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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一个林场司机的真实经历[第9页] |
| 作者:药之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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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更新一个小故事： 山里人家喜欢养狗，在林场的日子里，我见过很多种不同性格、不同毛色、不同体形的狗。它们超过99%都是土狗，学名叫做中华田园犬。 这些形形色色的狗们，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我的同事，林场老员工老周家的狗。那是一只毛色土黄，眼神忧伤的大狗。 老周是林场的老员工了，他的人生轨迹始终没有离开过黑龙江。他在牡丹江出生，18岁开始，他随着建设兵团走遍了几乎黑龙江所有的山山水水。他最后的落脚点，就是我们林场。 我到林场上班的那年，52岁的老周眼神不好，已经不再开车了，他只负责每天修车和保养车。老周的修车技术极好，那也难怪，因为老周年轻时在建设兵团就是司机，而会修车则是作为一个兵团司机必备的职业能力。 而且，那个年代生产的汽车也质量很差，一上路随时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在老周年轻时候，如果一个司机只会开车，却不会修车，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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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老周家的大黄狗是在1999年8月，我和老周一起在大黑顶山下的一个林场给抱回来的。那年8月的一天，口碑不错的老周被那家林场请过去修几台有疑难杂症、屡修屡坏的车，我开车送他往返，顺便也拉物资回来。 我和老周在林场留宿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4点的时候，老周已经顺利完成修车任务，林场也安排人给我们装好了车。我们快出发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看上去刚断奶的小黄狗颠颠的跑到我们的皮卡车旁边，瞪着亮晶晶、圆溜溜的小眼睛，摇着尾巴围着车转，赶都赶不走。 那家林场的一个司机走过来，他开玩笑似的对着小黄狗说：你这么喜欢周师傅的话，那就跟周师傅走好了。也怪，他话音刚落，那只小黄狗就瞅个空档，连跳带爬的、撅着小屁股吃力的爬上了皮卡车的后排座位。 我上车想把它抱下去，我的双手围绕在它小肚子下面，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小小的肋骨，还有肋骨下不停跳动的心脏。为了把它抱下去，我把它的身体都拉弯了，谁知它四个爪子紧紧地抓住纺织面料包裹着的座位，还呜呜的叫，怎么也不肯下去。 见此情景，老周说：那就带走好了，回林场放我家院子里。 老周和妻子早就离异了，他的全家，包括他的儿子和已经怀孕的儿媳现在都住在林场。他们全家住一个小院子，有条件养狗。 因为小黄狗是母的，那家林场的狗主人一心想留着生仔，并不十分愿意送给老周。老周主动下车去和他谈，最后，老周用以后再帮狗主人免费修5台车的代价，换来了这只小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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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把小黄狗带回家后，小周夫妻俩非常喜欢这只小黄狗。那段时间，我经常可以在林场的街道上，看到小周带着大肚便便的妻子散步，而那只小黄狗，就忠实的走在他们周围的不远处。 2000年5月的时候，老周家喜添了孙子。 5月底的一天，老周急火火的跑来问我有没有吃剩的抗生素和消炎药之类。我问他想用来干嘛，老周一边焦急的拿药，一边说去他家看看就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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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天下午，刚坐完月子的老周儿媳出门去买菜。因为菜市场离家很近，买了菜很快就能走回家，她就把刚满月的、还在熟睡的小婴儿留在炕上，四周用枕头给围住。 等老周儿媳买了菜回到家进了屋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那只已经长大的大黄狗站在炕上，呲着牙，眼神凶恶。它喉咙里一边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叫声，一只前爪踩在睡在枕头圈子里面的小婴儿枕头边上，眼睛还紧紧盯着熟睡中的小婴儿。 老周儿媳大惊之下，顺手抄起炕边的一把扫帚朝着大黄狗劈头盖脸的打去。