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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一个林场司机的真实经历[第10页] |
作者:药之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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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顺一看到许红革肿胀的脸,他马上想起了那年他的第一个女儿扭曲着躺在赤脚医生家病床上的情景,这次,他让岳母和妻子把许红革用一条床单死死的绑在自己背上,而他自己则象个自行车运动员一样,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一路飞奔,赶到了18公里外的乡公社卫生所。 招顺抱着许红革小小的身体,他嘶哑着声音,动用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人脉和社会资源,终于让许红革得到了在当时的条件下最好的救治。尽管如此,乡公社卫生所的医生还是要求招顺和许红革最好住5天院,观察一下再走,招顺答应了。为了给小孩喂奶,招顺当即又骑车返回老家,把妻子接了来。 第5天早晨的时候,因为这几天以来,招顺自己随身带着的粮票和钱几乎用光了,他想去乡公社一个熟人那里借一点,就给病床上和孩子睡在一起的妻子嘱咐了一下,随后,招顺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医院。 招顺走后,当班的护士很快就过来给孩子喂药,也许是忙中出错,她给许红革喂了另一个住院的成年患者的药。 5分钟后,许红革脸色发青,开始抽搐。 当招顺借到钱和粮票,骑着自行车返回到医院的时候,许红革小小的身体已经再次被医生抱走抢救,只剩下招顺的妻子坐在病床上哭泣。 许红革的妻子拼命的打招顺,她一边哭一边打一边说:你不是最有口才吗?你去骂那个护士啊,去骂她啊! 但是这次,招顺却再也没有象在村里那样展现自己的口才,而是象一个衰老的农民那样,抱着头,深深的蹲在地下...... |
3天后,招顺骑着车,他的妻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熟睡中的许红革,一家3口沿着公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第2天晚上,招顺吃完晚饭,拿着手电筒,秘密的去了后山。后山的脚下,有两间破旧的土坯房,连电都没有通,那里住着一个跛子。 跛子已经60多岁了,他年轻的时候是个道士,治各种疑难杂症的本事极好,方圆几十里都有名。但是这些年来的情形,已经严禁他再做道士,严禁他再为人治病看事,他无妻无子,一个人住在后山的山脚下。 昏暗的油灯旁,招顺嘶哑着声音,从5年前佳木斯女知青的自杀,一直到前几天自己孩子发生的意外,全部都详细的描述给跛子听。跛子一边闭着眼睛听,一边两只手藏在衣服下面摸索着什么。 最后,跛子只说了非常简单的一句话:给孩子改个名字。 招顺接着问了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办法治好,还有别的家人应该怎样应对,那个跛子只是摇头,再也没有第二句话。 招顺连夜回了家,他悄悄的和岳母、妻子复述了他和跛子的对话。招顺的岳母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招顺的妻子说:那就叫许燕生吧...... 从此,许红革改名为许燕生。 (未完待续,明天更新) |
因为跛子简简单单的一句答复,招顺的心里始终留着一桩心病。有几次,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去后山脚下拜访跛子,没想到跛子的反应比以前更糟,他只是闭着眼睛、袖着手听着招顺的讲述,根本不再回答什么。 所幸的是,改了名字以后,招顺一家的生活也开始步入宁静。招顺看着燕生一天天长大,也就慢慢把跛子的事情放到了脑后。 冬去春来,转眼间到了1974年的4月,那一年春季的来临,带来了大量的降雨,屯子里仅有的两条河的水位开始暴涨。招顺和所有干部一起,组织村民们防汛抗洪、兴修水利。 4月中旬的一天上午,也被征集去兴修水利的跛子,在和一个18岁的名叫建设的男孩子抬一根圆木时,建设连续脱了两次手。 扛过圆木的人都清楚,两个人一起扛一根木头的话,不管其中哪一个人有多累,也不能随便把木头扔下,否则另一个人会被震伤。即便是实在撑不住了,也要给另一个人打声招呼,两个人同时停下来,再一起把木头同时放到地面上。 建设第一次脱手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跛子被震的不轻,还好那根圆木并不是特别粗特别重,他放下木头,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休息了一会,跛子看了看一脸无辜、还是个孩子的建设,就没有说什么话,两个人继续把圆木扛上肩膀。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建设第二次脱了手。 |
