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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界穿梭流水帐[第25页]

作者:御骁
首页 上一页[24] 本页[25] 下一页[26] 尾页[3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就像买了个充气娃娃一样。”小凯突然这么说,然后捏了捏我的手腕,生硬的、没有温度的。
    “你还为人师表吗?”我假装生气地问。
    “老师就不是人吗?老师就没有欲望吗?”他这么说,我还真不能把老师当圣人一样使唤。
    “好吧,你对!”我真的说不过他,可能是习惯了让着他吧。平常小凯还是会拼命地兼职,比如做文书翻译,或者一些普通的口译。后来,因为做英语老师工资实在太低了,他转去做跨境电商平台。在大城市,外贸已经挺成熟了,在我们这种山村,跨境这两个字还是很生疏的。
    自从脱离老师身份之后,小凯变得越来越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不适应生意场上的工作,他有点暴躁,而且是冷暴力。
    “你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骂骂我也可以啊。”我觉得自己挺犯贱。
    “我没事。”
    “我明明就看得出你压力很大了,干嘛老是冷暴力。”
    “我怕开口了,会把气撒在你身上。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当个老师,生意场上还真的难以应付。”
    “没关系,慢慢来嘛。”
    “我希望换份工作,能有发展,给你好一点的生活。”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好想笑。
    “拜托,我又不是吃饭的,什么叫好一点的生活?充好的电?”我笑得很开心,也是真的开心,因为他是这么认真的样子。
    “我想保护你。”他冷不丁地来这一句,让我突然觉得好像有温暖的感觉。
    “保护我?我是机器人,保护你还差不多。”
    “你是个另类,我怕会有科研机构会捉你。”
    “捉我干什么,大街上好多机器人。”
    “什么?有吗?”
    “那些残废的,不就安装假肢吗?也算机器人。”
    “那个怎么算,真正的机器人,是大脑用机器做出来,精密仪器。”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机器人,我又不会乱跑。”
    “那你还老想出去找工作,在家做点的手工不是很好吗?还是你不甘寂莫,想认识多点朋友?”
    “是啊是啊,我好寂莫啊。”
    自从小凯转行之后,压力真的特别大,他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想告诉我。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我问。
    “不了。你好好待在家里,做你开心的事就好。”
    “也许我能帮你呢。”
    “你懂什么呢?你只是个机器人而已。你不要想太多,简单开心就好。”
    不管小凯是不是真心的,至少这话是感动我了。
    “男人的事,让男人在外面解决,你好好地做一个温柔的女子。”
    “哈哈哈。”我居然笑场了。
    “有时间的话,多学习怎么取悦我,会比较好。”
    “取悦?”
    “对啊,比如,让你的身体柔软温暖一点。”
    “你明知道我是个机器人,连个充气娃娃都比不过。除了做你的心灵鸡汤,帮忙处理家务什么的,还能怎么办?”
    “梦想总要有的。”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呢喃着说,他想要努力学习与国际接轨,想办法把我的身体变得像人类一样。他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我取悦了他;长子会有这个想法,因为我帮他取悦了地狱恶果。
    有时候明知道,是不应该再在一起的,可是好像就分不开了。
    我发现小凯跟人间女性暧昧的时候,是他们公司的年终聚会,一个干净好看的女孩子送他回来。我竟然没有出面,隐藏在窗帘之后,看他们进门、倒在床上。我整夜都望着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是可以猜想的,就是那样。也许是因为千百年来的折磨,我没有了妒忌与吃醋,也没有了恨,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像就该是这样理所当然。
    幸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爱得如火如荼。
    小凯回来的前一刻,长子找到了我。“这副人皮还满意吗?”长子问。
    “如果有温度就好了。”我轻叹。
    “能像人一样被阳光照到,已经很幸福,还奢望有温度?”
    “是,如果能像真的人一样,好好地爱一场,也不错。”
    “狭隘的思想,一心只念着情爱,丝毫没有追求、没有梦想。”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而这一句没有追求,后来也是世剀常挂在嘴边的。
    “我本来就不应该再存在的,是你,强迫我出现在他身边。”
    “女娲族猎杀了血族很多子民,你作为天池善果,理应为和平而努力。”
    “和平是什么?”
    “解决那颗地狱恶果,让他与你一同回血族。”
    “你为什么自己不变成女人去诱惑他?或者是变成兄弟去感化他?”
    “笑话,这种事情岂是我该隐做的。”
    “那就该是我做的吗?”
    “我要你做,你就得做。”长子突然眼珠子发红,两颗牙尖尖冒出来了,怪吓人。“新的人皮出来了。”长子把我带回了血族,他变成一个飞行器,我坐在里面,血族的教堂依旧宏伟雪白,他给我换了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机器的身体,能吃东西,不能消化,吃完还得掏出来,柔软、恒温。我本以为给小凯一个惊喜,结果我回来后,却看到了一个有惊无喜的欢爱场景。
    快天亮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街角卖早点的地方,吃了一顿早餐,普通的菜包子和豆浆,竟然美味得让人想哭,当然想哭,完全没味道。
    我一直不知道要不要回去,如果小凯能就此那个女人好好在一起,那我也算是功成身退的,悲剧不会重演,千年之恋马上变成一个笑话。长子的预谋,也不会实现。
    我坐在山脚下的土地公庙旁边,大树盘根,空气很好,可惜闻不到什么味道。原来味觉,比听觉、视觉更有意思。味道本来就是一种记忆的载体,一股味道可以留很多,也会飘散得很快,神奇的是,一旦味道凝聚起来,就可以唤醒一些记忆。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很久。”哦,这么老套的情节,竟然会发生在小凯和我身上。
    我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说我吃醋啊?幸好我现在是机器人不会哭,如果还是女娲族,以我超容易被他弄哭的习惯,估计得哭到这个区域都淹大水。
    他蹲下身,牵着我的手。“你……还好吗?”
    我很想一巴掌拍下去,问他这样好不好,但是,没有愤怒的感觉,只有浓浓的哀伤。
    “我醒来看不到你,以为你出去玩了,大中午也没见到你回来煮饭。”
    我还是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就让他自言自语。
    “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这个人可能有时候,有点神经大条。”
    他想装到什么时候?
    “你……啊!”他突然大叫一声,“是我幻觉吗?你的手是软的,温的!你是谁!?”
    他突然把我的手捏紧,没有痛的感觉,还好,不过人皮有些捏破的迹象。我甩开他的手,怕弄坏了。“别那么大力。”
    “对不起,我……我很……”他喘着气,“是我感觉错了吗?对不起,可能是我太希望你像个人了。”
    “你希望我像个人?”我终于开口。
    “当然希望,我是个人,自然也希望你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欲有爱的人。”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无比。“但是,你,我碰不得。”
    这是他“出轨”的理由吗?
    他再次靠近,轻轻摸上我的脸,然后有些惊慌失措地哭笑不得的样子。“软的、有温度的。天哪!”
    “你……真的很希望我是个人?”
    “是!我无数次想要你,可是我总在顾忌!”他突然大声地吼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昨晚……真的是忍不住,但是,我喝醉了,对不起,你是不是……看到些什么了。”
    “你要对她负责任吗?”我问。
    “不用,不过就是大都市的 而已,她一点也不在乎的。”
    我对他所说的 ,很不喜欢。我转身走回家,他跟在后面。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对彼此的身体忠诚,而是在情感上对对方产生依赖,无法离开,愿意付出,这是不是爱情?我不应该满脑着想着爱情,而是应该想想如何过一个自由而不是孤独的生活,不会有长子的胁迫,也不会有小凯的叛变。找一个可以在一起的,游山玩水,好好地生存下去。
    “你的存在不是为了儿女私情,也不是为了见识这个美丽的世界,你是有任务的!”长子离开之前,对我说的这句话,我没有忘记。如果说,女娲族与血族这间的恩怨,我根本无法解决,甚至,我还会带着小凯的真身——地狱恶果,联手把整个女娲族和血族吞并,那么长子会不会后悔当初把我取出来?
    这个时候的生化工程,应该是非常差劲的,因为我的身体还是半人半机器。一旦小凯恢复真身,他有能力将我的意识抽取出来,直接打入一名女子的人体,替生,那样我便有了生命。血族拼了老命在研究的生化工程,女娲族一个丹药就成功了,这是差距,无法拉近的。
    谁都想得到他的力量,却没一个是真心发自肺腑的爱着他。数以亿计的怨灵结体,小凯的真身,会不会真的很可怕?
    最近阴雨天气,好冷好湿,很容易饿,吃了个巧克力蛋糕,原材料好便宜,自己做的却不好吃,可能是嫌弃自己的手艺。小凯喜欢巧克力蛋糕,这是甜心暖男,而记忆中他是冷漠且讨厌甜食。
    我没想过有一天,小凯会不会觉得我太有目的性,他也许不能理解,我也有苦衷。矛盾,一方面是想避开小凯,省得长子得逞,我不是生来就该为谁服务,第二个方面,我怕看到小凯恢复真身,那样的他,是仇恨的,是孤独的,是让人心疼的。
    
    小凯似乎对我上半身是人体特别感兴趣,每天总要带我去村里头的池边逛逛,牵着小手,好像也很幸福的样子。
    鱼池里面,有些小鱼会偶尔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你说,会不会美人鱼?”他突然这么问。
    “美人鱼?”
    “一半是人体,一半是鱼身。”
    “也许会有吧,世界之大,无其不有。”我不怕他怀疑什么,反正像平常人一样沟通就好了。
    “那你呢?下半身会变成鱼吗?”他竟然也会这样脑洞大开。原来世剀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个单纯的人呢,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残暴的?难道就像长子说的,是天性,是他体内数以亿计的怨灵。
    “不管我的下半身是鱼还是机器,都无法受益于你。”
    “没事,借我小口小手就好。”
    “你……”我突然觉得体内真气逆流。“你能不能正经点?”
    “正经给谁看?男欢女爱本来就很正常,我们碍着谁了?”在这一方面,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好色啊。
    小凯最大的财产的就是他那辆摩托车的,我超讨厌两轮的。
    “我带你去四处逛逛。”他前一刻还死死地盯着我,下一刻就说要去游车河了。
    “为什么?在这里走走不是很好?摩托车两个轮子,感觉好可怕的呢。”
    “放心,我车技还不错。”
    “不要,特别害怕!”
    “把你的命交给我,我肯定会好好保护它。”他无比认真地说。如果他知道,他以后是会亲手杀死我的,不知道现在讲这句话,会不会把自己笑死。
    他拉着我坐上他的摩托车,我们在荒凉的山野开了很久,路很小,我很紧张。小凯工作的地方在城里,就是所谓的大都市,那个把 当成饮酒作乐的附属品的地方。其实,山村也没有多正经,只是因为地方小,人们怕见到了不好意思,更怕流言。万万没想到,流言才是遏制伦理道德的有力工具。
    小凯把我带到一个山上,山路曲折,我很紧张。其实我紧张的不是因为自己,毕竟我早已不怕死亡,我担心的是小凯一路开车,一路说话,不安全。他很兴奋地说着白天在企业工作的情况,说他的医疗器械外贸,很多专业术语我比他清楚多的,还是要假装不懂,问问他,让他有成就感。
    也许,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跟他差距很大,他却十分想在你面前拥有一个高大的形象,即使他再卑微,你还愿意让他在你的国度里,成为王,而且是唯一的王。
    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处山顶,这里风很冷,人很多,都是村里面的人,旁边还有个水库。
    “你怎么从来不带我来?”
    “我怕雷劈你,你全身都是金属。”他这么想,倒是很周全。那天晚上,下雨了,突如其来的,人们很快离开了,小凯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想在山顶亲吻。
    他毕竟还是一个单纯的人,即使那次酒后的 ,也没有把他迅速变成一个世故的人。在山顶亲吻,跟在家里亲吻,有什么不一样?反正我觉得都一样。
    小凯的双唇,厚薄适中,以前鼻息很干净,自从转行去外贸企业,他就学会了吹烟,是的,不是抽烟,是吹烟,没有吸进肺着,只是骗嘴巴忙碌,就好像一些女人喜欢咬手指甲、喜欢扭衣角这样的坏习惯一样,无伤大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无法对小凯动心,总觉得那些记忆越来越薄,薄到我对小凯难以产生爱,却在想起记忆中的世剀时,心疼不已。
    小凯捏着我的手,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皮肤的肉感与温度,很认真在吻着我,闭着眼,我却像个冷漠的机器人一样,睁着眼,没有一丝快感,没有心跳。我真的只是个机器人,原来想要有人类的情感,还需要有人类的肉体。
    小凯越来越浪漫,我很惊讶,这跟记忆中的世剀完全不一样。难道,世剀最初也是这般柔情?
