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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小法医妙破警察母亲被害奇案,凶手竟然是……[第46页]

作者:周流敏
首页 上一页[45] 本页[46] 下一页[47] 尾页[5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如此张冠李戴,肯定和洪宇在一起。他本想早挂电话,见她应变快,只好配合她演完。
    倪虹别过洪宇匆匆赶回心隅,尤超已经在她办公室等着了。听了尤超的介绍后,倪虹打开书柜后面的暗门,把他带到了三楼的办案区。
    手机和U盘里的数据倒出来后,大伙儿都惊呆了。U盘里是一段视频。视频很短,却很血腥。镜头前是一个男人暴打别一个男人的画面。施暴的是洪宇和另一个男人,被打者不认识。那人被打得鲜血直流,奄奄一息。在他愤怒地挥拳时,倪虹看见有一个东西从他的手腕掉了下去,恰恰落在那个奄奄一息人蜷缩的身体窝里。那人触到这个物件后,即刻就摸到手里夹在身体的隐秘处,渐次藏了起来。
    倪虹明白了,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就是老王之前派去的卧底,而那个被他藏起来的物件,应该就是当年她送给他的那只手表。
    这个视频是怎么落入马国手中的不得而知,但马国肯定是因为这个视频而丢了性命。
    手机的数据很庞大,经过一条条甄别,找到了一段录音。经过数据还原,声音很清晰,正是卢山给马国下达的出警命令:“三角旺,有一个线人提供重要线索,你去跟他接个头。看看什么情况,再向我报告。”他当时录了音,可能是已经预感到什么了。
    “倪姐,视频后面还有一个文件。”这是一张视频抓拍的图片,是一个男子开警车后备箱,然后放进了一个手提袋。
    时间是2012年05月30日晚上7时20分。
    “王网,把这个男人拉近放大。尤超,你来看看,他像谁?”
    “这身影像是陈兵,具体还得经过图像识别对比。”
    “这辆警车肯定就马国当晚开的那辆了。尤超你要赶紧查清这辆车。”
    “现在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卢山指使陈兵做局,联合洪宇杀了马国灭口,就因为他得到了洪宇杀人的视频。下一步关键是,怎么撕开他们伪装的面具。”

    “先别惊动他们。我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线索,这两个人做的肯定不止这么些。对了,你不是说还有富怡夜总会四楼包厢的事吗?”
    “我已经派过人去了,上不了楼。上楼得刷卡。普通人连接近都不可能。”
    “我们不能上四楼,就只能在楼下等了。这样吧,你派人去楼下盯着,哪些人,哪些车。必须整晚不间断盯着。然后跟踪。我也会另外想办法。看能不能搞到四楼的卡。”
    “会不会太危险了。被发现怎么办?”
    “不危险就拿不到我要的东西。这样吧,明天我来组个局,向你致歉,到时候我会提议去富怡放松心情,到时候再看没有机会。”
    “我们俩直接动手,目标太大了。这样,我连夜从黑水调一个女同事来配合。”
    “这个女孩必须是新入警的,无人识得,还必须漂亮会跳舞,还得是警校毕业,有基本的警察技能,完事后可以马上送她出去学习。”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这个女孩符合你所有的要求。”
    “让毛小军通知各大媒体的记者,埋伏在楼下,一旦我们得手,让他们马上上楼,全程实拍实录。还有,你人在明处,要时刻提防卢山,万不可步马国的后尘。我现在闹不明白的,这个马国是怎么惊动洪宇的,怎么就招来了杀身之祸了呢?”
    “他把视频拿给卢山看了,卢山出卖了他,将真相告诉了洪宇,然后被洪宇做局杀掉?”
    “他在边城当刑警队长时间不短,也深知卢山与洪宇的关系,他不可能这么轻率,置自身安全于不顾的。如果他信任卢山,后面也就不可能进行电话录音了。”
    “或许是马国得到视频的情况,被第二人知道了,这个人出卖了他,才致他招来杀身之祸?”
    “你怀疑这个人是陈兵?”
    “我们可以查查这个陈兵。看他都经历了什么,来推测他与马国之间的关系。”
    很快王网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陈兵的从警履历。他毕业分配后,呆过两个基层派出所,呆过治安大队,最后才到刑警大队。而最令人奇怪的是,他走过的那四个工作单位中,居然有三个与马国重叠。
    “他们俩到刑警队的时间是一致的吗?”
    “是的,同一天。而且马国在治安大队做教导员时,陈兵也在治安大队做中队长。时间也是一致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马国一直视陈兵为知己、心腹。他把最私密的视频拿给陈兵看,两人可能还商讨过怎样躲开领导的盘问。可谁曾想得到,他被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出卖了。”
    “看来,这个陈兵,是一肚子坏水。我会着重看着他的。”
    “他去北京,有跟你请假吗?”