说来也奇怪，那只大黄狗眼睁睁的看着扫帚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它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干挨着打，也不躲闪，也不乱叫。 老周儿媳见这狗如此顽固，情急之下，她扔掉扫帚，鞋也没脱就爬上了炕，她揪住大黄狗的尾巴想给拽下炕去。就在这时，她看到炕上枕头围成的圈子里面，小婴儿的枕头边上，大黄狗的前爪下面，一条黑亮黑亮的带子在动。 她上前揭开枕头一看，当场就给吓哭了。 那是一只有成年人的两支手指并起来那么粗，足足有20公分长的巨大黑色蜈蚣，面目狰狞可怕。它虽然已经被黄狗死死的用前爪踩住，但是还在不停的挣扎。 老周儿媳一边哭，一边抱起小婴儿就往外跑。等到她找来人进屋时，那只大黄狗还站在炕上没挪地方，它不停的呜呜叫，全身还在不停的打哆嗦。而那只巨大的黑色蜈蚣，在它的前爪上缠了好几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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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老周的小孙子没有被蜈蚣叮咬。而这只忠诚的大黄狗，当天就被闻讯赶来的老周赶紧送进了兽医站。林场的兽医给大黄狗做了处置后，他对老周说：我给打了几针。但是蜈蚣的毒不像蛇毒，根本就没有对应的血清。这狗被这么大的蜈蚣叮咬那么久，它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天晚上，我去老周家看了那只大黄狗。它躺在墙根下用木板搭成的窝里，双眼紧闭，舌头耷拉在嘴巴外边。它睡的是昏昏沉沉、气息奄奄，一只放在外面的前爪肿的比猪蹄还要粗大一倍。 老周几乎向所有他认识的人都讨要了各种不同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化在水里给它掰开嘴灌。大黄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在喂药的时候，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点低沉的呜呜声。 那只巨大的黑色蜈蚣，被老周用火钳夹住打死、砸断后，扔到鸡窝里。奇怪的是，鸡都不敢吃那只大蜈蚣。后来老周又把它夹出来扔在院子角落里，第二天，就被闻讯赶来的收药材的人买走了。 还好，这只大黄狗是一只命大的狗。在窝里躺了足足一周后，它又能站起来。一周半以后，它就恢复正常了。 这只大黄狗的事迹迅速在林场里传开，很多人在羡慕老周的同时，都在想为什么我家的狗看起来既懒且馋且蠢，要是有这么聪明勇敢就太好了。 那几年，这只大黄狗名声在外，它每年生的小狗，都会在出生前就已经被预定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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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的一天，老周庆祝自己60岁生日，他请了一些人去他家吃饭，我也在其中。 那天，老周很高兴，这完全可以理解。儿子儿媳妇孝顺，已经满6岁的小孙子又活泼可爱，这个60岁的生日是非常值得庆祝。 我站在院子里和老周说话的时候，小周提着一个铁笼子出了大门，铁笼子里面是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黄狗。 老周对我说：等下，咱们吃狗肉，我儿媳妇做的狗肉味道不错。这还是刚断奶的小狗，肉很肥嫩，有些骨头都可以一起嚼烂。 我走到大门口，看见小周走到门外不远的河边，他蹲下来，把铁笼子连同笼子里的小黄狗一起沉到河水里。不远处，老周家的那只大黄狗站在河边看着小周把装有小狗的铁笼子沉入河水里，它不停的在原地跳着、甩着脑袋、声音低低的哀叫着。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的几年，我看那只大黄狗，觉得它的眼神明亮，充满着愉快和警觉。不过，自从那天小周淹死小狗后，我发现那只大黄狗的眼神就一直充满着忧伤。 原来，狗的眼神也是会变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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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5月，有一天，我在林场的街道上碰到了已经退休了的老周。老周的儿子和儿媳早已经离开了林场，一家三口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城里买房定居。 一个人独居的老周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说有事要请我帮忙。 那晚，老周对我说：这只大黄狗，是咱们俩99年一起从大黑顶山那边林场给抱回来的。到如今它已经15岁了，还能生小狗。我听人说，狗如果养到15岁还能生，对养它的主人不好。但是我又舍不得杀它，我思前想后，想麻烦你，哪天你出车的时候，把它给带出去，找个几百公里外的山林给放了。也算给它一个好的归宿，总比卖给别人杀了强吧。 