跛子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他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建设那一头的圆木一落地,跛子同时也被震得和木头一起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建设见状,马上跑去向工地上的组长告状:跛子抬木头故意两次脱手,还倒在地上装病。 组长过来查看情况,跛子头枕着那根圆木,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组长问他具体情况,跛子双手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边是身家清白的贫农小孩子建设,一边是旧社会封建残渣余孽老头跛子,看着这情景,组长和队长碰头商量了一下,给这件事情定了性:人证物证俱在,跛子破坏兴修水利,故意阻挠施工进度,是反革命丧心病狂的反攻倒算。 那天上午,当招顺闻讯赶到工地上时,组长已经组织起所有在场劳动的群众,围着那根圆木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跛子,开始了现场批斗大会。 招顺站在组长身边的泥地上,他一边看着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脸色煞白,说不出话的跛子,一边跟着群众们喊口号。当时,招顺心里正在紧急的想着主意,他想救下跛子。 在一浪一浪的口号声中,招顺突然闻到一阵刺鼻的恶臭,周围的群众也纷纷掩住鼻子。 18岁的小伙子建设眼睛很尖,他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建设捂住鼻子,跑上去弯腰翻了一下跛子的破棉裤,他马上转身,向着群众们大喊:狗日的反革命拉裤子了! |
招顺见状,马上和身边的组长说:看样子他已经吓破胆了,你组织批斗很及时很有效。我建议我们还是继续施工,先找人把他抬回去,别倒在这里碍事。 听到领导的夸奖后,组长得意洋洋的找了两个小伙子,让他们把跛子抬到他后山脚下的破屋子里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招顺避开人群,向后山走去。 后山脚下阴暗破旧的屋子里,招顺差点踩到了蜷曲在地上的跛子。那两个抬跛子回来的小伙子,连多走几步路,把人放到炕上都不愿意,直接就把60多岁的跛子放在了堂屋的泥地上。 招顺抱起瘦弱的跛子,把他放到了土炕上。然后,招顺给跛子脱下了已经被屎尿弄脏的破旧棉裤,搭在屋外的柴火堆上。他又在屋里找了条毛巾,从屋后的水缸里舀了一点冷水把毛巾打湿,简单的给跛子擦了一下身子,又给盖好了被子。 跛子躺在炕上呻吟着,他转过头、半张着嘴,看着招顺。招顺坐在炕沿上,他嘶哑着声音,轻声的给跛子说:我去找赤脚医生开药,你先坚持一下。 跛子摸索着抓住招顺的手,他抓的很用力,在阴暗的光线里,招顺看到了跛子眼睛里感激的亮光。 |
招顺沿着山路,一路走回了屯子。正午的时候,屯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吃饭或者休息,路上没有一个人。快到赤脚医生家的时候,招顺停下了脚步,他蹲在路边的一条小渠边,伸手在渠水里面洗手。 招顺一边洗着手,一边回想着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去找跛子的情形,他又想起了跛子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听他说话的情形...... 许文书! 招顺从回忆中一下子被惊醒过来,他站起身,回头去看,是屯子里的赤脚医生,斜背着一个大红十字药箱,正好从他身后的路上走过。 赤脚医生满面笑容的说:许文书,您洗手呢?我今早刚去乡里领了一些外伤跌打的药,咱们屯最近兴修水利,用量很大。 招顺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就嘶哑着声音、含糊的说你辛苦了。 赤脚医生继续满面笑容的说:许文书,您的嗓子一直都没恢复好,这都是工作累的。我听乡里医生说,过几天,有一种新到的西药,治扁桃体发炎和声带疾病特别好,我帮您要了一些,到时候我去给您领。 招顺看着满脸笑容、姿态透着些谄媚的赤脚医生,他伸手拍了拍赤脚医生的肩膀,说了一些夸奖鼓励的话,把他给打发走了。 看着赤脚医生背着大红十字药箱远去,招顺回过头,望着远远的后山。 阴沉的天空下,招顺没有再去赤脚医生家,而是直接走回了自己的家。 |
三天后,跛子被组长发现孤零零的死在后山脚下破旧的土坯屋子里。当时,组长站在跛子的屋门口,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他看见跛子肮脏的破棉裤搭在门口的柴堆上。组长喊了两声,没有人应,他捂住鼻子,低着头走进屋子。在阴暗的光线下,组长看见跛子盖着棉被,双目圆睁,仰面朝天躺在土炕上,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他伸手揭开棉被,发现跛子躺在一大滩粪便里...... 跛子去世后,屋里面只剩下几张破旧桌椅和破旧日用品,还有跛子身上装着的几元钱和一些粮票,全部都被拿走充了公。清理东西的村民还发现了两枚印章,他们传着看,却全都不认识上面的字。后来,这两枚小印章到了招顺的手里,他仔细的研究,发现印章上刻的文字其实是小篆。一枚牛角的小印章上面刻着四个字:姬贞仪印,姬贞仪应该是 跛子的大名;而另一个青田石的印章上面刻的则是:无量度人。 兴修水利的大工程继续热火朝天的进行着,18岁的建设照旧每天参加劳动,招顺也照旧做着文书和宣传的工作,一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跛子的逝去并没有对这片土地造成任何影响。 |