    “他去北京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没有跟我讲过。”
    “你回去问问毛小军。如果他外出没有跟任何领导报备的话,我们就以违反八项规定、私自外出未经请假为由,请求纪委跟他讲讲纪律。”
    理~
    47扫荡
    富怡的夜迷幻而富丽。这是到边城数月以来,第一次涉足夜总会。她不喜欢这类地方,纸醉金迷,空气里都是腐败的气息。它们消弥着人的意志,使美好与肮脏成为密友。
    今天的富怡之行是她提出来的。洪宇一直很小心地在她面前规避着富怡,就是怕她不喜欢。所以,当她提出要去富怡时,他眼里满是警惕、不解。撒谎现在是她的专业,自是信手拈来。
    “早就听说,边城最美的不是山水,而是富怡的夜晚。今天难得有兴致,不如洪总带我们去瞧瞧。”
    “几位局长们都有纪律在身,怕是不愿去这种场所,我们还是去喝茶吧。今天去芒山的德瑞总部,我放了好些体己茶,欢迎各位品鉴。”
    洪宇打岔。
    这种地方,他可以去,她不能去。那些女人,虽则打扮得富丽堂皇,在他看来,她们只要接近她,就是对她的玷污。
    “局长们也不能在自己脸上贴标签吧。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然后她拿眼睛去看卢山。“卢局长在边城呼风唤雨,哪有他搞不定的事儿。”
    “一定要去吗?尤超,你怎么看?”卢山看向尤超。
    “我才来数月,边城的各界对我陌生的很,我不怕。倒是卢局主政边城多年,怕是熟识的人太多,太扎眼。”
    “扎什么眼,我们又不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一起。洪总会打算好的。既然倪虹想去,难得她一个女人有这个兴致,我们就带她去开开眼。”
    倪虹想去那个最富丽迷乱的大厅,被洪宇否决了,直接到了四楼。四楼也是一个大厅,不同的是,这个厅没有旖旎的灯光、香艳的美酒。只有一群落落寡欢等场的小姐。
    用乱花渐欲迷人眼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这些女孩平均年龄不过超过二十五岁,正是吹弹可破的年纪。精致的妆容、妖娆的身姿。
    倪虹好不自在。
    她们实在穿得太少了。镂空的纱衣,令胴体更加曲线峰回。下身是超级短的迷尔裙,倪虹一眼都看不台。太短了,比孙悟空的虎皮裙还短。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包厢,甫一坐定。一群女孩鱼贯而入,站着任人挑选。第一批,没人挑。并不是这些女孩不够好,应该是大家还都有些不好意思
    。
    老鸨使个眼色,她们蛇一样蜿蜒而去。不一会儿又来一批。大家又都不挑。
    洪宇发话了。
    “都不挑,富怡的脸要挂不住了。”
    “洪总不用挑一个吗?给我们带个头嘛。”尤超很是认真地打趣着。
    “今天是专门给你们俩挑人,我已经有人了。”说着,他长手一伸将倪虹揽入怀。倪虹肩一抖躲开了。
    “我建议要么都挑,要么都不挑。不然,我坐不住。”
    “洪总见惯风花雪月的,不挑就不挑吧。”卢山冲一个高眉锥脸的女孩招了招手,她就款款坐到他身边来了。
    “小尤,挑一个。没有合眼的,就再让换。”
    尤超手一挥,剩下的姑娘就又蛇一样游出去了,又进来一批。
    这一批女孩里边,有一个青涩扭捏的,倪虹知道,她肯定是尤超调来的新警。尤超在几个女孩间举棋不定时,卢山发话了,“这样吧,中间第二个,看起来刚入行的样子,也漂亮,可以选。”
    尤超顺从地选了她。
    场面很是尴尬。倪虹有点坐不住,但必须强忍着。因为有她在,卢山也放不开手脚。尤超自然是更不自在。这个包厢在纸醉金迷的富丽显得过于圣洁了。
    倪虹去吧台点歌。她点了一串歌,要求大家唱起来。也不管他们唱不唱,她先唱了。美其名曰抛砖引玉。有了她暖场子,他们才渐次放开手脚来。她在唱歌,他们跳舞,大家都在尽量进入角色。
    情势急转得有点突然。那个女子突然扇了尤超一个耳光,捂着脸跑出去了。
    “哟,明明是她打我,她倒还捂着脸哭出去了。富丽的小姐什么时候改学圣母了。”尤超抚了一把自己的脸,悻悻地自嘲。
    “老板不好意思,另外挑一个吧。”很快妈咪就又领着一水姑娘进来供选。
    “老子今天就认定她了,把她给我叫来!”尤超跋扈地说。
    妈咪领着姑娘们出去,一会儿又领着那女孩进来了。那女孩拗着,站着,不肯坐到尤超身边来。
    “她,我每天都来点。不要被别人点走了。不陪我,谁都不许陪!再不然,就滚蛋,别在边城混。”尤超火了。
    妈咪看着洪宇,等他示下。
    “我朋友的话,听懂了吗?这个女孩是几号?”
    “128号,叫芳芳。”
    “这个芳芳从今天开始就只能陪尤老板。你认准了。”话到这个份上,芳芳只得委委曲曲地坐到尤超身边来,任他搂着抱着。
    经这么一闹,气氛轻松了。倪虹给他们点了一串合唱,任他们四人唱着。然后冲着洪宇招手,走了出了包间。
    “我们走吧,我在这儿,他们放不开手脚。”
    “我们去哪儿?”
    “我乏了,先送我回去吧。”也不管他的态度,她顾自上了下行的电梯。
    “这么早,回去多浪费。我们走走去?”他跟进电梯里,亦步亦趋。
    “不了。”
    “你似乎不高兴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替她们可惜。如花似玉的年纪,留下的全是些乱糟糟的回忆。”
    洪宇一愣,还没琢磨透她话里的意思,倪虹已经打的走了。
    数日之后,富丽被端。其容留卖淫及聚众吸毒的新闻,充斥了全国各大媒体。被抓的吸毒人员和嫖客塞满了边城的看守所。此次事发,系有人在富丽卧底,带着随身秘拍设备,联系省厅的行动队一举将富丽扫荡。滇省的媒体记者,随队跟拍,画面香艳、混乱,不忍直视。
    最重磅的消息是,被查获的吸毒人员中,居然有边城警界的几个中层领导。他们当时正在一个包间里吞云吐雾、欲死欲仙。当行动人员冲进来时,他们正沉浸在迷幻世界,以为毒品的制幻效果又达到了一个新境界。
    现场混作一团。等候在楼下的接应人员,堵住了一个慌慌张张出逃的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毛小军截住了他。带回警队检测、盘问。此人居然是边城市领导的秘书,他当晚陪领导在富丽玩,见到行动人员,扔下领导自己一个人跑了。毛小军即刻与行动人员取得联系,得到反馈,所查人员中并没有在边城市任领导职务的。直到毛小军把该领导的名字报过去,才找到。此人叫李利于,市政府的秘书长。他自报的职业是商人。
    李利于入案,惊起边城朝野的一片鸥鹭。滇省厅直接把此案报与省纪委。省纪委次日晨便把李利于带走调查。边城的事,出的太大,卢山被厅长召到昆明训诫问责。
    卢山也很委屈,这么大的行动,居然绕过了他。连边城公安局的几个中层领导也折了进去。万幸的是,那晚,他不在。不然,就没机会坐在这里听领导训话了。他被责令整改,队伍的事和治安的事要一块儿改。限期回复,厅里将随时对边城治安状况和边城局的队伍状况进行明察暗访,一旦发现整改不到位,他这个局长就直接撸了。
    回到边城,卢山震怒。在省城受了那么大的气,回到边城却更气。此事,若没有边城局出内贼,断然不可能陷于如此被动、难堪。他要从内部查一查。
    他最先怀疑的自然是尤超和毛小军。好好的一个边城,安静了这么多年,这俩货来了才几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他把尤超叫到办公室。尤超没有坐下,而是非常恭敬地站在他对面,作自我检讨。
    “卢局,这几天我深刻反省了自己,近期行为确有不端,险些酿成大错,给局里丢脸。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去这些娱乐场所了。在此,我向您及党委作出深刻的自我批评。”