我看着趴在院子里的大黄狗，15年的时间，对狗几乎就是一生的时间。它确实是老了，毛色暗淡、体态臃肿、眼睛浑浊。它静静的趴在地上，下巴贴着地面，竖着耳朵，眼神充满忧伤，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 我问老周：你们有没有给它起个名字？ 老周说：没有，一只狗而已，要什么名字。 我答应了老周。 很巧，一周后，我又要去大黑顶山，那里距离我们林场足有300多公里。出发的那天中午，我把皮卡车开到老周家门口，老周牵着大黄狗出门，我打开车厢板，让它跳上车。 它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老周和我，最后还是跳上了车。它确实是老了，一身土腥味，动作也很吃力，远远没有以前那么轻快。 我扣上车厢板，忽然间想起了15年前，在大黑顶山山脚下的林场里，那只撅着胖胖的小屁股、挣扎着跳上我们的皮卡车、抱都抱不下去的小黄狗。 15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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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4点的时候，我到了大黑顶山。 还没有到那个林场，我就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车厢板，让它跳下了车。 我给它挥手，示意让它进路边的林子里去。它轻轻的摇动着尾巴，张着嘴，舌头耷拉在嘴巴外面，混浊的眼睛盯着我看，眼神忧伤、茫然，还带着讨好。 我上车，发动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它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小跑着跟了上来。我停了下来。 我下车，蹲在它面前，继续给它挥手，示意让它走开，别再跟着我。它还是轻轻的摇动着尾巴，舌头耷拉在嘴巴外面，混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眼神忧伤、茫然、困惑，仍旧还带着一丝讨好。 我再次发动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它还是小跑着跟了上来。我只得再次停了下来…… 象这样的走走停停，重复到第五次的时候，它终于明白了。 这次，我往前开的时候，它不再跟着我的车跑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它静静的站在路边，看着我的车越来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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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黑顶山回来后，我和老周过着各自的生活。直到两周后的一天，他来林场大院找到了我。 老周说：上次拜托你那事，你把狗放在哪里了？ 我说：大黑顶山山脚下啊，300多公里呢。 老周说：它今天又跑回来了…… 我大吃一惊，我问老周：它是怎么找到路的？ 老周说：我也不清楚，它瘦了好几圈，爪子都磨破了，看样子是一路跑回来的。 那天下午，我又去老周家里看了那条大黄狗。 大黄狗静静的趴在老周家院子里的泥地上，下巴贴着地面，竖着耳朵，眼神充满忧伤。这只老狗瘦了好多，鼻子干枯肮脏，毛色暗淡杂乱，有些地方还一片一片的脱毛了。它看到我进了院子，原本放在地上的尾巴轻轻的扬了一下，以示打招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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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老周又把大黄狗卖给了林场街道上一家小餐馆。老周后来给我说，他卖的时候，给餐馆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说好好待它，别让它走的太痛苦。 老周走后，餐馆老板牵着大黄狗，把它锁在了2楼的一间空屋子里。他原计划在晚上客人少的时候，再用绳子勒杀它。 那天晚上，餐馆老板带着一个伙计，手里拿着绳子上了2楼。 那间空屋子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大黄狗从地上站了起来，它看到了一个人手里拿着的绳子，15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它，这两个人来意不善。 在这两个人的围堵下，大黄狗左冲右突，毕竟那间空屋子的门太窄了，又被这两个人堵住一大部分，大黄狗怎样也冲不出去。后来，这只大黄狗一边躲闪、一边跳起来用身体去撞空屋子墙壁上的铝合金窗户。 等这两个人明白它的意图的时候，大黄狗再次纵身一跃，以和它年龄不相称的矫健、敏捷、还有决绝，硬是把铝合金窗户的玻璃给撞碎了。 