    小凯带我去逛江边,从村里出来沿江路,还要好长一段距离。路上很黑,我害怕。当然,我怕的不是自己受伤害,而是怕半路杀出强盗,伤了小凯。
    江边跟村里的池边还是不一样的,比较空旷,江边都是楼盘,红光绿闪,万家灯火。
    “那晚我们在山顶看到的一条曲折的灯光,就是这些楼盘。”
    “嗯,装扮得挺好看。”
    “你喜欢这些高楼吗?住在村里会不会好委屈?”
    “住哪里都好。”世剀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句话是我以前重复过无数次的。可是,面对小凯,我却没法这么肉麻地把话说出来给他听,可能在我的意识里,他还只是小凯,不是世剀,不是那个跟我恩受情仇历尽万千劫难的世剀,不是我的夫君。
    “有渡头?”我喜欢船。因为船在我的记忆里,是竹林特有工具,看到了船,就好像回到了竹林。
    “想搭船吗?”他兴奋地问。
    “嗯?车子怎么办?”
    “摩托车可以上的,我们搭到对面,再开大桥回来。”
    晚上搭船,水面没有波浪,一片黑黑的。搭一起4块钱,也不算贵。
    江的对面,也是个村落,好多工业区。“我不想再来了,好紧张。”
    “没事,我有很多厂家朋友在这里。”
    “那是你的厂家朋友,不是你的厂家,我们还是自己保重点。”
    “等我以后努力办个工厂,然后做外贸。”
    “为什么?”
    “我们现在的医疗器械产品,可能跟机器人有点关联,有智能的东西。”
    “你了解过吗?会生产吗?”
    “你以为我每天晚回家是为了什么?学习呢!”
    小凯这种认真的态度,倒是让我觉得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他这股钻研的精神会不会跟以后的生化工程有关,像他说的,他想做一些跟机器有关的智能。
    好日子还是比较容易过的,直到长子出现了。
    他突然就像魔鬼一样出现在门后,掐着我的脖子。“你倒玩得挺开心?”
    “你要我帮你做事,不是应该讨好我吗?”
    “讨好?”他在贱笑。
    “你以为我怕你?我不怕死。”
    “那你怕不怕他受折磨?”
    “他是地狱恶果,把他折磨透了,你以为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个过程也是解气了!”
    “解气?你要解气,拖我们下水做什么?”
    “你舍不得他的。”
    “这一切都没开始,那些过去全是记忆,我宁可现在马上死掉,也不要再受你的胁迫。”
    “我对你这么好,给你身躯,给你阳光,给你一切。”他变脸了,温柔的样子,十分恶心。
    “如果你给我的好,只是为了让我帮你做那些不好,我、不、要!”
    “女娲族斩杀血族,你也看到了!天池的善果,理应为血族效劳,而不是去爱上仇家!”
    “善果?你教的是善果应该做的事吗?强硬植入记忆,逼我诱惑他,你以为我是夏娃,他是亚当吗?我看善果不是善果,而是圣经里那颗烂苹果!”
    “你……”长子眼睛瞬间又变红,尖牙唰地冒出来。要不是听到小凯正在开门的声音,恐怕他还会继续厮磨下去。
    “我回来了。”小凯提着一些塑料袋,“今晚的菜我买了,城里今天有很多海鲜,我超喜欢。”
    “嗯,你想吃什么样的?我来做。”长子已经消失了,我强装笑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蒸海上鲜,蒸鱼,香辣虾,烤生蚝。”
    “听起来不错哦!”我接过他手上的菜,我们家没有厨房,穷爆了,都说了,连厕所都在门外,这么落后的地方,想想也是醉了。他很省,连在外面租房几百块都舍不得,非要每天开那么长的路回来这个鸟不生蛋的村里。不过这样也好,我还不想去外面抛头露脸。
    小凯曾经问了我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你会睡觉吗?”
    “没电的时候,需要充电,就算是睡觉了。”
    正是因为这样,不知道他在我充电的时候,多少次侵犯了小嘴跟小手。我在充电的时候,感觉就像在云里雾里一样,迷迷糊糊的,但不是完全没有意识。
    就好像现在,我躺在二楼的地板上充电,他在旁边鼓捣着文件,一副很落魄的样子。他真的超省的,就好像每花一分钱都很罪过似的。我对美丽并不在意,因为金钱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只有小凯生病的时候,才觉得这钱捧上医院是图个安心。
    小凯忙完了,也准备睡觉,关灯之前,他盯着我的脸猛瞧,我以为他又色心大起,想要小嘴跟小手了,无奈现在电量不足,不敢乱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不知道这样把你藏在这里,对不对?”
    “其实很想住在公司旁边,上下都方便,可是怕你被发现。”他继续说着,好像我真的听不到似的。“这个小房间有我们俩共同的记忆,虽然又小又破,可是一起捱穷的这段日子,竟然很幸福。”
    他轻轻描绘着我的眼眉,手上的温度应该是暖的,可惜我感觉不到。
    “如果你能变成人就好了。其实,不管你会不会变成人,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他说这话的样子,就好像孩子跟妈妈的对话一样,充满不安全感。
    “你不知道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你也不会知道,你被这个世界隔离是怎么样的。”他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能是早期家庭不幸导致的忧郁吧。“不是谁都会把你真正当个人,多的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被一脚踢开,或是冷落。这些日子在外面混久了,见多识广,却更珍惜村里的这些人那些事,吵吵闹闹,或无知,或幼稚,可是大家珍惜彼此着,很少耍心眼。”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会变成人,如果我老了再也保护不了你,你怎么办?你会变成谁的机器人?”
    小凯与记忆中的世剀不同,小凯很多话,絮絮叨叨像是一辈子也说不完一样,而世剀只有在吵架的时候才会跟我多说几句,少言寡语无趣到极点,所以我养成了会逗弄世剀的习惯。
    小凯是小凯,世剀是世剀,我不应该将他们混在一起,以至于我迟迟下不了手——我不是想要猎杀小凯,也不是想要帮助长子,我只是想要恨下心离开这一切,那样便不会有接下来的各种身不由己。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小凯已经睡着了,他工作很认真,每天回家都是很疲惫的样子,虽然赚得不是很多,偶尔来一顿海鲜就很奢侈了,平常都是豆芽豆腐汤小瘦肉,像他说的那样,这样就很幸福了。我侧过身,刚好跟他脸对着脸,我轻轻一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轻声地说,“一个人的感觉,我怎么会不懂呢?正是因为不断地想起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幸福,才会痛苦得不能自己。如果能放下,这一切本不应该再发生了,可是有得我们选择的余地吗?”
    小凯是地狱恶果,可是他被封印了记忆,流放在人间,也是普通人一个,低学历低智商低情商,完完全全就不是一个出色的人,更别提以后去血族参与生化工程,或是在女娲宫担任要职,他不像是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谁来理小凯,他可能会永远这样普通下去,反而是长子急于把他绑架到血族,加上女娲宫对他的恶意遗弃,才导致他恨意丛生,以恨当力量来迅速让自己成长。
    一切,都是因果啊!谁也想不透,自己正在规避的东西,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老龙王一直把世剀当恶果,却不知道这个恶果就是他失败的产物。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老龙王是为什么被锁在深海,而徐鬼王又是如何用怨灵结成的刃将老龙王的锁链砍断,这中间发生了很多我也不能明白的事情,是不是接下来,我能在这个故事里找到答案?
    白天醒来,又是新的开始。小凯依旧在吃了我做的早餐以后,开着摩托车突突地上班去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望着刚给他买的新大衣,这一切美的就像在梦里一样,可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却反而那么不真实。
    我每天能在家里做的,就是做做手工,搞搞卫生,花心思给他做些比较别致的食物,或是甜品,或是盐焗,有时候还给他做点比较实用的工具,比如可以给眼睛做按摩的小锤子。这些都是上不台面的东西,也很难产生什么商业价值,可是这种村里的小生活,却让人十分留恋。
    生病了上卫生室,感冒拿药一次6元钱,听说大都市挂个号都要几千了,还排不上队。大家都是人,感冒也是一样的,没理由大都市的感冒就像得了癌证一样吧?
    下午四点,豆腐花来了,我特别喜欢看那滑溜溜白嫩嫩的豆腐花,虽然我现在的嘴是没什么感觉的,吃了东西也是要从胃那里掏出来,可是看看总还行吧?
    “小姑娘,来一碗?你看了很多次了。”大叔问着,他的糖粉很细,看起来特别美,像最细致的雪地一样,还有一碗是加了花生粉,贵了一点,一碗要3元钱。
    “不了,我看看就好。”
    “老元家的小媳妇儿,真的是穷酸。”大叔笑了笑,说了点难听话。
    “老元家?”我问。“你认识?”
    “当然认识,这家人自从生了小男娃后,就都去见阎王了。”
    “这是什么意思?天灾人祸,关他什么事。”
    “我们农村有个玉姑,很会给人算,她就算到这个元小凯肯定是个煞星,而且是个大煞星。我们村还要有一劫难!不能说,不能说,唉,你当没听到吧。”
    元小凯?大煞星?我好奇地问了问卖猪肉的大叔,在他嘴里得知村外有个叫玉姑的老姑婆,一直没结婚,瞎子。
    小凯去上班后,我一直想去看看玉姑,又怕节外生枝,索性还是不去了。有一天我又在村口看豆腐花的时候,碰上了玉姑。
    “我想看看什么女娃儿敢跟老元家的小孩子一起。”玉姑的声音不算好听,有点像玻璃碎渣一样。
    她分明是个瞎子,还要来看我?我转身想离开。
    “小姑娘,见到长辈好歹问个好,别那么没家教的样子。”大叔一边说,一边卖他的豆腐花。
    我站在那里,不动。“老姑好。”村里面都比较敬重长辈,不叫等下会被村里的长舌妇议论。
    “来,老姑看看你。”她想要来牵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老姑,我家里还有汤在煮,想回去看火。”
    “唉,不急,跟老姑聊聊家常。”
    “真的,要回去看火,下次再聊。”
    “好,你回去把火关小,然后出来跟老姑说说话。”老姑在村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还真不敢再拒绝,旁边的三姑六婆正在指手划脚了。
    我担心玉姑会说些什么吓人的话来,就不敢再呆下去了。第二天,我就不敢去看豆腐花了,岂料在买粗粮的时候,看到她了。
    “女娃娃,你这么怕我,是不是做亏心事了?”玉姑问,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瘦且面黄。
    “没呢,家里事多,要忙。”
    “来坐坐,老姑请你呢。”年轻女子给我端了一个小板凳。
    我不敢不给面子,只好坐了下去,假装看粗粮的种类和品质,其实内心超想逃跑。
    玉姑拉起我的手,幸好,我上半身是人类,柔软、温暖的。
    “有点肉的女娃娃,冬暖夏凉。”玉姑这么形容。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的体温是恒温,自是冬暖夏凉的。
    “我……我事情比较多,老姑,跟你喝杯茶后,我就得赶回去了。”
    “老元家的小男孩很会管你吗?是不是很大男人主义?”玉姑突然这么问。
    “他才不会大男人主义。”
    “那邻里干嘛说,他老不让你出来见人?”
    “家里要弄干净嘛,还要做饭,洗衣服,帮他处理里杂事什么的。”
    “就像几平方米的小破屋,还有那么多事?”
    “我没事找事行吗?”哦,这话一说说完都觉得我是闪得舌头了。
    “你就不想老姑给你算算?”
    “不用,不用,我命不好,不能算。”
    玉姑拉着我的手不放,“不会,谁说你命不好,我就给你算。”
    “我没钱!”