    卢山看着尤超,演得太好了,说到点上,那晚自己也去了,说他就等于打自己的脸。
    “坐吧。咱们运气好,不然边城就要更出名了。按理说如果省厅在富怡蹲点多时,肯定会重点等着逮咱俩的。怎么舍得放下我们这样的大鱼追小虾米。”卢山假装想不通。
    “他们不是逮住了李秘书长吗?那可是比咱俩更大的鱼。他们肯定不打无把握的仗。”
    “局里马上进行整改。那几个中层领导先停职,纪委已经在查了,但愿别再查出什么下不了台的脏东西出来。”
    尤超想说,敢吸毒,肯定全身是脏。但他说出口的却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他们几个,平时在各自的岗位上也都是很有口碑的。”
    “让局纪委自查一番,对各个分局、派出所、大队都行行一次自查。万不可让这种败类隐藏,在边城公安队伍里面。”
    打发走了尤超,卢山超级郁闷。这个尤超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扔给他一屁股的烂事。他得和洪宇碰个头,合计合计。这事儿得理出个头绪来,不然以后这种下黑手的事还有得受。
    更~
    48背影
    北京的夜,璀璨而拥挤,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中,陈兵很迷离。离开北京有多少年了?他轻易不敢回北京。没有人会相信,他一个公大毕业生,居然在边城那个小城混,而且还没混出个子寅卯丑来。空怀的满腔抱负,早就在分配前夕的那段岁月给磨灭了。
    当初他也是公大的骄子,不论是公安业务还是警务技能,都是同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他以为能留在北京,至少是可以留在滇省厅。
    可事实是,他被分回了边城。而导致这一切的,就只因为他没有一个好爸爸。他被排挤回了边城。照理说边城也是一个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可不他想了。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那些所谓理想、信念早在毕业分配的那段岁月里,被现实给埋汰了。还是挣点钱实在。比如此刻兜里揣着一张无限额的卡,来到首都这花花世界,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地花钱了。
    他到王府井买了一个手包,给老婆买了一个背包。然后给几个在部里当领导的同学各买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是小礼物,价格老贵,看着精致,但不显眼。同一批的同学,大多都混到处长了,他还是个小科级,而且还是副的。幸而这些处长还给他面子,肯出来赴他的饭局。这也是看在当年他在校的影响力的份上。
    一顿饭吃下来,酒喝了几瓶,醉倒了几个。他连自己是怎么回酒店的也不知道。不过,这一餐饭吃得很值,席间他听一个高他一届的校友无意间说了一句:师弟,边城是毒品出入的边境,边城的制贩毒形势严峻,你们为国守边境,确实辛苦了。
    他想说,他们一年到晚并没有破获什么制贩毒的案子,转念一想,不妥,改口说:“不辛苦。我们也只是尽职而已,到哪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不敢在北京多呆,他马上飞回边城跟洪宇复命。他没有转述,还是复述了缉毒局那个副处长的原话。洪宇听了后,眉头紧锁。北京高层既然认定边城是毒品制贩集散地,肯定是会拿出手段来整治的。
    现在各方面均丝毫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只说明两个问题:一近期会有大动作整治;二已经在暗中整治。还有一个问题更为严峻,那就是,他可能已经进入了高层的视野了,或者说正在成为高层锁定的目标。再联想最近发生在边城的一系列折戟事件,他不禁想起叶查的怀疑。
    他问了叶查,问他派去饶城的人查得怎么样了。饶城查得的情况与倪虹自己所言,与陈兵在内网上所查都空前一致。
    这种空前一致也很要命。要么是事实,要么就是统一口径了的事实。至于到底是哪一种,他无法证实。如果这个女人是别人,他会义无反顾地做掉。她是倪虹,他不能。他宁可相信,她是来与他续旧情。
    “查查,她从饶城离开后的轨迹。”
    “你也怀疑她了?”
    “我是为了更相信她。”叶查会心地笑了,老大终于有救了。
    叶查查到了她骑行进藏和自驾入滇的帖子。这个帖子真热,有上百页之多。两人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翻到后面几乎都要相信倪虹了。以洪宇对她的了解,她就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干这种事,足以证明她完全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
    “她就是这么一个不拘一格的人,没有哪个领导能容忍她这样由着性子。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洪宇揉着双眼,打算离开。叶查不死心,还是顾自不断地翻页。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来得太过蹊跷了。
    “她可真能玩。可我总觉得她在你面前所表现的与在这个帖子所展现的样子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洪宇睁开眼睛问。
    “你看,这帖子里所展现出来的是一个干练而精明的女人,而在你面前,我看到的是一个柔弱而温婉的女人。一个女人身上,怎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就是一个矛盾体,这就是她无可替代的特质。”
    叶查翻到一张,他们几个人向着夕阳的剪影。倪虹给这张照片取了个名字:追赶太阳的我们。
    “她还很有才华,难怪你念念不忘。”叶查正要往下翻页,被洪宇止住了。
    “退回去,退回去,再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没什么看头,是背影。只是被夕阳渲染着,有种莫名令人向往的情怀。”叶查说着,还是依言退回到了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们骑行时照的。都背着装备。田磊和王网都在。倪虹站在他们两中间,像一个U形的波谷,再往两边是比田磊和王网更高的几个骑友。
    洪宇看着这两个背影发呆。
    这两个背影有点眼熟,很像那次在苍山看到的两人。他不敢妄断,让叶查把照片打印出来,尽可能地放大。然后把其它人剔除掉,单纯就看他们俩。越看越像,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如果这两个就是在苍山遇见的两人,一切便迎刃而解。倪虹要救他们也就有了理由,倪虹和他们是一伙的?
    那这些人的身份就太令人不安了!
    他们做这么大一个局来到边城,肯定是为了他。
    她真的有这么可怕?他心底一阵绞痛。
    他以为痛会马上过去,并没有服药。他默默地坐着,细想倪虹来到边城每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似乎是天衣无缝的,他并没有察觉出她的任何不妥。若不是叶查紧咬着不放,他根本就不会再查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额头渗出豆般的汗粒……
    “她想要什么,她最终会对我做什么?”
