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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寻心记——梦中的那些事儿[第8页] |
作者:莫雨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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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我微微一笑道:“要不是你那阴险狠毒的女儿,在云城外我就结果你了。现在你什么都没有,诡计再多也无法胜我,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把我的心交出来,或可免一死。”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举起手中盘龙宝剑,口中念念有词,似要出什么招式。不过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他叨咕完了,对准他胸口挺剑便刺。他大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道绿水,腥臭难当,我虽不怕却嫌恶心,忙侧身躲过,绿水都喷在了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看来奇毒无比。 阴山王不容我出手,又大吼一声,身后涌出无数赤红色的骏马,如一股红色的河流向我奔来。 我只觉炽热无比,凝神一看红马居然都是熔岩形成的。这东西叫魇马,平日生活在火山口内,只在喷发时才会现世,遇风即化为熔岩。不过眼前这些魇马是阴山王用秘法硬招过来的,所以见风不毁。 见阴山王鼓捣半天就弄出这么点东西出来,我差点没笑出声,看来他已黔驴技穷了。稍运神功,周身立时腾起万丈金光,形成一圈金色的屏障。魇马没什么智商,不知金光厉害,如无头苍蝇一般撞过来,化为道道青烟不见了。 阴山王并不死心,低吼着继续施法。我抬头向上看去,不知是我力量太大还是离若身子太轻,居然还看不到影子。 阴山王的吼声越来越尖利,完全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声线更接近野兽,当然他本身也不是人,是魔鬼。 可惜他遇到的是个职业除魔人。 他吼了一会,身上放出亮红色的光来,周围气息也跟着越来越热。我猛然记起在红鱼城时黑风曾对我说过,断日功练到最顶层便可通过燃躯短暂提升自身实力,代价是肢体残废,不到最危急时刻是绝不会用的。再看阴山王的左手果已缓缓燃烧起来,想来他心知远非我对手,打算舍弃左臂提升功力与我做最后一搏。 因为不知离若何时落下,我不打算知道这功夫到底能让他提升多少,只想马上劈开他胸膛拿回我的心,再接离若。 |
阴山王不知我心中所想,依旧在那哼哼唧唧地烧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我举剑劈下,他亦提剑相迎,当地一声巨响,他身体被砸得一晃,居然接住了,看来这胳膊没白烧,的确有些作用。 我用力下压,阴山王拼命苦撑,下半身被我硬生生按入土中。我见状笑道:“你现在是个土埋半截的人,拿什么和我拼命?” 重压之下他哪里说得出话?瞪着眼睛只是喘气,与此同时一股炙热的力量从他那把破剑不断传来,我感觉手心一热急忙撤剑,可盘龙剑却有一股极大的吸力,死死黏住黑玉剑,一下竟没拉开,而他那股奇热无比的真元已经侵入我体内,无奈我只好运功相抵。 阴山王虽然通过燃躯之法提升了不少真力,但依旧不能胜过我。只在一瞬间,我强大的真元就把他的真元反压回去,直压得他口鼻喷火双眼暴突,眼珠好像要跑出来一样,观之可怖。 见他这惨状我忽觉有些不忍,毕竟他女儿还在一旁看着,当女杀父实在有些不妥,便收力撤剑,正色道:“阴山王,天下之事行就是行,不行便不行,不可勉力为之。你自毁一臂又如何,仍远不如我。快把我的心还我,看在你女儿面上,我定可饶你不死。” 他猛喘几口粗气才缓过劲来,看了看自己被烧得所剩无几的左臂,苦笑道:“可惜我千般算计终究功亏一篑,愧对我主一番栽培,现此身已残留之何用?”说完倒转盘龙剑朝自己胸口便刺,看来玩自杀也是他家祖传本领。 他这个举动可以视作认输,我忙喊声住手,窜到他面前一剑荡开他的盘龙剑,刚要开口问他主人是谁,他却猛然离地而起向上升去。 我万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力量,抬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原来离若正极速向下坠落,难道阴山王还要对她出手? 情况紧急已不容我多想,我若不及时相救,离若定会摔得粉身碎骨,于是双腿用力也升在空中,飞速向她迎去。 也不知她被我掷起多高,此时下降速度奇快,披头散发的一脸惊惧。我运真元在手,稳稳将她搂入怀中。这样完美的偷袭机会阴山王岂能放过,一剑横劈过来,要将我俩拦腰斩断。我怀抱离若一时间腾不出手去接,暗骂一声无耻便向下疾坠,阴山王不依不饶又一剑刺来,无奈之下我用了个金光遁法,借日光带离若瞬间移到百里之外。 |
“现在没事了,”我缓缓放下离若,她浑身酸软瘫倒在地,看来被吓得不轻。我轻声安慰道:“你在这等我,哪里也不要去,待我解决了阴山王就来找你。” 她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看我,虚弱地说:“你,你打不过圣王的,走吧……” “打不过?”我冷笑一声道:“若非我数次容情他早死了。你别管,乖乖等我就好。” 她看着我点点头,轻声道:“那你小心,我,我等你回来。”神态语气犹如一个新婚的小媳妇,特别惹人怜爱。 我心里莫名生出一点感动,作为一个女孩这已经是明示了,不过现在也不适合多说什么,只能报以一笑。 这里现在虽无危险,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万一钻出个什么东西出来可就糟了,一摸身上只有陈嫣儿借我的映天镜,略想一下便掏出来递给她。 她见是镜子,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一把接在手中:“这是你送我的?” “不是,这镜子乃云宫至宝,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只要用镜子对它一照便可消弭无形。”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个大男人带镜子干嘛?”她小嘴一嘟,明显不开心了。 “不是我的,这是南天侯的宝贝,还得还回去。” “那南天侯一定是个女人了?”她闪着大眼睛问。 “是的,她在云宫地位甚高,谁都不敢惹她生气。你拿着镜子不要乱动,千万等我。”我不想再多做解释,也不待她回话,驾起祥光飞向阴山王。 百里之程瞬间便到,阴山王正用仅存的右手给绮月注入真元,妄图解开我下的禁制,盘龙剑被他扔在一边。我恨她屡次出来捣乱,所以下了重手,以阴山王的修为如何解得开?当下也不急打断,冷笑道:“我再给你一个时辰,看你能不能解开。” |
阴山王累得满头是汗,自知再试也是无用,附身拾起宝剑怒道:“居然对我家月儿下如此重手,亏你还是一介天侯!” “别放屁了,自从我见她以来,她对我用了多少阴谋,又说了多少谎言,还数次欲置我于死地,以她这副蝼蚁之躯虽千刀万剐不足抵罪。待我收拾了你再慢慢对付她。”这对父女阴险诡诈,我真的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了。 阴山王不再说话,暗自蓄力,周身腾起一股红气。我心里只想快点了结这事,挺剑刺去,这下用足了十成功力,别说是小小阴山王,就是一座大山也刺穿了。 阴山王见我来得凶猛,知道无法抵挡,急忙闪身躲开。我一剑既出岂有空回之理,鼓足气力一剑接一剑地刺去,他边躲边退,眨眼功夫已退到百丈之外,我怕他又有什么诡计,提气猛攻,不让他有喘息之机,他几次想反击却毫无机会。 我见他气喘如牛败象毕露,不禁心中暗喜,手上加紧了攻势。他猛退几步,将手中盘龙剑向我掷来,我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正欲一剑结果他,他手中却多了件东西,定睛一看正是那把玄石锥,放着淡淡的五色毫光,显得无比庄严。我知此物不是凡品不敢轻敌,以剑封住门户,紧紧盯着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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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王诡异一笑:“天侯,欲成大事必要无情无义,如你虽强我甚多却枉自多情,不免数次落入我的算计。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此地乃死绝之地,若无我这把钥匙,就算云宫帝君亲至也是有进无出,”他边说边将石锥举过头顶,天空顿时出现一个幽深的漩涡,同来时寝宫中出现的那漩涡一模一样。 “现在天门已开,这是唯一出口,机会稍纵即逝,你若想拿回你的心这就跟我出去。你若舍不得我的月儿和那女孩子,就在这待着等死吧!”说完他纵身而起,向漩涡处疾飞过去。 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在我面前从容逃走怕也没那么容易,立时纵祥光猛追过去,阴山王速度虽快毕竟远不如我,眼见就要追上,他却忽然停住了,回头笑道:“你真舍得把月儿和那女孩扔在这不管么?” 听到绮月的名字我心里一疼,又想到离若正等我回去,身形不自主地慢了下来。阴山王点头道:“就知天侯有诸般不舍,难成大事。我们就此别过,待我食尽三界心,再塑个新世界时你再出来吧,如果你能熬到那个时候!” “等等!你连女儿都不管了么?”我并不信什么有进无出这种鬼话,天下之物阴阳互济,可进必能出,只是好奇他是否真的不要亲生女儿。 “为大业只能舍小我,方合舍得之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天侯真不随我出去?”他此时已升至漩涡处,还真不急着进去,而是用一种期待的神情望着我。 他又一次赌对了,我的确没办法同他一起走。 不谈什么成大事必要心狠这类屁话,要我把两个女孩扔在这实在于心不忍。强者就该保护弱者,方显天德,否则同畜生有何区别? 见我徘徊不前,阴山王叹口气道:“心中有情必不能成事,月儿就拜托给你了,望天侯怜之惜之。”说完竟朝我施了一礼,悄然隐入漩涡之中。 他刚进去,漩涡也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
我才不担心会被困死,就算真是绝地,手中黑玉剑有开天辟地之力,定会破开空间助我脱离。阴山王见识短浅不知此物玄妙,还以为我真的会被困死。 我缓缓落在绮月面前,她爹刚才瞎搞半天不仅没解开她的禁制,反把她弄得满嘴是血。她见来人是我,登时满面怒容,苦于口不能言,只能用一双美目死死瞪我。 “你父王已经跑了,”虽然她应该也看到了,我还是强调一下,“说实话我虽然身为天侯,却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不过这天地间空无一物应该没什么事,你先在这待着吧!”说完不再理她,心念一动瞬间来到百里外。 离若正在美滋滋地照镜子,见我到来一下把映天镜藏在身后,红着脸说:“我,我等你半天,自己好没意思……” 我笑道:“映天镜不可轻照,容易出大事。” “什么大事?”她问道。 我骗她道:“容易再照出个你来,到时候就有两个小可爱了。” “真的啊,那我不照了。你打赢了么?”她吐吐舌头问。 “算是赢了吧,要不我也回不来。可惜给他跑了。” “你真厉害,连圣王都能打赢,可你如何甘心只做个将军呢?”她以为我真的是黑风将军,不解地问。 “我怎么可能是将军呢,”我笑道,“别说将军,便是你们圣王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你是?” “以后再告诉你吧,先随我看看你们的大公主去。”我担心阴山王返回把绮月救走,一把拉住她的小手纵祥光回到绮月身边。 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泪水早已流满秀丽的脸庞,看着让人心疼。不过想到她之前的诸多恶行,马上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
