了个半弧,咻的一声飞转到了那小石柱上。 他二话没说,将程瑶一把拉将过来,再紧紧扶住她的纤腰,俩人唰的一声已如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层层石林深处。 程瑶但感脚下呼呼生风,只得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裳,贴偎在他的胸前。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俩人在石林里七转八拐,终于将那些邪物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章天问控念落地,程瑶这才发觉自己慌乱之中竟是贴得如此之近。她触电般松开双手,霎时脸红耳赤。 气氛甚是尴尬,过了半晌章天问才轻轻说道:“你又来这边做甚?” 程瑶轻咬小嘴道:“与你何干?” 章天问道:“可又是为了去看那三生石?” 程瑶转过身来,佯怒道:“简直胡说八道!” 章天问道:“那三生石旁诸多冥将阴差守护,岂能轻易接近?以后切莫冒险。” 程瑶过了半晌才低头叹息道:“只是不小心上了那驱虎使者的当,被它引进了百虎冥阵中。它说只要给香火供奉,它有办法……” 章天问道:“白虎殿这些邪物之言,哪能轻信?” 程瑶倔强地偏头哼道:“反正无需你管,我也不是你小师妹!” 俩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一会,前面乱石丛中的小径上传来了言语声响,似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行将过来。 |
俩人赶忙藏到侧边一块大石后面的缝隙里。 正屏息凝神间,见得几个白虎殿的冥幽客客气气地领着一位黑衣人走了过来。 活人与冥幽气息、动作神态乃至行路之姿皆是不同,由此甚是容易区分。 那些冥幽看起来年岁皆已不小,而且袍身所绣之虎头全是紫色,由此可见它们在殿内的地位至少是统领以上。 那黑衣人中等身材,被簇拥在那些冥幽中间,看不清具体容貌。 这些冥幽正跟那人反复说着一个关于“阵引”的词儿,似跟七星连珠和引阴冥阵有关,只是它们匆匆地走了过去,章、程俩人听得不甚明了。 章天问再次望向黑衣人的背影,又回味了刚才那人说话的声音,感觉有点熟悉,偏偏又记不起到底是谁。 程瑶也有些许同感。 待到那些冥幽和黑衣人走远,章天问想到还有好些事儿想要问程瑶,但看到她幽怨而倔强的神情,竟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瑶看到俩人还挨着挤在一起,便快速起身,拍拍衣裳想要离去。 章天问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终是说出一句:“要注意安全。” 程瑶背身站了片刻,只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拈诀扬起一支红色的花儿,踏影而去。 |
29-1 第二十九章 太极 待程瑶离开,章天问去了一趟逍遥宫。 他想问询“阵引”之事,偏偏逍遥宫主和海棠皆是不在。不过倒是给他留了书信,让他帮忙去趟江城查一个人,那人或许也与“阵引”有关。原来,她们早已知晓了一些信息。 章天问将此趟去幽冥所闻之事诉之石清云和独孤无名,那俩人商议后决定让张九鸣与他一起去江城探查一番。 因为江城是天宿山道场所辖范围,当下由太极宫主持工作,所以张九鸣有想过先跟谭四通道长打声招呼以行方便。 但转念一想,谭道长是庆阳宫木堂主的妹夫,而庆阳宫跟南道又甚是不对付,所以最后干脆作罢,想着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俩人来到江城北边的连湖镇先找了旅店安顿下来,然后再去寻查那人的信息。 根据逍遥宫信上所言,那人唤作严湖生,住在临湖村。 那村子较为偏僻,离镇上还有二十余公里,那里的村民多以打渔为生。 严湖生家境较为困顿,一直窝在祖上留下的一座破老宅里,除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外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 此人五十来岁年纪,常年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灰衣,戴着一顶用竹枝和竹叶编织的大竹帽。 因为渔民经常到镇上鱼市卖鱼,那些鱼贩子想必对他有所了解。 此时,张九鸣装成买鱼的工地小包工头,正在鱼市上对着那几个鱼贩子派着香烟。 章天问在旁忍不住偷偷暗笑,因为他觉得张九鸣稍一拾掇,那神态真与包工头有几分相似。 只见他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一套不蛮合体的西装,脚上套着一双亮堂堂的大头皮鞋,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活脱脱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暴发户形象。 张九鸣询了一会鱼价之后便提到临湖村的严湖生,问那些鱼贩可是认识。 那些贩子以为来了一位大主顾,且享用了他递来的香烟,自是十分热情,知无不言地告之。 那严湖生脾气十分暴躁,年轻时就是一个狠角色。 据说几十年前分田地时,村里把所有山地、水田根据各家情况进行重新分配,但大家都不敢要严湖生家原来的田地。 因为分田地的前晚,很多人看见他挑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了纸钱、鞭炮等物。他到山上的乱坟岗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发毒咒,大抵是谁敢占了他家的田地不得好死之类的。 自此之后,村里大多数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亦有人说此人天生通阴,能看到常人见不到的脏东西,也容易沾惹那些邪物,乃至迷失了本性,最终害了家人也害了他自己。 说是有一天,乌云密布,天将降雨,严湖生挑上扁担往双鱼山里跑,想要抢在雨前把早些日晒干的柴火挑回家。 转眼进了山沟,那沟里边有一口山塘,塘水通过山渠直流汉东湖里。 水塘的两边都是山坡,坡上树木甚是茂密。 右坡山顶有一片坟场,好些腐烂的棺材板七零八落地散在坟边,在阴沉的雨天里更显阴森。 严湖生进了山,把柴草捆好,便快步往山沟外走。 |