两个月后,6月中旬的一天上午,18岁的建设推着平板车帮忙分发农药。路过一片稻田的时候,建设一边分发农药,一边和田里正在插秧的几个中年妇女说笑话,建设是个很活泼、很会说笑话的小伙子,他逗得几个妇女一阵一阵的放声大笑。 有一个中年妇女,也许是被建设取笑了,她站在田里,抓起一大把稀泥朝着坐在田埂上的建设扔了过去,刚好端端正正的打在建设的脖子上。 建设一下子就向后倒了下去,躺在路上,半晌没动静。 几个中年妇女还以为建设还在开玩笑,就说:还和你嫂子闹啊,起来发农药了。 可是,18岁的建设永远也起不来了。 建设的死差点引起了当地两个不同家族的大械斗,当时,市里公安都来了人,专程把建设的尸体拉回市里让法医解剖。法医出具的报告上写的是:猝死。而那个击中建设的中年妇女,后来被判了5年徒刑。 与此同时,招顺的事业却节节高升,到了1974年12月的时候,他已经再一次升迁,工作调到了乡里做宣传干事。招顺的家庭则一帆风顺,燕生一天天的长大,招顺和岳母的关系处的非常和睦,他的一家,已经成了整个屯子里最受人羡慕的家庭。 |
感谢各位亲的关注和支持,本故事未完待续,明天继续更新。祝各位亲周末愉快! |
1982年,许燕生已经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满了9岁,而他的家庭,在过去的这几年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文革的结束,招顺的工作也从乡里的宣传干事,降职成了屯子里的文书。招顺在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中,焦急却又努力的收集着来自各个渠道的信息,反反复复的分析着时局的变化。 刚从乡里回来的时候,招顺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村里人异样的眼光,不去理会他们在背后的议论,他极力保持着平和的情绪,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始终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就连风纪扣都扣的端端正正。 每次上级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招顺都全力以赴,村前村后的墙上都精心写满了标语,他还特意根据来视察的领导的不同级别,组织了不同的歌舞欢迎队伍,招顺亲身示范给那些拿惯了锄头的农村妇女如何扭秧歌、如何和队友做好协调配合工作。 招顺深信,自己还是有能力的,总会有上级领导能发现他的长处和优点,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要保持一个随时可以再次去乡里工作的状态。 但是,事情并非如同招顺所愿,来视察的领导们,并没有对这些欢迎活动表现出任何兴趣,相反的,招顺从一些领导的眼里看到了厌恶。 随着干部班子中开始清理三种人,招顺的职位再次从文书降成了组长。 招顺彻底告别了文字工作,他不得不脱下中山装,每天和妻子、岳母一起下田劳动。 |
这些年中,招顺经历了仕途上的起起落落,他的心境,也从刚开始的焦虑、期盼、警觉,到后来的困惑、忧虑、茫然。到1982年的时候,才34岁的招顺已经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 举个例子:如果同村里别人家的小孩,穿了一件燕生没有的新衣服,他会嘶哑着嗓子拼命给那件衣服找毛病,如果衣服挑不出问题,他又会在别人家的小孩和大人身上挑刺,无论如何,他也要在嘴上把便宜占回来。 招顺开始看不起同村其它的任何人,虽然自己的家庭在分田到户后,由于成年劳动力的缺乏,生活水准已经远远落在同村人之后,但是,招顺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些比他过的好的人。招顺变得像个目光短浅、心胸狭窄的农村妇女一样,他会讽刺挖苦任何一个他见到的人,包括他的亲戚在内。 同时,招顺的家庭生活,也渐渐出现了危机。 招顺开始讨厌和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妻子,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已经搬出堂屋,不和妻子同住一间屋。他还经常把苦活重活丢给妻子去干,自己却常常和村里几个游手好闲 的年轻人一起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离屯子有几公里的大水库里捕鱼摸虾。 每次捕到鱼以后,他们都是把鱼放在招顺的大铁皮桶里面,一起先回到招顺家洗手洗脚,然后几个人再把鱼全部倒出来挑选分鱼。每次,大鱼和好吃的鱼都被那几个年轻人拿走,招顺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招顺的妻子对此怨言颇大,燕生也会说几句爸爸别老吃亏,然而招顺并不以为然,他还会训斥妻子头发长见识短,会骂燕生多管闲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 |