“你把公主怎么了?”离若见绮月满嘴鲜血又动弹不得,问道。 “没什么,我和你们圣王决斗,不想让她从中捣乱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现在圣王走了,你帮她解开吧,她现在一定不好受。” 我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先看看怎么出去,你陪公主在这等我,千万不要离开她,我马上回来。”说完不等她回答,纵身飞起。 我鼓足真气瞬间就爬升万丈,早已超过刚才漩涡出现的位置,可头顶依旧是苍茫的天空,没有任何变化。 我心里有些惊慌,又猛提一口气,以十倍的速度向上飞去,依旧无边无际,看来出口不在上面。不过无所谓,反正可用黑玉剑强行破开个出口。当时任阴山王逃走,也是出于对黑玉剑的无比自信。 因担心二女出事,我下降的速度比上升还快,须臾间就回到地面。离若果然听话,正附在绮月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想是在安慰她。 “怎么样,出的去么?”离若关切地问。我摇摇头,绮月眼珠快速转了几下,似是要说话,可重禁之下如何开得了口? 我心想关于这地方她也许知道些什么,问问也好,便暗动心念先解了她的口舌之困。绮月甚是机灵,一下感觉到嘴可以动了,噗地吐了口血水,怒道:“你把我父王怎么样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把你丢给我自己逃了。”我这是实话实说。听到父王没事,绮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没有尽头?”我问道。 她转着眼睛四下看了看,也有点慌了,回道:“听父王提起过,这里是死绝之地,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有入无出,只有用那把五色钥匙能够打开出口。” |
“那只是你父王的看法,我可不这么想,”我抽出黑玉剑对绮月道:“你看好了!”低吼一声向天空斩去,一道金光直插云霄,喀喇一声巨响,上方几块浓云被劈得粉碎,但天空却依旧高远,丝毫没有变化。 “你让我看什么,天侯?”绮月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我。 我心想我都出不去你更不行了,怎么这么不知愁,瞪她一眼又聚气向天空劈去。 这次用足十层功力,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声音大得多,可这力量仍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效果。 这一剑耗费了我太多真元,不过我不想在两个女孩面前显露疲态,狠吸一口气,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看来这地方还真有点邪门,只有再想想办法了。”绮月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闭上眼睛运神去观此地,不看不要紧,一看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居然大得无边无际,什么北天阙,云宫,甚至阴山城都查不到,所见唯有一片空茫,难道真是个自成体系,与世隔绝的绝境? 我探查完睁开双眼,对绮月说道:“你也休要得意,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刚才查过,这片天地只我们三个活人。”又对离若说:“妹子饿了吧,我带你去找点好吃的。”说罢拉起她的小手就走。 “你们,你们要去哪儿?”绮月怯怯地问。 “找好吃的啊,和你父王打了那么久,我可饿坏了,”我笑嘻嘻地答道。她红唇微动还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我有心吓吓绮月,杀杀她的傲气,拽着离若一口气跑了数百里,直到山脚下才停住。抬头一看,山峰高耸入云看不到顶,山体呈乳白色,光滑如镜,寸草不生。这景象让我想起了阴山城下的幽冥雪河,难道又是我的一劫? “大哥,”离若知道我不是黑风了,又不知我叫什么名字,只好称我为大哥,“这山好高,我们要爬上去么?” |
“不必,”我抽剑在手对她说:“你离我远一点,我看看地下有什么。”她乖巧地向后退了几步,我举剑向下劈去,噗嗤一声,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不过远比我预计得要小,看来地面也极是坚硬,怪不得在我和阴山王全力拼斗真元之际,地面都没有裂开。 正要再抡一剑把缝隙扩大,眼前的缝隙却须臾合拢,连痕迹都没留下。 这时我才真有些慌了,黑玉剑威力巨大,搁平时这一下能把地内岩浆都劈出来,可现在竟只有只能破出这么一条狭窄的缝隙,还会自动闭合,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心中积压的郁闷一下爆发出来,抡起宝剑不停劈下去,一道道裂缝被划开又瞬时合拢,几十剑劈完地面依旧完好如初,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绝望地叹了口气,把剑一扔萎靡地坐在地上。离若见我这副模样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捂着脸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在她面前显得无能为力,便附身拾起黑玉剑,对她一笑道:“这地方真邪门,天那么高地又这么硬。”脑子里却想往下该怎么办。 我虽然可以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但不代表可以一直不吃,现在就有些饿了;两个女人的能力远不如我,自然更急需食物饮水,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些吃的东西。可这里不仅地面,连山都是光秃秃的,能吃什么呢? 我一笑离若也不紧张了,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住我的手:“咱们还是回公主那去吧,甭管她对你做过什么,毕竟只是个女孩啊,这里这么吓人,别再出什么意外。” |
我看着善良可爱的离若,心想绮月哪怕有她一半善良也好,不禁叹了口气道:“先不急,此间空无一物她应该没事,先找点吃的吧,我饿坏了。” “你这一说我也饿了呢,”她依旧满面笑容,“大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为什么连圣王都打不过你?” 我觉得也没必要对她继续隐瞒,便如实回答道:“我是掌管北天域的天侯,李心。” 我以为她听此名号定会大吃一惊,谁知她毫无惊讶之色,睁大眼睛问:“天侯?那是做什么的?很厉害么?” 看来她对阴山城以外的世界并不是很了解,我只好耐心地为她解释:普天之下都属云宫管辖,除中天域由帝君亲自掌管外,其余四个天域分归四大天侯管理,我就是掌管北天域的那个人。 她这才显得有点好奇,问我和圣王谁更大,我笑着告诉她北天域下如阴山城这样的地方少说也有数万,圣王那种人和我相比实在不足齿数,又给她讲了七圣王同闹云宫的事,她边听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好像我比故事还有趣。 我一口气说完,她仍呆呆地望着我,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我轻咳了一声她才缓过神来,满脸通红地说:“大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如果真的厉害,就不会让你饿肚子了,”我望着空旷的大地苦笑道。 “没关系的,我不饿。”她安慰着我,一双大眼睛忽闪着。 我想起在幽冥雪河时曾劈山破石救出黑风,现在何不试试呢?于是拉着离若来到山脚下,先敲了敲山石,很坚硬,不像是空的,但我感觉里面应该别有洞天,便提剑在手对着山壁猛刺过去。 |
山石虽硬却如何扛得住这一下,黑玉剑直插到底。我暗调气息将真元注入剑身,山石在这股巨力的逼迫之下开始龟裂,石屑如雪花般飞溅而出,吓得离若忙躲在我身后。 随着一声巨响,尘烟四起,一个黑洞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运神探查,里面竟极宽广,似乎整座山都是空的。我怕这洞口也和地面一样可以自动愈合,赶紧拉着离若快步走了进去。 石洞狭长黝黑,目不见物,还不断有水珠从顶部滴落下来。我俩蹒跚前行,走了约一里远,越走越亮,后来竟如白昼一般。 这时我才发现洞顶长满了石花,五颜六色的甚为美丽,那水滴正是从石花上滴落的。脚下俱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偶有一根根的柱状白石,如同人间的钟乳石。 “大哥,这光是从哪儿来的?”离若指着前方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里面传来的吧。咱们往里走,看看有吃的没有。”我怕离若饿坏了,满脑子都是食物。 “可公主还在外面呢,她又不能动,万一有什么东西出来可怎么办?”离若一直在担心绮月的安危,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你说得对,不能把她一人留在外面,你跟我一起把她接过来吧。”我回道。 “不必了,我就在这等你,你自己可以省些气力。”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我笑道:“我堂堂天侯还差这点力气么?没事……”转念一想,离若怀揣映天镜,遇到危险只要用镜子一照,就算圣王本人来也奈何不了她,且毕竟男女有别,她也不是我什么人,我总拉着她来回跑算怎么回事?便改口道:“你在此等我也好,若有风吹草动就用我借你那宝镜去照,千万记住!” |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小嘴一抿回答:“嗯,你也要多加小心!”我应了一声,用剑将身边一块巨石拦腰斩断,要离若坐上去休息,她乖巧地爬上去,用一双杏眼不住地看我。我被盯得颇不好意思,低下头转身向外走去。 虽说绮月骗了我很多次,但她毕竟都是为了她父亲,我愿意相信她本质并不坏,而且现在她已落入我的手中,难道还能对一个弱女子下手么?没准我们还真有缘分,所以上天才让我们困在这里。 不知不觉已经行至洞口,还好并未封死,这省却了我不少麻烦。我闪身出洞,升至半空御风而行,循着绮月的气息飞去。 数百里之程须臾便至,一片空旷中绮月那高挑的身形非常突兀,在她脚下却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我大吃一惊,赶紧落下来到她身旁,仔细一看,这是个由三个球体连接而成的生物,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地面上满是稠黑的液体。最上方的球应该是头,没有眼鼻,只有一张大嘴,舌头又细又长。绮月的左脚穿的登云靴已被粘液腐蚀破掉,露出白嫩的小脚,圆球怪正用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脚趾。 绮月又惊又俱,苦于身不能动,只能任由三球怪舔吸。她见我到来忙喊:“快,快把这怪东西赶走,我好痛!”我来不及答应,忙念起烈火咒,腾地一下怪物便燃烧起来。因为着急救人,所以我用了最烈的紫焰去烧,此物级别甚低如何低受得住,身体一分为三变成三个火球,在烈焰中上下翻腾,不多时便化作三堆焦炭。 见此物已死,我忙问绮月伤情如何,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娇声道:“我不用你管。” “这就怪了,”我笑着说,“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要我救她来着。” 绮月听了满脸通红,小声道:“我自说自话和别人无关,谁稀罕你救我。” “那好,我走了,你自己玩吧。”我扔下这句话假意要走,她急忙叫住我,又瞪我一眼:“我的脚好痛!” “你这回是自说自话么?”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