那天晚上，这只15岁高龄的大黄狗，从餐馆2楼的窗户跳了下来，逃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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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当晚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餐馆老板寻找大黄狗的第一个目标地点就是老周家。 老周爽快的给餐馆老板退了钱，还多给了玻璃的钱，让他们别找了。 那天，后半夜2点多的时候，老周听到了院门外有轻轻的动静。老周起身，慢慢的下了床。漆黑的夜晚中，老周打开院门，果然不出所料，那只大黄狗，就蹲在大门口。 打那以后，老周和那只大黄狗一直形影相伴。我经常能在下午下班后，傍晚的林场街道上，看见老周一个人遛弯，而那只大黄狗，也慢吞吞地、默默地、摇摇摆摆地、跟在老周的身后一起遛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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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底的时候，老周突然患了白内障，一只眼睛几乎失明，闻讯匆匆赶回家的小周把父亲接回了城里治病。 出发前，老周把那只大黄狗带出家门，亲手交给已经退休了的另一位张大爷，请他帮忙照料几天。 张大爷也是独居的老人，自然是没有意见。 就在老周离开林场后的第四天，那只大黄狗就失踪了。张大爷遍寻不见，就给老周打了电话，告知此事。躺在医院病床上刚做完眼睛手术的老周知道后，他推测，天气这么冷，这只大黄狗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两周后，老周手术结束，眼病已经治愈，他一个人又回到了林场。当他打开自家院门时，发现那只大黄狗躺在墙根下用木板搭成的窝里。 寒风中，它静静的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满身灰尘、瘦骨鳞皴。老周上前去附下身子摸了一把，才发现老黄狗已经没有了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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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周担心父亲一个人在老家闷，他在城里又买了一只刚满1岁的、全身雪白的银狐犬，还给起了名字叫欢欢。小周趁着回家的时候把欢欢给带回林场，放在了老家的院子里。 一开始的几天，欢欢经常是一大早就毛色雪白、跃跃欲试、顾盼生辉的出门，但是下午回来的时候，它全身都脏的看不出毛色、神情惶恐、恍惚不安。没过几天，欢欢就拒绝出门了，老周遛弯它也不去跟着，它每天只是呆在老周的院子里，郁郁寡欢的望着大门外。偶尔出去跑一圈，都是快去快回，甚至有几次是被土狗们成群结队的追赶回家。 看着欢欢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林场的环境，每天备受土狗们欺凌，老周颇为无奈，他常常在唠嗑的时候，和别人说：我那只大黄狗啊...... 本故事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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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的关注和支持，接下来这个故事很长，会写到好几代人的故事，将连续更新好几天，敬请惠览。 许燕生今年43岁，他是我的邻居，我一直叫他生哥。 生哥是黑龙江人，大饼脸，高鼻梁，眼神犀利，身材高大，体型偏瘦，面色苍白，头发稀疏，额头上有深深的横纹。 生哥的父亲还健在，但是生哥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每次都当外人的面叫他招顺。生哥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后面的故事里会讲到。 招顺的老家在鹤岗，祖上好几代都是做教书先生开馆谋生。招顺当年是来林场的知青，因为身家清白、又会吹口琴，招顺在当时是一个知青战斗队的文艺骨干。 1968年9月的一天，在林场的一次晚间学习会上，大家照例高唱《社会主义好》等革命歌曲，招顺站在队伍最前面吹着口琴伴奏，兼做指挥。那时，知青们每天都有非常繁重的体力劳动，但是吃的总是不够。在有气无力、高低不齐、强弱不一的合唱中，招顺似乎听到了一句有点异样的女声合唱。 招顺一边吹着口琴、一边仔细倾听着，后来，当他确定那是一句异样的歌词后，就打手势让大家都停止了合唱。 他找到队伍中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小姑娘，那是一个新来没几天的朝鲜族女知青，老家在佳木斯。她两只眼睛都有一点斜视，性格很内向，少言寡语，同时她的年龄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小的，才17岁。 招顺让那个小姑娘独唱一次《社会主义好》，众目睽睽之下，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最终，在大家的催促下，小姑娘开口了，她低着头，小声的唱着：咚锵锵儿好，咚锵锵儿好，咚锵锵儿咚锵锵...... 