29-2 快到山沟口的时候,天更是黑沉得厉害,仿似有一片蒙蒙的雨雾。他模糊地看到一个小红点,一晃一晃的,好像就在前边不远,但又总差几步追之不上。 后来又传来一个小孩的笑声,时有时无。 那时天就要下雨了,严湖生心头越发抑闷,他总感觉有个东西在跟前拌住了脚,使得自己迈不开步子。 他当即大怒,用尽力气朝小红影喝道:“小畜牲,再不给让道,一脚把你搬到十八层阴曹地府!” 此喝犹如轰雷突起,但觉突然雨雾尽散,他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扎着辫子穿着小红棉袄的小男孩惊慌地往山坡上闪跑,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快回到村口时,严湖生遇到放牛的田二娃,郁闷地诉说了此事。 待他回到家中,天已下起大雨。 他的妻子过世得早,家中便没人照料。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就想着把墙角边鸡窝里的母鸡搬进屋里。 然而,待他到鸡窝边一看,母鸡还在但窝里的鸡蛋却少了几个,还有一个烂在窝里。 严湖生二话不说,一把步进里屋把自己的两个女儿从床背拉了出来,再用两根塑料绳子将两个小孩捆了起来。 那小女儿才七岁,哇哇大哭,告诉他鸡蛋是姐姐玩耍时不小心打烂的。 他把小女儿放开,单手提起大女儿到了前屋檐下。 他将长绳子往屋檐下的三角形木梁支架上一搭,然后抓住一边绳头用力一拉,他的大女儿便被活生生的吊了起来。 当邻居们得知此事赶过来把他女儿放下来时,人已经不行了。严湖生也没说什么,只草草地把她埋了。 自此,村里的人更害怕与他交往,也没人敢告与官家。 严湖生养了一条大黄狗,听说十分通人性。 他到镇上赶集都会将狗带上,平时即使在集上走散,那狗也会自己跑回家。 前些时间,他又带狗来赶集,但买东西时不小心又走散了。听说那狗再也没回去,不知道是被人打死了还是走丢了。 他在镇上村里来来回回找了不知多少遍,终是没有找到,往后他就基本不怎么与人说话了,也很少来卖鱼了。 后面不知何人将这严湖生吊死大女儿之事密告官家,官家派人拿他。 但派出所在他老宅后面的荒地里找到他时,他已撒手归西,有人说看到他浑身漆黑、七窍流血,模样甚是恐怖。 严湖生的小女儿也被他唯一的妹妹带去抚养,但那小孩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何时倒在那荒地里的。 那破烂的老房子也就成了空宅,但就在严湖生“头七”的那晚,邻居却看到那屋里的电灯竟亮了起来,而且里面的动静特别大,听得有响亮的脚步声走进厨房,开锅揭盖…… 章天问听到此处,心里甚是纳闷,好不容易问到严湖生的信息,但此人却死了,而且死得如此蹊跷。 于是,他和张九鸣商议,决定到临湖村严家老宅看一看。 |
29-3 这个村子在双鱼山深处,离汉东湖不远,位置甚是偏僻,道路崎岖难行,整个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家。 俩人叫了辆三轮车颠簸着走了半个时辰,路程才过半,那车夫便不愿再往前了。因为前头皆是山崖边的羊肠小道,滚石、塌方随处可见,实在危险。 俩人只得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穿山越岭往前走。 来到临湖村已是黄昏时分,见得山脚之下零零散散地住着几户人家,此时四处虫鸣鸟叫,却又见不着半点炊烟。 俩人走近村口,看到那里有一颗大榕树,树下有好些村民正围在一起,像是在下棋。边上还有几个小孩,正来回奔跑嬉闹。 那些男男女女远远看到有陌生人进村,都诧异地转过头来。但奇怪的是仅仅看了一眼便将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些小孩更是一溜烟散了,飞快地跑回屋里。 章天问打量着村落,放慢了脚步。那些对周边漠不关心的下棋、看棋人,到处大门紧闭的房屋,还有边上几个宅门的大门缝里一闪而过的眼睛,他感觉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张九鸣掏出香烟,走了上去想要问路。但棋桌边的那些人却都像遇到瘟神一般,低着头匆匆散走,不一会便消失在村巷各处。 只有一位巍巍颤颤的白发老翁留了下来,那老人看起来年岁颇大,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视力应该也不太好。 张九鸣赶紧上前敬烟并问道:“老人家,请问您知道严湖生家怎么走吗?” 那老人接过香烟夹在耳背上,然后侧耳听了半晌,似是听得不甚明了。他疑惑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张九鸣靠近他耳边,将声音提高了一倍,重复了方才之言。 老人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俩人,然后颇为不解地问道:“你们找那户人家作甚?你们跟他是啥关系呀?” 章天问赶紧上前道:“他以前给我们工地食堂供了几批鲜鱼,我们还没给他结款,当下也快年关了没见他过来对账,所以我们就找过来打算把那鱼款给他送一下。” 老人道:“他们现在没人在家,须得明天等他妹妹过来,你们把钱交给他妹妹就好了。” 章天问再道:“老人家,严湖生家离这里远吗?能否带我们先去认个路?” 老人思量半刻,呵呵笑道:“好嘛,好嘛!” 说完,他转身便往大榕树右边的小路往里走,边走边示意俩人跟上。 张九鸣快步跟了上去并恭谨地问道:“请问老人家,您贵姓?” 老人道:“免贵姓田,叫田归园,老夫就是这小村的老村长。你们这小伙子,都天黑了还到处乱跑,幸好也就是遇上了我。” 俩人赶忙道谢。 顷之,张九鸣又问道:“老村长,为何刚才那些村民看到我们连话都不说就跑啊?” 田归园道:“我们这里是乡村僻野,长年累月都难得见一张新面孔。那些都是老实巴交的山民,看到你们两个陌生人背着个长包闯进村来,也不知你们所为何事,当然不会搭理你们啦!” 他说完往前行了几步,停了半刻似是犹豫着什么,终是嗫嚅地说了一句:“这天都快黑了,你们真不该到处乱跑的。” 章天问和张九鸣对望一眼,皆是甚为不解。 |
29-4 三人沿着小路走上了一个斜坡,又拐弯下坡,路边不时看到几座屋子,却都是大门紧闭,了无人音。 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道山沟子前,田归园指着沟底最里面那间破烂的老宅子说道:“喏,那就是严湖生的家,说了今儿没人,你看黑灯瞎火的。” 章天问往那手指方向看去,诚如老人所说。那严家老宅孤零零地建在山沟里,两百米开外的山沟边还有两户人家,不过现在也是黑灯瞎火的。 田归园看到俩人眺望良久、不愿离去的样子,颇为不快地说道:“你们是不相信老夫的话吗?说了今天没人,明儿待我让人唤他妹妹过来,先回吧!” 俩人赶紧说道:“没有没有,自当听老村长的。” 田归园转身往回便走,边走边说道:“这天色已晚,到镇上甚远,那路又都是悬崖峭壁不好走,你们今晚到我家先应付一宿吧。” 俩人思量一会,确实如老人所言,于是连忙道谢。 他们跟着田归园走回村口,一路上见得好些农户家里已亮起了灯,但依然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了无人音。 章天问感到很是疑惑,便问道:“老村长,时间尚早,为何这村里如此静悄悄的?” 田归园笑道:“穷乡僻壤就是这个样子的,大伙都睡得早。” 章天问心里始终打着嘀咕,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 田归园的家就在村口大榕树旁,他领着俩人来到门前,重重地叩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大门才叽呀一声打开,只见屋子里面站着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驼背老婆婆。 田归园介绍道:“这老婆子就是贱内了。” 接着他靠近那老婆婆的耳边,大声说道:“这两个小伙子要找严湖生还鱼钱,那家子现在不是没人嘛。现在天也晚了,到镇上又远,我让他们到咱家住一宿,明儿让人唤那严湖生的妹妹过来。” 那老婆婆听了半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将俩人请进屋里。 |