    “不缺你这点钱。”玉姑开始自言自语,说得又好像是在催眠似的。“你们俩初见即合。”
    “没呢,后来才喜欢的。”我就要否定她。
    “他呢,很大男人主义,不会说好听话,不会哄你,常常把你折腾得又气又哭。”
    “完全没这回事!”玉姑不会是菩萨吧?我盯着她好久,她嘴角总是上扬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呢,有才能,自私,生活自由不缺钱花。”
    “错啦!”我大声地呵责玉姑,“我只是在家做手工的,对大家都很好,每天待这个小村里谈不上自由,根本没钱花好不好!?”
    “以后就会有啦。”玉姑好像正在预言。
    “以后是什么时候?”
    “当你离不开他的时候。”玉姑这话,像根软刀子,狠狠剐在我心上。
    早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分分合合?
    “玉姑,谢谢你今天帮我掐算,我买几颗鸡蛋送您好吗?我没钱,浪费您的一片好心了。”我担心玉姑乱讲话,正想把她搪塞好,马上离开。
    回到小屋里,我想着玉姑的话,那是多少次多少个算命的说的,说到我都害怕了。
    小凯回到家的时候,可能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一副挺忧愁的样子。
    “怎么了?受委屈了?”他问。
    “没事。”
    “今天同事带了虾饼给我们,还是热的。”
    “嗯,你趁热吃。”
    “好,给你看看,闻闻。”
    “哈哈,我闻不出来的嘛,你故意的啊?”我笑了。
    “嗯,你可以想象那个味道嘛,有点腥,有点咸,有点脆。”
    “嗯,不错,味道真好。你对我可真好啊!”我笑着夺过他的虾饼。
    他伸手过来抢,我们像两小孩子一样你争我夺,其实就是一个虾饼,一个2元钱的小虾米煎饼。这就是生活的情趣,无关太多金钱。
    晚上他很早就睡了,说是明天一大清早要开例会。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进展得如何,不过他回家都有说上一些,后来就纯粹跟我风花雪月了,谈琴论剑,完全不像记忆中的世剀,小凯给我的另一种体验,一种最初的最单纯的爱恋。
    虽然有心里准备,长子不会给我太好过,我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
    这一年,村里有个外出的赌客回来,说是村里有座矿山,这个位置底下是有火山的,没什么人敢开山,可是赌客把在外头听到的谣言说得神乎其乎,人们都想去一探究竟。
    我们这边有个山洞,洞里全是淹过三分之二身躯的温水,越过了洞,就可以去山里挖晶体,我一直以为晶体是生长在低温的地方,没想到高温的地方也有晶体,而且更昂贵。
    村里的壮丁都想去试一试,毕竟好多年没有一夜暴富的传说,大家都捞石油一样想去捞金子。
    小凯没去,他并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更不会为了捞金而把性命搭上。我们在家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玉姑过来看我们的时候,恰逢我在给小凯补袜子,大脚趾的地方破了个洞,后来发现是脚趾甲没剪扎穿的,我给他补完袜子,又给他剪了脚趾甲。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被你欺负呢。”玉姑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不去捞金呢?”
    我的记忆库里,这批捞金的人,会在山洞里,遇到高温,后来全被煮熟了。
    今天是情人节。我从来没有收过花,世剀好像跟浪漫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农村里,没有情人节的气氛,玫瑰花依旧是2元钱一支,听说江边已经卖到15元一支了。
    小凯回家的时间晚了,平常都是七点左右,现在都七点半,没见人影。家里比较穷,电话都舍不得打,一分钟要两毛钱。
    我打了电话,他没接,更让人担心。可是考虑到他是开摩托车,半路停下来接电话或是一边开一边接,也是蛮危险的,就没敢再打。
    我开着大门,一直等着他。村里有个神经有问题的男人,三十多岁,留着好多胡子,从家门前走过,一直看着我,我好紧张,虽然我知道,他死在我的手里的机率肯定远远高过我被他伤害的机率,不过做为一个很称职的人类,我还是露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我住的地方已经比较靠近山了,山脚下很多人建了2层小木屋,那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更安静,味道更好。反而,路边、大市场等地儿,都是鸡鸭鱼的躁味,听说很难闻,
    终于看到小凯回来了,提着个黑袋子,我看到了里面探头探脑的粉色玫瑰花。第一次收到花的感觉,还不错。
    “喜欢吗?”他问,很得意的样子,似乎特别想要看到我一脸惊喜。
    “嗯,谢谢,你真好。”我让他如愿以偿。
    “没有别的动作吗?”他在暗示我。
    我看左右没有什么人,天色也晚了,大家都待屋里看电视呢。我踮起脚,仰着头,轻轻在他下巴印上一吻。
    他轻笑,我却无比想念世剀。我亲的,是小凯,不是世剀。
    粉色玫瑰很鲜嫩,在这个小破屋里,却显得十分突兀。这一定很香,这应该很美,这一切好像很甜。今天是情人节,收到了玫瑰花,感觉却不是初恋,而且是一种讶异。
    我想起以前跟世剀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他在不是情人节的时候,送给我一片叶子,我都会很开心,很幸福。我还记得,当时在女娲宫的屋顶,他给了我一片双生叶,两面都是一样的纹理。我们在看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两个正面,而双生叶,是背靠背的。
    今天电视里居然播放了一则不明飞行物的新闻,简称UFO,一颗灰色的圆圆的东西很快穿梭在云层里。“这个UFO是不是从你们的世界来的?”小凯好奇地问我。“它不会是接你回去的吧?”
    我觉得他真的是看电视看太多了,以为这一切像电影一样呢。“这个UFO不是真实存在的,它是海市蜃楼,真相就是某个海滨城市的沙滩正在玩飞盘。”
    “啊?”小凯很失望的样子。
    自此以后,小凯非常关注机器人、UFO、外星人等东西,在他眼里,灵异的东西反而是不存在的。
    我对玉姑感到奇怪,为什么她能算出我跟世剀之间的关系,却对我的身份不做任何怀疑?直到,玉姑再次来找我。
    “小妹,你听说了吗?”玉姑一脸压抑地问我。
    “老姑,什么事呢?”害我紧张了好一会我和,以为小凯出什么事。
    “那些去钻水洞的人,全死了,水洞气温升高,都煮熟了,一个个红红的。”
    好恶心!“老姑,这个……他们不是不听劝吗?当时还想叫小凯一起,我是坚持不让他去的。”
    “正是这样,小凯躲过一劫。可是,那些失去男人的妇女们,说你没有坚持到底,救了小凯,死了一批。”
    “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怪我吗?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的事,可是一旦人们在悲痛之中失去理智,肯定会迁怒很多无辜的人,比如你,比如我,我当时已经掐算出此行必有大难,他还是不听。”
    “那现在怎么办?老姑。”
    “村长希望我们能一起去安慰安慰她们。”
    我是想去安慰她们,可是她们看到我的时候,就一副我有罪的样子,因为我劝下了小凯,没劝下了她们的男人,小凯本来就不想去的,于是他在问我意见的时候,我一个否定,他也就没再说了,那群男人其实并不希望太多人一起去,捞金这事越少人分越好。
    头七那天晚上,村里的狗叫了一夜,温度瞬间变得很高,是的,一个大冬天,温度竟然很高,有多嘴的人,说是那些冤魂回来了,因为他们是被煮熟的,自然体温也高。
    全村的人,都待在灵堂里,为这一批人守灵,大概有十几个尸体,好几个都找不回来,怕是随着水流给卷走了。
    这一批人,平常都不务正业,老想着不劳而获,这会儿连命都搭上了。还有好几个是矿工,财主雇的,承诺他们找到宝藏,就会给很多的报酬,财主倒是聪明,用了一点小钱就打发了几条人命,现在他不见了,怕是被那些妇女们骂得要死,都要他赔人命呢。
    晚上,我没睡,大家守灵守着全倒下了。玉姑人老了,睡得很浅,突然一阵热风吹来,玉姑醒了,我跟她说回家睡吧,年纪大了,不好折腾,她摇了摇头,因为她心里有愧,觉得自己没有好好地劝住那批壮丁。
    哗啦啦的,七八个尸体身上盖住的白布全掉了,玉姑捏紧我的手,我感受到她的恐惧。
    “不好了,诈尸。”玉姑声音都哑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怕鬼啊。
    我咬着下唇,静静地看着这些尸体好好地躺在那里,红红的,大部分皮都掉了。
    “其他人怎么全睡了?”我问。
    “肯定有问题。”玉姑说,“小妹,你害怕吗?”
    “我……害怕。”我当然要说害怕,我怎么能告诉她,我天天跟妖跟鬼打交道。
    尸体哗啦啦地全坐起来了,玉姑在抽气,我按了按她的背。“老姑放松,不要怕。”
    我把玉姑护在身上,刚好是墙角。那些尸体在地面上走来走去,倒也没有伤人,走到我旁边的时候,无视我,又走开了。接着,一大群尸体又过来了。他们被玉姑的恐惧给吸引了,人类可能不知道,为什么鬼感受得到人类,一是人类呼出来的气息里有一种东西恰好是鬼能闻到的,二是人类的恐惧鬼可以感觉到。
    玉姑害怕极了,连我也感受到了。灵堂里的人都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本来我是想静待不动的,可是玉姑已经在抽气了。“老姑,坚持一下,没事的。”
    我回过头,老姑已经吓得脸都惨白了。没办法,那些尸体就在旁边围着,我只好起身,以最快地速度将这些尸体一个个给捆起来,尸体没有什么攻击性,我对诈尸其实不懂的,以前都是以猎杀为主,根本不可能用捆的。尸体也没有什么力气,捆起来了,就像一大团肉肠一样。
    我该感叹灵堂里的那些布料的质量还算可以,捆得很坚实。大概是半夜三四点的时候,守灵的人都不约而同醒过来了,看到诈尸了,在村长的一声令下,放火全烧了。
    我护送老姑回家,她在进入家门前,跟我说:“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会安全些。”
    大家肯定不会相信我一个弱女子能把诈尸的尸体给捆住,玉姑算是给了我面子,没说出来是我,只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这样了。
    那几天,小凯刚好去出差,没有碰上这事儿,他回来一听说,马上就收拾东西,把我带走了。
    我们在他公司的旁边,租了一个小平房,感觉好宽敞哦,第一层是外间和里间,厕所是在屋里的,而且不是粪池,是密封的、干净无味的。外间除了有厕所,还有一个灶台,也是很新的,可以放个煤气炉。里面比外间大一些,有一条楼梯到二楼,二楼一半是天台一半是储物屋,也就是三角屋顶改装的储物屋,这样的房子一个月要50元。
    搬到外面后,消费很高,城镇里的东西明显比农村里的贵多了,而且花样多,一买起来就停不下了,恨不得给小凯好多好多的新意。我把小凯当家里人一样,亲密的,但很难像以前对待世剀一样,满满的、深深的爱。
    小凯不希望我接触太多人,怕我的身份被发现。可我总不能没有邻里朋友吧?是的,我真的没有,小凯害怕有谁不小心碰了我大腿,发现是僵硬的,最后肯定把我送到科研机构了。
    长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我,估计是上次不欢而散,再找我,怕我有抵触情绪。这一切就像宿命一样,其实我不应该再留在小凯身边的,让他好好地做人不是很好吗?时间越长,感情越深,一有了感情,就很容易被长子拿来当做把柄。
    小凯已经习惯性地把我当他的妻子,这样可以避免邻里的一些猜疑,光明正大地就住一起了。
    直到村委会一些大妈说我可能需要身份证,这个东西很奇妙,农村大把人没有身份证的,以前因为超生,黑户特别多。
    于是,我也变成黑户的其中之一,倒也没人再来催我,反正我也不用生孩子,谈不上什么准生证、孩子的出生证什么的。
    小凯几乎没有带朋友回来,倒是有些女孩子老想来家里坐,总说要见见嫂子。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可能还会有更完整的人生,有女朋友,有情有欲,有儿有女。哦!我的天啊,我干嘛要为一颗地狱恶果想人生,他根本不是人啊,他是一个比长子还要邪恶千万倍的魔种!