全场哗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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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招顺的询问下，这个可怜的、瘦弱的17岁女生，语无伦次的、结结巴巴的说清楚了原因。原来，她的小学和初中都在佳木斯一个相当偏远的朝鲜族乡村学校就读，当时的音乐老师为了教这些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的朝鲜族孩子们尽快学会歌曲，就把所有歌词都改成类似咚锵锵这样的象声词，期望先记住音调再说。 但是，也许是缺乏语言天分，这个女孩子学习普通话比别人困难的多。她经常在紧张和慌乱的时候，把本来已经学会的普通话都给忘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是同一首歌，歌词不一样也应该可以的。 还没等招顺反应过来，在场的觉悟高的知青们，就已经对这个瘦弱矮小的女生开始了批评和斗争。在他们看来，这个女生分明是在找借口，她胆敢篡改革命歌曲的歌词，就是对伟大社会主义道路的否定和蔑视，就是对党和国家的明目张胆的挑战和反攻，篡改歌词如同造谣投敌一样罪大恶极。 最后，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姑娘，在知青点领导的授意下，被推搡着关进了禁闭室。 第二天早晨，当知青点的领导正在准备一次更大规模的批斗大会时，那个小姑娘却再也无法来到会场了。早在头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一只衣袖撕了下来。然后，她爬上木头柱子，用衣袖，把自己瘦弱的身躯挂在了禁闭室高高的房梁上，也把自己17岁的豆蔻年华永远的终结在那个黑暗的禁闭室里。没人知道那个漆黑的夜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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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顺此后的人生道路，却异常的一帆风顺。 半个月后的一天，招顺劳动回来后一时技痒，他用毛笔，在男知青宿舍的木头大门上写了两句诗：把红旗插遍山头，让战歌飘满原野。结果那天正好有领导来视察，招顺漂亮的毛笔字和顺应时代的创作能力马上被领导看中。从那以后，招顺脱离了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投身于唱歌写标语的宣传工作之中。 招顺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他白天全力投入到宣传工作中，晚上还坚持笔耕不辍。招顺写了大量的文章向山外的报刊投稿，终于，漫长的等待之后，招顺有一篇充满革命觉悟的文章被市里的报纸刊登了，随即，招顺成了宣传队的领导。 1970年3月，招顺结婚了，妻子是林场附近一个屯子的会计女儿。 1971年的1月，招顺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个女儿。招顺夫妻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这个女儿生得很漂亮，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密。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时间到了1972年，招顺经过几年来不懈的努力，已经成了她妻子出生的那个屯子里的文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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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7月中旬的一天，招顺在屯子里看见宣传队的标语写得不是很端正。他一时技痒，当场走过去就要了笔和颜料，他既不用铅笔描边，也不用直尺找平，一口气就在墙上刷刷刷写了10个漂亮的老宋体大字：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在周围人们敬佩和羡慕的目光中，招顺写完大字，放下了笔和颜料，随即开始了对站在周围的同事们的指导和教育。 就在这时，招顺手下的一个办事员匆匆的跑到旁边，他急切地看着招顺，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这时的招顺正在口若悬河淘淘不绝，他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口头训诫，一边严厉的瞪了一眼这个办事员，办事员自然知趣的再也没有打断他的讲话。 经过在宣传队的几年锻炼，招顺的口才变得很好。那天，他站在留有自己墨迹未干书法的墙边，一口气连续讲了40分钟，从亚非拉国际形势到屯子里的具体工作，他没有事先准备草稿，居然没有一句重复的话。招顺讲完后，周围站成一圈的人们热烈鼓掌。 带着领导常有的欣慰和谦虚，招顺微笑着，也轻轻的、动作柔和的拍了几下巴掌，作为回应。这时，他看向那个已经在旁边等了40多分钟的办事员。 