29-5 章天问粗略地扫望一圈,这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宅子,进门是一个天井,跨过天井往里是正屋,两边是卧室,侧旁是厨房。 那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农具、渔网之类,正屋里吊着一盏昏黄的旧电灯,门口对面靠墙摆着一张高脚八仙桌,桌边放着两把太师椅。屋子中间放了一张低脚饭桌,旁边摆了个旧木沙发和几只凳子。屋子虽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田归园吩咐老婆子去煮茶水,然后领着俩人进到正屋里先坐下歇息。 饭桌的底下放了一盘炭火,正燃得通红,但章天问却总感到阵阵阴寒袭心。 他看到八仙桌上的香炉里点着三根长香,后边墙上挂了一副相框,框里却是空白的相纸。相框往右是一个大挂钟,那钟摆正机械地左右摆荡着。 田归园将小饭桌上的物什收拾一番,然后对俩人说道:“你们可以将长背包卸下,若是贵重物品,就先放身后沙发就是。这屋子就我这老头和老婆子俩人。” 章天问微笑道:“老伯,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呢,就是我们的行李。”说完,他和张九鸣将长剑背包放在脚边不远的地方。这个村子的人和物处处透着古怪,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田归园也不再勉强,只轻轻叹息说道:“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早点来还能见上那严湖生,不过也没事,明天他妹妹过来也行。” 章天问道:“老伯,此话怎讲呢?” 田归园道:“你们来迟了几日,严湖生已经过世了。” 章天问佯作惊讶般道:“他身体不是一直蛮好的啊?还经常到汉东湖打渔的。” 田归园摇了摇头道:“你们外人那是不晓得,别看严湖生身板子挺壮实,其实自打小他的脑壳就有点不太正常;不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没啥区别,那病一发作就在村里到处乱转,胡言乱语的。 “前些日子,他养的那条大黄狗丢了后,他的病又开始发作,拿着一根长棍到处打人。后来在一个雨夜之后,突然被邻居发现他死在了宅子后面的荒坡上,估计是突发急疾。” 章天问道:“哦,实是看不出他有病,他不是还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女儿吗?” 田归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他的老婆这里也不是特别灵光,说话总是歪着嘴巴流着口水,早早就病死了。那两个小孩是他在外头捡回来的。” 着说话间,那老婆婆从厨房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开水和两个茶杯走进屋来。 或许是上了岁数,她的手脚甚不利索,哆哆嗦嗦地放下水壶,然后将两只杯子放在饭桌上。接着,她从口袋里拎出一条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小半袋茶叶。 老婆婆却不急着取茶叶,而是先到八仙桌上的瓷盘里取过一小罐冰糖和一双筷子。 张九鸣道:“老婆婆,您是要取冰糖吗?我来帮您。” 那老婆婆却坚决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点活我能干,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这老茶苦涩,加点冰糖好喝。” 说完,她将那小罐子盖拧开,用筷子在里面捣鼓了几下后就抽了出来移向茶杯。 |
章天问俩人看得更是莫名其妙,因为老人手上的筷子根本就没夹到冰糖。 那老婆婆却认真地将那空筷子伸向茶杯,只见她的手颤颤巍巍的,那筷子硬是在两个杯口空敲了好几下都没放进去。 “筷子敲空杯!”章天问心中一凛,不由得想起了去年游华山众人在饭馆吃饭时被人暗中施蛊的那一幕。但那老婆婆看起来却又不像是故意的样子,他心道:“不管如何,定要小心为是。” 此时,田归园在旁看不下去了,哎呀一声说道:“你这老婆子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泡个茶都搞不好,赶紧烧饭去吧。今天来了客人,那点菜不够,你去田二娃家装点腊肉、腊肠子过来热一下,让客人拌酒吃。” 章天问俩人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随便吃点就行,怎能如此麻烦您们呢?” 那老婆婆却不由分说,让他们好好坐着喝茶,然后转身行出了正屋,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田归园将茶泡好,让俩人赶紧趁热喝了。 张九鸣端起茶杯,望着章天问,想起华山上灸甘草催吐之苦,他迟迟没有入口。章天问亦是装作茶热烫嘴之样,不断轻吹杯口,就是不曾饮入。 田归园眯着眼睛,哈哈笑道:“你们是嫌这山野之茶粗劣入不了口还是怕不干净啊?” 说完,他取过一个杯子,自己也倒上一杯,喫了起来。 张九鸣觉得有点尴尬,不过他还是直定定地盯着章天问,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不怕蛊毒的还不喝,还要我再次送死不成?” |
29-6 章天问自是知晓他的意思,只得抬杯饮了一口,却故意喝得砸砸声响。饮后与田归园一起笑吟吟地看向张九鸣。 张九鸣心中早已波涛翻滚,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狠狠地饮了一大口。 田归园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你们先慢慢喝茶,我去厨房忙活。” 章天问起身道:“老伯,我们去一起帮忙吧。” 田归园却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都做好了的,就等老婆子回来把那腊味热一下就行。” 待老人背身走出门口,张九鸣哇地一口将舌底之茶吐回杯中。谁知老人突然转过身来,看到他嘶牙咧嘴的样子,微笑道:“慢点喝,可千万别烫着了。” 说完,田归园继续往厨房走,偏偏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又转过身,表情严肃地说道:“天黑了,你们不认路,可千万别乱跑,在屋里歇息下等会吃饭。这村子里的人可凶得很!” 章、张俩人赶紧连连点头。 待老人真的走到厨房后,章天问指着张九鸣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张九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笑!” 说完,便想要去抠喉咙,生怕那茶入口后有渗到肚子里的。 章天问更笑得喘不过气来,边笑边摆手,然后打开背包,取出苗山龙教主赠送的小香包。他从香囊里取出几朵晒干的药花先自己嚼吃了两朵,然后再递了两朵给张九鸣。 张九鸣知是好东西,赶紧接过囫囵吞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婆婆手里拎着一个提篮直接步进了厨房。 章天问收起了笑容,给张九鸣递了个眼色:“见机行事,小心。” 然后,俩人同时双手结天丁印,以中指点眼头,放诀,又用剑诀点眼头迅速打开慧眼。 