    这一天晚上,我们在家看连续剧,剧中有一幕是结婚的场景,小凯突然跟我说:“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度认为他就是世剀,因为世剀与我,好像没有举办过婚礼,倒是我看过他举办婚礼,自己就像个弃妇一样悲剧无比。
    “无所谓啦,平常过得开心最重要。”
    他拉起我的手,说:“那是因为没有岳父岳母,不是什么女孩子都能像你一样洒脱。”
    是呢,有多少人想简单洒脱,却总是有些三姑六婆不安份,逼着人家服从风俗习惯。
    “如果哪一天我们结婚了,你想要怎么样的婚礼?”他问。
    我想了很久,心里翻涌着酸痛的情绪。“我只想要能够一起去领个证就好。”有证可以领,证明我们的身份都是正常的,正正常常的人,有合法的现在与未来,有正常的身体。
    “呵呵,你的要求这么低啊。”他轻笑。
    “你觉得我能拿到身份证吗?”
    “倒也是。”他在思考,这个表情很认真,很有魅力。
    “不要想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了,好好在一起就是了。”我并非一个不安份的人,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小凯不是大富大贵,也不是气质非凡,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唯一一次出意外,是小凯跟我在外头的时候,一辆车冲小凯撞过来,可能是因为雨天路滑,眼看就要刹不住,我情不自禁地手一伸,整个汽车就这样停下来了,司机紧张是脸都青了,两颗眼球瞪得快要跑出来了。
    小凯愣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切。
    “那个……我老婆有特异功能。”他竟然这样胡弄过去了。司机下车后,千求百谢的,还承诺要给我们很多的钱作为补偿。
    “不用钱了,你也吓到了不是吗?以后开车小心点。”我没要他的钱。
    “我们这些货车是有时间规定,跑得越多越有钱,我是因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恨不得天天不睡觉出车。”
    我讨厌赌钱的。
    长子再来找我的时候,我是假装看不到他的。
    “回血族吗?”他坐在沙发椅上,活像这才是他家。“我已经看你们俩看烦了,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去?”
    我假装看不到,我什么也看不到,我啥也没听到。
    “你的人皮就要坏了哦。”长子的嘴真贱。
    我转过身看着他。“你就让我们好好地过下去行吗?”
    “女娲族猎杀血族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让我们好好地过下去?别忘了你也是血族的一份子。”
    “我只是一颗果子而已,跟血族什么关系?你要的是和平,还是赢?”
    “当然是赢。”
    “如果你是为了和平,我可以帮你。”
    “那就勉强和平。”估计是觉得女娲族怎么样都比血族强悍,能求个和平发展已经很好了。
    “女娲族为什么要猎杀血族?”我觉得万事都有因果。
    长子收声不说话,消失。
    这是一个信息传递不算很神速的时代,尤其是关于一些神秘案件的,更是查不出来。我估计,血族应该是在人间大量开采血源而遭猎杀,可是我不明白,女娲族作为吞食鬼魂的种族,血族在杀了人之后,不是有鬼魂了吗?女娲族应该和血族是一起的才对啊?除非是,血族吸食人血后,人类的灵魂没有了!
    人皮开始坏掉了,因为不怕小凯发现,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可能要开始腐烂了。
    小凯以为是温度高,人皮会坏,就寻思着给家里安装空调,其实不是这样的,就像人们用了真皮包包,因为磨损,也会坏掉。小凯自此把我当成了一个十分娇气的人,不让我干活,每天就是坐着躺着,像个残废一样。
    要不是邻居提醒,还不知道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我想起了囡囡,当初叫她小汤圆的,元门赐名是元宵,我还记得她白白胖胖的,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吃的那种元宵。
    记忆是绵长且折磨的,可是其中却有幸福万分。我叹了口气,有时候想想,如果能让这段记忆来重现,也许能抗过去,也很好啊。只是,我害怕了,再来一次,竟然害怕了。
    记忆是很可怕的东西,因为让你有了心理准备,因为心理上的恐惧,你反而不敢去接受现实了。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没有能力,真的是特别可悲。尤其是身不由己,面对困难无法解决,可能还要平添难度给自己喜欢的人。
    元宵了,好多人在卖花灯,批发价几块钱,卖12块,还是挺有得赚的。街上的小孩子都拿着简陋的小花灯,开开心心地甩动着,有些家庭困难的,就用白萝卜挖开,然后插根蜡烛,也算过个节了。
    很长一段时间,世剀和我都处在发展的颠峰,瞬间梦醒,没有世剀,一切都是刚刚开始,那种无力感,不知道谁能体会?
    看着小凯每天认真地工作,我开始觉得他是不是需要一个正常的生活?可是一旦我离开,长子指不定会给他什么样的刺激,想想都可怕。
    “你想结婚吗?”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着小凯,他迷迷糊糊呢,一听我这么说,伸手把我捞到怀里。
    “你想结婚吗?那就结啊。”他很爽快地说。“中式、西式,随你挑。”
    “我是问你,想不想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子。”
    “你不就是女人吗?”
    “一半。”我只能算是一半。
    “没事,我不会岐视你的,这些日子,我对你也不错,是吗?”
    “你打算一直跟我这样耗下去吗?你不希望有个正常的家庭吗?”我问。
    “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凶险,什么叫正常的家庭?离婚不是到处都有?家暴不是很正常啊?我们这样好好地相处下去,已经很好了。”他搂了搂我,说:“我唯一担心的是,你的人皮要腐烂了,到时候,怎么办?我要把你藏在哪里好?”
    “烂完,就剩下半身的机器了。”我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毕竟生死存亡我已经看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世剀和我都处在发展的颠峰,瞬间梦醒,没有世剀,一切都是刚刚开始,那种无力感,不知道谁能体会?
    看着小凯每天认真地工作,我开始觉得他是不是需要一个正常的生活?可是一旦我离开,长子指不定会给他什么样的刺激,想想都可怕。
    “你想结婚吗?”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着小凯,他迷迷糊糊呢,一听我这么说,伸手把我捞到怀里。
    “你想结婚吗?那就结啊。”他很爽快地说。“中式、西式,随你挑。”
    “我是问你,想不想找个女人,结婚生小孩子。”
    “你不就是女人吗?”
    “一半。”我只能算是一半。
    “没事,我不会岐视你的,这些日子,我对你也不错,是吗?”
    “你打算一直跟我这样耗下去吗?你不希望有个正常的家庭吗?”我问。
    “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凶险,什么叫正常的家庭?离婚不是到处都有?家暴不是很正常啊?我们这样好好地相处下去,已经很好了。”他搂了搂我,说:“我唯一担心的是,你的人皮要腐烂了,到时候,怎么办?我要把你藏在哪里好?”
    “烂完,就剩下半身的机器了。”我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毕竟生死存亡我已经看开了。
    长子再也不出现,我的人皮开始腐烂了。“怎么办?”我想背着小凯离开,可是一点也不想烂成渣,又被他看到。
    “你休想自己跑。”小凯知道我最近躲躲闪闪的,就是有这个意思,直觉总是很灵敏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不管如何,他要是能够好好地过上一辈子也就够了。如果说,小凯是个魔障,那么我不能护着他,也不想害了他,毕竟长子说的是不是事实,我也不清楚。即使我知道他魔性大发的时候,可能会危害三界,可是在我们的千年之恋中,他是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下来。叫一个天生的坏人去做好人,去抑制自己的魔性,该是有多么难啊?
    “没事,那就让你一点点烂好了。等你死了,我就抱着你一起进棺材。”
    小凯一翻正经话,却让我觉得十分想笑。“你以为是在演电视剧吗?好好地当一辈子人不好吗?你怎么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更痛苦呢?”
    “我不管!我什么也不想管!我只知道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痛苦,是你让我有了存在感、安全感、归属感,可是在这个世上,在其他人眼里,我又算什么呢?”
    “会有人爱你的,你不活下去你怎么知道没有?你不去先付出你怎么知道所有人都不重视你?”
    “不要说服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爆发的吵架,那晚的时候小凯,变得十分可怕,表情狰狞,目光凶恨,就像在白色莲花池见到的那个黑纹缠身的他一样。
    也许就是这样等死了,小凯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可是面色如土灰。
    有一天,他突然面带红光,很兴奋地对我说:“我们公司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是做医疗智能的,兴许他可以救你。”
    “你想把我送去给科研机构做实验吗?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我害怕小凯看我这样太绝望了,病急乱投医。
    “尝试一下,好吗?”小凯哀求着我,那种眼神让我终身难忘。
    小凯将那个同事请回家,他看到了我的真实情况,惊吓得久久不能说话。当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告诉小凯。“一定要把她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为什么?不是应该带去你们的实验所吗?”
    “不!绝对不可以!我们曾经抓过一条美人鱼,后来为了研究她的生理结构,在多次与她协商未果的情况下,无数次把她拿来解剖、电击等,后来她疯了,连死都不行,因为工作人员的疏漏,她才会机会寻死,现在成了标本。”小凯的同事这样说。
    我想起以前在血族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放在玻璃瓶中,每天被研究人员监测,并提供监测数据给血族的机构做生化工程的实验。
    “那怎么办?”小凯很绝望的样子,让人心疼。
    “没有实验室的工具,我根本没法帮她。与其把她送到科研机构,不如让她好好地待着,不是更好?”
    “你让我亲眼看她在我面前腐烂,我做不到!”小凯的眼眶红了,原来他的第一次眼泪是在这个时候,第二次是他亲手把我刺死以后才会悲痛落泪的。
    “起码她有人陪,不至于在最生的关头,还活在恐惧与绝望之中。”他的同事可是令我十分意外,我以为他一定会慌张地上报科研机构或是悄悄地把我卖掉赚一大笔钱呢。
    “好吧。如果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也只好接受了。”小凯回头看着我,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皮肤突然间如此松弛,原来一个人的喜怒哀愁会直接影响皮肤的,这是悲伤的皮肤。
    小凯望着我,很认真的样子。
    “很难看了。”我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身上的皮肤开始像人家真皮包包严重磨损一样,慢慢地张裂。
    “我不介意。你的容貌还在我心里。”
    “好浪漫的感觉,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你不要一直地怀疑我的感情好吗?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
    “信,我信。”都这样了,还能不信吗?
    “让你同事离开吧,不能总让他跟我们一样耗着呢。”我跟小凯说。小凯同意了,他的同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似乎要记住这么神奇的一刻,然后就离开,临走前还告诉小凯,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开口。
    “如果我烂掉了,你可以把我当成标本,放在家里装饰,这样也算在一起。”我还能开玩笑呢,其实我是有意识的,他要是把我放家里,我也能看到他,能够参与他的家庭生活,也不错啊。
    “怎么办呢?我现在就恨不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一声令下就可以帮到你!”小凯自责的样子,突然之间把我的心炸开了。如果说,小凯日后对权力的追逐,是因为他想要实实在在在地帮到我,而不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无能之力。小凯是地狱恶果,那我呢?我就是那个把果子给捂成熟的人,并让果子开始发恶的!我才是那个罪人啊!
    “普普通通不好吗?生死总有时,欢来悲去,很自然的一切。”我试图说服他。
    “我也想过普通的日子,可是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叫我如何去说服自己过普通的日子?”
    “对不起。”真的觉得很抱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想要找到一个可以让你继续活下来的方式!”
    “不,也许我该死呢。”我本不该又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切就好像无力阻止一样,又发生了。
    “没有谁生下来就该死,即使你只是个机器人,但你不可能连一条狗都不如。”
    小凯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他,他就是一颗地狱恶果,被冠上地狱恶果的名称,生下来就该死,连一条狗都不如,而想要杀了他的,就是他的爹,老龙王。老龙王害怕地狱恶果被打散,反而会分散出无数怨灵扰乱三界,只好把他封印在人间。
    “我真的就是连一条狗都不如。”我不害怕,真的,一点也不害怕,死亡从来就不是一样可怕的事,只要死得其所。
    “别说了,别说了。我多埋怨自己知道吗?即使我拼了命地工作,即使我拼了命地去学习,我也很难在瞬间融入你的世界,找到合适的方式去救你。如果谁有办法帮我救你,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
    “你疯了,你要是这样想,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的,最后我们俩只会一直被束缚!”
    “我不介意!我就是疯了怎么样?”
    慢慢的,我开始失去意识了,身体机能开始严重迟缓,我都快睁不开眼看看小凯长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小凯上哪儿找来一堆电线,扎了我浑身上下,好像还照图纸扎的,一边通电,一边给我喂一些奇奇怪怪的液体,味道很腥。我很怕小凯是听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方子,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开始恢复意识了,可总觉得很饿,想要吸食他一直喂给我的那种液体。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那是夜晚,可是我的眼珠子在夜晚就像红外线一样,把黑暗中的物体看得一清二楚。小凯很虚弱,瘦得就像吸毒的人。这段时间,我一直吸食的,是他的血。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加速腐烂。是谁告诉了他这个方法?