她轻哼了一声又不说话。我扭头又要走,刚走两步她又喊:“你先把我解开!” 我扭头问道:“这次确定是和我说么?”她无奈地点点头,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我觉得逗得差不多了,快步来到她面前,用手一指她额头,顿时解了她的禁制。 绮月站了半日,此时哪还有力气,一下瘫软在地,浑身不停地颤抖,面色铁青。 我低头去看她伤情,她雪白的脚面上有个细小的黑孔,正向外渗着黑色的血珠,想是刚才被那东西的舌头钻出来的。 我俯身去探她鼻息,她的呼吸虽然平稳,却不纯,加之脸色有异,显是中毒已深。 我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双眼微睁,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的脚火烧一样热,浑身不舒服,想吐。”我不敢再说这话是不是和我讲的,说了声得罪,便搬过她的脚用力挤着她的伤处,一条墨黑色的血线直喷出来射在地上,激起一股烟气。 这应该有点疼,但绮月坚强地一声不吭,任由我动作。挤了一会儿,墨血毫无变红的迹象,而她却越来越虚弱,我不敢再挤,又问道:“好些没有?” 她嘴唇也开始发青,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我很快活,好像看到了母后,还有父王,还有……还有我自己……我们三人在黑莲湖上泛舟,有好多五色小鱼,游啊游啊,真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神智也已不清。 看来她中毒已深,刚才身有禁制气血不通所以没什么事,禁制一开毒液顺血液循环进了心脉,立刻就散布全身。 我万没想到小小的三球怪毒性居然这么强,若不及时施救绮月可能会立时毙命。可我不懂医术啊,这里又空无一物,该如何为她解毒? |
我搭了下她的脉搏,非常微弱,看来强行将心脉阻断的话,她多半会直接断气。 她的脚掌已呈黑紫色,我徒劳地又挤了两下,只挤出一两滴黑血。作为一介天侯,我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为她吸毒血,况且还是在脚上。 看着绮月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我心急如焚,不过这里别说草药,一根野草也没有,我到底该怎么救她? 看到她喷在地上的黑血,我猛然想起阴山王曾对龙鱼太子说我的血中有无数禁制,或许可以解毒也不好说。 情况紧急不容纠结,我提剑在手指上轻轻割了一下,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当下顾不得男女之防,把指头塞进了绮月的口中。 绮月已陷入深度昏迷,不仅不排斥,反而下意识地吸吮着我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这法子会不会有效,把手搭在她脉搏上,静待奇迹的出现。 她越吮越有劲,面色渐渐红润,脉搏也越来越有力了。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我把生命注入到她体内一样,在这一刻,我们彼此相连。 忽然她长出一口气,悠悠醒来。先吐出我的手指眯着眼问:“这是哪儿?我刚才还在母后身边,怎么一下子到这了?” “你中毒了,”我解释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好用血来救你。” 她似乎想起来了我是谁,这里是哪儿,冷冷地说了句多谢便不再言语。 对她这恩将仇报的态度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可还是被气得半死,立刻就想走,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感情用事,自己毕竟是回来救她的,于是咬着牙根说:“绮月公主,这里很危险,我和离若找到一个山洞可以栖身,你去不去?” 她白了我一眼没说话,这下我彻底被激怒了,凡夫尚有自尊,何况我堂堂天侯。若在平日,就是她父阴山王也没资格见我,现在我屡次相救她竟毫不领情,她还算是个人么?这德行的女人我还管她做什么? 当下主意已定,又开口道:“既然公主不屑与在下同行,在下也不敢勉强,愿公主平顺安好。”说完微施一礼,转身离去。 |
晚上好。 |
“等等!”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左脚悬空不敢挨地,晃了几下才站稳,“我,我和你一起去。” “此话当真?”我问道。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我现在走不了,烦劳天侯……带我一下。”说完满面绯红,低头不敢看我。 “好,”我强忍内心激动之情,慢慢走了过去。对离若我可以一手搂住,可不知为何,实在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薄之举。 我不是个没有尊严,没有脾气的人,可无论下什么样的决心,只要她一句话就会烟消云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见我不敢动手,白了我一眼道:“还愣着干嘛,快带我走啊?” “好好,”我忙答应着,鼓起勇气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又说了声得罪,驾起云雾向山洞处飞去。 绮月的身子柔弱无骨,像抱着一团棉花一样,阵阵幽香随风袭来,让我如痴似醉,又想起初次和她同去阴山城的甜蜜时刻,一颗心狂跳不已。 其实所谓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情我愿就好。 本应片刻就到,因我贪恋这爱的感觉,足足飞了一炷香的时间。绮月自不知我的心情,把头埋入我怀中,紧闭双眼,颀长的睫毛不住扇动着。 终于飞到山前,我抱着她缓缓着地,她的左脚依旧红肿走不了路,只好将手扶在我肩膀上慢慢前行。这不经意的动作又让我一阵眩晕,我不敢也不想快走,只一点点向前挪动。 刚进洞时一片黑暗,走了约半里远才渐渐亮起来,绮月好奇地问:“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怎么会越走越亮呢?”我摇摇头道:“还不知道,没来得及去看。” “怎么不去看?” |
“我得去找你。” “你把她一个人扔在洞里,你放心么?”她笑着问。 我想说没事她有映天镜护身,转念一想在云城外绮月曾见过此宝,也知道是南天侯陈嫣儿的东西,解释起来颇费口舌,便改口道:“应该没事,她知道保护自己。” “真的?”绮月眼皮一挑,我见了差点昏过去,实在太妩媚了,造化果然奇妙,竟可生出如斯佳人! “应该没事。不过也得快点了,我感觉这里面好像有东西。”说完我快走了两步,绮月没扶稳,哎呀一声摔倒在地。我赶紧将她搀起,她嗔道:“怎么,想起你妹妹就着急了?” “我妹妹?我哪有妹妹啊?” “离若啊,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亲。”她一双美目又剜了我一下,剜得我心一颤。 “哦,她那时不知我是天侯,所以胡乱喊的。她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得快点。”我慌忙解释,然后鼓起勇气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快速向前奔去。 这次我用了身法,走得极快,呼吸之间已经来到离若面前。她正乖乖地坐在临行前我削断的那块石头上,果然没动。见我带着绮月赶来,忙起身下地,朝绮月欠身施礼:“奴婢给公主请安!” “免了吧,”绮月冷冷地说,随后也坐在石头上,一言不发。见公主坐下,离若赶紧侍立在侧。我知道阴山城规矩甚多,即便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离若也不敢坏了规矩。 我见二人都不说话,便想寻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猛然觉得眼前一亮,一道紫光从洞顶射了下来。向上一看,若干石花中的一朵紫花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圆盘大小,这光正是从花芯处射出的。 “洞里居然有这么美的花儿,”绮月的目光也被吸引了,仰着雪白的脖颈抬头看着,“好漂亮,好美……”她的表情渐渐开始迷离,“是啊,王城哪有这么漂亮的花呢,还有这光,真漂亮……”离若也随声附和,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似是坠入梦中。 |
我刚要提醒二人不要再看,石花紫芒爆射,我运功相抵已然不及,一阵不受控制的恍惚后,我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青山,却不是洞外那座,倒有些像我的修行之地——云隐山。 云隐山极高极大,其实早已超出“山”的概念,我虽在此修行百年,却从未到达过山顶。确切地说云隐山是个独立的世界,虽在三界中,却不受云宫管辖。 山中尽是奇花异草与珍禽异兽,四时佳果飘香,实是一个极逍遥自在之地。我见之喜不自胜,神魂颠倒地上了山。 这地方自从被逐出师门后我从未回来过,见到山中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脚步也轻快起来。 翻过忘忧谷,跳过离愁涧,越过重重无忧林,来至一棵参天古木前。这树没有名字,听师父说这灵木鸿蒙初分时就已存在,树高万丈,枝叶繁茂,树顶开着冥弭之花,悠悠洒洒,夜里放出万道毫光,极是殊胜。 我先对古树深施一礼,轻声说了句弟子回来了,然后向绕树向左跑了三圈,又念了句本门咒语,顿时一团烟雾从树根腾起,一个树洞显现出来,正是进入紫云阁唯一的道路。我一猫腰钻了进去,七光妙界便出现在我眼前。 七光妙界已不属三界,界中一切事物都泛着七种光彩,美不胜收。我抬头望去,紫云阁正在眼前,高大雄伟,紫气缭绕,气中隐有毫光闪现,令人肃然起敬。 我心中欢喜,快步向前走去,一路彩蝶飞舞,花香扑鼻。很快来到阁前,我整肃衣冠,准备进阁拜见恩师,忽听阁中传来恩师那苍劲有力的声音:诸法实一法,诸心是一心。心生种种幻,妄作种种真……这正是他老人家平日讲的了幻真经,看来恩师正在讲法,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恩师的声音,内心激动不已,当即轻轻踏入阁中,里面坐满了人,个个身着青袍端坐蒲团之上。我不敢出声,四下一看,最后面有个蒲团没人坐,便大胆坐了上去,心想看来师父还要我的,这空蒲团定是为我备下的。 |