顷之,田归园从厨房走了过来,只见他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眯着看向那老式挂钟,自言自语道:“几点了?这汤应该可以起锅了吧?” 章天问自然地跟着抬头看了上去,随着老人嘴里的碎碎念,看着那钟摆有节奏地上下摇荡,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七点四十了。”他猛地定了定神说道。 田归园听了,点了点头,背着手走回了厨房,边走边喃喃道:“七点四十,可以起锅了,到时间了。” 过了一会,两个老人捧着饭菜过来了。先是一碟清炒菜苔,一碟油炸小鱼子,还有一小碗花生米。 接着,老婆婆折返厨房用小篮子提着两盘肉菜过来。 此时,田归园却像是得了老年健忘症一般,眯着眼又望向了大挂钟并喃喃说道:“小伙子,你们帮我看一下,几点了?怎么还不响钟?这钟是不是不转了呀?” 章天问嘴中默念净心咒,看了上去,然后佯装迷糊地说道:“老伯,快……快……七点半了。” 张九鸣也呆呆地附和点头。 俩人心里其实早已惊骇,开了慧眼、念了静心咒这才看得清楚,原来墙上的相框不是空白的,而正是田归园和那老婆婆的遗像。 正当俩人佯装糊涂时,田归园却似突然醒过来一般,吩咐老婆婆赶紧将肉菜上桌。 那老婆婆从篮子里搬出两个盘子,置于桌上,呵呵笑道:“这香喷喷的腊肉、腊肠都是山民自个做的,你们快尝尝!” 章天问俩人早已开了慧眼,见得盘中物什,胃里一阵翻滚就要呕吐出来。原来那盘里哪有什么腊肉,就是两盘来回蠕动的腐蛆。 |
29-7 俩人反应极为迅捷,抓起脚边背包瞬间跑出大门。 但此时屋外的境况却更是令人揪心,外面早已被那些面无表情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站在人群前面的却是蛇渊的探魂和阳听两个冥使。 从那棵大榕树上更是掉落了无数的弱冠冥蛇,正如潮水般穿过人群,团团围了上来。 再转头一看,那两个老人也阴恻恻地笑着从屋里行了出来,手里皆已多了一条长长的蛇形软鞭。 章、张俩人只得停将下来,背靠背抽出长剑,环视四方。 张九鸣急道:“老兄,看来这次我们要折了!怎么搞?” 章天问道:“还能怎么搞,硬闯,看命了!” 张九鸣道:“哪个方向?” 章天问思量半刻,急中生智道:“往土地庙方向。” 张九鸣道:“土地庙在哪?” 章天问哭笑不得:“大哥,我哪里知道!我们去严湖生家是往右,那边没看到,那十有八九是在左边,赌一把吧!” 张九鸣道:“那些村民怎么办?” 章天问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些人都是死得透透的了,全部都是冥幽附身的阴物。” 张九鸣道:“那我来开路,你殿后,注意地上的蛇,还有特别要注意背后那两个老家伙。” 章天问道:“你大爷,都被你说完了,那数三声开干吧!” 俩人正准备动手,田归园却望着旁边的老婆子,嘿嘿邪笑道:“他们两个娃,挺聪明的,不但没中你月寒的毒蛊,连我渊回的幻眠术也被他们识破了。” 月寒冥幽甚为不满地哼道:“那个梅山的小老头还把他们下蛊、幻眠的小伎俩吹得神乎其神,害得咱辛苦地学了这么久,先收拾了这两个‘小点心’,回去找他算账。” 渊回冥幽指着旁边那些面无表情的村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没有人家的合作,咱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嘛!” 这两个冥幽自顾自地高声聊着,完全不把章天问俩人放在眼里,仿佛那已是砧板之肉。 顷之,月寒对着俩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商量好没?放下手中的破铁投降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们留条全尸,否则定让你们尝尝万蛇噬心的滋味!” 对面的探魂使者更是高声叫道:“香头,别再跟他们啰嗦了,灭了他们吧,用他们的肉身祭奠我们那两条血蟒。” 这冥幽话音未落,张九鸣已拈诀起咒,朝着左边的那群阴物奋力挥出一剑。 “五雷五雷,急会黄宁,天雷斩,起!” 但见一道长雷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炸了下来,那些冥尸以及地上的弱冠冥蛇被炸飞一片。 与此同时,章天问手中的沧水长剑也已瞬间飞出。 “七星流转,御剑飞斩,起!” 七道如虹的剑气刷刷地刺向月寒和渊回。 那两个冥幽香头虽有准备,却也甚是狼狈地闪纵到数丈之外待剑气消退才得以扬鞭落地。 探魂和阳听见得俩人突然出手,赶紧扬起手中的蛇形奇棍,念起鬼咒驱赶冥蛇和那些阴兵附体的冥尸蜂拥着攻了过来。 “吼电迅霆,水雷斩,起!” 张九鸣拈诀起剑,祭出第二斩。 |
这水雷斩,亦称“龙雷斩”,主杀毒蛇、蛟龙、恶蜃、精怪,并能兴风起云,顺畅雷雨。当下他的修为尚不够深厚,但斩杀毒蛇是足足有余的。 只见再有一道迅猛的雷火轰鸣炸来,左边的补缺的冥尸和冥蛇又炸碎一片。 不过那些冥尸、特别是冥蛇的数量实在太多,才轰出一个缺口,瞬间又有一批填了上来,而且其他方向的阴物也从各个方向逼了过来。 探魂和阳听两个邪物更是纵身跃起,挥起蛇形奇棍,直接袭向俩人。 章天问长剑刚飞回手中,探魂使者的蛇棍已扫到了身前。 他与此冥幽交过手,知得其基本套路。于是他没有闪躲,而是运起念力双手握剑先迎着来棍方向荡开长棍,然后一个飞跃反手撩向探魂使者的咽喉。 沧水长剑寒光蓝闪、后发制人,那邪物吓得急速向后翻滚了丈余。章天问抓住这个间隙,左手连续飞起符火,右手向前不断划出剑花,将逼围突前的一些冥尸和尸蛇击退。 使招之余,他的眼睛余光始终不敢离开月寒和渊回两个冥幽的香头。因为他知道那两个邪物的修为要比探魂和阳听高出不少,若再让它们合攻上来,那自己是抵挡不了的。 眼见月寒和渊回飞腾着挥鞭进入一丈之内,他的御剑飞斩又毫不犹豫击了出去,那两个冥幽被蛮横的剑气逼得再次退闪。 探魂却趁机跃来,劈棍偷袭。 |
29-8 只听得一声大喝,章天问使出一个分身疾闪避了过去。待那邪物一棍劈空,他瞅准机会飞起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那边,张九鸣正与阳听使者剑棒交加,战成一团。虽然他占了上风,但却暂时腾不出手来施行五雷斩,那些冥尸和尸蛇很快又将左边的缺口堵上。 流星飞剑斩和五雷斩皆需耗费极多念力,如此下去,俩人实难支撑。 值此危急之际,突然村口外的进村山道传来了阵阵铜铃之响。但见三条人影凌空踏步,飞奔而来;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举着火把、提着三尺铜铃剑的汉子,也正呼喝着向这边疾跑。 人尚未到,便见一位长衫老者右手接连挥洒,转眼间空中落下五面不同颜色的旗子,齐刷刷地插到地上并精准地绕着章天问和张九鸣围成了一个圆圈。 紧接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霹雳伴随着一道刺眼的闪电轰隆而下,不偏不倚地炸在那棵大榕树上。这惊雷竟将那三四个人合抱的大树硬生生地劈得四分五裂,树上那些粗大的枝丫喀喇喇地倒将下来。 这榕树已被那些邪物做了手段连通了幽冥,那些尸蛇就是从树洞中蜂拥而出的。这下天雷一击,便将树中无数的冥蛇炸成了碎末,那幽冥之口也被瞬间封印。 青、红、黄、白、黑五色令旗一出,神雷轰煞诛邪,场面甚是震撼。只见一条条黑影尽如惊弓之鸟般从那些冥尸身上抽离,落荒而逃,那些肉尸失去控制顿时纷纷倒地;而那些残存的尸蛇也慌不择路,四散而去。 