那个办事员也带着谦卑的笑容鼓掌，他不敢靠近招顺。招顺停止鼓掌，轻轻的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办事员靠近招顺的耳边，轻轻的说：领导，您的闺女生重病了，您的爱人让我叫你回去，我刚才不敢打断您对革命形势的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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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当招顺匆匆赶回家，却发现妻子已经抱着孩子去了赤脚医生家。他赶忙又跑到赤脚医生家，却看到自己的女儿以一种奇怪的、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双眼向上翻着；医生蹲在锅灶前，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 招顺的妻子一边哭一边讲：下午没注意的时候，孩子乱揪着吃了一些草籽，很快就变成这样了。 赤脚医生满头大汗的解释：可能是马钱子中毒，我在熬甘草绿豆汤解毒。 招顺站在旁边，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慌乱，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孩子的情况越来越危急，煮好的甘草绿豆汤也喂不进去，顺着嘴边一股股流出来。仅仅15分钟后，被招顺夫妇象掌上明珠一样宠爱的女儿去世了。 1972年的9月初，招顺妻子再次怀孕。但是，还没到两个月，她不小心在河边摔了一跤，又流产了。 1972年的12月，招顺妻子第三次怀孕。 1973年9月初的一天中午，天气炎热、红日高挂，招顺妻子一个人在家，她把冬天的衣服一件件搬出来晾在院里晒。当她回屋去拿最后一件大衣的时候，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把她击倒在地上，她眼前发黑，低着头，死死的靠住门框，艰难的站住身子。 夏天中午炽热的空气中，她觉得有一团湿淋淋的东西沉甸甸的坠在自己的裤裆里，她看见了一股鲜血顺着自己的小腿流出了裤脚，在泥地上流成一条蜿蜒的红色带子。 一只燕子站在招顺家的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 那天，许燕生出生了。 |
| 未完待续，明天继续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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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燕生出生的那天，闻讯赶来的招顺看着躺在襁褓里的儿子，他顿时觉得腰杆变直变硬了很多。 他脱口而出，给儿子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许红革。 在许红革满月的那一天，招顺心情大好。晚饭后，他躲在家里，把岳母私酿的、藏起来的一小罐烧酒喝了一大半。 那天，后半夜，月亮已经下去了，繁星满天，招顺起身去院子里解手。他蹲在茅房里，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个东西老是在头顶晃来晃去，同时还有轻微的、吱扭吱扭的什么东西互相摩擦的响声。茅房隔着一面木头棒子墙，过去就是鸡窝，他以为是风把鸡毛和蜘蛛网吹了过来，就伸手去头顶一挥。 并没有什么鸡毛和蜘蛛网，招顺在头顶挥过的手却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心下诧异，打开手电筒，抬头一看，手电筒昏黄的光柱中，有个长长的人影直直的垂挂在茅房的房梁上，还在轻轻的摆动。而招顺的手，刚才碰到的是那个人影一只没有穿鞋的右脚，那只白生生的右脚，在昏黄的光柱中泛着惨白的光。 妈呀......招顺一声大喊，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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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秋天后半夜里，招顺的这一声大喊，连邻居家的狗都听到了动静，开始汪汪叫了起来。招顺的岳母和妻子也惊醒了，招顺的岳母在堂屋里睡意朦胧的问：顺子，咋了？ 到底是做过干部、见过大场面的人，招顺关了手电筒，拼命强忍着满身的恶寒、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他站在堂屋的窗户下面，冷静的安慰了岳母和妻子。他尽量语气平和地说刚才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妻子埋怨了几句，而岳母则什么话也没有说，院子里又重归了宁静。 招顺从厨房窗户下面的柴垛子上面摸到一把柴刀，他一手握着柴刀，一手举着手电，慢慢的再次走进了茅房。 手电筒的光柱照射下，茅房里面，房梁上面，并没有任何人影。 招顺长出了一口气，他开始在心里笑话自己，心想自己当真是酒吃多了眼花了。