我哪儿都不去了,什么北天侯南天侯,什么降魔除妖替天行道,通通不稀罕,宁可在这里终此一生。 恩师须发皆白,安坐在前方法台之上,右手执玄真如意,左手掐法诀,鹤发童颜,道骨仙风。虽然万年未见,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大家都听得入迷,从进阁到坐下,没一个人注意到我,这有点不太正常。不过我是偷着进来的,巴不得没人看见呢。 恩师又讲了一番真玄妙生之理,话锋一转道:“既识诸外法,亦应离本心。”闻听句话我心中一震,我法名离心,俗名随便起了个李心,这说的不正是我么? 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恩师正笑意吟吟地看着我,大家也都回过头来望着我,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显是我走后恩师又收了些有缘弟子。 而在这些或生或熟的面孔中,我一眼便看到了尘心师姐那双美艳无伦的眼睛。当年正是我二人互生情愫乱了规矩,才被恩师一起赶出师门。我们本约好离了云隐山就结为夫妻,可不知为何,刚踏出树洞就双双跌入红尘,从此她便杳无音信。我凭一身本领翻遍三界也找不到她,折腾了上千年才渐渐放弃了。之后我见过许多美女,主动示好的也不在少数,却从没一人能走进我的心,直到遇见了绮月公主。 望着师姐那如梦似幻的目光,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而师姐的眼睛也红了,原来她早已回到了师父身边,难怪天上地下都找她不到。 我正要问一句故人别来无恙,恩师忽然开口道:“离心徒儿过来!” 我一听师父叫我徒儿,心情更加激动,原来我没有被逐出师门,师父还认我!当下赶紧答应一声,起身向法台走去,行到距法台一丈远的地方,护法大师兄说了声止,我便站住了。 师父慢慢从法台上浮起,飘到我面前落下,一双眼睛盯着我厉声道:“离心徒儿,你可知错?” |
我没想到已过万年,师父上来就问这句话,想来还是说我勾引师姐这件事,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回答道:“弟子知错!” “嗯,”师父面色平和了一点,“你起来说话。我问你,你可曾受那阴山魔女之惑,做下塌天祸事?” 血灵七怪闹出这么大动静,恩师不知道也难,而此事的确因我而起,我不敢隐瞒,只好起身回道:“徒儿一时糊涂,本想救人,却为他人所害……”一句话没说完,恩师的元真如意已如利刀般刺入我左胸。 我虽有些本领又是金刚之躯,可一是没想到师父会猛然出手,二是也不敢躲闪,眼睁睁看着如意插了进来。一股钻心剧痛传遍全身,让我不由自主地痉挛着,只能拼命忍着不出声,心想恩师这是要清理门户了。 回首前尘,我的确该死,先勾引师姐让她断了法脉;又擅救绮月,令天地间多少生灵无辜受戮。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尘世种种,从此与我无关。 “离心!”耳边忽然又响起师父的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我抬眼一看,眼前的“师父”面容扭曲,浑身散发着浓香,而我前胸插的也不是如意,而是一根花枝。蒲团上端坐的师兄师弟,包括尘心师姐居然都化作片片绿叶,个个张牙舞爪地抖动着,紫云阁也消失不见了,自己仍站在山洞里。 我心知上当,当即抓住花枝向外一拉,一股鲜血随之喷出,溅在面前的假师父身上。这物受不住我的热血,浑身冒起白烟,滋滋作响,片刻功夫就现了形。 这东西原来是一朵巨大的双层花朵,紫黑色的花瓣甚为妖艳,上下两层反向快速旋转着,花芯处射出淡淡的紫光,变幻出不同景象。 绮月和离若倒在地上,两根细长的花蕊刺在二人脖颈后,我上前刷刷两剑斩断花蕊,二人的鲜血从断处流出,原来魔花正在吸食人血。 花瓣上沾满了我的鲜血,枝叶乱抖,渐渐萎靡下去。我正要上前查看二人伤情,师父那庄严悠远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离心我徒,这些年来你受苦了!”我忙转身向后看去,可除了幽深的山洞,哪里有师父的影子? “师父你在哪儿啊?徒弟好想你!我不要做什么天侯,我不要在这轮回尘世中流浪,我要回云隐山,我要回到您身边!”我向洞外无助地喊道。 “为师身在紫云阁,知你逢劫为人所害,误入那有去无回的死绝之地,又被那洞中夺魂香萝花所迷,虽皆属天意,为师也不能坐视不管。”师父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又像由心而发,渺渺茫茫不知其踪。 “师父!”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泪如泉涌,“我,我还是你的徒弟么?” |
“傻孩子,为师只是将你和尘心逐出师门,没说不要你俩。唉,你是所有徒弟中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情根深且重,我虽百般教诲仍化之不去,也只能落凡应劫了。” “徒儿知错了,师父让我回去吧!这次一定痛改前非,一心修行!”我哀求道。 “说什么孩子话!你已是一方天侯,怎能轻易离开?应以天下苍生为重,替天行道!”师父的语气一如当初,我听了愈发难过。 师父接着说:“那阴山怪背后有高人指使,居然将你骗入此极玄之地,便是为师也不能进来。” “那弟子该如何出去?” “死绝之地乃是无尽虚空法界坍塌后形成的微点,极微极小,其数无量,如尘埃般漂浮于天宇间。若无那玄石锥,任你神仙鬼怪,大罗金仙都别想进来。至于出去,难,难,难!”师父的法力三界之中不说第一也罕有敌手,他老人家连说三个难,看来我出去的希望非常渺茫。 “那弟子就要被活活困死了么?”我绝望地问。 “徒儿谨记:万般幻象,皆由心生,实则无心,强名曰心。心归宁静,虚妄散尽。身虽暂困,念无所碍。这是你自己的劫难,为师不能相助,洞中还有个极厉害的事物,暂不能说破,唯有映天镜可解此厄。此难过后自有出去的机缘,你我亦有相见之日。”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相询!”我担心声音离开,忙追问道。 “说来!”师父似乎猜到我要问什么,语气严厉起来。 |
“我的父母是何人,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他们?我又是怎么来到您身边的?”自记事起我就生活在云隐山,我的身世一直是个萦绕在心头的谜团。从前修行时每次问及此事,师父或闭口不答,或怒斥一顿,而师兄弟们也无人知晓,现在万年的岁月过去了,我想师父他老人家总该告诉我了吧! “唉,不是为师狠心,只是此情事关因果天机,时机不到万不能将你的出身告诉你。” “我父母是何人?他们还在么?”我当然不死心,又追问道。 “你父母非三界中人物,好了,此事勿要再问,还有什么事?”师父的声音明显有些生气。 “尘心师姐去了哪里?”我鼓足勇气问道,毕竟她才是我最爱的女人。 “咫尺天涯,自有相见之日。”师父似已料到我要问师姐,语气平和下来。 “弟子知道了。”我明白这是一句哑谜,需要慢慢参悟。 “为师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还没等我告别,声音已戛然而止,耳边只有魔花不断枯萎的声音和二女轻微的呼吸声。 我强打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魔花已经萎成一堆,花芯也不再放光,一滩浓浓的绿水从根部流出。我低头看了下前胸,伤口固然还在,但血已结痂,显是刺入不深。我使个烈火诀用手一指,魔花便燃烧起来,瞬间就烧得焦糊,散在地上。 我先搀起绮月,魔花虽已被我灭去,可半截花芯仍牢牢插在她脖子上,我忙轻轻拔出扔在地上,一脚踏烂;又将离若的也拔了,二女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但呼吸沉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我用手抵在绮月手掌上,将真元缓缓注入她体内,她睫毛微动,长吁一口气悠悠醒来,双眼无神地看了我一眼问道:“我这是睡着了?这是哪里?”我来不及解释,又用同样方式唤醒离若,才讲了我们三人被魔花所迷的事,只是把自己在迷幻中回到云隐山,又被恩师唤醒的情节隐去了。 听我说完,离若红着脸道了句谢,绮月可能被我救的次数太多了,有点习以为常,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对她这幅德行我已经很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
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魔花在吸血时暗将一粒种子注入了离若体内,又由她带去了人间,带去了沙漠深处。 山洞中无比静谧,除了我们三人的呼吸声外就只有从洞顶不断落下的滴水声。奇怪的是洞顶的石花都消失不见了,多半也是那魔花幻化出来的虚像。 “里面不知有多深,又有些什么。”我望着洞里发出的光说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绮月漠然回道。 “公主说的是,这里太危险了,别再有什么东西钻出来。”离若也决意向里走。 我听了脸一红,自己一介天侯居然也被魔花所迷,若非师父提醒我可能也醒不过来了。好在二人不知此事,要不我这脸可往哪搁? 我虽也想进去看看那光是怎么回事,但师父告诫过前面还有件极厉害的事物,需映天镜才能对付,可究竟是什么?有多大危险?在云宫时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哪里有难去哪里。可不知为何,自从遇到绮月后就厄运不断接连受挫,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连我都没看清是什么。二女毫无察觉,仍在催我向洞内前进。 我不想打草惊蛇,屏气凝神地静待它再次出现。 离若见我不说话,又催促道:“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咱们走啊!” “嘘!我在给你们找吃的,”我伸食指放在嘴边,“刚才我看到个活物,不知道好不好吃……”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动,一个白胖的大肉虫钻了出来,有一人多高,浑身长满了细细的绒毛,一双眼睛只有黄豆大小,口器发达,发出吱吱的叫声。 女人最怕虫子,绮月和离若一同惊叫一声,争先恐后地爬到石头上躲避;我早有准备,举剑对着肉虫就劈。 肉虫虽胖大却极灵活,身子迅速一扭躲了过去,随后腾在空中向我猛扑过来。我矮身躲过,左手掐了个封字诀对它一指,肉虫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像一根粗大的肉肠。 |