与此同时,月寒、渊回和探魂这几个冥幽反应极快,顷刻间如烟遁走。但那阳听冥使却与张九鸣缠斗正酣,待它反应过来想转身遁走时,背上已被一枚五雷斩鬼印狠狠砸中。 这个邪物踉跄倒地,痛苦不堪地挣扎着。不多会,一张银符飞来,化成一把符火,霎时将它烧得魂飞魄散。 章天问茫然看去,不由得如小儿般惊喜地跳将起来,那三人竟是自己时常惦念的爷爷和苏北游,还有外堂的石清隐师叔。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南道外堂的汉子,这批堂汉平时都是跟着石清隐驻扎在寻江府和南州府一带,为南道扎好外围的篱笆。 章天问连忙迎将上去,激动地给各位长辈问好,并给他们介绍一旁正在懵神的张九鸣。 六太爷笑呵呵地盯着俩人说道:“问儿大有长进啊!这西昆仑的小道友也不错嘛!” 说完,他口中念咒,手掐道指,先弯腰将地上的五色令旗收到了包裹里。 章天问望向苏北游道:“苏爷爷,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可真是救了我俩的小命啊!” 苏北游捋须笑道:“我跟你爷爷到处在寻那地势阴脉和仙参的信息,前段时间到了南州府,又依着线索来到了江城。你清隐师叔怕我们老了,硬是要带这些人跟着我们,守护周全。 |
经他们多日探查,怀疑陈元河老宅祭冥、春沙湖渔场阴煞祸乱等事皆与幽冥的蛇渊有关。而且各种迹象表明,这帮邪物勾结四海宫、蜀门和梅山在江城一带活动,似乎也跟地势阴脉之事脱不了关系。” “恰好上午给你清云师伯通电话,知晓了你们要到临湖村这个鬼地方来。老夫给你算了一卦,卦象甚是凶险。我们就追着你们后头过来了,你爷爷更是把武堂压箱底的五色令旗都带了,万幸赶得及时。” 章天问拍了下脑门道:“原来如此。” 顷之,他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那些冥尸,甚为不解道:“这些村民早已遭了毒手,为什么我和九鸣都闻不到半点阴冥之气呢?按道理不应该啊!实在奇怪!” 苏北游沉吟片刻,蹲了下去,将一位村民上身的衣服轻轻拨开,只见那人心窝的位置贴了一张黄色的道符。 他不禁摇头叹息道:“封魂锁魄符,老夫明白了,太极宫那些渣滓,哎!” |
30-1 第三十章 阵引 章天问听了苏北游之言,仍然甚为不解。 苏北游四下张望了一圈,再仔细地打量了地上的冥尸,然后徐徐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些邪物应该是故意留了一丝残魂碎魄,然后用太极宫的道符封锁在这些人体内。因此,这些人死而未臭,你们闻不到阴冥之气。 “而且,这些人基本没了阳气,那些冥幽就可以轻易地附到他们身上,把他们弄成可操控的冥尸。” 张九鸣插话道:“那这些邪物怎么能弄到太极宫的道符呢?” 苏北游道:“想必是四海宫、蜀门或者梅山那些邪巫帮它们搞的。这太极宫的贼道人,只要给钱,别说符箓,连他们爹妈估计都能卖!” 说完,他摆手示意众人离得远一些,然后捂住鼻子,用地上的木棍轻轻地挑开那村民身上的黄符。 符箓揭去,只见那人身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喉咙咕噜一声,嘴巴微张便呼出了一股腥臭的黑气。接着,那肉身霎时变得僵硬、蜡黄。 苏北游道:“果真如此。” 章天问皱眉道:“这手段实在阴邪狠毒,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我们要如何处理这些村民呢?” 六太爷摆了摆手道:“这个咱就别操心了,上报官家,他们自会处理的,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问儿,先将你们为何到这里以及今日发生之事仔细说来听听。” 章天问便从头到尾将从巫咸门处得知七星连珠冥阵、幽冥石林处知晓阵引、逍遥宫处给出临湖村严湖生信息以及这两日发生之事拣要诉与众人。 六太爷和苏北游听了,思量片刻,决定先到田归园屋里一探究竟。 众人跟着两位老者踏进屋子,看了诸般摆设,特别是蛊毒残茶以及墙上施行梅山幻眠术的大挂钟,由此可想而知,屋外那些遇害的村民都经历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六太爷说道:“我们虽是知晓了蛇渊与那些邪巫勾结在此祸害无辜,但那引阴冥阵之事却还没有太多头绪。依方才问儿所言,阵引似与这村里的严湖生有关,我们不妨去严家宅屋一趟,看能否找到些许线索。” 众人觉得在理。 章天问和张九鸣便领着众人沿着大榕树右边的小路往里走,一直走到那个山沟底的严家老宅前。 漆黑的冷夜里,宅子静悄悄的,那些堂汉举着火把将周围照得一片通明。此时,但见宅门洞开,屋里甚是凌乱,物什散落一地。 突然,石清隐半蹲下来,用铜铃剑挑起地上的一片白色蛇鳞。他顺着发现鳞片的地方仔细端详,原来地上还有一道淡淡的大蛇爬行的痕迹,用指头点了点,还带着丝丝阴寒。 他用剑身比量了一下蛇痕,啧啧嘴巴道:“这白蚺至少得有百把公斤以上,还带着阴冥之气,定是那蛇渊之物。看这屋子里面的情形,还有地上的气息,想必是仓促撤走不久。” 苏北游也拿了根棍子在宅门边拨弄,顷之,他点头说道:“确实是冥蚺,看地上的痕迹还不止一条。” 六太爷却没有言语,他轻轻地步进那老宅的正屋,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拜神祭祖的供桌。那桌上的小香炉里插满了小半截的仙香脚,桌底下还有一尊打碎了的神像。 看完之后,他在这破旧的老宅里来回踱步了许久。 突然,他拍了拍额头,唤过众人道:“走,我们赶紧去找下这村子的土地庙!” |
30-2 苏北游思忖片刻,快步跟上,哈哈笑道:“六兄,真有你的!” 章天问却是不明就里,茫然问道:“苏爷爷,这个时候我们去土地庙干嘛?” 苏北游笑道:“去找守村人!” 章天问更为不解道:“守村人?谁啊?” 苏北游道:“当然是严湖生啦!呐,你这么想,是不是那些鱼贩子和那些冥幽都曾说过,严湖生性格孤僻、怪异,甚至精神有点不正常?” 章天问点了点头。 苏北游继续说道:“你再看正屋香炉里面那些长年累月积下的仙香脚以及那尊碎了的小神像,你想想看,怎么样的一个精神病人会如此虔诚地供拜仙神? “还有,这严湖生死后,那些邪物还在他家里埋伏了两条凶残的巨型冥蚺。这说明什么呀?说明那些邪物虽然弄死了他,但是他的魂魄却跑掉了。这荒山野村,谁会有这个本事呢? “所以说,严湖生十有八九是临湖村的守村人。那他的魂魄又是躲在哪里能逃过这些邪物的暗算呢?” 章天问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地点头道:“他是守村人,躲到土地庙里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九鸣在旁插话道:“我们刚才跟那帮邪物交手也是拼命地往榕树左边冲,因为我们也想躲到土地庙里去。入村就两条道,右边这条道上没有,肯定在村口往左那边,哈哈!” 俩位老人听了,赞许地微笑点头,张九鸣甚是得意。 众人走回村口,再向大榕树左边的小道走去。 约莫又行了一盅茶的功夫,便来到了一片稻田前。那土地庙果然就建在离田边不远的一个小土坡上。 来到小庙前,六太爷命一名堂汉点亮香烛,再点燃十二根长香。那堂汉恭恭敬敬地在庙里的三个香炉各插上一根香烛和三根仙香,庙外的那个香炉亦是如此。 烧香叩拜后,他再让堂汉烧起元宝,然后起咒唱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唱完《安土地神咒》后,六太爷四下作揖道:“严湖生,我等是南道和西昆仑的道友。幸得上苍庇佑,如今蛇渊那些邪物已被驱散,大榕树幽冥之口亦被封印。 “若是你觉得方便,请现身一见,看能否帮我等解开一些疑问,亦是为了阻止那些邪物继续涂炭生灵。此乃积阴德之举,万望不吝赐教。” 说话间,众人已起诀打开慧眼。 不多会,庙里的那根横梁木上飘下一条黑影,正是严湖生。此时,只见它浑身漆黑、七窍流血,仍然是死去时的那般模样。 六太爷作揖道:“烦请严生告之这村里发生之事。” 严湖生面容甚是悲戚,长叹一声道:“我自幼便是五弊三缺命,就是你们说的守村人,以一世疾苦来为这临湖村消灾挡福。想不到尽了全力这次还是没能挡住这帮邪物。 “约莫半个月前,村里突然来了几个外地手艺人。带头的是两个老汉,其中一个岰黑的瘦巴脸上挂着稀疏的几根半长胡子,开口就是一句‘格老子的’,还有一个满脸麻子、留着小八字胡、嗓子尖尖细细的。 “他们补锅、打铁、磨刀具,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寻活,那个八字胡还会算命。” |