    他在心底反复问自己,心绞作一团、痉挛了,他的心绞痛在无任何征兆之下,又发作了,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叶查赶紧把药给他找出来,帮他服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哥,这痛最近怎么老发作?刚刚还好好的,是哪儿不对劲了?”
    “没什么。”他没有向叶查说明实情。
    一旦把担忧告诉他,他马上就会对倪虹动手。他没有阻止的理由,却又舍不得置倪虹于险境。
    “这痛本就因她而起,见到她就止不住了。”
    “这个女人可真是你的劫数。”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就别再怀疑她了,她的事,我来做。”
    虽然心里已经对她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还是亲自质证才更稳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倪虹,听听她亲口是怎么说的。
    更~
    49血夜
    边城的平衡从此被打破了。那个李利于秘书长,被检测出了艾滋病。这对于长期吸毒的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但他作为政府的高级官员,居然也患有如此肮脏不堪的病症,令人瞠目结舌。按说,在边城这样一个毒品泛滥的边境城市,对爱滋病是不必大呼小叫的。
    可他是政府的高级官员,这意味着艾滋病攻破了边城最后一道防线,渗透到了边城的各个领域。
    边城人心惶惶。
    很快公安局的那四个涉毒的科所队长,也被检测出了艾滋病毒。如果他们不吸毒,倒还可以推说得过去。毕竟之前都在缉毒阵线呆过,警察被患艾滋病的毒犯抓伤传染也有先例。
    可是,他们是在吸毒现场被抓,百口莫辩。若要问他们是怎么染病的,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与聚众吸毒接蹱而至的就是聚众淫乱,风月场的女子,又都吸毒,谁弄得清是互相供毒时染上的,还是不洁性行为染上的呢。
    站在江边,她望着远方秀丽的景致,及这景致之下,宁静而美丽的家园,心里一片荒凉。这么美好的边城,内里却是一派溃疡,烂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为了遏制边城层出不穷的孕妇贩毒现象,公安部已经针对滇省出台了新的规定,贩毒的孕妇,达到50克的,一律予以羁押。
    尤超还想再拿一些陈兵的证据,他让毛小军近期密切注意陈兵的动向。没想到,人家出手了。
    自毛小军来了之后,陈兵在警队越发没有安全感。以前是代行队长之职,现在什么事都得听毛小军的,心里非常不爽。所以,他对毛小军的动向更是十分关注。随时准备着捞着他一个岔子,到卢山那参他一本。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富丽被端的第四天,他跑到卢山办公室,神神秘秘地关了门,郑重其事地向卢山报告了他的调查结果。
    “当晚毛小军带回来了一个人,是李利于秘书长的秘书,那人是在做过盘问、检测之后,才送走的。也正是因为此人,行动队才扒出李利于的。”
    “李利于的秘书叫关杰,此人现在何处?”
    “交由行动队处理了,羁押在看守所。”
    “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当然可靠。毛小军他才来几天,就以为整个警队跟他姓毛了。我虽没当上队长,毕竟兄弟还是念旧情的……”
    “哎,你可惜了。要不是他插这一杠子,你现在已经是刑禁毒大队长了。”
    “我正是感念卢局的关怀,时刻不敢忘了局长的大恩大德。了解到真相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跑来向您汇报。”
    卢山听了后,默默地坐了好久,摆手让陈兵退下。然后给洪宇打电话。
    这两天与洪宇碰了几次头,前期倾向于怀疑尤超,看来,前期的推断是对的。肯定是尤超和毛小军联手摆了他一道。
    “他们应该还有内应。让你查那些小姐的去向,查得怎么样了?”
    “还真查出一个,巧得很,那个一直被尤超钦点的芳芳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巧的是,出事的那天,她没来,之后她就消失了。而更巧的是,那天我们去富丽,居然是她来上班的第二天。”
    “不用再卖巧关了,她肯定是内应。留有资料吗?还能找得到否?”
    “留的是假身份。”
    “我估计他短期内也找不出人手来,肯定是黑水新入警的女警。我会让人去查。”
    “那毛小军怎么办?他是留不得了。先斩去尤超的一只手臂,接下再慢慢收拾他。”
    “你做的事不必跟我说。你手下做事要稳妥。现在风声紧,比不得之前。”
    “我做事,你放心。”
    那是一个雨夜。南方的雨下起来太过恣意,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听劝,只管任性而为。独居的毛小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喜欢雨夜。与其说他喜欢雨夜,不如说他怕雨夜。他怕这样的雨夜,他坐不住。
    这些人为了等这样的一个雨夜,已经等了许久。终于,在今晚等来,他打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等候者的视线里。
    他在雨里踽踽独行,思念着离他远去的爱人。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他抱着她渐凉的身躯,奔跑在雨的夜里,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腌碎了他剽悍的心。
    奋战在刑侦缉毒一线,他以为已经练就了一颗坚硬无缝的铁心。没想到悲痛来临的时候,它是那样的脆弱。他哭得那样孩子气,鼻涕眼泪糊了脸,碎了的心,至今无法粘补。
    突然他扔了伞,任凭大雨狂暴地拍打着他的脸,任凭泪水流进他的心……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他飘了起来,飞了起来,慢慢地升上了空中。他看见了她和孩子在向他招手,他向她们飞奔而去,向幸福而去……
    雨帘那么密,那么柔,却是罪恶最好的帮凶。那辆撞击他的车飞驰而去,没有在雨夜里留下任何印迹。当毛小军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察觉不出温度的躯体。
    次日凌晨三点,一个早起的清洁在清扫落叶的时候,发现了他。他躺在被雨水洗净的街道中央,安静得如同深处一场恬静的梦中。
    没有血迹,没有褴褛,安宁而洁净。令靠近者以为只要拍拍他的肩膀,他就会一个轱辘坐起来,挥挥衣袖,生龙活虎继续余生……
    清洁工按自己的预想拍了拍他的肩,他没有醒来。睡得那样沉。虽说南方的深秋不冷,但凌晨的露水过于湿寒,不应这样任性躺在马路中央。清洁工再次打扰他。这次推了他的手臂。手臂的回力令人疑惑,像一截空泛的枯枝……清洁工扯了一把,手臂居然趁势离开了原体,传给他一股惊悚的欢脱感。
    清洁工意识到什么,伸手去试他的鼻息……
    尤超赶到时,毛小军已经被救护车带走了。他站在空寂的街头,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暴怒。
    没有天网,没有目击者,现场没有任何遗留物。被雨水洗刷过的街道洁净而冷寂,成为无辜的共犯。
    他一拳砸在路面上,鲜血如一枚被砸烂的蕃茄,浆汁迸溅……
    “是谁撞你了!是谁?!”