    白天,阳光照射进来,本应该光亮的屋子,却一直处在黑暗之中,窗子都被他遮了起来。
    “小凯,你到底做了什么?”我问着他,声音很哑,就像长期没进水的人。
    “你别问了,只要能救你就好。”
    “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是谁教你的!”我忍不住吼了他,幸好现在是白天,外头的声音很杂。
    “我不管你是什么,谁教我都好,只要能让你一直活下去,再说了,我也没有害人。”
    “你把你的自己的血抽出来给我用,你伤害了你自己,也是害人,而且罪大恶极!”
    “我的身体由我作主,你管不着!”他激动得双眼突出,我突然被吓到了。
    “小凯,你冷静一点好吗?你理智一点好吗?如果让我这样生存下去,我宁可不要,你给我一个痛快好吗?”我哀求着他。“你一个人过,慢慢的,就会忘记我,你会有一个更好的生活,我希望你开心,你知道吗?你这样我不开心,我更不想活下去!”
    “你别想甩开我,永生永世,你到哪我就在哪儿!”他说得认真,我听得震惊。
    “是长子教你的对不对?如果说,我是长子派来做内奸的,我是来害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变成这么疯狂的,你还要帮我吗?我装清纯,我装可怜,我装着对你很好!”
    “我不信!”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子!就算我不想害你,可是我身不由己,我只能这样做!”
    “什么叫身不由己?”他突然笑了出来,很诡异的样子民。“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害我?”
    “嗯。”我点了点头。他分明没有一丝感激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想爱上我的,对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这个故事情节好像跟人间那些电视剧不太一样。小凯突然变了脸,从一脸深情变得无比残暴的样子,这是他真实的样子,好像世剀回来了。
    “你不想爱上我,是吗?你一开始就在害怕的,是吗?你避不开,因此你才不得不跟我在一起的,是吗?”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像是雷公打破天际一样,声音撕裂得让我心都碎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真的特别害怕,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是地狱恶果了?
    “你还在装是吗?装着你对我很深情的样子是吗?”真的是世剀!
    我愣了,不知道这戏该唱哪一出了。我是想让他讨厌我,放弃我的,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这情况怎么好像不太对。
    他一手掐在我的脖子上,鼻息都喷在我的唇间,那熟悉的味道,让我想哭。
    “你所说的长子,已经告诉我了,他是在胁迫你对我好,而你也这么做了,但你不是心甘心愿的,你害怕卷入这场纷争,你不想与我共进退!亏你平常还对我死心塌地的样子,装得好逼真啊。”
    “随你说什么都好。”我不想去质问太多。“长子是怎么告诉你的,不重要。你也不需要来救我,因为我不想活。我管你们女娲族与血族是什么关系,我管你们世界大乱!”
    “费雪。”小凯松开我的脖子,他不是想要掐死我,因为我掐不死,他只是想要把我拎得近一点而已。“能真正伤害我的,是你。”
    他的话,我不理解。
    “你知道吗?别人因为我的地狱恶果而惧怕我,攻击我,那不算什么?而你呢,却连跟我一起走下去的胆量都没有,你急于弃我而去。就像我那该死的父王一样!你知道吗?在你身体腐烂的那一刻,我是真心想要抱着你的尸体一起死去的。”
    我实在有点接受不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小凯怎么会突然知道自己是地狱恶果的,他明明是个人啊!除非——
    “我已经死了,哈哈哈!”小凯的笑声撕心裂肺的。“情最伤人,那个叫小凯的痴情男子已经因为听从长子的教唆,而把血液都抽光了,可是长子不知道吧?你也不知道吧?小凯一死,我的灵魂就被释放出来了!哈哈哈!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上来,直视着他。“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充满谎言的东西!我不怕你害我的,费雪,不怕的,我只怕你不敢跟我一起走下去。”
    原来,不是屋子里的窗被遮了,而是小凯已经死了,那么,我现在是……在人间与地狱的交界,跟小凯的灵魂对话的?他的灵魂,也就是地狱恶果,元世剀。
    “慢着!”虽然有些乱,可我还想清楚一件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一切,是刚刚开始,还是在结束!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你也知道长子,甚至知道我叫费雪。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你?”
    黑暗中的他,不再是生前那样虚弱的身体,变得高大了,浑身都布满黑色的纹路。这是魔性爆发的世剀。
    “告诉我,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你!”我拖着他的衣服下摆,真的特别想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如果一切只是刚开始,那么,只能说,世剀与我一样有着未来的记忆;我怕的是,这一切是在末端,世剀发现我根本就不敢让这一切再开始一遍,因为在我有心理准备的情况,已经不敢再跟他历尽千万劫难了,他要是对我绝望了,那就完蛋了!我失去的不仅是爱情、婚姻、家庭,还把世剀的魔性给完完全全地激发出来了!我就要成为三界的罪人了。
    “你该庆幸的,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刚刚开始呢。”他把我甩在地上,大步离开。
    我惊讶着这一切,竟然只是刚刚开始,也就是说,世剀的魔力远在长子之上,长子能把记忆体打进我体内,让我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而世剀呢?这一个看似最熟悉其实是最陌生的人,他却因为知道了我的记忆体,在肉身的死亡而被释放后,反而激起最强烈的魔性。
    刚刚他说了一句话,我还记得很清楚。他说,他不怕我害他,他恨的是我不敢跟他走下去,不敢跟他一起面对。是吗?是不是我自以为,放弃就是爱他?逼自己离开他就是爱他?可是这种爱,在他眼里,就是最可恶的遗弃。
    天哪!原来他对老龙王的恨不是恨,老龙王也不是因为讨厌他而遗弃他,是怕留着他反而伤害他,而他却恨老龙王不敢把他留在他身边一起面对这一切?
    哦,我真的是脑洞大开,这该死的长子,在哪儿了!?
    我留在屋子里很久,直到发现这个屋子里,根本没有门,四面都是墙,破烂不堪的样子,这个地方,不会就是世剀的内心深处吧?那一个只有天窗的书屋?原来,这个书屋最初是这样子的,没有书的,没有窗的!
    我在这个地方胡思乱想了很久,等下我会不会精神分裂!?镇定,镇定,我一定要镇定。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也不做。许久,世剀回来了。
    “你是……世剀?”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你很失望吗?你又见到我了?我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他轻笑,邪恶的样子。
    “你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害怕他这样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也全知道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长子让我有了未来的记忆体,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长子先模拟好的故事情节而已,这一切还没有发生,我们没有相爱,我们没有小蛋蛋,更没有囡囡,没有未来的。”
    “然后呢?”他蹲下身,挑起我的下巴。“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既然这是女娲族与血族之间的事,你也识破了长子的诡计,这一切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呢,要么把我打散了,让我消失,要么……”
    “嗯?”他似乎对我接下来的建议很感兴趣。
    “要么……我们俩……就不要再纠缠了,你放我走吧。”
    “你想逃?”
    “什么我想逃?我没有!你要是愿意,我会留下来,好好地爱你,永远不离开你!”
    “好,成交。”他斩钉截铁地答应了,好像就是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样。
    “什么?”我听到自己尖叫的声音。
    “别吵。”他轻笑着,那种表情很犯贱的样子。“你答应我的,会爱我,永远不离开我,我们会相爱,会有小蛋蛋,也会有囡囡,会有未来的。”
    “你为什么……”我觉得有点掉陷阱的感觉!
    “没为什么,这是你提议的,刚好我答应了而已。”
    “那你什么时候反悔?”我一脸期待的样子,看到他沉下来的脸,弯下来的嘴角,就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他不回答我,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这个小破屋,很长一段时间是黑暗的,我都快压抑了,以至于每次世剀一来,我竟然还有会期待的感觉。
    这一切真他妈可笑。我窝在墙角,睁眼闭眼都是黑暗。眼前的小凯不是小凯,这个世剀也不是那个世剀。有一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不是白。”啊,好应景啊!
    好吧,本来以为不能伤害世剀,想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没想到还是走上这一步;本来以为世剀会感激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把我所做的一切当成最愚蠢的爱情。电视剧就是电视剧,真相往往难以让人难以接受啊!
    “怎么了?很绝望吗?”他笑着问,那种阴邪的样子,绝对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估计逼久了,我还得疯。
    我摇了摇头。“想不通而已。”
    “小傻瓜,何必想呢?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
    “什么意思?”
    “就按长子模拟好的情节来发展嘛。”世剀反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一是觉得好玩,二是想看看长子模拟的这个情节,会不会按剧本发展?或者我们俩可以更改一下剧本也说不定?”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都害怕他了,魔头,这个真的是魔头!
    “爱上大魔头,最后大魔头因为情而放弃追逐权位,变成一个善良的温柔男子。”世剀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在取笑长子设定的情节,没有一丝期盼。
    我不吭声,不敢,也不想,好无力的感觉。我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长子揪过来,又让世剀揪过去,没有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如果不是身处这种境地,是绝对不会有这么渴望自由的。不管谁,多努力也好,最终也是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的选择权,而不是把自己的每一步都交给别人来决定,即使这个人是爱你的,那也不过是用爱来绑架而已。
    “你恨吗?”我问世剀。他经常会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我蹲在墙角,也不会理我,除非心情好了,来逗弄一下,搞得我经常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狗,或是一只宠物鸟。
    他不回答,我害怕他要是魔性大发,把我变着法子折腾可怎么办?现在的世剀,可不是故事情节中那个会爱上我的世剀!我害怕!
    “你怕吗?”他居然反问我。

    “我怕,我当然怕。对未知的一切,感到害怕。可悲的是,一开始以后能够预知未来,也还是感到害怕。”我坦白对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横竖都是怕,对吗?你有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世剀像个心理医生一样剖析着我的内心。“没事啦,玩玩嘛,你玩不起吗?”
    “玩?”叫我一个刚刚从天池孕育出来的果子,去陪一个大魔头玩?我真的玩不起啊!人家下一步想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不好玩的,你……你可以找别人嘛。”
    “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会杀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会爱上我?嗯?”
    “我……我……我……”我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其实我怕的是自己会爱上他,依赖他,结果他又不像剧本里面说的那样,会爱上我,那我不就成了个笑话?
    “要不然这样吧,咱们俩,就按剧本那样来发展,我不会打乱剧情的。”
    “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你也要遵守游戏规则哦。”他似乎很开心,咧开嘴笑了。要不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个地狱恶果,我会怀疑那是世剀,与我有着千年之恋的世剀,我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去寻求安慰,我恨不得他就是认认真真地在爱我。
    “你哭了?”他突然冷下脸来,伸出手,往我脸颊上一抹。“你竟然会有眼泪?”他再一次把我的脸端过去,认真端详着。“故事情节中,血族是不会哭的。”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这游戏不好玩,我一点也不想玩了。我想念世剀,我想他!”是的,我想念那个深爱我的世剀,而不是眼前这个正把我当玩物的世剀。
    语音刚落,世剀把我的搂进怀里。“傻瓜,那就把我当成他,不就行了?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来跟我抢你,你也不怕我被谁抢走。”
    “什么意思?”
    “你怎么老是不懂呢?”他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戏?我快精神分裂了啦!”
    “笨蛋。”他紧紧地搂着我,那种感觉就好像真的是很相爱的那会儿,他保护我,我全身心信任着他。
    “我拜托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一边哭一边说。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
    “你会害我特别想他,我会以为你还是他。”
    “他是怎么样的?”世剀问着我,未来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其实他知道的,故事情节他都比我了解得透彻。“我想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个会深爱你的我,是怎么样的?”
    我哭了很久,直到我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我在梦里哭得很累,很想睡觉。临睡前,轻声告诉他。“你会用生命保护我,而我全身心地信任你,仅此而已。”
    在我陷入沉睡之前,我听到他好听的嗓音了。他是这样说的:“好,就按你说的那样吧。”
    迷迷糊糊地,应该也度过了好些日子。每日除了与世剀对话,就是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如果说,软禁是对一个人的智商进行击溃好方式,我想我是上当了。
    “什么时候能见到光明?”我问。其实,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黑暗之中也是好的,起码世剀在,虽然这还是没有爱的他。
    “你渴望见到光明吗?如果说,永远都陪我留在这里,你会不愿意吗?”他问。
    “呵呵。”我只想说呵呵。“如果出去后,不是光明,而是比黑暗还要可怕的杀戮,我宁可留在这里。”
    “是不是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他认真地问。好像他问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可是唯一不可相信的,估计就是他了。
    我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回应我?不是说好了,要按照剧本来演吗?”