苏北游听到此处,接话道:“‘格老子的’口头禅挂嘴边的那瘦黑脸是蜀门的任山敬,八字胡是梅山的何老怪。” 严湖生道:“正是这两个邪巫妖道。因为我们村实在偏僻,好多人家里刀钝锅烂,所以他们到这里来颇受大家欢迎。老村长田归园也将他家的一间空房子免费让这伙人暂住。 “他们在村里呆了几天,借着寻活的由头把村里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了我是守村人的身份。于是他们勾结了蛇渊,想借那些冥幽之手先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这个障碍,再在村里继续实施他们恶毒的计划。 “起初,屋头屋尾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黑蛇,我没有太在意,只是撒了些硫磺。后来我发现了端倪,鸡窝里的鸡蛋越来越少。于是夜里我暗中观察,发现大女儿三更时分竟像梦游一般从床上爬起,到鸡窝里取了鸡蛋然后径直推门而出。 “我悄悄地跟在后面,来到屋后的荒坡,看到她蹲在地上拿着鸡蛋喂着一个庞然大物。我打开阴眼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足有数米长的白色冥蚺,浑身透着阴冥之气。 “我正惊诧间,却见得女儿突然转过头,一脸鬼魅般邪笑着往这边看了过来,仿佛看到了藏在暗处的我一般……” 说到此处,严湖生还甚是惶恐,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
30-3 缓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开始我以为她是因梦游而沾了邪祟,也没跟那些邪巫妖道联系到一起。我的两个女儿虽然是捡来的,但打小养起,自是与亲骨肉无异。我知道梦游之人不能惊吓,所以便赶紧先退回屋内。 “祭拜城隍爷之后,我将香炉里的陈年香灰在宅子的每个门户都加撒了一道,防备那些邪物来犯。然后等她喂完那冥蛇回来睡着后,我才请神做法,试图去掉她身上的阴邪之气。 “第二天,看她脸色好了很多,说话行动也恢复如常,我便以为没事了。正好那天下雨,我赶着进山挑柴,回家路上就遇到了冥幽的斥候,那些邪物想暗算我。但我每天出门都请了神,而且口袋里装了陈年香炉灰,又是大白天,它们奈何我不得。 “回到村边,我遇到村里的田二娃,让他告诉乡亲们这段时间有邪物出没,晚上一定要小心,不要出门。但他根本就不信,还轻蔑地用言语羞辱了我。 “我也没时间管他,匆忙赶回家。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守家的老黄狗对着大女儿狂吠不停,她的身上又满是阴邪之气;鸡窝里的鸡蛋也少了,屋里供了多年的神像也已被打烂。我赶紧将一把香炉灰撒在她身上,那灰瞬间变得如墨一般。再仔细一看,她身上早已是残魂碎魄,心脏都没了跳动,衣服里面还被贴了一张黄符。 苏北游道:“太极宫的封魂锁魄符。” 严湖生道:“正是。小女儿说当时她们在玩捉迷藏,正躲着,看到那几个补锅的外村人走了过来。他们跟姐姐说了一些话,然后从口袋里掏了两个糖果给姐姐。姐姐开始在摇头,那个八字胡的梅山何老怪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带吊链的东西,在姐姐眼前晃。 “晃了一会,姐姐就像个木偶人一般吃了那糖果,然后转身回屋,过了一会就拿着几个鸡蛋跟着那伙人去了后边的荒坡。老黄狗对着那伙人狂吠,但是被他们提棍赶走了。等那伙人走后,小女儿才走回屋里,她看到供桌上的小神像已被打烂了,丢在那桌子底下。她害怕我回来会被责骂,就与姐姐一起躲在床背里。 “想到大女儿已经被邪物所害且身上满是阴邪之气,我不能让她继续害人,就拿了绳子将她暂且吊了起来,然后赶紧带着小女儿冒雨赶到村口,但那伙人早已没了踪影。” 章天问静静听着,想起那些鱼贩之言,自忖道:“原来如此!” |
30-4 严湖生徐徐说道:“后来,我发觉老村长和他媳妇也很不对劲,直觉告诉我,这村子要出大事了。我便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告诉乡亲们,那些补锅打铁是邪巫,他们正在引邪作祟。 “我劝大家赶紧离开这里避一避,但他们都当我是疯子,没人肯相信我。我出门的时候,沟外的邻居到我家想借铲子用,看到了我挂在梁上的大女儿,一口咬定是我害了她。 “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将大女儿埋了。然后再到这土地庙装了一袋香炉灰回到家,在所有的屋门、房门和窗户下都撒了个遍,同时把在家里供了多年的香炉搬到房间里,防止那些邪物继续为害。 “次日一早,我便去了连湖镇。不是去赶集,是把小女儿带到我亲妹妹家拜托他们帮忙照料。我那条忠心的老黄狗先跑回去看家,结果也被冥蚺吃掉了。 “我将小女安顿好,就马上回村想继续说服乡亲们外逃避难,但还是没人信我。那些邪物也加快了动作,又过了一天,我发觉村里好些人都已经被祸害了。 “我只好亲自报官,说自己失手害死了女儿,好让官家赶紧派人前来,以图村子有救。报完官后,我就请神做法,抄了一把铁叉,到宅后荒坡寻那冥蛇拼命。可惜在它们布好的阴幻迷境里,我远不是它们对手,不一会身上就被冥蚺咬了数口,毒发身亡。 “我常年供神,也曾学得一些术法,所以身死而魂存。我看到那冥蚺的后边还有几个蛇渊的冥幽以及一个阴森的老鬼婆,那老鬼婆满脸魅青,邪修想必已是十分厉害! “听得它跟蛇渊的冥幽说每个引阴冥阵需要九九八十一个怨魂作引启阵,然后源源不断地锁禁新的阴魂进去以造地势。它们一起联手,江城这边的冥阵最终属于蛇渊的,但老鬼婆可以在里面吸取怨养。” 苏北游道:“那你可知那冥阵布在何处?” 严湖生道:“这个实是未知。那帮邪物想要拘锁我的魂魄,但它们不知道我这守村镇灵人之魂,不是它们采用寻常的手段能抓住的。我慌忙遁走后一直躲在土地庙中,直到今晚你们到来。” 六太爷道:“原来是这般,多谢严生赐教。” 严湖生怅然道:“只恨未能救下村中父老!如今,你们封印了大榕树冥口,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我就要下幽冥到那高墙大殿里报到去了。” 六太爷命旁边堂汉多烧元宝纸钱,严湖生感谢辞去。 张九鸣连夜打电话给独孤无名,将这里的情形细细诉述。 独孤听了,马上联系玄妙道长及第七局,由官家派人到临湖村处理后事。同时,他郑重嘱咐张九鸣速回西都,因为有了金鼎的消息。 六太爷领着众人连夜赶回江城,他们要留在这一带继续探查地势阴脉和仙参等信息。 不过,念着西昆仑多次相助之情,他特地让章天问与张九鸣一起速回西都以助独孤一臂之力。 章天问依依不舍,坐上了外堂送行的车子。 |