    声嘶力竭,他哭倒在街头。
    “这是谋杀!不论是谁,我一定要为你报仇!”他惊天的悲恸被天鹅绒般纯净的清晨天空轻柔地吸纳了,回给他一片安宁的平静。一个生命的消失,在上天的眼里是多么平常,它不为所动。否则昨晚它为什么不出手阻止,反而还做帮凶!
    我哭了,昨夜那场滂沱的雨,正是我流下的泪。天空无辜地为自己辩白。只是哭于事无补,我哭得越久,罪恶越恣意……
    毛小军的被撞,被轻描淡写为一场意外。很巧的是,这个地方的监控坏了。没能查出是谁撞了他。
    尤超非常愤怒,他不同意如此草率地为毛小军定案。可是他的愤怒犹如夏夜里的蚊虫的嘤鸣,并不能改变夜的漫长。
    没想到阴谋来得这样早,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手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听说了尤超大闹卢山办公室之后,她心里埋下了心惊肉跳的恐惧。
    一下步,他们可能会对尤超下手。他们怀疑毛小军,就等于怀疑尤超。眼下该怎么办?直接抓人,老王不同意。案子没有彻底掀开,这么早抓人,等于作茧自缚。
    尤超的安全怎么保证呢?他随时可能和毛小军一样遭遇一场意外车祸,而且找不到肇事者。如何保障尤超的安全,成为头等头痛的事。
    更头痛的事接连发生了。那个叫芳芳的女孩,在外地学习时,居然也出意外了。她在泳池溺水了。
    倪虹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跑到洪宇面前狂扇他耳光,如果有一把刀,她怀疑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心脏。
    洪宇的心情不差,打电话约她吃饭。她必须去,还必须装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装作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分享他的愉快。
    胡乱吃过一点后,倪虹实在演不下去了,她兴意阑珊,略坐了一会儿,就想回去。
    洪宇自是不同意的,“今晚边城的夜色这么美,我们到江边走走可以吗?”
    “边城的夜色,我可不敢欣赏,治安这么乱,多少罪恶因夜而生。”
    “在我身边,在边城,不论是什么时候,罪恶都不可能会沾染你。”
    “我何德何能,竟得你如此关顾,如果边城的每一个人都能和我一样安全就好了。”
    “我不是神,不负责普渡众生。我只庇佑我爱的人。”
    倪虹看他一眼,眼神如刀。当她意识到时,马上就收了,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洪宇没有接到先前的如刀,单单只收到了这个淡淡。他还以为这是淡淡地感激。他揽过她的肩,想要亲昵一下,被她抖开了。隔着这么远,她都闻得见他手上的血腥味。
    刽子手,她要怎样跟他演下去呢?幸好订婚只是一场闹剧,如果真的要和他生活下去,她该怎么办呢?这一刻她只想扇他一个耳光,祭奠他随风飘散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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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稳住
    多硬的汉子,都有被痛苦击倒的时候。毛小军被送到医院,医生直接就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失血太多了,没有救治的价值。虽然现在还有生命体征,但脑部缺血太久,就是救活了也醒不来了。基本可以判定已经脑死亡。”医生这话的意思,听得尤超直接就想一拳砸过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治疗!”尤超没有等卢山发话,怒不可遏地暴怼医生。主治医生没有再吭声,默默地合了上诊断书。
    “你也不用太心急。只要他还有一丝希望,局里就不会放弃治疗,这个你放心。对医生态度好一点,凶神恶煞的,大夫都被你吓着了。”
    医生走后,卢山温和地安慰着尤超,真挚而恳切。尤超恨不能一拳打碎他的虚伪嘴脸。
    几天未见,尤超颓成了一个邋遢的男人。第一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还以为他多大能耐呢,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这么点痛就忍不住,还想跟洪宇斗。大风大浪过来了,不信洪宇会折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卢山望着尤超的背影,品着他的颓废,觉得他不像装的,稍稍放下心来。
    倪虹抽空去看了一趟尤超。
    “出去走走吧。”尤超看她一眼,眼里突然迸发出悲恸的泪意。
    陵园肃穆,松柏苍苍。这是她选的地,烈士陵园。
    “怎么来这,毛小军还没醒,你到带我来这,不吉利。”尤超强忍住愠怒,尽量把话说得平和。
    “有什么忌讳的,撞他的人压根儿就没打算他醒来。如果我们没有做好随时埋葬于此的准备,也不会接受这份工作吧。”倪虹淡淡地说。
    被倪虹这么一说,满腔的怒火霎时烟消云散。
    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就不会再对意外挑三拣四了。这个女人果然境界比他高。
    两人绕着陵园走了一圈又一圈,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前路茫茫,无需言说。
    两人虽一路沉默,却心意相通。
    “你要注意安全。他们肯定是已经盯上你了。想明白,你们是哪里露馅了吗?”
    “按说他们怀疑我正常,也应该先对我下手啊,怎么会对毛小军下手呢?”
    “他们怀疑你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芳芳溺水肯定也不是偶然的。你派人去查了吗?”
    “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找不着。当真是费尽了心思。你说她一个水性不好的女孩儿,半夜跑去泳池作什么。”
    “她的同学就没有发现端倪吗?”
    “没有。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富丽事件当天,毛小军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当时他在楼下蹲点,抓了一个市政府的秘书。正是这个秘书供出了李利于。后来他把这个人送到专案组了。”
    “他把这个人带回警队了,是吗?”