1982年7月的一天早晨,那天早晨天气很阴沉,没有雾。9岁的燕生4点就起了床,他已经放了暑假,今天早晨,他要和外婆母亲一起,去田里锄草。 到了5点多的时候,燕生的母亲看着天很阴沉,快要下雨。她想起了一大清早洗好晾晒在院子里的一些衣服,担心招顺睡的太死不知道外面下雨,就让燕生回家去把衣服收了。 燕生沿着田埂一路走回了家,田里的稻子轻轻的拍打着他,清晨的露水把他的裤子弄湿了一大片。 燕生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自己家的院子。他正在从院子里的铁丝上往下拉衣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断断续续的小鸟叫声,又好像是有女人在哼哼唧唧的小声唱歌,更奇怪的是,这声音是从父亲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燕生心想会不会是父亲忘记关了收音机?的确,招顺有时候会整晚整晚的听收音机。 好奇之下,燕生走到父亲的房门口,趴在门板上向里面看。 |
6点整的时候,燕生的母亲久等燕生不归,她心想千万别是走路滑倒摔到河里去了,她和母亲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往家里赶。 一路上,燕生的母亲在田里和河里四处张望,都没看见自己的儿子。她一路慌慌张张的小跑回家,还没进大门,就听见燕生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燕生趴在院子里的泥地上,眼泪鼻涕和泥糊了一脸,招顺手里提着一根皮带,正在狠狠抽打着燕生。 燕生的母亲赶忙救下自己的儿子,她抱着燕生,问自己的丈夫到底发什么疯,一大早这么打孩子。招顺却双眼血红,一句话也不说,在腰里系好皮带,骑上自行车就出了门。 |
燕生的母亲含着眼泪,给儿子身上被打的一道道青紫的伤痕涂药。她轻声的问燕生:你到底干啥错事了?你爸是咋了? 燕生抱着母亲,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他流着泪,小声的给母亲说:我看见,有个女的,光着屁股,骑在爸爸身上...... 如同五雷轰顶,她紧紧抱着燕生,无声的哭着,大股大股的眼泪在脸上奔流。 哭完了,燕生的母亲擦干眼泪,象没事人一样,拉着燕生继续去地里锄草。那天早晨,她和燕生,还有自己的母亲,一直在田里呆到10点多钟才回家。 让燕生心里奇怪的是,这件事,从那以后,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也没人提起过,大家还是象往常一样过日子。燕生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女的来他家。 农村的孩子晚熟,燕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那天早晨,父亲和那个女人一起,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 |
时间到了1985年的7月,3年过去了,招顺家的日子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过着,没有任何变化。同村却有人买了录音机,甚至有一户人家,买了12寸的黑白电视机。那户人家在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门庭若市,1985年可以看的电视频道和节目少之又少,没有节目的时候,电视机屏幕上面就显示一个信号测试图片。即便如此,也有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盘踞在电视机前面,或蹲或坐或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测试图片看,好像电视节目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冒出来一样,大人怎样拉都拉不走。 1985年的7月,燕生的姨妈带着女儿,坐了长途班车,来招顺家过暑假。 燕生的姨妈家住在几百公里外的镇上,她的女儿是燕生的表妹,名叫小芳,那年11岁。 33年后,生哥对我这样描述这两个星期:这是许燕生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燕生拉着小芳的手,带她去上山下河、穿林过田,他给她抓各种各样的虫子玩,他给她摘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吃,他给她摘每一朵她喜欢的花,他给她抓每一只她看上的蝴蝶。燕生教小芳爬树、摸鱼、抓蟋蟀、抓蝉、抓蝴蝶、抓蜻蜓,小芳把自己带来的书给燕生看,她还给燕生讲自己读过的很多故事,燕生最喜欢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小芳美丽的大眼睛和长长的睫毛。