    “演?”
    “生活如戏,真真假假,你以为谁就是认真的?就算是,那也是认真那么一会儿,就像人类,活着几十年,不过是认真了几十年而已。”
    我又不想说话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反驳他。
    “回答我。”他掐起来我的下巴,虽然看不到他,却发现他有很大的存在感。
    “只要你是能够好好地过日子,人不犯你,你不犯人,我就答应你,陪你演下去。”
    “一直陪我吗?不会离开吗?”他似乎想要得到一个承诺,可是,承诺于我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一直陪你,不离开。”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而他,似乎是真的相信了。
    “你以为你有资格陪我谈条件吗?只不过,我刚好想找个人玩玩而已。”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出现,下巴抵着我的脑袋,说话的感觉就是个欠揍的家伙。
    “反正我也无依无靠,就陪你玩玩好了。”真想玩,我还未必是那个玩不起的人呢!世剀激起了我对他的征服欲。
    “好,真有趣。”
    话是这么说,世剀却从那一刻起,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我。
    “你想要住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问。
    我想了很久,想不出应该住什么地方,只知道他在的地方,就有我,我在的地方,就有他,已经无所谓要一个什么样的居所。“都是书,还有窗。”我按照剧本里面,他那个有天窗的房子描述出来。“很多很多的书,没有墙,墙都是书架,很多奇怪的书,不同空间,万物都有。还有一张床,一个水池,池中飘着一朵莲花。天窗会发亮,像个小太阳。”
    “好,都依你。”
    他的手一挥,小黑屋没有了,换成我描述的这个地方。“这依旧是你的内心吗?”我好奇地问。
    “是,书架上的书,都是没有内容的,除非我在外面看过了,才会有。”
    我转过身,看到了他。容貌依旧是剧本里写的那样,寸头,不是很黑的眉毛,单眼皮,眼球很黑,鼻不是很挺,也不会很大,唇线漂亮,脸型是有点方的。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肩很宽厚,手指很漂亮。这是他身体上的优点。哦对了,屁股是小的,哈哈哈。
    “想什么呢?太久没交合,想了是吗?”他蹦出这句话,害我突然就尴尬了。
    “没呢,你胡说什么。”
    “你想的,我都能知道。”他得意地说。
    “偷窥我内心的想法,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待在我的内心,你才是光明正大地探视我的想法。”
    “你的内心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是啊,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他这么说,我却觉得很讶异了。
    “你说,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说你是在恨中成长的?”我很好奇。
    “我的意识是由数以亿计的怨灵碎片组合起来的,也就是说,我统一了这数以亿计的怨灵。”
    “但你没有一丝怨恨啊?”
    “因为你是我的良知。”
    “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万物都是有正负两面的,怨恨有多大,恩爱便会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消失了,不,如果你的良知消失了,你的行为就会变得非常邪恶?”
    “不,我的思想每时每刻都处在搞破坏的状态,只是我遏制下来了,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那你可以找到很多个我啊,那样你便会忘了自己是地狱恶果。”
    “什么意思?”
    “我不过你是生命中的其中一个过客,你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拥有更多的亲人,还会有同事,慢慢的,把你的注意力都分散出去,你不就跟普通人一样了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到,一旦这些人,谁对不起我,或者是惹恼了我,你觉得他们可以承担我魔性大发的后果吗?”
    “我觉得我更像个医生,而你,就是我的病人。”我轻笑,一旦有了光亮,见到了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
    “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陪你这样玩啊。”他指着书架,“我现在是空的,什么都不懂,你可以教我。”
    “不明白。”
    “我不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味道,什么是感情。我就是空白的一张纸,也是一颗随时着火的炸弹。是不是感觉很刺激啊?”他说话的样子,就是个活脱脱的精神病人。
    “你不是被封印在小凯身上过了很多长时间的日子吗?”
    “是啊,那段日子是普通而美妙的,我到现在还很怀念。”
    “那我们继续回去过普通日子好吗?”
    “就这么说定了。”
    我们俩回到了人间,原来小凯租屋的地方。
    人间的时间,比地狱更长,因为我在世剀的内心所待的那段时间里,在人间不过是几天。
    “怎么办?他死了?”我看到地上的小凯已经开始干涸了,因为血液被抽干,身体的水份也在蒸发,并没有腐烂。
    “你也死了啊。”世剀指着地方的机器人,浑身插着电线,已经烂了,一股腥臭味飘出来,可能是之前小凯输入血液的原因。
    世剀一手白色火焰一手红色火焰,把小凯和机器人一起燃烧了。我收拾着这个地方,没一会儿就很干净了。
    “有人在吗?”有人敲门。
    我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世剀,俨然就像主人一样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指着我说:“老婆,去开门啊。”
    我愣了一会儿,直到门外的人声越来越多。
    “没死,没死!”房东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我打开了门,突然涌进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人。
    “怎么了?”我问着房东。
    “你们都好几天没出来了?还问我怎么了?你们俩公婆在干什么啊?生孩子啊?”邻居是个妇女,穿着深蓝色外套,一口暴牙黄黄的。
    “不好意思,因为我感冒了,他就留在家里照顾我。”
    “感冒?感冒不用吃饭啊?”
    “我们有干粮。”我不断地找理由来搪塞大家,希望他们不要起疑才好。世剀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椅上,没准备要过来救急的样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连灯都不开的。吓死我们了。先说好了啊,你们要死,可别死在我的房子里。”房东一边凶巴巴地骂着一边往屋里头看。农村这种平房,里间是很暗的,他根本看不到世剀。“你们家男人呢?”
    世剀从里间走出来,神态确实不如之前的小凯那般平和温暖,无形之间也有一股压力。
    “我们夫妻俩好好的呢,真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世剀总算说了句人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家伙散了吧,都各自忙去了。”
    “我现在是人是鬼?”我问着世剀。
    “你希望是人是鬼?”
    “你能决定吗?”我惊喜地问。
    “不能。你就是一股意识而已。”
    “鬼啊?”
    “不是鬼,是魔。”
    “什么?你才是魔。”我迅速反驳他,又怕把他激怒,立马地改口。“人鬼魔都一样。”
    “不一样。鬼是不能被阳光直射的。”
    平房的外间是有天窗的,阳光照在我的肩膀,我还能感觉到温暖。“我不是鬼。”
    “人的形体会变,鬼不会。”世剀说。
    “不明白。”
    “当鬼和人修炼的时候,就会成了妖,如果妖是善良的,就是仙,厉害了就是大神。”
    “然后呢?”我像在看神话剧一样了。
    “而魔呢,就是邪恶的妖,已经可以脱离肉体生存的。”
    “吃什么东西?”我惊恐地问。
    “吃万物的灵魂。”
    “我们要吃灵魂?”突然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地球本来就是个充满灵魂的磁场,不过走到哪,都会自动吸引灵魂碎片,不会饿死的。”
    “不用一个一个抓来吃?”
    “你要也可以啊,这样你就可以取代我,成为大魔头啦!”世剀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跟我讲笑话一样。
    我被他吓坏了。
    我们就这样生存在人间,好像回到了当初幸福的小日子,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一样是找工作,赚钱,学习,发展。好长一段时间后,我都快忘了世剀的真实身份,也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如果长子再来,可怎么办?”晚上我们也要睡觉的,临睡前,借着月光看着世剀的脸,没有一丝畸型。
    “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身边啊。”
    怎么就好像应了那句话一样。你用你的生命保护我,我全身心地信任你。好吧,就顺其自然好了。
    早上,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暖暖的感觉,很好。平房这段时间很潮湿,有股子发霉的味道。
    “早安。”我转过头,发现世剀早就醒了,虽然长得没太大差别,因为我是脸盲。可是,世剀真的在气质上跟小凯不一样。比如,小凯刚睡醒的时候,应该是迷迷糊糊的,眼睛睁不开,嘴唇微嘟的,眉头也是轻耸。而世剀呢,一副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扑克脸,双眼还是很有神,就像猫一样。
    “早,老婆。”世剀这样回应我,吓了我一跳。“怎么?剧本里面不是这样叫你的吗?”
    “很少,你从来不叫我名字,也不叫我老婆。”
    “那叫什么?”
    “你都不叫的好不好?除非吵架的时候就喊我名字。平常你要跟我讲话,都是直接弹个视频语音,或是直接出现在我身边,对着我一个人讲的。”
    “哦,原来是这样。”他伸出手,轻轻描绘着我的唇线,轻笑,那笑容就不是小凯原来的那种暖男型。他的笑容,是用扯的。
    “你不用上班赚钱吗?这是人间,要吃饭的。”我拨开他的手,很介意在这种算是很陌生的情况下,所产生的身体接触。
    “要啊,小凯不是有份工作吗?”
    “你能做?”
    “当然能。”
    “你为什么能?是因为你之前封印在他身体的时候,你拥有他的记忆吗?”
    “不止。”
    “还有什么异能?”我十分好奇。因为我以前替生在人类身体上时,是会失忆的,我还没有那个能力,能完全调用一个人类的记忆库。
    “小凯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并不是很了解。而且,他已经死了,记忆库已经没有了。”
    “那你怎么能变成他?”
    “只要是他生存过的地方,我就能收集到他的记忆体,然后为我所用。”
    记忆体就是灵魂碎片。“你的意思是……你要吞噬他的灵魂?”
    “这不算吞噬,他本来就是我,我就是他,地狱是这样安排的,不是吗?”
    “不是吧?你只是封印在他体内,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
    “他的灵魂就是我!只是,封印了我,让空白的身体重新长一份记忆。”
    “什么意思?新的记忆,不就是新的灵魂了?”
    “你开始学聪明了,不好忽悠了。”世剀转过身,捏着我的肩膀,很用力。“不要问太多,你只需要乖乖地陪在我身边就好。这个小凯本来就死了,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你的同情。除非,你根本不想要我在人间好好过日子,是吗?”
    是的,牺牲小凯一个人的灵魂可能不算什么,要是把世剀给惹毛了,就是大事了。
    “你是不是同情小凯?你是不是想要他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是不是还想要他能投胎做人?或者是帮他修炼成仙?”世剀连续问了好几句话,我都没敢出声回答。
    “起床洗涮吧,老婆。”他看我没反应,突然嘴角一扬,“难道,你想要为夫的与你来一场鱼水之欢吗?”
    “免了!”我唰地坐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服,然后出门晃悠找工作。这个村落还是挺大的,而且大路那边就是城镇了,找工作很容易,反正我这个人要求不高,苦力也做得来。
    晚上,小凯准时回家的。是的,当他出现在巷口的时候,我以为还是小凯,他没有死。只是,世剀与小凯的感觉真的是超不一样的。小凯会与邻居打招呼,世剀不会,而且走路的时候,脸是绷紧的,很冷漠的样子。他这样的,注定人缘不好。
    “这么乖,等老公下班啊?”他见到的时候,就像见到一只宠物一样,开始逗弄起来。
    “是啊,是啊,等你吃饭呢。今晚还挺准时下班的,工作辛苦吗?能适应吗?”我把他拉进屋子里,省得被隔壁的大婶知道太多。
    世剀关上房门,其实农村很多人不关门的,路过的任何人都能知道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世剀是一进门就关上的。
    “当然可以适应,为夫的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放心了。”
    “怎么?我要是不能适应,赚不了钱,你会养我吗?”
    “不会,绝对不会。你要是好吃懒做,赌钱好色,我一脚就把你踹到天边去。”
    “好,有胆量!我喜欢!”他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赶紧过来吃饭吧,我饿了。”
    我给他添了饭,热了汤,桌上只有普通的青菜肉丝。
    “我喜欢海鲜。等我赚了钱,你买点回来煮。”世剀一边夹菜一边说,其实他对吃的东西要求并不高,甚至,对吃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他能表达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更高兴,这样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你吃得太少了,本来胸前就平了,再不吃就像水泥地板了。”他居然给我夹了肉。
    世剀从来没有给我夹过肉!从来没有!这一个生来就想让人侍候的家伙,居然会给我夹肉!