31-1 第三十一章 金鼎 西都南道堂口的茶室里,平日里沉稳果敢的独孤无名此刻却甚是焦急,他双手将烟斗别在背后,正在来回踱步。 原来,近期西都警方抓到了一名文物贩子。在审讯中,那贩子供述半个多月前曾遇到过一名年轻的时髦女子偷偷拿过一尊金鼎让他鉴定,想在黑市卖个好价钱。不过,他仔细鉴别后,看到那鼎既非金银等贵重材料所造,光凭上面那几行甲骨文也确定不了年份,所以没有成交。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短发浓妆,右边脖颈的地方纹了一小朵玫瑰花,听口音应该是西都本地人。 知得此事已过了这许久,警方一时半会也寻不着那女子,独孤无名生怕期间会发生诸多变故,由是烦忧无比。 石清云宽慰道:“老哥稍安勿躁。知道金鼎藏有秘密的基本都是道佛中人,其他寻常人看到此鼎以及上面的文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由此偷鼎之人定难出手。那金鼎应该还在西都,容我再卜一卦看看。” 独孤随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石清云将三枚古铜钱捧合于手中,闭眼默念。顷之,他将手中铜钱连摇数次,再抛在桌上,并于纸上记下阴阳之数;如是摇卦六回后,开始进行推卦解算。 独孤看得甚为着急,忍不住道:“清云兄,此次卦象到底如何?” 石清云沉吟半晌,正色道:“还是一样,坎卦,北水。按道理说金鼎目前应该还在离此往北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独孤听之,甚是不解道:“可这一年多,北边那些街区甚至乡镇村落我们早就翻了个底朝天。这人海茫茫,金鼎到底在哪里呢?” 石清云道:“此事着急亦是徒劳,我们再好好合计下。或许某一天,缘分到了,它便自然出现在眼前也是说不定的。” 想了一会,他继续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人,她的卜算之术远胜于我,或许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独孤一怔,急问道:“何人?” 石清云笑道:“巫咸门的上官明月,你难道忘了吗?” 独孤激动得一拍脑门,惊喜道:“清云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此事还得有劳天问小哥帮忙与那上官圣女美言几句,劳烦她帮个忙。” 章天问微笑道:“若能帮上前辈之忙,自当效劳。” 说完,他当即联系上官明月,寒暄一番后将此事诉之,盼其援手。明月接到电话,甚是高兴,欣然应诺。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明月复电道:“依卦象来看,此物与你颇有缘分,可到城北夜市寻一寻。” 章天问道:“寻到概率能有几许?” 明月笑道:“这世间之事只能尽人事,造化随缘。缘分到了,自然便是‘梦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物便在灯火阑珊处’。我觉得这一次,你应该能帮独孤前辈找到的。” 顷之,她正色补充道:“不过,卦中带着凶险,你们出去寻时定要当心。” 章天问点头称是,谢过明月。 三十公里之外的城北已快到了郊区,那里稍微热闹点的夜市就三四个,其他都是一些大商场旁的小跳蚤市场或社区、村落里的夜宵街。独孤无名将西昆仑常驻西都的人手分成几组,每天傍晚开始寻到凌晨夜市散场。石清云也让石长风带着南道的众人分组帮忙搜寻,章天问则是基本每天到场。 时已凛冬,每夜里奔波劳碌,甚是辛苦,偏偏一个星期下来却还是没甚收获,着实令人叹息。 |
是夜,寒风呼啸,似雪将临。 章天问说服石秀让其回堂口休息,自己去北塔村小夜市探寻一番,若是没甚发现便早些回来。 辗转来到夜街,行人甚是稀少,好多店铺都已早早关门。只有那几家夜宵店还在热锅摆凳,招待着三三两两的食客。 章天问行了几圈,觉得实在困乏,便走进一家烧烤店。 他环顾了一周,此时店内开着空调,甚是暖和。这店面积也不大,只有四排桌子,但生意却比其他家都要好些。 里面已坐了三桌食客。最里边靠左那桌是七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靠右那桌是三个穿着厚厚睡衣的中年人。 往外数第二排靠右则坐着一对衣着甚是光鲜的男女。那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得体的条纹西装,背后椅子上搭着一件羊毛大衣;那女子看起来却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紫色的貂毛大衣,脸上粉黛甚浓,不过看起来亦有几分姿色。 章天问坐到那俩人旁边的桌子,点了一些烤串、烫了一壶烧酒,然后再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暖起身子来。 |
31-2 背后那桌学生正猜拳劝酒,吃得甚是喧闹;那三个中年人也惬意小酌,聊着一些家常事,不时开怀大笑;只有边上那对男女看似对这环境好不舒心。 只见得那女子皱起眉头、嘟着嘴巴道:“老常,说了别来这种破地方吃,又脏又乱,闹哄哄的,多糟心!” 那中年男子抓过女子的小手,轻轻摸了一把,安抚着笑道:“这不是为了安全嘛!那母老虎动不动就到那些会所门口蹲着,多唬人。咱跑到郊区小店,吃点地道的烟火美食,多好。” 女子听了,将手一抽,戳了下男子的额头,极为不满地哼道:“你一个威风八面的大老板还怕一个麻脸村婆?平时的贼胆都哪去了?” 那常姓男子极为尴尬,慌忙把脸凑过去低声说道:“哎,我的小祖宗,你别在这闹!小点声!乖点,快吃。吃完了,我开车带你去郊外泡温泉,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那女子偏不依不饶地叫道:“怎么吃?吵死了,那帮破民工!” 那些学生闻得此言,纷纷放下手中杯筷,恼怒地看了过来。有两个还站了起来,狠狠地喝道:“什么叫破民工?我们倒是看看你又是哪根葱!” 常姓男子赶紧起身,呵笑着赔礼,然后叫来服务员催促上菜。那女子见状,终于闭起嘴巴,生起了男人的闷气。 章天问向着旁边俩人扫了几眼,那女子脖上没有纹花。于是,他也懒得理会,只自顾自地饮着烧酒,吃着烤串。 正吃饮间,店门被“吱呀”一声重重推开,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大步行了进来。 这名男子看起来甚是奇怪,衣衫虽破却不是太脏,头发很长又没有似乞丐般蓬乱,皮肤岰黑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粗糙。 此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点像睡桥洞的流浪汉,偏偏他身上有一丝别样的气质让人觉得事情又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他径直走到第三排桌子坐下,就在那对男女的前边。店家服务员好似认得此人,快步走了上去,笑着问道:“钟胜,还是老三样吧?” 