那个夏天,燕生带着小芳经常去屯子后面的后山上玩,他们玩累了,会一起挑一棵足够老足够大的树,然后,一起爬到那颗大树的树顶,坐在粗大的树枝上,一起看着蓝天、白云,一直看到日落,才下来回家。 小芳来招顺家的第二个星期,一天傍晚,在屯子的巷道里,古老的青石板路上,小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歪歪扭扭的学着骑招顺的28自行车,燕生在后面满头大汗的弯着腰扶着车子跑。远处传来燕生妈妈叫他们回家吃饭的声音,燕生满头大汗的扶着28自行车,小芳歪歪扭扭的骑在上面,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吃完晚饭后,燕生惦记着去看一眼电视,放下饭碗就出了门,而小芳则被她的母亲留在家里洗澡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燕生看完电视,顶着满天的繁星回了家。他走进院子,刚要推门进堂屋,突然发现姨妈住的厢房门口有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姨妈和小芳住的厢房亮着灯,屋内隐隐约约传来姨妈和小芳说话的声音,还有水声,燕生知道,这是姨妈和小芳在洗澡。 燕生悄悄的走近那个黑影,他发现那个黑影一只眼睛贴在门缝上,正在目不转睛的向屋里面看。 燕生正要大声呼喊的时候,而那个黑影也似乎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马上就是一个转身。 啪!燕生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燕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紧接着,他被人揪住衣领拽进了堂屋。 |
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偷看人家洗澡!燕生的父亲招顺站在堂屋的地上,他一边揪着燕生的衣领,一边嘶哑着嗓子,愤怒的骂着燕生的母亲。 我没有......燕生挣扎着反驳。 你没有?看看我当场抓住的是谁?招顺嘶哑着声音,揪着燕生的衣领使劲的晃来晃去。 随着招顺的怒骂,姨妈和小芳住的厢房马上熄了灯,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个晚上,燕生再次被母亲和外婆从父亲的手中救了下来。招顺走后,摸着儿子被打肿的脸,燕生的母亲轻声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生抽泣着,和母亲说了详细经过。 母亲抱着燕生,再一次眼泪长流,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流泪;而坐在一旁的外婆,也在不停的擦眼泪。这一对母女,都在无声的哭泣。 即使时隔33年后,当生哥坐在我面前,回忆起这段情景,他依然气愤的浑身发抖。生哥对我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我妈抱着我,悄悄的哭着的场面。一个堂堂大男人,把自己家日子过成那样,把自己的岳母和老婆逼的哭都不敢大声哭...... 第二天一大早,姨妈带着小芳就离开了招顺家。 那一年的夏天,许燕生12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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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小芳走后,燕生就变了。开学以后,他开始和同学打架、抽烟、喝酒、逃学,偶尔上一次课,也会在课堂上睡觉,和老师顶嘴,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乡村中学的家长会上,招顺逐渐开始觉得脸面无光,暴怒之下,他一回家就揍燕生,但是燕生再也不怕他打了,每次被打燕生也不哭,被打急了他还会和招顺对打, 但是,打完了一切照旧。 就连燕生的外婆和母亲,也都好言好语的劝过燕生,劝他收心回来,好好读书。可是,燕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招顺的家里,已经没有人再能管住这个半大男孩子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1990年,那一年,燕生17岁,还有一年,他就要读完高三,从中学毕业了。 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去了障眼的乌云,1990年的暑假里,许燕生突然间再次君子豹变。 一夜之间,那个不良学生许燕生不见了。除非是母亲和外婆叫他去干活,燕生根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在家里开始刻苦学习,对找上门来的狐朋狗友也一概几句话就打发走。燕生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那个短短的暑假,他发狠的用功,每天除了看书、背书,就是做题,连吃饭都在书桌上边看书边吃。