    “怎么?不习惯让我侍候你?”世剀又笑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没,小就是小,怎么吃都小的。”
    “长个几十斤肯定就大了。”
    “我们能不讨论这种问题吗?我本来就不瘦,再胖几十斤你知道成什么鬼样了吗?”
    “没事,我照单全收。”他这么说的时候,好像赴刑场一样地决绝。
    “好感动啊!不过你也说了,我们的形体是不会变的。”
    “是,不过,你要是希望自己大点,就会大点的,你的意识可以改变形体。”
    “哎!算了!我一点也不想让它大,我就喜欢飞机场怎么了?我生来又不给你用的?”
    “为夫的命令你,今天就开始训练你那胸前两块肉。”
    “你……”我气结,不理他。“不干!”
    “你确定?”他又一副蔑视我的样子。
    “确定,就不依。”
    “我总有办法让你改变。”这就是世剀,固执己见。可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说什么找其他女人找小三之类的来威胁我,反而是铁了心要把我改装成他喜欢的模样。
    兴许世剀之前说的是对的,他不怕我害他,也不怕我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他怕的是被恶意遗弃。而这种遗弃,在我最初的想法中,却是打从心底委屈自己去离开他,我还以为这是对他好。
    如果世剀心里真的希望有个人好好地陪他,他愿意为此付出生命,我想这应该就是爱情吧?虽然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不一样,甚至世剀自己本身也是非常蔑视爱情的,可是他却活脱脱地把爱情两个字给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已经睡了。睡着的时候,却会有表情。微耸的眉峰,证明他睡得不安稳。有时候会咬牙,应该是压力挺大了。我喜欢他紧紧搂着我的感觉,我也受不了他紧紧搂着的力道。他在给予我安全感的同时,表达的是他过份的依赖感。
    我把空出来的右手伸到他面前,轻轻地放在他脸上,他马上就感觉到了,整张脸埋进我的颈窝,轻声道:“别吵我,一吵就睡不着了。”
    我笑了,是那种放心地笑了,他这样子就是个人了,多好啊。什么大魔头,这只是地狱女娲族那边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我内心深处是担心的,就像世剀说的,如果人家惹恼他呢?或者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呢?他会不会走火入魔?我担心女娲族与血族,跑来惹毛他,我得想个办法,看怎么让他避开。
    世剀每天认真上班,我觉得他真的好认真,应该是公司里的好员工了,早早地去,认真地做事,有效率,晚晚的下班。如果说,我爱上的是世剀什么地方,大概就是他这股敬业精神了,把事业放在人生的高度,而不是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风花雪月。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早晨世剀离开家里的时候,我在门口发现一只淋湿的小猫,好脏的样子,好丑,两只眼睛是垂下来的,怎么会有猫的表情是哀伤的样子?不过眼睛圆圆的,倒也挺可爱的。我把它拎进家里,用吹风筒吹干吹暖它的身体,本来想要给它洗洗的,不过它一见到我放水想要给它洗澡,就吓得到处乱蹿,只好作罢。
    世剀回家的时候,发现这只小猫,很排外的他,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你怕它有病吗?我可以带去给村里的兽医打个针。”我猜测着世剀的想法。他不理我。
    “你觉得它会吃太多东西吗?我们吃什么,剩的给它就可以。”好吧,这个元世剀还是不理我。
    “你怕它乱跑乱跳吗?我先用那个大萝筐装起来,现在还小,跑不出来的。如果以后大了,你还是不喜欢它,就送给别人好了。”我开始自言自语的了,因为元先生丝毫不鸟我,只是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你担心它会叫啊?还是怕臭啊?”
    “你都罗列出来了,还不丢出去?”世剀终于开口,却丢了这样一句话给我。
    “我想养,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我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你看它一脸惨毙了的样子,丢到外面去,估计会挂的。你很讨厌吗?如果是,那我就拎出去送给别人好了,我挨家挨户地去问谁要。”
    “够了,为了一只猫,你刚刚说的话都多过这几天说的了。”
    “你吃醋啊?”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心不怕死。
    “是,为夫地吃醋了,而且很酸!”
    “哼!”我觉得他这话说得真假,还吃醋呢,等下不把猫煮了就很好了。“先说好,不准伤害它,你要是实在讨厌,我就拿去送人。”
    “这么怀疑我的为人?”世剀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不敢,怎么敢啊。”
    小猫喵喵叫了一晚,世剀一直没睡着,之前世剀也说了,如果他被吵醋就睡不着了,感觉真糟糕,可是长时间失眠,世剀会不会发飙?
    “现在拿去丢了?”我问着他。他用眼角看我,一脸不悦。
    “你不是很喜欢吗?舍得吗?”他问。
    “但是你睡不着啊。”
    “你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我失眠的问题。”
    “什么办法?”我非常谄媚地钻到他身边问,只要能让小猫好好地待几天,就算叫我唱大戏都行啊。“按摩?讲故事?”
    世剀摇了摇头,低声在我耳边说了解决方法,听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二天,世剀早早起床洗涮上班了,而且心情很愉快!
    我一夜没怎么睡,终于等到他起身了,差点给昏睡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说好的答应卖鱼饭的大婶写菜单的,就要来不及了。我该庆幸自己还有一点点文化,谋生的过程并不艰辛。
    晚上世剀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块蛋糕切件,三角形芝士。
    “公司送给同事们的,我不喜欢吃甜食,就拿回来给你了。”
    “你也可以送给其他女同事啊。”我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等咱们家富裕一点,我就送给别人。”
    “没事嘛,我不介意。如果送给其他同事,能让别人对你的印象更好一些,那也不错啊。”
    “我更希望自己是因为工作能力好而被别人不可忽视,不希望是玩弄人情戏。”
    世剀的这一句话,差点就让我扑过去亲他了,可惜现在还跟他不熟,在我眼里,那一切的记忆竟然都消失了,好像就只是梦一场。世剀就是世剀,我是我,并非夫妻。
    世剀对工作近乎痴狂,后来演变到对权利很渴望。
    我以为他在外头是顺风顺水的,直到偶然一次,我在他的企业里,看到他的上司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而同事指着他的背说他独揽功名,私心重。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在家里提起工作,原来他只是在我面前笑。我知道他不是个圆滑的人,在人间肯定难以周旋在商业圈中。
    我假装没看到他的狼狈,而他回家后,依旧自信满满。
    我兼职临时工的时候,在他工作的地方做保洁,戴着口罩,窝在角落,心疼他。
    
    我开始学做一些小甜点,让他带去上班的地方吃,他很抗拒,其实我是希望他带给同事们吃。
    他不接受我这种搞偏门的小把戏,认为我是在教他行贿。如果说他人缘不好是因为不合群,太自私,我不相信,我看他就是在人情世故这一块太较真了。
    可能是因为被罚,他被调往沿海深山,进研发工厂跟进实验,听说同事们都不愿意去。他领罚了,我跟着他来到这深山里。我本以为他不会带上我的,没想到他还把我当衣服一样打包带走了。
    他说:你再不喜欢深山也好,我在哪,你就得跟着。
    有时候觉得他很可笑,说点好听话会死啊?分明就是怕孤独,还非要假装霸道。
    
    也许很多女人喜欢让人陪,可是如果有一个男人,天天把你绑在身边,你没有自由,像个宠物一样,迟早,你会疯的。我一直以为,爱是建立在彼此的自由之上的,而不是以保护、以爱的名义来绑架彼此。
    深山里的生活与大都市没什么区别,因为我特别会找乐子,而且擅长独乐乐。比如现在,世剀沉浸在工程学习里,而我在河边摸虾!
    傍晚的时候,世剀也没有出来一下,我只好把手脚伸进山洞里,这里有低温岩洞,甚是有趣。我在岩洞的缝缝里,找了一卷皮纸,上面很多图案,没有一个人字。图画很粗糙,看不出是什么颜料画的,好像与卷皮纸融合得非常好,就像人的血液与皮组织一样。
    画上是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我把一幕幕的场景描述一下。
    1、一片黑,出现小灰尘,慢慢地凝聚在一起,变成一颗颗的球。
    2、球开始互相碰撞,大球把小球撞散后,大球越变越大,小球消失了。
    3、球碰撞得很激烈,有了温度,有了光。
    4、为了生存,有两颗小球,想合起来撞一颗大球,后来其中一颗小球散了,另一颗竟然变成水,重新让两颗小球融在一起。
    5、慢慢的,球稳定了,一颗最大的,跟六颗小的,互相制衡,稳定了,再不撞了。
    5、其中一颗球,是高温的,上面长出了很多灵魂,很喜欢互相撞击,十分残暴。离他最远的,是一颗很冷的球,上面的灵魂都不想动。高温球喜欢借助中间那些球,去冷球上面抓灵魂过来,因为他们自己太热了,想要降温。后来,他们因为战争,找了一颗在他们中间的球作为战道,时间一长,冷球的灵魂战败后化作了云,热球的灵魂跌落成了土。
    6、冷球与热球的互相撞击时,产生的气体,变成了风。
    7、风把云吹在一起,云越来越厚,然后变成冰,因为撞击掉落在土上,成了水。
    8、风的力量很强大,它把水与土混合出来的泥,捏成了人形,因为人形最初的意识是一半水一半土,因此有一半善一半恶,一半静一半动。
    9、泥人还是很喜欢互殴,水不够的时候,泥人会散,有些泥人就会等天上下雨,然后再让同伴把自己捏完整。而有些泥人,在杀害另一个泥人的时候,就把他推进水里,让他化掉。真是太残忍了!
    20、有些土变得很硬,我们称为金属,这些金属就厉害了,他们把自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飞行器,借着风飞行,他们在高温的时候,称为火,火是一种物质。
    21、有些云也很厉害,我们称为水蒸汽,他们可以变成水、变成冰、变成雪。
    原来,五行之中,火水土木金,最初是温度的不同,把这一切给碰撞出来了。
    原来,温度是种物质,整个宇宙是因为温度而存在的。
    哦,原来,要改变这一切,只需要改变它的温度。
    是这样吗?我看着卷皮纸,纳闷了好久,我怕外头温度高了,卷皮纸会坏掉,就把它塞回缝缝里了,反正那几副图案我也记住了,总之这不会是藏宝图,没什么好盗的。
    如果温度是一种物质,那时间是一种物质吗?我一边走一边疑问着,一不小心整个人跌沟里头去了。倒插着!世剀找到的时候,是直接把我从泥沟里拔出来的。他的脸色,比我身上的泥土还黑。
    “你眼睛不好?还是在想什么?”他把我背起来,边走边问。
    第一次让他背的感觉,可真好。世剀看起来瘦弱,可是力气很大。
    “你骨头是不是很硬?”我问。
    “为什么这么问?”
    “你扛得起我啊。”
    “是吧。”
    “骨头硬,是不是因为温度低?”
    “说什么呢?”
    “像冰啊,冰不就是因为水的温度低才凝固的?”
    “是吧。”
    “那骨头硬也是因为温度低啊?”
    “不是,因为密度大。”
    “密度啊?有没有温度高又密度大的?”
    “有啊,天池的善果,多高温都锻烧不了它。”他认真地说。。
    “这么神奇!”
    “知道你自己有多牛逼了吧?”他笑着问。
    “知道我自己有多稳定了,那你呢?是不是不管密度多低温度多低,你都不怕?”
    “无中生有,无为有处有还无。”
    “完全听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傻瓜。”
    “温度、密度,那时间跟它们一样,也是一种物质吗?”
    “时间当然是物质了,它是存在的。”
    “你说的温度、密度、时间,都只是一个标准。”世剀看我很迷糊的样子,只好继续给我解释。
    我扑哧一声笑开了,“你很好学耶!有你这么好学的大魔头啊?”