看来这东西速度虽快层次却不高,我走过去对准它头部举剑便刺,它大嘴一张说了句云语:“英雄饶命!” 它一开口让我们三人都吃惊不小,没想到一条虫子居然会说话,而且说的还是云宫之语。我急忙撤剑问道:“你是什么东西?钻出来是想给我们个惊喜还是要吃我们?” “把我解开,自会相告。”肉虫瓮声瓮气地回答。 “好,那就解开。”这么大一堆东西在我面前,也不怕它跑了。于是又用手一指,解了它的封禁,虫身开始不断蠕动,我紧紧攥住剑柄,心想你若敢跑我上去就是一下,让你断为两截。 虫子动了一会儿,竟迅速萎了下去,越来越小,眨眼睛功夫已缩到不满一尺,不过仍是虫形,只是长出了头颅四肢,像个刚出生的娃娃。 这东西自己爬了起来,对我施了一礼,用清脆的声音说:“白仙君谢英雄不杀之恩!” 我听了不禁一笑,心道你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还自称仙君,绮月离若见它生得可爱,都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上前仔细打量着它。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东西,如何会讲云语?”我接连抛出三个问题。 “回英雄,此山是太阴山,此洞叫离元洞,在下是洞中一条白玉蚕,昔年得道,渴饮滴水,饿食石花,若有生人擅入,在下也一口吞了。我说话都是由心而发,听者自明,不是什么云语。”它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和它的虫身形成鲜明对比。 “洞里都有些什么?”我指着洞内又问。 “洞中自有乾坤,只是未到明言之际。”他竟然也同我打起了哑谜。我微微一笑一把将它抓在手中,它眼中满是惊惧,忙道:“饶命饶命!有话好说!” 我作出一副要捏死它的样子:“那你也好好说,里面到底有什么?” “英,英雄,松些松些,”它身量甚小,被我掐得上不来气。我略松了松手,它赶紧吸了一大口气,才又用刚才那沉稳有力的声音说道:“这离元洞甚广,我虽自幼长于洞中却不知其深。洞内包含诸天万物,我就算有一万张口,也不能诉其万一。” |
它的话让我将信将疑,不过也没什么兴趣弄清楚,天底下奇怪的地方多着呢,眼前最重要的是弄到吃的,我们总不能和它一样吃石头花吧?于是问道:“这里有我们能吃的么?” “这却难,”它转了转黄豆眼,作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回道:“石花又硬又干,我若不是想换个口味,断不敢出来冒犯英雄。” 我忍不住又捏了它一下,怒道:“你刚还说洞内包含万物呢,怎么找点吃的又难了?” “饶命饶命!”它眉头一皱:“有,有吃的!只是难找。” “难找也得找,快带我们去!”听说有食物,我一下来了兴致。 “好……吧,”它为难地点点头,“英雄能把在下先放开么?我要在前方引路。” 我对它吹了口气,封住它全身气窍,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这才松了手。这小东西居然可以浮在空中,嘿嘿一笑向洞内缓缓飘去。 绮月左脚有伤不能着地,离若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一点点向前挪动,速度非常缓慢。好在被封窍的小白虫飘得也不快,我们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它前行。 石洞越来越宽广,也越来越湿滑,二女几次险些跌倒,我让白蚕再慢些,它不敢不从,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山洞彻底消失了,只见一片虚空。一个五色光球漂浮其中,放出烁烁华光。我不知它有多大,也不知有多远。脚下自然是万丈深渊,或者是个无底之地。白蚕在崖边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敢问几位可否御风而行?” “废话,当然会,”我回道,绮月连云宫都去得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离若应该不会,不过有我呢,也没问题。“走了这么久,吃的呢?” |
“就在那里,”它伸出一只小手向光球一指,“我在那球中有处花园,园中景色别致,更有各种珍馐美味,到时只怕把几位吃撑了。” “别骗人了,那就是个光球,哪有什么花园?”绮月说。 “对啊对啊,刚你还说自己吃石头花呢,有那么多好吃的你会吃那个么?定是说谎!”离若也不信。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白蚕仍不急不缓地说,听起来不像假话。 我对绮月道:“反正洞里也没吃的,不如去看看吧,它敢骗咱们那就是活腻了。” 说完来到离若身边揽住她的腰身,“我带着离若姑娘,你自己飞。” “不,我受了伤,飞不起来。”绮月小嘴一撅,一副小女儿神态。 “这怎么办?要不你俩在这等我,我飞过去查看?” “真笨,你不会带着我俩一起去么?况且你把大公主扔在这里,你放心?”离若提醒道。 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既然离若提出来,也就不再扭捏,来到二人中间一手揽住一人漂浮起来。白蚕冲我们微一点头,转身向光球慢慢飘去,我搂着二人在后紧紧跟随。 白蚕飞得很慢,我也不急去找什么花园,日思夜想的绮月就在怀中,天底下还有什么能和她相比? 可飞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光球的距离还是那么远,没有丝毫变化。我运神去查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球看起来就在眼前,实际没有距离……也就是说它可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难道师父说的厉害之物就是它?我心中有点不安,问白蚕:“飞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 “别急别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英雄请看!”说完向前一指,那光球急剧变大,或者说极速向我们接近,瞬间已然无边无际,表面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似乎伸手可及,也像在极远处,大小远近的概念在这里失效了。 |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心中升起,质问道:“这就是花园?你当我是傻子么?” “这不是花园,也是花园。因为这是无尽法界的影子,里面要什么有什么。”白蚕有恃无恐地说,“外人以为世界寂灭后就不复存在,其实不是的,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在这巨大的光球中……” “没工夫听你讲世界成灭,”我打断道:“我自幼修行,这些道理比你懂,我就问你吃的在哪里?” “几位进入光球之中,有缘记忆便会前来配合,到时你们就成了那世界的一部分,自然什么都有了,”小白蚕笑嘻嘻地说:“其实你们现在就生活在另一个光球中,生活在无数不同的记忆里,只是你们没有察觉罢了。我已将几位带到此妙处,在下就此别过。”说完白光一闪就要逃,我早有防备,只是怀抱两人腾不出手来,灵机一动向它吐了一口吐沫,白蚕躲闪不及被口水击中,我将真元注在口水中,将它紧紧敷住,动弹不得。 “你再跑啊?”我笑道,“早就看出你没安好心!” “没用的,”它并不慌张,仍用那平缓悠长的声音说:“你们已经越界了,你觉得凭你的力量可以同这无尽法界抗衡么?哈哈哈!”它身体被困,居然还有心情笑。 我正要开口,忽觉眼前一白,光球须臾间已来至面前。周围温度开始急剧升高,我急提气激发真力,在周身形成一层保护罩,把我们三人保护起来,饶是如此也酷热难当。 白蚕是虫体又无光罩保护,如何承受得住这样的高温,惨叫一声早化为一团白气消失了。 “好烫啊!”绮月先受不住了,乌亮的秀发被烫得滋滋作响,不断卷曲起来;离若因怀揣映天镜所以暂时没事,我也觉得非常难受,猛提一口真气抱着二人迅速后撤,可光球也在极速逼近,速度远比我快。 做到我这个位置很少遇到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却无能为力的事情,然而现在就遇到了。 |
那其实不是一个普通的球体,而是我们三人不可抗拒的命运。 忽听噗地一声闷响,绮月身上的丝衣腾起一团火光,她那娇艳无伦的面容也开始逐渐扭曲变形,我腾不出手来抽剑,可面对这无尽的法界,我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就算手中有剑又能如何? 然而比绮月弱得多的离若却依然没事,这又让我想起恩师那句话:唯有映天镜可解此厄,也来不及对离若说这事,直接把手伸入她胸前抓出镜子,她粉脸一红嗔道:“你干嘛啊?” 我用胳膊紧紧夹住她道:“抓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手,千万记住!” 离若嗯了一声,死死地抱住了我。她没有了映天镜的保护,娇小的身躯一下变得滚烫,衣服也开始冒起青烟。 绮月早已浑身是火,成了一个真正的“惹火尤物”,意识也已模糊,不过手臂仍紧紧箍住我的腰身。而我也快受不住了,看来已到了最后的关头。于是不再犹豫,倒转金镜,去挡面前这不断迫近的光球。 映天镜虽是天下至宝,可能否映出这么大的东西我实在没有把握,现在也只能试试了。此时光球已扩到我们面前,球中包罗万象,气象万千,有浩瀚的星空,美丽的星云,凝神一看,居然还有广袤的沙漠,无尽的海洋,还有终日忙碌的众生。小白蚕果然没有说谎,这光球的确是由无尽世界组成。 而映天镜也向外射出五色毫光,和光球的颜色别无二致,显然成功映出光球的影像。两个光球一内一外,一实一虚,都有乾坤之力,射出的光芒也在相互碰撞,不断爆出火花,发出阵阵轰鸣。 有了镜子的保护,我们周围的温度降下来了,离若没什么事,绮月身上的衣物已被烧去大半,雪白的肩膀也被烤得通红,头发基本烧光了,平日引以为傲的睫毛也已不见,哪还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
她见我在看她,也知自己的样子好不哪去,忙把头一低道:“别看我,我,我不好看了……”我安慰道:“不要紧,只要是你就好,什么样子都好看。”她将信将疑地嗯了一声,还是把头埋在我胸前,不给我看她的面容。 这时由镜子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镜身不断抖动,我知道一旦镜子脱手我们马上就会被光球吞噬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于是拼死抓住镜柄。 然而这是徒劳的,镜子是宝贝镜柄却不是,在虚实两个光球的合力之下啪地碎裂开来,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镜面,继续抵挡着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虽有映天镜的照射,光球却仍在逼近,我想借相撞的两股力量后退,谁知光球却还有股吸力,将我紧紧吸住,若非映天镜在手,我们早就被拖入球体之中了。其实这是因为球体质量实在太大,引力太强的缘故。 片刻间光球终于贴到眼前,而球内无尽的世界也尽收眼底。我暗叫不妙,心想若被吸进去就彻底完了,绮月和离若望着光球中光怪陆离的世界,居然面露向往之情,我正要出言提醒,映天镜猛地一晃,镜内境外虚实两个世界终于碰撞到一起,迸发出开天辟地的巨大能量,世间没有语言能形容这爆炸有多么猛烈,多么绚烂,又是多么辉煌。 在比刹那更短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毁灭,一切也都在重生,再毁灭,再重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而我只是个看客罢了。 原来所谓世界真的只是些记忆或者影音,只是眼耳鼻舌身意六种感觉,心若寂灭,一片虚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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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放平心绪,缓慢呼吸,果然,眼前的一切也跟着慢了起来。 