他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把整个中学已经学过的课程全部都认真复习了一遍。 燕生的父母和家人不明白燕生为什么突然间变的这么勤奋好学,但是无论如何,儿子开始学好了,这总是一件好事。 一天,招顺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几公里外的水库,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抓了一条大鱼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燕生的母亲把那条鱼煎好,端给刻苦学习的燕生,她说:先吃饭,休息一下,这是你爸专门给你捉的鱼,补身体的。 好像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一样,燕生头也不抬,什么话也没有说。半个小时后,母亲再去燕生房间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青菜和饭被吃的一点不剩,唯独那几块鱼肉,却依旧完好无损的剩在碗里。17岁的许燕生依旧倔强,他一直默默的在和许招顺对抗着。 |
1991年的夏天,许燕生高中毕业,考上了哈尔滨的一家大学。 招顺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这所学校在确定招生前,还派人专程来屯子里对燕生的家庭背景做了调查。做过干部的招顺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政审,儿子终于有出息了! 招顺一家高兴坏了,这可是自招顺的职位被降成村民小组长以来,他们家遇到的最大的喜事。这些年来一直被各种不顺笼罩着的农家庭院,也开始破天荒的出现了喜气。那些天,招顺每天都早出晚归,他在村里的乡道上一逛就是很久,他和每一个碰到的人握手打招呼,还不忘嘶哑着嗓子和人家说一句:燕生考上哈尔滨的大学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招顺提议:全家人去拍一张全家福。 拍照片那天,招顺特意找出多少年都没有再穿过的深蓝色的中山装,他不顾全家人的反对,硬是在大热天把中山装穿的整整齐齐,风纪扣都扣住,还在左边的衣兜里插上一根钢笔。 这张全家福,许燕生至今还保存着。 1991年的9月,许燕生一个人离开了家乡,到哈尔滨读书。 |
1991年的12月,招顺忽然和家人提出,反正冬天也没什么农活干,他要去哈尔滨看看儿子。随后,他带着一些钱和简单的行李,就出了门。 面对不告而来、突然到访的父亲,燕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还是抽了时间,带着父亲去学校食堂吃饭。 他们正好碰上了吃饭的时间点,食堂里面挤满了年轻的男女学生,人来人往,话语嘈杂,到处都是饭菜冒出的热气。燕生带着父亲,用自己的饭盆给他打好了饭菜,找了空位置坐下来。 燕生看着埋头吃饭的招顺,他说: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招顺一边咀嚼吞咽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你说。 燕生说:我想大学毕业后,和小芳结婚,就是82年夏天来我们家住过的小芳。 招顺震惊了,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燕生看,眼睛瞪得很大,一只手里还捏着勺子,嘴巴也停止了咀嚼,一些饭粒和稀稀拉拉的菜汤还粘在嘴唇上。 燕生继续说:小芳初中毕业就读了中专,她也在哈尔滨,今年7月就已经毕业了。我查了家谱,我和小芳早就出了五服...... |
还没等燕生讲完,招顺就象一只压紧后突然被释放的弹簧一样直直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伸手抓起燕生的搪瓷饭盆,狠狠的摔在了水泥地面上,饭菜四处飞溅。 拥挤的食堂里面,男女学生人来人往,招顺这一摔,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招顺戴着火车头棉帽子,穿着深蓝色棉大衣,他敞着衣襟,一只手直直的指着燕生,一边跳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怒骂:你个不讲人伦、不忠不孝的逆子!我今天要抓你去哈尔滨市公安局!你给我说清楚,和那种妓女一样的女人混在一起干什么?她不是你表妹,她就是个妓女!你懂不懂什么叫朴素的革命感情?你出生在一个贫寒的无产阶级贫农家庭,你不象一棵青松一样挺立在岩石中,你不刻苦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你反而追求这种小资产阶级黄色淫乱情调!你有没有廉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你大学白念了...... 40多岁的招顺像个正在骂街的农村妇女一样,他每骂一句就跳一下,一大帮年轻学生在旁边围观,有的人在惊叹、有的人在打听、还有的人在窃笑。 众目睽睽之下,燕生痛苦的捂住了脸...... |