    “每个大魔头都很好学,所以他们很聪明,可以利用众人的力量来壮一己之长。”
    “哦,原来最厉害的是调动众人的力量。”
    “历任君王都是因为众人才稳定的,众人动,君王倒。”
    “元世剀,我发现,你很不一样。”我嘴角上扬,感觉自己像挖了个宝藏。
    他不吭声了,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地,直到把我背回了宿舍,洗干净了身子。
    “我觉得时间不能是物质吧?如果是物质,它也会改变。”
    “那你觉得是什么?”世剀一边看他的工具书一边跟我唠嗑。
    “我觉得时间就是唯一的标准,它就是不存在的物质,只是被人为地创建来当标准而一。”
    “你觉得是唯一的?如果是,怎么会有时光倒流一说?”世剀有时候也是很会忽悠我的,可能是怕我一个人无聊吧,就陪我讨论了。
    “我觉得时光是不会倒流的,只能是模拟了那个环境,让里面的人事物重新发生,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只是那个环境在过去或未来某个时间段里。”
    “你都说是未来了,没有发生的事,怎么能模拟?”
    “哎,这你就是不知道了,女娲宫的核心处理器是能预算的,就好像男人跟女人睡觉就有机率怀孕一样,如果备孕的数据都算出来是正常的,自然就能受孕,还能算出是男是女。”
    “核心处理器……”世剀抬起头来看我,许久,又低头看他的工具书,欲言又止的样子。
    “剧本里面有的。”我有些干巴巴地解释道,再重复一次,他比我更了解长子设定的剧本是怎么样的,也就是说,长子肯定也知道女娲宫核心处理器的存在,他也能够借助这个工具来做预算。话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当初被拿去换三姐的那个孩子,一颗铁蛋蛋,它被置入女娲宫中,变成了核心处理器。而且,在那千年之恋中,好像也提起过,我能当核心处理器,但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我的孩子呢?
    “核心处理器能预算出未来,为了改变未来,用时光倒流这一招来改变过去。那如果是穿越到未来呢?未来都没有发生,怎么能到达未来呢?”
    “能讨论点情情爱爱吗?”世剀好像对我的话题超不感兴趣的。
    “我好奇嘛。你说,水因为低温而变成冰,冰因为高温又变为水,水与冰因为温度而变来变去。现在与未来能不能因为时间而变来变去?”
    “我觉得你多学点技能,去赚钱,实实在在地,吃饭睡觉,会不会比较好呢?”世剀都不想理我了。
    “不好,我现在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度能高能低,人为能控制,而时间不能人为地控制它前前后后。”
    “你怎么就确定它不能前前后后呢?”世剀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能把温度改变,谁能改变时间呢?”
    “有也不关你的事,有时间想这问题,不如去河里摸虾吧。”
    “元世剀,我发现你很奇怪耶,你自己读了那么多的百科全书,为什么我连思考几个问题,你都拒绝与我讨论?你是不是怕讨论出什么结果?”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问。
    “我好奇嘛,你说,谁能改变时间,像改变温度一样?”
    世剀肯定很讨厌我的纠缠了,因为他就盯着我,什么话也不说,一脸很凝重的样子。他伸出手,捏住我的双肩。“费雪。”
    “嗯?”
    “你知道自己叫费雪吗?”
    “安吉丽在天池的时候,是这样叫我的。”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叫你?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长子啊,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好,剧本里的长子是什么时候给你取这个名字的?”
    “当他把我做成机器人的时候。”
    “那是在天池的时候就叫费雪,还是做成机器人的时候才叫费雪?”
    “不知道耶!”我还傻呼呼的样子。
    “好,如果你在天池里的时候是颗善果,从善果被加工成机器人,就好像人间的鸡蛋,从蛋孵成了小鸡。你说,是先有蛋,还是先有小鸡。”
    “肯定是先有蛋。”
    “为什么?”
    “先有天池,天池孵出善果,善果再加工成小鸡,不,是加工成机器人。”
    “天池是怎么来的呢?”
    “天池是天池的妈生的!”
    “时间到,睡觉!”世剀突然刹住所有话题,跑进洗手间,说他要洗澡了。
    “我还是不明白啊。”我坐在床边,世剀拉着我,我也不肯睡觉。
    “有什么好想的?”
    “好奇嘛。”
    “人间有句话,好奇害死猫。”
    “关猫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他很受不了地把被子盖上脸,不想理我了。
    “世剀,到底谁能改变时间呢?”
    “很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是就想知道。你说吧,神能够改变时间,让人类穿越,但是人类穿越的是空间,不是时间,他们总以为自己从现代回到古代,其实只是模拟了一个环境给他们。可是,如果是神自己呢?他们会真正地穿越时间,而不是改变空间吗?”
    “不如咱们来聊一聊生孩子的问题好吗?”
    “干嘛要生孩子?”
    “比如生孩子之前要做什么呢?”
    “你不要满脑子色情好不好?”
    “你说人类为什么要生孩子?”
    “为了年老时有人照顾。”
    “错,是为了让生命能够续存,让孩子代替自己活下去。也就是说,生孩子是为了生存,用另一种方式去生存。”
    “这么折腾是为了生存?”
    “那你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不高兴就算了。”
    “有些东西,不要了解得太多,比较好。”世剀突然这么认真地说。
    “什么意思?生孩子之前要做什么,不需要了解吗?”
    世剀像是被我打败的样子,彻底蒙头,死死不肯露脸。
    “你说,谁能改变时间?”我窝在他胸前,冷不丁又冒出这一句。
    “费雪,在你所说的剧本中,我们的千年之恋,陷入多少次循环?”他问。
    “不知道,数不清了。”
    “你第一个名字是什么?”
    “元心啊,那时候刚认识你。”
    “第二次呢?叫什么?是怎么结束第一次的?”
    “好像是龙鳕,好像是因为不得不离开你,我变成佛界一条鱼,重新开始了。”
    “第三次呢?”
    “第三次,是不是叫虞明?因为你要我离开你,我不肯,就投入炼狱,没死成,重新开始了。”
    “第四次呢?”
    “第四次好像是叫费雪,回到血族了,也是因为离开了你,然后就……我忘了是因为你不要我,还是什么原因了,反正就是一离开你,就会时光倒流。”
    “第五次呢?”他问。
    “第五次,因为怀孕了,然后肚子很痛,痛到爆炸了,也是叫费雪,上次还是机器人,这次就成铁蛋蛋了,好像每一次倒退,都退得比上一次更前。”
    “第六次呢?”
    “第六次还没发生呢,不过我觉得,会不会退回血族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说,还没有人类出现的时候。”
    “是人类先出现,还是血族先出现?”
    我突然想起岩洞里那些图案,是泥人先出现的,也就是后来的人类。而金属,就是后来的血族。“嗯,人类先出现的。那为什么血族说,是人类抢了地球?”
    “你怎么会觉得人类先出现的?”
    “岩洞的缝缝有张卷皮纸,上面是这么画的啊。”
    世剀盯着我,我突然忘了告诉他这件事,这才从头到尾给他复述了一遍。“那么,你觉得卷皮纸是真是假?”
    我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为什么每次离开你,都会时光倒流呢?”实在是困极了,没法思考,我就先睡了。睡之前,还是喃喃说了这一句话。
    “因为你一离开我,你就痛苦,你不想离开我,唯有选择时光倒流,试图挽回这一切,没想到,离开是个必然。”世剀一定是以为我睡着了,因为他是过了很久才说这样一句话的。
    我不喜欢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离开是个必然。就像黑暗是因为有了光明作对比,而热是因为有了冷作对比,聚也是因为散才存在。
    我睁开眼,发现他已经睡了。“为什么我一离开你就会时光倒流?因为痛苦至死,为了生存,就选择让一切重新来过。而我,又为什么只要你一个呢?”
    如果说万物是为了生存而演变出一系列东西的,那么我也是为了生存才折腾这么多次的。至于我为什么依赖世剀生存,还真的不好说?
    “阴阳两极,相生相克。”这句话是山神伯伯书房里挂着的,我看过一次,只觉得是个对比,也没细想。阴离不开阳,阳离不开阴,彼此是为了对方而存在的。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依赖世剀,而不是依赖别的男人?我也曾为烧饼哥动过心,要是最后还是回到世剀怀里?是因为我认定了世剀一个人,还是说,世剀也认定我,因为是一种互相认定的行为,所以最后演变成互相制约,就像是给彼此下了一个“阴阳套”。
    “傻瓜,你问我谁能改变时间?却不知道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困境中,就让时光倒流。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这话是世剀说的,他说的时候,估计不知道我已经醒了,只是还没睁开眼。
    “我恨你,是因为你从来不敢与我共同面对困境,总是躲到了过去,而我又不得不跟着你,再把这一切重新经历一遍。你不知道,这是有多累?”他摸着我的脸,轻声说。“这样陪你疯,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反反复复地折磨,没完没了。”
    “我不想你死。”忽然我睁开眼,无比认真地告诉他。
    “无论是什么东西,终将有一死。长生不老,不是一种幸福!”
    “那也不能你死了,我还活着啊,我会想你,我会痛苦!”
    “你也爱过别人不是吗?”
    “可是最后还是又爱回了你。”
    瞬间含情脉脉地,还真的是吓人。
    “核心处理器,就是‘现在’根据‘过去’发生过的数据,来推算出‘未来’会发生什么。谁能操控核心处理器,谁就能操控时间。”世剀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时光倒流,那会不会有方法回到未来?我们回到那个有小蛋蛋,有囡囡的时光结点。”
    “你想回到未来?”
    “我不想你再痛苦地经历一次,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一个有小蛋蛋、有囡囡的时光结点,我们已经不会被谁欺负了,而在这一刻,我们还是很脆弱的,随时会有女娲族、血族来伤害我们。”
    “你看,因为害怕,你又想动用时光穿越了。”
    “什么叫我动用?是我能动用就动用的吗?”
    “当然不是,只有在威胁你生存的时候,你才会后退!是后退!你没有一次是回到未来,总是退到过去!”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回来?”我问。
    “因为从一开始,我并不爱你!你很自私!”世剀这样形容我的。“长子利用你来得到我的力量,而你呢,你确实帮了长子,虽然你后来也没有害我,可是整个过程,变成你在利用大家。”
    “我利用大家?”
    “你以为你凭什么从一颗善果,到现在能够操控时间?你以为你有天生的法力?”世剀质问着我,而我无法回答,他似乎是忍了很久,一直没出口的这些事。“长子与你有兄妹之情,他对你好,这是无需质疑的。”
    “你说,我的能力是长子给的?”
    “长子给了你硬件,而我给了你软件,这一套组合起来就能调用时间。”
    “什么叫我利用大家?”
    “你这套组合没有给别人,就只给了你自己!”世剀开始动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吗?因为当我在最无助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就跑了,说什么你爱我你会和我一起面对,多少次你无声无息就跑了!你做什么事的时候,问一下我好吗?”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那套组合给你好了!”
    “那套组合在你身体里,就装在你身体里,你不管到哪里,都跟着你。”世剀看似很无奈的样子。“你的情不自禁,就会调用它。”
    “那你呢?你是怎么跟我跑回来的?你也有那套组合吗?”
    “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一套,你也知道,长子后来与我一向有合作关系。”
    “那现在怎么办?”
    “不要回到过去,也不要去到未来,从现在开始,好好地在一起就行了。”世剀说,“费雪,我的生命不只是拥有你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围绕着你转,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在很无奈地情况下选择去娶西瑶、沁妃,你能不能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好?或者是,你干脆就去爱上别人?你的爱,对我而言,太沉重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娶了西瑶,她教了会一无所有的我,如何去得到发展,我娶沁妃,老龙王自从不再骚扰老妪跟我,给了我自由。而你呢?你除了让我懂得良知、懂得情爱,这些东西虽然很美好,但是生存更重要。”
    世剀看我没说话,就一直讲下去。“龙生九子,因为第九子身缠怨灵数以亿计,而被封印在人间。你知道被遗弃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不是你不努力去争取,而是人家根本就不理解你。不是你不努力去改变,而且整个环境就已经否定了你。因为,第九子是魔,所有人都认为,魔的天性就是掠夺,而不是付出。”
    “那你是吗?”
    “是!我就是这样的!我想要得到你身体里面那套调用时间的组合,你会给吗?”
    “你要拿去做什么?”
    “我想要称霸三界。这样的我,你还会爱吗?”
    “不会,当然不会。你称霸三界,是维系平稳发展,还是搞破坏,搞霸权,为一己所用?”
    “这不用你管,你要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过得好,你也不会有差。”
    “难怪老龙王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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