那人也不言语,随意点了点头。 服务员便高声往后厨喝道:“一碟花生米、一碟酸萝卜,再烫一碗老烧酒。” 那女子却更不乐意了,边捏着鼻子边尖声叫道:“哎,那个服务员,你们怎么能把要饭的也放进来?你没看那一身脏死了!你让我们怎么吃饭?” 服务员赶紧走了过去,满脸堆笑地赔礼,然后让那叫钟胜的男子搬到最外面靠着门口的位置去。 钟胜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满,让他搬就乖乖地将餐具搬了过去,一个人哆嗦地坐在门边。 顷之,酒菜上桌,他直接用手拈着花生米就着烧酒就吃将起来。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嘟囔着:“天、天下雨,小狗、小狗叫,老婆、老婆也不见了……”。反反复复的几句话,他喃了一遍又一遍。 那常姓男子更是不满,直接将老板唤了过来,指着钟胜一脸气愤地训道:“你们怎么做生意的?你看那都什么人?” 老板摸了下圆圆的秃头,又摸了摸肥大的肚子,尴尬地笑道:“那不就是个可怜人嘛!” 那些学生纷纷望着那对男女,眼神里甚是轻蔑和不屑。那三个穿睡衣的中年人也放下酒杯,笑吟吟地旁观着。 钟胜三两口便已将那碗烧酒饮了个底朝天,砸吧着嘴,往里添了些开水,又一饮而尽。 他吃了几粒花生米,那手又忍不住哆嗦着摸向口袋,偏偏翻了个遍也没再摸出一个子儿来,只得再往碗里添水。 常姓男子眉头紧锁,对店家说道:“快,他吃完了。你让他赶紧走吧,这开饭店也得讲究不是?” 店老板望着点了一大桌菜食的俩人,又看了看钟胜,似是甚是为难的样子。顷之,他转过身慢慢向门口走去。 这时,章天问说话了:“谁说那老兄吃完了?老板,再烫两壶烧酒、一碟卤牛肉、两把烤羊肉,我还没请他吃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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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 店老板停在原地,转过头来,霎时有点不知所措。 章天问直接站起,走到钟胜的桌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大哥,我请你吃酒。过来吧,我一个人饮得真是无聊。” 说完,他一边拾起钟胜的酒碗,一边撇头示意让其跟着过去。接着,他看也没看旁桌一眼,只笑呵呵地跟店家说道:“老板,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让服务员上菜啊!不是怕我没钱买单吧?” 后面那一桌的学生都故意齐声叫好,同时大声喊着老板上菜。 那对男女即气愤又尴尬,他们再也吃不下去,唤过服务员结账便匆匆推门而出。才过了半刻,那女子却又推门返回,叫唤服务员打包,店内更是哄堂大笑。 钟胜平静地坐在章天问对面,盯着酒碗,只顾自喃着。 过了一会,那店老板亲自拎了几壶烧酒过来。他先给俩人倒满,然后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呵呵笑道:“这位小哥,我也凑一个,如何?这顿,我请了!” 章天问笑道:“欢迎,人多热闹酒才香嘛!只是我说了请这位大哥吃酒自然得作数,下次您请,哈哈!” 对面的钟胜也不客气,大口饮着酒,吃着卤牛肉。 那店老板一边微笑着,一边轻轻摇头叹息。 钟胜见他半天没动筷子,抬头说道:“韩三,你咋不吃呢?” 店老板笑道:“你多吃点菜,我不正喝着嘛。” 章天问见状,问道:“你们认识?” 韩三道:“当然,我俩可以说是发小了。以前一条巷的邻居,挺好的一个伙计,读过大专,在前面那条服装批发街做过小老板。他爹妈去世前还给他留了两套房子,妥妥的拆迁户。可惜啊……” 他点了点脑袋,继续说道:“可惜遇人不淑,娶了个祸水,家被败尽,这里也不太灵光了。” 钟胜却像没有听见,埋头饮了一口,又开始喃道:“天、天下雨,小狗、小狗叫,老婆、老婆也不见了……” 韩三摇头叹道:“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文化也过得去,说钱也算小富小康。那女人还不满足,听说是勾搭上了一个花卉场的大老板。那能开苗圃花卉场的人自然有的是背景和手段,那人为了逼他们离婚,先是搞倒了他的服装批发店子,还教那女人骗卖了房子,骗光了拆迁款,硬是把人给整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当时就应该劝他不要贪图年轻漂亮,娶这种水性杨花的恶毒女子。要是找一个普通点、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那便多好!哎,可惜世事不能重头来啊!” 章天问听了,甚觉唏嘘,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举杯饮酒。 钟胜却认真说道:“韩三,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收集了很多的宝藏,矿泉水瓶、纸箱、铁盘,啥都有。等我卖了钱,就能把小虹接回来了。” 韩三哭笑不得,举碗说道:“挺好,别去外面乱惹事,好好攒钱。来吧,一起喝一个。”说罢,三人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钟胜便要离去,他支吾着说道:“我要回去了,晚了那些歹人会偷我的宝藏,那我就卖不了钱,接不回小虹了。” 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却不忘回过身来感谢章天问请酒。 韩三微笑摆手,让他当心雪天路滑。说完吩咐店里的一位伙计悄悄地跟在后面看一程,怕他喝了酒生出事端。 章天问目送着钟胜的背影离开,转头问道:“刚说了他没了房子,那像今晚这冰天雪地的,他住哪里呢?” |
韩三道:“他父母离世后,他在西都已没了什么亲戚,只有一些疏远的堂亲在乡下。我们曾把他送去过福利院,但待不住,没几天就跑出来了。 “后来,他在前面街口那个服装批发市场后边的老办公楼的楼梯间里用一个大木货箱安了个窝。他这人脑子不好使了,但以前的一些好习惯没丢。爱干净,三天两头去批发市场的物业澡堂洗澡;他捡的那些破烂也听话地放在办公楼后面的一个角落里,码得整整齐齐的。 “批发市场的老板以前跟他很熟,也是个心善之人,便也没驱赶。我们这些老邻居、还有以前他在市场的老同事都会不时地接济一些吃的、穿的、盖的。但他每天就喜欢穿那个破女人给他买过的唯一的那件破衣服。 “你说那女人如此对他,他还像是着了魔般念念不忘。哎,真是个可怜的苦命人那!” 章天问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自忖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吧。只是可惜钟胜之情,实是所托非人。” 想到此处,他举起酒碗与韩三碰杯尽饮,俩人聊起这世间无奈之事,皆甚为唏嘘。 顷之,他再问韩三和店里的服务员,可曾见过脖子上纹有玫瑰花的年轻女子,可惜他们都未见过。 酒已尽兴,章天问与店家抱拳告辞。 行出长街,天空已鹅毛飘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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