    “是的,做了盘问和检测。”
    “估计就是这个事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一定是陈兵又出手了。看来警队是不安全了。毛小军一走,警队又交回陈兵手中了。你这个主管刑侦、禁毒的副局长,马上就要被架空了。”
    倪虹看着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恨不能拿什么给他抚平了。
    她皱了皱眉继续说,
    “我建议,你近期不要有动作,沉下来,稳住自己。你千万别再出乱子,你的安全最重要。关键时刻,要懂得示弱、驯服。我们俩要随时保持通信畅通。现在边城明面上的毒品犯罪都被你们整治得差不多了,你要有耐心,等我的消息。他们肯定也快沉不住气了,近期肯定会有大动作的。”
    “如果我不继续保持高压,怎么能逼他们另寻出路。放心,我不会向他们妥协的。”
    “你要懂得妥协。必须妥协。临检的事交给陈兵。我相信,近期他也不敢太放肆。”
    “交给陈兵不是等于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这项工作,我会亲自抓。”
    “绝对不可以。你如果跑到一线去,那就是把自己的背交给他们的黑手。听我一声劝。如果你不听劝阻,就当服从我的命令吧。老王肯定交代过你,关键时刻,要听我指挥。”倪虹话说得更轻了,对他却更有威严。
    “我咽不下这口气。缉毒工作才刚取得了一点成绩,我不能因为他们下了黑手就放弃,我不怕他们。”尤超话虽说得很强硬,语气也渐次弱下来了。
    “我知道你无所畏惧,但我希望你关键时刻要所有畏惧。我们的工作不需要无谓的牺牲。”
    “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难过,就是想去做冲动的事,就是想去顶撞他,跟他对着干。我情愿躺在医院的人是我。倪虹,你也许不相信,我甚至有种一心向死的冲动!这个世界太恶意,活着真不容易,需要勇气。”
    因为忍着内心的剧痛,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额头血管暴跳,眼睛暴红,随时都会渗血的样子。他看着倪虹,像一个受到极度伤害的孩子,渴望一个母亲温暖的怀抱。倪虹伸出了手,他如一个孩子般扑进了她怀里,哇地哭出了。
    他高大的身躯蜷偻着,伏在她低矮的肩头,有点不搭。可他哭得那样自然,她的温暖抚平了他的愤怒。这一刻,他才算是听进了她的劝说,他决定听她的,按她说的去做。心虽然还是痛的,但不再是空的了。
    李利于的事件很快越查越大。边城有好几个老板因而接受调查。很意外的是,坊间传闻与李利于有染的洪宇,却依然自得地玩转着他的商罪帝国,丝毫未受影响。
    这很不合乎常理。市政府的秘书长,说大不大,但权利也不小。而且从他是富丽的常客来说,肯定是与洪宇集团牵扯甚深的。
    倪虹曾问过他。
    他一笑而过,轻描淡写地说:“在边城,李利于是太小的一个官,哪轮着我亲自拜他的门。不是跟你说大话,在边城,他倒还需看我几分脸色。”
    “你手下的很多生意,都需要他照拂。他有那么好说话,抬抬手就帮你办了?”
    “他倒是敢不办么?在边城,市委市府的那些个领导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得罪了我,他们的工作几乎没法开展。当然,我也不会得罪他们,对他们也不薄。不过这些事,哪用得着我亲自去办。这些事,平时都是马立在打理。你只道我逍遥,其实马立已经接受过调查了。”
    “啊,是吗?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这些事,你何必知道太多。你安心经营你的茶庄。经营不好也没关系,我帮你兜底。你只需静等做我的太太就行了。”
    “然后每天不闻窗外事,哪一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我才不要。我恐婚。在边城嫁给了你,就等于嫁给了羡慕、忌妒、恨。”
    “我真的和那些女人全都划清界限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我觉得你应该把那些前任们都请到一起来,当着我的面,跟她们情断义绝,不然太没安全感了。”
    “你是说真的吗?”洪宇双手扶着她的肩,俯下脸来,坏笑着逼视着她。
    “煮的。”倪虹白他一眼,负气地说,然后双肩一抖,挣脱了他的禁锢。
    边城局的那几个涉毒的科所队长,纪委也没轻饶他们。边城的事,闹得全国瞩目,市委只得硬着头皮杀鸡儆猴。他们四人很快被翻出在任期间的职务犯罪,纷纷被移送检察院立案侦查。
    其中有一个案子,还涉及卢山。据坊间传言,涉事的三角洲派出所长曾大力,办过一个贩毒案子,嫌疑人是一个当地小混混。案子办到中途,卢山把曾大力叫到办公室,说这个案子,因违反办案程序被人告到纪检去了。曾大力战战兢兢介绍了案情后,一个劲跟卢山表态,说是办案过程绝对符合程序要求。
    “这样,你明天把案子带到我办公室来。这个案子,我要亲自看看你们有没有违规。”
    曾大力一听,头皮都麻了。要说在具体的办案过程中,每一步都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来走,那还不把人给累死。做到基本合规就不错了。他一边应承着,一边盘算着回去得把案子从头理一遍,把该补的手续给补全了,才敢拿给卢山看。
    回去后,他亲自带头,督促所里的办案民警折腾了一宿,总算把案子的程序补齐,巴巴地送到卢山办公室。谁知,卢山接下案子,往手边一放,就让他回去了。
    “我会抽空看的,你先回去吧。”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曾大力就会想办法到卢山办公室去一趟,指着他把案卷给拿回来。可是,每次卢山都若无其事地问他,是否有事。几个月过去了,曾大力实在憋不住了,择了一个没外人在场的机会,直接向卢山要案卷。
    卢山迷茫地看着他,不知他说的什么。
    “你说有一个案卷放我这?曾大力我看你是犯糊涂了。我什么时候拿你的案卷?如果一个公安局长都要亲自看案卷,那这个局长还不如回去当一个队长。我拿案卷做什么?你会不会记错了?”
    “我……”
    “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干什么了,案卷都会整丢,还找到我这里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掉到哪儿去了!”
    曾大力满头大汗地从卢山办公室退出来,不知所以。这算什么事呢?他摆明了不认账,难道是想把这个案子给消掉去?
    检察长很是为难。特意带着反渎职局长到卢山办公室汇报工作。简明地把案卷这事说了。
    卢山一听,火了。
    “这你们也能信。我一个局长调他派出所的案卷,亏他曾大力也编得出来。我服了他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警队是怎么混的。不过,他想嫁祸于我,也说得过去。他在三角洲待了多年,也曾有过回机关的意思。我看他工作上也没有拿得出的成绩,就一直没有考虑。没想到,他心胸这么狭窄,居然搞诽谤!”