我先看到一片广阔无际,蔚蓝深邃的海洋,在海风的吹拂下,泛着朵朵洁白的浪花。我正准备上前查看,海水却突然开始沸腾,一座无比巨大的山石从水中冒了出来,春笋一般不断长高,速度极快直插云霄;与此同时,无数个世界,无尽的生灵,就在这高山上次第出现,繁华,朽败,灭去,重生……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我看了眼周围,哪还有绮月和离若的影子?而天下至宝映天镜早在刚才的爆炸中碎裂,我手中只抓着两片残镜,我苦笑一声,心想这下没法对陈嫣儿交代了,将这两片碎镜掷入海中。 自己在海上飘着,好歹还活着(或是死了,谁知道),周身无比轻松——不对,我现在应该没有身体了,只剩下纯粹的意识。 反正一切情节都与我无关了,这种感觉是无比绝妙的。 我们为何要睡觉起床,为何要思考,为何要终日辛劳,为何要吃喝拉撒,为何要生老病死?这一切都是枷锁,都是负担,都是尘世强加于我们的,完全都是多余的,像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多好? 也不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忽然想找点事情做,可周围除了脚下的大海和眼前的高山外,哪有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就这样呆了一小会,也可能是一万年——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忽然想到山上看看。这心念一动,身体早已来到山上,四下一望,却雾气蒙蒙地什么都看不清。忽觉一阵剧痛,我已出生在人间的一个将军府中,轮回的力量让我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在那个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暴民破城打了进来,父亲刘太和力战身死,母亲李夫人在裨将刘志诚的保护下,将我带到了漠北。母亲已身受重伤,草原上又缺医少药,便忍痛将我交付给一对善良的蒙古夫妻抚养,其后不久就去世了。 再之后的事情,我通过丁教授的第一次实验也都知道了。 |
又经历了几个记忆或轮回的辗转,而今我又被赌场的李姐和豹哥带回了阴山城。他俩自然不是开赌场的,而是阴山城的阴兵阴将所扮,这次潜入我的记忆,只为将我带回阴山城。 不过他们可能万没想到我刚回来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同样恢复的还有我的能力,连黑玉剑也跟了回来,插在身后剑鞘中。而我依旧一身黑铠,面覆黑纱,在阴兵眼中还是那个黑风圣将军。我坐在黑虎椅上运神探查,自己在人间这段岁月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阴山王在设计将我困入死绝之地后,又在黑莲阵和他幕后神秘人的帮助下杀死了前来复仇的玄龙王和豹精。不用说,也吃掉了二人的心,虽算不上至物,也大大增强了他的法力。 阴山王连过两关,一时间风光无限,在北天域下几无敌手。不过人都是贪婪的,何况他是个魔,仍未放弃获取三界心,达到不生不死境界的愿望。 三界心中,我的云宫心已为他所得,只剩人间和暗界之心还没得到。他现在法力虽强,想获得这两颗心也绝非易事。别看人间好像比不得云界,但结界极为特殊,有数重守护。阴山王能量太大,自身绝难进入。就像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却难以钻进蚂蚁洞一样。 还有就是人王极为罕见,一国一城之主算不得人王,须是那些开疆扩土的大英雄才属人王,因此这人王之心竟最为难得。 阴山王通过占卜得知成吉思汗即将降世,便派了个伶俐的阴兵偷偷潜入人间混入七星门中,留下一本言语隐晦的阴山秘录,上面载有可以让他进入人间的方法。七星门人不知其玄,把它当作本门圣物看待,日夜思索破解之道。 在蒙灭夏国的战役中,宋仁义为保兴庆府,擅用秘录中的血祭之法召唤阴兵,可惜夏国当时已经衰败,人口凋零,所杀人数不足书中所记十分之一。这样阴山王本人无法踏血而来,只好派坛主铁手率阴兵前去取心。 |
成吉思汗虽有邱真人和六位高徒守护,却仍非铁手之敌。不过真命天子自有百灵相佑,恰逢我也在人间,虽说只是个凡人武功也不咋地,但却专能制这种魔怪,所以一出手便砍掉了他的一只手臂,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他行刺成吉思汗的行为。 现在看应该是我潜意识里不想让阴山王得到人王心,所以才降生在那个时候吧。 我的出现不仅让铁手没得到成吉思汗的心,也耽搁了他回去的时间,血雾一散,人间结界就会闭合,他同残留的阴兵从此留在了大漠中。 而沙漠里那神奇的库姆塔格绿莲,则是死绝之地离元洞中夺魂香萝花在吸血时注入离若体内的一粒种子,不知怎么被她带去了人间,在大漠中生根发芽,后来又被我们遇到了。好在人间环境特殊限制颇多,那妖花法力与母体相去甚远,否则我们绝无逃生之理。 死绝之地本是个无进无处之所,很像现代科学所说的黑洞。阴山王把我关进去以为我会被活活困死,万没想到我手中居然有映天镜,不仅可以映出万千法界的影像,也复制了那无可名状的力量。二力相激产生的巨大爆炸竟把死绝之地生生破开个缺口,我真身被震碎,但意识得以逃出,降生在了人间。黑玉剑在爆炸中没有受损,也寻我来到人间,草原上那把古剑就是它,我靠着它的力量才伤了铁手。阴山王有我一片心,同我有一定感应,知道我没死,所以派人把我骗了回来。 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理清,只有一事不明:他找我回来做什么?难道还要除掉我?可是以他那点能耐做得到么? 我沉心下去运神探息,阴山王的气息仍在王宫之中,但不知为何已极微弱,甚至连个坛主都不如,莫非他也给自己加了禁制,隐藏实力?我不清楚。 更诡异的是,整个阴山城都寻不到绮月和离若的气息,看来二人并不在城中,不知是不是已在爆炸中身殒。 探查完毕,我收神静坐,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大殿上没有火烛,立时陷入一片漆黑。我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来掌灯,起身来到寝宫之中。 我在人间已流转千年,阴山城却没过多久,也就不到一年的样子。期间黑风府并无人居住,所以和我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反而干净整洁了些,显然已经打扫过了。除从前那些陈设外,屋顶还嵌了个巨大的黑色河蚌,正微张蚌壳,内里宝珠向下散着幽幽的蓝光。 |
我闭目一探,除了门外有几个阴兵把守外,再无其他气息,显然阴山王此次对我并未多加防备。他可能知道即使把全城的兵都派来也是徒劳,所以干脆破罐破摔了吧。不过我还是猜不透他找我回来做什么,难道是有点活够了,找我送他一程? 我刚从人间归来还带些凡人习气,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有点困倦,便在寝宫周围设了禁制,将黑玉剑放在床头几案上,躺在榻上准备就寝。黑蚌珠光有些催眠效果,不多时我已进入了梦乡。 正酣睡间,猛然觉得寝宫有动静,睁眼一看,南天侯陈嫣儿正站在床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慌忙起身整肃衣冠,胡乱道了声好,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她用一双秀目看了我一会儿,轻启朱唇道:“你瘦了,”说完猛地过来用力抱住了我,我心里一动刚要说使不得,她已经松手退到三步外,眼里噙满了泪水。 “抱歉,把你的映天镜弄丢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双手使劲揉搓着衣角。 “是丢了还是碎了?”她语气虽严,可脸上却毫无责怪之情。 “碎,碎了吧,其实我也不清楚,那东西过来我没法抵抗,只能用镜子照它,然后就炸了,也许是碎了。我现在不能赔偿什么,待我重回天阙,定找个东西还你。”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碎就碎了吧,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她微微一笑,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她虽然这么说,可我清楚映天镜不仅是她,而且是云宫最重要的一件宝物,周天之内只此一件,如今却毁在我手,真不知该用什么偿还。 |
她见我低头不语,又道:“要不你别渡什么情劫了吧,反正你的什么公主也,也不在了,现在就跟我回去见帝君,起云兵封禁了此城,把阴山王抓回去随你处置好么?”她可能还不知道我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封禁阴山城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根本不必找什么云兵。 “拿回我的心是帝君亲自下的命令,我怎敢抗命不尊?况且我曾欺瞒帝君已是戴罪之身,如何连此等小事都做不好?就算帝君开恩撤销此令,我又有何脸面重掌北天域?” “那你何时回去?”她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没有再勉强。同为天侯,她很理解我的想法。 “事情办完就走,片刻不留,这地方我呆够了。天一亮我就去王宫,让阴山王最后睡个安稳觉吧。”我决然道。 “不会如此简单,”陈嫣儿眉头紧蹙,“我观那阴山怪气息微弱,似有似无,竟是濒死之气,不知又有何阴谋诡计。你的剑还在么?” “在,”我从案头拿起黑玉剑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那就好,你本是离……本是天侯之尊,却屡被他算计,弄成今天的样子。这次……这次他女儿也不在了,你可千万别心慈手软了,记住了么?”她说完这话早已满面羞红,窈窕的身子不停扭动,竟有三分绮月之姿。 |