那天,燕生好说歹说,把暴怒中的招顺从食堂带去了学校的招待所,他帮招顺安排了一个探亲床位。安顿好父亲后,天也快黑了,燕生一个人回了宿舍。那晚,他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星期六,天气非常晴朗,燕生没有课,他去找一个平时关系挺好的外教借了一台照相机,还去买了一卷胶卷。燕生想:不论父亲做了什么,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来过哈尔滨,燕生想带他好好的在哈尔滨逛一逛,拍几张照片。 招顺一切听凭儿子安排,他看着儿子忙活,既不上前帮忙,也不说一句话。 带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的无轨公交车,缓缓的驶过冬季的哈尔滨街头。拥挤的公交车里,招顺双手拉着吊环,探着头兴奋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好像忘记了昨天自己在食堂里大庭广众之下的举动;燕生紧挨着父亲站在旁边,一脸麻木。 燕生提出要带招顺去几个著名的景点和公园拍一些照片,招顺心疼钱,就说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我站车上看看就行了。 到了下午1点的时候,燕生和招顺搭上了一趟开往郊区的公交车。 随着公交车越走越偏,燕生对招顺说:爸,冬天天短,咱还是早点回学校吧。 正看得兴致勃勃的招顺却不愿意,他一边往窗外到处乱看,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不用,无限风光在险峰,越是偏远的地段其实景色越好,咱坐到终点站再说。 |
冬季的哈尔滨昼长夜短,下午2点的时候,太阳已经西垂,这趟公交车终于开到了终点,原来是郊区一个极为偏僻的火车站。 招顺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在知青下乡的时候,已经几十年没见过火车了。他当即叫上燕生,一起下了车。 火车站的大门紧闭着,还有军人站岗,进不去,招顺就倒背着双手,沿着火车站的围墙外围一直走,他伸着脖子,好奇的边走边看。 燕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叫了走在前面的招顺一句,但是招顺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是硬着脖子直直地往前走。燕生也只好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冰雪,低着头跟在父亲的后面。 终于,他们两人走出了火车站的围墙范围,前面就看得到铁轨了。宽阔密集的一排排铁轨上面,停着一列火车。 与众不同的是,这一列火车很多都是平板车皮,平板车皮上面,放着一座座大炮,炮身罩着炮衣,还用橄榄色的防水篷布绑扎的严严实实。 招顺非常兴奋,他几大步跑到火车跟前,嘶哑着声音,举着手像个内行一样似的比划着对燕生说:看看,这就是国家强大的标志,这就是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武器啊! 招顺兴致勃勃的站在平板车皮前面,双手叉着腰,手舞足蹈地示意让燕生给他拍一张照片。 燕生举起相机,刚按下了快门的同时,几个人影就飞快的冲到了他的跟前。不等燕生反应过来,他手里的相机就被一把抢走了,人也立刻被按倒在冰雪地上。 因为偷拍军列,招顺和燕生都被抓了起来。 |
招顺和燕生被分开来关押审问,还派了人去招顺的老家和燕生的学校分头了解情况。雪上加霜的是,燕生所学的专业课程里面,有一小部分涉及到军工和国防,而燕生那天带着的,又是借用的外教的照相机。 过了一段时间,父子两人都被放了出来。不过,因为这件事,燕生被学校给开除了,他的大学生生涯到此结束。 那个严寒的北方冬季,燕生被学校开除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小芳。小芳当时是哈尔滨一家酒店的前台,17岁的小芳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标致大姑娘,她把燕生留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 那个冬天里,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燕生和小芳的爱情却炽热甜蜜。两个年轻人在狭窄拥挤的单身宿舍里相依为命,燕生白天出去找工作,天快黑了就买菜回家做饭,小芳则一下班就直接回宿舍。无数个漫长的冬季黑夜里,燕生和小芳海誓山盟,两人私订了终身。 多年以后,当生哥回忆到了这里,他停了下来,双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窗户外面,遥远的高楼大厦静静的矗立着。 我坐在他对面,捧着水杯,静静的等着他再次开口。茶几上,录音笔蓝色背光的屏幕上,计时在一秒一秒的变化。 |
谢谢各位亲们的关注和支持,本故事未完待续,晚上还会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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