    检察长和反渎职局长,心知肚明。这事若不是真的,就是借曾大力十个胆,他也不敢诽谤卢山。但是,人家是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话到这个份上,肯定是没有再问下去的价值了。再问下去,就是以下犯上。两人只得一再致歉、一再赔笑,退出了卢山办公室。
    经此一闹,卢山也不敢再有动作。他警告洪宇最近要把生意全部停下来,他要把队伍正经抓一抓。再不抓,可能真要被上头给换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半路跑出个盲助攻。倪虹得知此事后,松了一口气。尤超暂时安全了。洪宇也肯定得另辟隐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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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夜魇
    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在送走了又一拨检查督导组之后,卢山心生慨叹。虽说权位越高,责任越大。但反过来,权位越高,保护层越厚。富丽出事后,折了几个科所队长进去。纪委、反渎职局、反贪局来了几拨调查组。每一组,他都亲力亲为陪同。作队伍建设现状报告、指示有关部门配合调查。若不是兼着政法委书记,他这个公安局长恐怕早就被人撸了。
    现在领导难当。一则因为责任太重。队伍里但凡出点啥事,局长都脱不了干系。可任凭多难当,想当的人还是前仆后继。坐在权力之巅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就像今天,曾大力的那个案卷确实是他调走的。可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诽谤,就让反渎职局的那帮人无话可说。这就是权力给他带来的好处。如果,他跟曾大力调个个,他就不能如此四两拨千斤了。
    可他也并不是时刻都有这种好感觉的。白天呆在办公室,处理方方面面的事务,享受权力滋生的价值存在感,固然能给他带来超凡的自我满足。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陷入漫无边际的孤独和黑暗之中。他越来越怕回家,越来越怕夜晚。
    他与妻子的感情还算不错。可是,对他这样一个沉溺于权力的男人来说,感情不过是生活的点心,不能当正餐果腹。他怕回家面对她时的无言,却从未想过要离开她。不想面对她,并不是厌恶她,而是不敢把一个如此毫无保留自己安放在她面前。她想问,他不想答。长此以往,隔阂默默滋长。
    说到底,是他厌恶现今的自己。
    他不知道该如何认识自己。他不想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坏人,却也不敢自证为一个好人。每每想起与洪宇之间的纠葛,他就胆寒。很多个不眠之夜,他决定与洪宇划清界限。最后,他发现,在边城,他已经离不开洪宇。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洪宇已经渗进了他人生的每一个角落,令他回避不得。
    最近他常常想起他们的初见。和他的交往若只停留在最初的单纯,不知现今会是一番怎样的局面。
    当时,他只是派出所一个小片警,他也只是东城街头一个小混混。他们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相见了。洪宇为他冲进了人群,挂了一身的彩,温暖了他身在异乡孤独而无助的心。
    后来,他成长成为黑火帮的老大,他成长为边城局的刑警队长。他们的成长交互滋长、唇齿相依。他为他提供政绩,他为他默默庇护。再后来,在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又是洪宇替他救了急,使他一步踏上了公安局长的宝座。
    很快,洪宇也成为边城人人称贵的首富,商业帝国涉及边城方方面面。如此漫长的交互成长,交换了多少利益、权力、资源与信仰。他变得不再是自己。
    那天去医院看望毛小军,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着毛小军身上插满了管子,如一个活死人般静静地躺着、尤超对医生的放弃治疗怒不可遏,他也很难过。平心而论,毛小军是一个好警察。可是,好人并不见得一生平安。这仿佛已经是世间最寻常的悖论。所以当洪宇得知毛小军没有断气,想再安排一拨人下手时,他制止了。
    “他现在相当于一个死人。”
    “没有死,就有可能活过来。”
    “即使是醒来,也不过是一个活死人而已。你何必赶尽杀绝。他不会再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了。”
    他发现,不论他今天变成一个怎样令自己不耻的人,他都无法摆脱基本的警察思维。他不止一次想过与洪宇断绝往来,他不想过于依赖他。不论他做的是什么生意,他都只想成为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利益共同体。可是,每当他想要离开,洪宇便会递一个橄榄枝过来,上头结着丰硕得令人无法拒绝的果实。
    他初从派出所调到刑警队的那几年,正是最需要洪宇支持的几年。
    那时,他一穷二白,一名不文。
    在边城,对于洪宇的需要与其说是利益的需要,更多的是来自于孤独的解读。刑警的工作很忙,很累,很危险。忙累之余,更多的是孤独。他常常于凌晨时分把洪宇约出来喝酒。一喝就喝到不省人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警队那么同龄人,却不能引为知己。这个洪宇虽然只是东城区的一个混混头目,于他却像是一个旧相识。有时两人只消坐着,两两相望不着一词,便是满满的温暖。这个边城的天涯沦落人,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令他找到学生时代,面对生死之交的感觉。
    在警队度过了几年忙累而默默无闻的日子。一度令他感到无边的迷惘和无望。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未来在哪儿。直到他认识了一女孩,与这个女孩确立了恋爱关系后,他的未来一夜之间便有了无限的可能。
    后来,他与她完婚。老丈人不满足于一个不名一文的女婿,给他提了个副队长当。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就象开了挂,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十数年间,他成了边城的公安局长兼政法委书记。
    外界都传闻他是依靠了岳父的关系而平步青云,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没有洪宇,他是断不可能获得今天的名利。在副队长的位置上,没干满两年,他连续破获了边城名噪一时的几起特大贩毒案。一举扫荡了边城的几大贩毒集团,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个人二等功二次,三等功多次。
    这一切,全都得益于洪宇的暗中帮助。如果没有这些功勋,就凭岳父那点过气的人际关系,他怎么可能声名鹊起,冉冉崛起于边城警局。
    正是因为洪宇给了他最渴望的荣誉,他无法抗拒洪宇的似明似暗的要求。洪宇的那些小弟犯事,用不着洪宇开口,他就会想法摆平。这些摆平,有些是基于法理的,有些是打擦边球的,有些显然是得想得办法,走点弯路的。每次开脱之后,他都暗下决心,下次再不做。可到下次来临的时候,他依然还是会帮洪宇想办法。
    幸而后来洪宇上岸了。他开始做正经生意。贸易、房产,凡是挣钱的生意,都有他的身影。随着洪宇的壮大,他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没有想到,洪宇的需求变了方向。
    他不再需要具体的解救谁,而是政策的导向、政治的风向。
    他松了一口气,可以如此平和地和洪宇相处,一直是他的愿望。直到有一天,顷刻间他便被扔进了地狱。
    那一天,洪宇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他的手下在三角旺发现有人在进行毒品交易,希望警局能派警力前往查探。
    “情况比较复杂,建议还是找个经验丰富的人去,最好让马国亲自去。”
    洪宇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卢山也没细想,给马国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
    此后的发生的事情,如一枚氢弹,炸烂了整个边城警局乃至滇省警队的颜面。
    马国一直兢兢业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人,而且屡立奇功。
    卢山是决计不会相信,马国是一个缉毒贩毒的人,但事实胜于雄辩。
    马国被毒枭杀了,警车里还搜出了大量的毒品。不仅如此,还曝出了祈亮因吸食毒品上瘾,而偷食警队收缴的毒品。戒毒不成,还跟马国成了贩毒的共犯。
    马国被当场击毙,祈亮身陷囹圄。事发之时,卢山被打个懵然不及。他第一时间想找洪宇问个究竟,可是,他腾不出时间。他必须应付蜂拥而至的风口浪尖。
    等他终于应付完各种会议,应付完省、市各级各部门的调查组,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他约了洪宇,想问个究竟。
    洪宇却非常无辜。
    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没想到那个马国竟是这样的人。我的一个举报电话,竟让你陷于如此被动的局面,实在对不住。那个马国你原先就一点没发现他的问题吗?”