“好,谨遵天侯法旨,属下定然将那魔头降服,带回云宫严加惩处。”我装模作样地施了一礼,陈嫣儿不禁娇媚一笑,看得心中为之一荡。若是绮月,我恐怕已经过去搂住她,可嫣儿虽无绮月之魅,却多一分庄严之态,让我不敢有半分唐突之举。 她深情地凝望着我,缓缓道:“时候不早了,我又该走了。上次无令擅入北天域已被帝君责怪,这回怕又要说我了。你,多多保重。”说完这话她眼圈又红了,眼见就要流下泪来。 我不忍让她难过,忙安慰道:“我明日取了心便回云宫复命,到时自会相见。”她叹了口气道:“盼君勿忘今夜之言,望君平安归来。”说完又不舍地看我一眼,化红光而去。 她对我这番殷殷深情我岂能不感动,但不知为何直到此时我心里最想见,最惦记的还是绮月,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我心里。除师姐外,只有她真正走入了我的心。虽然有些对不住嫣儿,可我总不能欺骗她吧?好在绮月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这次回去后真要试着接受陈嫣儿的感情。 南北天侯如果能够在一起,下一任帝君除我以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选。 想着想着天就亮了,黑蚌也逐渐合拢不再放光。这时门口传来轻微响动,我警觉地问是谁,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回圣将军,是老奴。”我觉得耳熟,应该是上次来府为我做饭的老妇,便撤了禁制,说了声进来,门吱扭一声开了。果然还是那老妇人,手捧食盒小心地走了进来。 她见我尚未起床,便欠身请安,将食盒轻轻放在床头案几之上,又施礼退出寝宫。我打开盒子,内里是四碟小菜和两个白馒头,还有一副象牙筷子和一方白绢。刚从人间过来,还真有些肚饿,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取过白绢擦了擦嘴,走出寝宫来到外面花园之中。 |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只微微泛白,偌大的花园中空无一人——可能平时也没人。阴山城这地方就是正午时分也比人间清晨幽暗许多,所以现在只勉强能看清周围景物。 因为常年日照不足,园内鲜花以黑色为主,还有些蓝色灰色的夹杂其间,没有一朵是红的。树木亦是如此,虽也枝繁叶茂,叶片却是灰沉沉的,一派死气。不过空气还算新鲜,这和人间相差不大。 我逛了一会儿就意兴阑珊,准备回房休息一下再去找阴山王算账。忽听花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喝道:“谁?给我出来!” “是我,圣将军。”一个身穿灰色长衣,头顶墨雨冠的人从中钻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俯身跪倒:“属下铁手,拜见圣将军!” 我一见是他心下稍安,忙将他搀起,笑道:“原来是你,当日在大漠中不小心将你误伤,让你困在人间近千年,真是万分抱歉。” 他摇头苦笑道:“圣将军勿出此言,那人王自有人间大灵相佑,圣将军方会出现在那里,一切都是天意。属下身份虽低,这道理还是懂的。” 我点了点头,问道:“夏国血祭时,有十六个坛主能去,怎么偏偏选中了你?” “回圣将军,您和绮月公主一起出走后,我妹妹离若也不见了,城中传言她也随你们而去。我心急如焚,可王城法令甚严,无圣王圣母之命没人出的去,我一直找机会外出寻她……” “所以圣王问你们谁愿赴人间取人王之心时,你就主动报名了?”我插问道。 “差不多,不过圣王说了句合当我去,看来也是天意。” “在人间时,我见过两个女孩都很像离若,一个是草原上的金国女子乌里真,另一个打赤鳞兽时你见过,叫冯瑞,你为何没有相认?”我回忆道。 |
“第一个女子属下没见到不敢断言,那冯瑞的确很像离若,却有形无实,不是真的离若。” “不是真的难道是假的?不光是她,绮月也在啊,天雨姑娘就是绮月!”我提高了声调。 “那女子我也曾注意到,可惜也是个有形无实的公主,属下法力低微,实不解此事。”他无奈地说。 “那你找到真的离若没有?” “没有,”他摇了摇头道:“属下闻听圣将军归来,私自越级前来拜见将军,正为此事。” 看来他不知我们三人被困死绝之地的事情,阴山王也不可能对主动说,便问:“公主不见了,城中怎么传?” “这……”他显出为难的样子。 “但说无妨。” “圣王说是将军贪…贪恋公主美色,将公主和,和离若一起拐走了,去向不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我点了点头,这种说法倒也符合阴山王那阴险诡诈,满嘴胡扯的性格,“我这就进宫去见他,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我拐走的还是他用计带走的。”说完我作势要走。 “圣将军息怒!”铁手慌忙跪倒,“这些只是传言,不一定是圣王亲口说的,而且圣王他老人家已经……” “已经怎样?”我忙问道。 “看来将军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王城来了个极厉害的魔头,说要为龙鱼太子报仇雪恨,圣王并不惧怕,反把他客客气气地请入了王宫内,设宴款待……” “来人是不是暗界的巨赤马?”我打断道。 |
“我不知他名字,只知是龙鱼太子之父,形容古怪,和那太子确有三分相似。” “后来如何?” “二人酒足饭饱后就一同进了王宫内室,圣王命二护法守在门前,任何人不得靠近。随后里面传来打斗之声,不过很快平息,我们无王命不敢擅入,只能在门前等候。半柱香功夫,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室门被炸得粉碎,冲进去一看,那魔头倒在地上已然死去,圣王也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二护法忙上前将他搀起,回到寝宫之中修养。” “再之后呢?”我追问。 “属下身份低微,没资格进入寝宫陪侍,但很快就有传言说圣王身负重伤,已奄奄一息,这才派人把你从人间寻回。” “我也不是医生,找我回来有什么用?而且就算我有办法,也不会救的。”我回答。 “不会救?”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圣王是一城之主,也是你我的主人,圣将军何出此言?”在他心中圣王真的是圣人,所有臣民都应该臣服于他,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 “你我既然有缘相识,我也就当你是朋友,有些事情也不该再瞒你。”我不急不缓地说,“我本是云宫北天侯,逢劫至此,不是什么黑风将军。” “您是……天侯?”他听这名头吓了一跳,本能向后退了两步。 “正是。看着不像吧,别说你觉得不像,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 “不不,只觉得天侯和黑风将军别无二致,身量气息都一样,一直没看出破绽。”我身上有黑风的灵珠,铁手又无更高层的探查能力,加上他为人单纯,所以能够骗过他。 既然对他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其他事情也没必要再隐瞒,毕竟从前骗过他。于是将自己如何遇到绮月,如何剖心救她,阴山王利用我的心突破禁制攻打云宫,以及如何找赤鳞兽陷害我,又怎么引我和二女进入死绝之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
他层次不高,很多名词都是第一次听说,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听到离若也被困死绝之地时立刻紧张起来,忙问之后怎样,我如实说虚实两世界产生冲撞,将我震入人间,并不知离若和绮月的去向。 他一脸痛苦地说完了,连我这样的本领都去了人世,离若和公主肯定死了。 我拍了拍他肩头安慰说不一定就死了,可能同我一样去了其他地方,只是暂时找不到。不过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因为我可能也在爆炸中身亡,只是意识去了人间也说不定——生死之理我参得也不是很透。 铁手沉默片刻,表情凝重地说:“我兄妹二人生来命苦,自幼父母双亡,流浪街头。好在我生得壮实,蒙圣王赏识得了个坛主的职位,妹子又被选进宫做了公主的侍女,日子刚好些她就没了,”说完眼睛一红,不断擦着泪水。 我叹口气道:“此事也怪我无能,身为天侯却连两个女孩都保护不了。”他忙道:“在下见识虽浅,也知此事与天侯绝无关系。想是她运蹙福薄,命该如此吧。” “铁手兄弟你放心,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但只要令妹一息尚存,我李心就是寻遍周天也定会帮你找回来。” “闻听君子一诺重于千斤,有天侯这句话在下就安心了,告辞!”他又一次跪倒在地,不由分说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明白自己又多了个任务,不过找人对我来说不算难事,只要回到北天阙,发个寻人的命令就可,当然前提是她不能死。 原来阴山王真的已经受了重伤,怪不得气息如此微弱。不过那厮诡计多端,谁知这次是不是装的,不过无所谓,这次见到他不会再让他牵着鼻子走,先用黑玉剑将他胸口劈开,取回我的心再采访他的感受。 拿定主意,天色也已大亮。我回到府中简单收拾了下,又来到大殿坐在黑虎椅上养了会儿精神,刚要起身出门,四个鬼魅般的白衣人飘然而入,径直来到我面前,居然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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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了下眼皮,懒洋洋地问:“几位有事?” 为首一人朗声道:“圣王召唤使玄魂拜见圣将军!”说完同其余三人一同跪倒在地。 召唤使是专门负责传令的人,和云使类似,官职不大但地位不低,不过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蝼蚁。 “起来吧,”我摆摆手,“无故擅入大殿,该不会就为了拜见我吧?” 玄魂从地上爬了起来,轻咳一声道:“属下如何敢无故前来,奉圣王口谕,宣将军入宫面圣!”说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屑同他计较,点了点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在四人的“护送”下走出了将军府。 门前早有一队白衣阴兵守候,还有两辆马车,也是白颜色的,连马都是白马。我有点纳闷,平日阴兵穿的多是黑衣黑甲,怎么今天改变色系了?不过也懒得问,直接跳入了前面一辆马车,玄魂也跟了进来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看来他是怕我半路逃跑,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把脸转到一边尽量不去看他。他也不以为意,喊了句走,队伍直奔圣王宫而去。 将军府距王宫不远,马车也快,很快就到了宫前广场。我踢开车门跃下马车,玄魂以为我要逃,忙跟下来厉声道:“圣将军要去哪儿?”我转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微微一笑道:“我现在给你机会,滚。”然后松手大踏步朝王宫走去。 原本黑色的王宫已被刷成白色,广场上成群结队的卫兵也都身着白衣,甚至地面上的方砖也都漆成白色。看来圣王圣母是打算换个颜色,换个心情吧。 玄魂见我没跑,顿时松了口气,紧紧跟在我身后。守门的卫兵本要拦我盘问,一见我身后的玄魂立刻闪身放行。 |
王宫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已经熟悉,直接步入正殿,三转两转来到了寝宫门外。朱红色的大门也变成白色,通过气息可知阴山王就在其中。 我抽剑在手,一脚踹开宫门,阴山王果然躺在床上,一身素装的阴山圣母红着眼睛坐在一旁,好像刚哭过,十几名白衣侍女在她身边默然侍立。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装什么圣将军,把面纱一扯掷在地上,直接坐在阴山王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阴山王面色惨白,形容槁枯,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风采。他费力地坐了起来,也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地说:“北天侯,别来无恙?” “还行吧,”我在人间千年,学会了油嘴滑舌,“哎呦,我看你好像够呛了,怎么整的啊?” 这时玄魂也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见我竟然不是黑风将军,忙翻身跪倒,边叩头边说:“回,回圣王,属下已将圣将军带来,不知为何竟变成此人!” 不等圣王开口回答,我先蹲下去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脸道:“真正的黑风将军已被圣王消灭了,我是假的。” 他大惊失色,问道:“那,那你是何人?” “你没必要知道,刚才让你滚,已给过你一次机会,你不珍惜就别怪我了。”说完我双眼放光,他啊地惨叫一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并没有杀他,只是封住了他全身血窍,让他暂时失去知觉而已。我这么做也是想对阴山王表明自己你死我活的态度,让他少说废话,别抱任何幻想,踏踏实实上路。 “许久不见,天侯为何如此暴戾?莫不是玄魂使者得罪了天侯?”阴山王平静地问。 “你说呢?”我又坐了回去,轻薄地看了一眼圣母。她端庄美好,犹如盛芳的牡丹,身上香气沁人心脾,忍不住又看了一会,心想阴山王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能娶这样的美女为妻。 |