他关了手电，把柴刀放在面前的地上，重新蹲在了茅厕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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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顺解完手，走回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他突然想起来手里面还提着一把柴刀，就走到厨房门口，然后把手里的柴刀放在厨房窗户下面的柴垛子上面。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招顺听到厨房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到厨房的两扇木门虚掩着，两扇木门正中间留着一条黑洞洞的门缝。 招顺心想，也许是岳母起床了进了厨房，这老人家一向有早起的习惯。 招顺打开手电筒，伸手去推厨房的门，手还没有碰到门板的时候，他在两扇木门正中间那条黑洞洞的门缝里，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有点斜视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柱下，黑亮黑亮，充满着怨恨，怒目圆睁...... 招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把手电筒的灯头抵在自己的身上，不让一丝光线再射出来。他一步一步慢慢的后退，到了堂屋门口，招顺一屁股瘫坐在堂屋的石头台阶上。 在秋天冰凉的露水里，招顺一直坐到天色发白，才站起身，他看向厨房的门口，两扇木门虚掩着，木门扇正中间留着一条黑洞洞的门缝。 招顺慢慢的推开了厨房的两扇木门，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切依旧，瓶瓶罐罐们整齐的摆在案板上，静静的反射着清晨的光线，并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招顺重新关好了厨房门，他回了堂屋，躺在炕上，听着岳母、妻子的鼻息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许是受了风寒，也许是受了惊吓，打那以后，招顺的声音就嘶哑了。而且，再也没有恢复正常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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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招顺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但是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是状态很差，错误频出。对此他的解释是，昨晚伤风感冒了，身体很不舒服。他的上司对他带病还坚持干革命、轻伤不下火线的热情大加赞赏。 中午下班的时候，招顺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半天病假。但是他吃过午饭后，就骑着自行车，悄悄的去了5年前他指挥大家合唱的那个知青点。 在知青点里，招顺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找到了一个当年进去过佳木斯女知青自杀现场的人，招顺嘶哑着声音、编造了许多个正当的理由、尽量小心地去了解当时的情形。 根据那个人的回忆，当时，他们打开禁闭室的房门时，那个女知青已经静静的吊在房梁上不动了，她的右脚是光着的，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袜子。因为禁闭室是用一间没有窗户的谷仓给改造的，房梁很高，所以人们不得不顺着柱子爬上房梁，割断挂在房梁上的衣袖，才把人给放下来。 下午3点多钟，回来的路上，招顺骑着自行车，心不在焉，神情恍惚。 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却早就乱翻天了。 原来，招顺的岳母，一只胳膊的肘关节患有多年不愈的风湿病。她从赤脚医生那里得知了一个偏方，就是用苍耳的叶子，捣成汁，敷在肘关节上。那天，招顺的岳母采了一些苍耳的嫩叶，用一个小碗捣好一碗绿色的汁液，放在炕桌上，然后她又转身去干别的活，把碗就给忘记了。 当她想起小碗里还有药，走到炕边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小碗已经从炕桌上掉下来，正好不偏不斜的砸在躺在床上的许红革脸上，他满头满脸都是绿色的植物残渣和汁液，被发现的时候还在有滋有味的吞咽。但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哭叫一声。 等到招顺的岳母和妻子两人手忙脚乱的把孩子脸给擦洗干净，才发现许红革的脸已经又红又紫，肿的象一个大馒头。而且，因为吞咽了一些汁液，许红革的嘴唇都开始发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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