    卢山一肚子的话,生生被洪宇逼回胸腔。
    马国被当场击毙,祈亮身陷囹圄。事发之时,卢山被打个懵然不及。他第一时间想找洪宇问个究竟,可是,他腾不出时间。他必须应付蜂拥而至的风口浪尖。
    等他终于应付完各种会议,应付完省、市各级各部门的调查组,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他约了洪宇,想问个究竟。
    洪宇却非常无辜。
    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没想到那个马国竟是这样的人。我的一个举报电话,竟让你陷于如此被动的局面,实在对不住。那个马国你原先就一点没发现他的问题吗?”
    卢山一肚子的话,生生被洪宇逼回胸腔。
    “哎,警队出了这样的事,局长难辞其咎。我已经经历多趟问责了。这回还多亏了你帮我斡旋。否则,这位子都坐不稳了。”
    “你的兄弟是怎么得到线索的?”卢山一边感激,一边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
    “事后我也细细问了,也是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听来的。他们只听到交易的时间,不知道这是毒枭的一个局。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听说毒窝早就对马国不满了。他不仅打压同行,还恶意竞价,大家早就想除掉他了。没想到他还那么嚣张,来的时候居然还敢在警车里藏毒品。”
    “洪老弟,这回你再费点心吧,争取把幕后的毒窝给我摸出点线索来,我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我这回是元气大伤哪。”
    “放心吧卢局长,责无旁贷。”
    只是别了洪宇之后,他再难安眠。
    他不相信马国是那样一个人,可马国之死却又如鲠在喉。他怀疑是洪宇在其中使了手段。却又不好明着跟他翻脸。因为洪宇除了在事业上提携他之外,还帮他解决了一件天大的棘手事。
    那件事如果没有洪宇帮忙,他是断然坐不到边城公安局局长兼政法委书记这个高位上来的。那件事至今是个迷,洪宇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丝细节。任凭卢山怎么问,他只说永解后顾之忧,便三缄其口。
    最近这件事又时时于夜深人静时浮进脑海,连着马国的事一起,日日夜夜搅得他不得入眠。日复一日地,他已经需要依靠安定才能勉强睡一会。可还是恶梦连连,惊出一身的汗。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或者干脆不遇见他,该有多好。
    他不知道,人生有些遇见是一场刻意的围捕。遇见洪宇,并成为他一生的好友,完全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更~
    52误入
    用如履薄冰来形容马国的刑警队长生涯一点也不为过。卢山做刑警队长时,马国还是一个中队长。那时卢山屡立奇功,风生水起之时,坊间就已经有传闻。他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线人,他的这些功绩,多半来源于这个线人的举报。谁也不知道这个线人是谁。
    多年之后卢山成了边城的公安局长,马国成了刑警队副队长。卢山很器重马国。很多事情往往越过队长,直接给马国下达指令。在和卢山近距离的接触交往中,马国发现边城声名鹊起的虹宇集团的老总与卢山可谓至交。这个洪总早年间的经历,边城人无所不知。洪宇的能耐,无人敢小觑。马国自然也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有一次卢山带马国和洪宇一块儿吃饭。席间,洪宇很明示地说:“看来马队长很得卢局长器重。早就听说那个正队长,用起来不顺手。卢局长何不顺水推舟,把马队长扶正?”
    “我早有此意。不过年轻人提拔不仅要看履历,还得有成绩。他在副队长的职位上,没有特殊的成绩,上头又没有过硬的关系,想要提拔何其难也。”
    “这有何难。成绩,不就是局长给的嘛。至于关系,只要卢局长有意提携,肯定没问题。市委书记那边,我可以搭得上话。”
    马国见局长和洪总如此关心自己,忙不迭地起身给他俩敬酒,感激、表态的话说了一箩筐。
    此后不久,马国便接到一起精准的举报,查破了一起公安部挂牌督办的、沉积了十年之久的杀人案。此案的破获,马国即刻成为滇省公安系统的破案能手,掀起了全省公安民警学习先进典型的热潮。边城局趁热打铁,给马国请了一个公安部特许的一等功勋。有了金灿灿的成就,马国很快就破格提拔为边城局刑警大队长。原先的那个大队长因为尸位素餐而被交流到巡警大队去了。
    马国对卢山和洪宇不可谓不感恩。按照常理,马国成为他俩的马仔,那是顺理成章的。可是,马国破获那起杀人积案时起,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逼近。他想起了卢山早年的发际轨迹。今天的自己和当年的卢山走的是一样的路。
    洪宇肯定就是当年捧卢山一步登天的幕后高手。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今天他对你的付出,就是为了明天可以予取予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有卢山的幸运,能够一步步安然坐上高位。卢山和洪于今天可以联手把他捧上刑警队长的宝座,明天就可以联手把他推向地狱的深渊。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卢山和洪宇的关系,生怕走错一步。
    边城是毒品重灾区,马国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大力度缉毒。他的着手点是,对边城的娱乐场所进行扫描式排查、缉扫。新亚洲和富丽作为边城最大、最有名望的两个夜总会,是马国的缉查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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