见我看她,圣母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站起身来,小声说了句放肆,那神情身段居然和绮月一模一样,又让我心里一酥。 可惜我再放肆她也得乖乖看着,她老公已经不可能保护她了。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爽,对他们来说很惨。 我铁了心要完结这里的一切,所以也没必要假惺惺的装文明。奇怪的是阴山王仍半躺着,表情平和,看不出是开心(当然不可能)还是生气。 “天侯要杀我么?”他问道。 “恐怕是,”我把脸尽量贴近,口气喷在他脸上,心道我看你还如何使诈。 “我若将月儿许配于你,你还要杀我么?”他仍不发作。 “这话我听过几次,耳朵都起茧子了,”我笑道,“你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况且绮月也没在城中。”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月儿已经不在了,我就是想把她配给天侯也做不到了。” 我自然知道这个“不在”是什么意思,看来绮月真的已经死了。既已如此我还留在这干嘛呢?我纠结这么个小地方不都是为了她么? “是我不好,为图三界心竟将她和你一起困住,自己却走了,”阴山王接着道,“天底下哪会有一个父亲如此狠心,我对不起月儿啊!”说完流出了泪水。圣母见状忙俯身过来劝慰,侍女们也纷纷低头抹泪。 “人早晚一死,她潜入云宫盗宝,若不是我拼死相救早死一万次了,”见他们如此悲伤我也不好再出言戏弄,也劝慰道:“我也无能,没有保住她性命。” “天侯,我指使月儿屡次骗你,又出手把你打成重伤,实为不赦之罪。我父女二人欠你甚多,你想取心就动手吧,在下绝无怨言。”说完他掀开锦被,将赤裸的上身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虽见多识广,但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大吃一惊。他的肚子已经烂透了,肠子根根外露,每一根都化作一条金头小蛇,张牙舞爪地向外吐着鲜红的蛇信。肺也烂得不成样子,不断向下滴着脓水。肋骨向外支着,有几根已经折断,一颗残缺不全的心在腔中不断跳动,放着五色毫光。 |
真是万事有报,当初他设计将我打得支离破碎,现在自己也成了这副模样,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你,你这是在减肥?”我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想缓解一下。 他似乎并不觉得有趣,叹息道:“我这一生机关算尽,到头来居然也中了算计,也是报应不爽。那日我用你的血杀了龙鱼太子,引来他父无底国国王巨赤马前来为子报仇。……” 我点头道:“巨赤马如何肯吃这哑巴亏,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巨赤马身强体壮,法力强大,又有一身无影神功,竟比我那玄龙大哥还要强不少。我自知没有胜算,骗他说龙鱼没死,只是暂居于此,消息乃是误传。他自然不信,定要马上见人,我说不急,龙鱼正和公主休息,吃过饭后再见不迟。他自恃本领高强,竟点头同意。” “你当时闭气示弱了吧?”我插话道。 “正是,如若不然他哪里敢坐下饮你的血呢?”阴山王憔悴的面容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吃过饭后这老贼又管我要儿子,我把他引入密室中,先开黑莲结阵,才告诉他龙鱼早成了我腹中之餐,他怒极,立时翻脸,和我战至一处。” “无影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他事先饮了你的血处处受制,我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我好奇地问:“怎么个厉害法?”在我同巨赤马交手之时他并没用过这个功法,应该是去暗界后新学的。 “名为无影,实则万影,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哪里都是真身,又处处虚空。一时间我手足无措,只好紧紧护住门户,待他自败。果不其然,他毕竟中了剧毒不能久持,半柱香后便破了功,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自然不会客气,走过去挖出他的心一口吞了进去。” |
听到这里圣母没什么表情,侍女们却纷纷惊叫起来,她们万没想到平日视作神灵的圣王居然会吃人心。 “你是世间少有的食心魔,这个我知道。可有一件事一直没弄明白,你把心吃了后不进了肚子变成……如何为你所用?”他反正也快死了,这个问题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我天生有两个食道,一主一辅,辅食道贴合主食道上,平时关闭,只有在食心时才打开,”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竟耐心地解说起自己的身体构造来,“辅道直通心脉,将敌心吸入我心,自会分解融合,从此为我所用。” “原来如此,谢谢。你还真是个奇种,除你以外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这么说来我的心也被你融合掉了?” “这却没有,”他费力地摇了摇头,“天侯之心不是凡物,我尚无力分化,天侯请看这里,”他指着自己的五色心,“那正中放光的就是天侯的残心。” 我仔细一看,在一团血肉之中果然有半片晶莹剔透之物闪烁其间,正是我那日送给绮月的残心。 “你接着说,”见自己的心完好无损我心下稍安,“你吃了他的心,然后怎么了?他又复活了?” “不是,他饮下天侯之血时已知中计,提气与我周旋让我不起疑心,暗中把毕生真元都注入自己的心中,我刚吃下,还没等进入我心就轰然炸开……” “活该!”我心中暗道。 “他好歹也是暗界国主,真元极强,居然把我肚腹炸得稀烂。我一世横行,杀人无算,今番也是恶有恶报,应该,应该!”他不住叹气,似是忏悔,又有不甘。 |
“王城里没有人可以为你医治么?”我自然不希望他活着继续害人,但此刻也不能不说些客气话。 “没用的,我心里清楚,伤成这样子谁都治不好。天侯,”他眼睛忽然一亮,盯着我激动地说:“我死了没什么,绮月死了也没什么,我内心真正放不下的是这一城百姓,他们良善无过,不该随我而灭。” 听他这么说,我以为他担心我会剿灭王城要向我求情,便回道:“这你放心,攻打云宫你是首恶,且随你去的阴兵已都命丧飞烟环之下,我想毁城是不会的,最多封禁一阵,再派个新城主也就没事了。” 他摇摇头道:“天下诸城之中,有一种城叫思城,全凭城主意念开创出来,我这阴山城虽不起眼,恰是一座思城。我生城在,我灭城亡,城中数百万生灵也会跟着灭去。” 他说的没错,有些偏僻的小城确是依城主的意识而生,称之为思域(和Honda思域没关系)或是思城,只没想到阴山城竟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阴山王嘴里基本没什么实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骗我。 “所以为了你城中百姓,你不能死呗?”我忽然明白他为何千方百计派人将我从人间找回来了,原来是希望我来救他。他虽有些朋友,但层次都很低,又多被他害死了,现在估计连一个能帮他的都没有,只好来找我。不过他对我做了那么多恶心事,我又怎会出手相救? 他颓然道:“我的生死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次伤得这么重,就是上天让我死。我非贪生之辈,只是可惜了这一城生灵!” “直接说吧,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这一城生灵?”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选个新城主……” “我可是北天侯,所辖何止万城,你不会让我来做阴山城主吧?”我笑问道。 |
“天侯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他重伤之余说了这么多话,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不断从额头滴落在裸露的肋骨上,“我须将自身意念传给新城主才可维系王城存在,而且只有我的后人才可接受……” “就是说,只能传给你的子女?” “正是,继承王位之人必须有我的血脉,这是思城初创者为防手下犯上作乱,夺位篡权所立下的规矩。” “不对,我知阴山城前身是黑云城,只是个普通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思城。你死到临头怎么还要骗我?”我猛然想起阴山城是阴山王强抢来的,并非由他所建。 “没错,之前的确是黑云城,但你可知黑云城因何而立?”他反问道。 “这却没听说过。”我如实答道。 “黑云城就是我主为我特设的地方。只因那时我在血灵老祖门下学艺,无暇看顾才被一群鼠辈抢占,我出师后不过是拿回我的地方罢了。” “你主?莫不是血灵老祖?”我一直不知他背后的高人是谁,见他提起忙追问道。 “不……不是的,”他自知失言,解释道:“我主乃世外之人,向来不问世事。天侯不必多问,我也不会再提。我虽有俗名,外人却只称我为阴山王,只因为这座城池之故。我既阴山城,阴山城也是我。” “好,我不问你主人,你说只有你的子女可以继承,那你就在他们中间选一个你喜欢的传位就好了,找我来做什么?” “天侯当真不知我只有绮月一女?” “原来她是独生女啊,”我冒出一个人间词汇,阴山语并无这个说法,“这也不难,绮月也在人间,现在叫苏云江,你也把她找回来就完了。” “唉,天侯啊,那女孩我自然知道,她虽有绮月之气却非我女,不过是你意念造就的虚像罢了。绮月没有你的金刚之躯,经不住那一震,早已魂飞魄散。因你对我女一往情深,所以在人间的每个记忆中都凭意念幻化出了她的影像。天侯用情至深,我岂有不知?若她没死定要将她许配给你。” |
“呸!你这一个女儿许过多少人了?活着时不给我,死了想起我来,我很稀罕么?”不知为何听阴山王说绮月已死,我忽然狂躁起来。 “天侯息怒,我女虽许过龙鱼太子却未曾圆房,这你是知道的,所以她至死仍是完璧之身,何况她是因你而死,也不枉你对她的一片深情了。” 要说绮月因为我死也不是很准确,不过见他一副垂死的样子,比往日苍老了十岁不止,也不想多做争辩,便改口道:“你可以说她因我而死,但也怪你不顾父女之情将我们封在那绝地。就算我不用金镜炸开绝地,我们也会被活活饿死的。” “这我知道,”他斜眼看了下圣母,圣母边听边默默拭泪,比平日更显娇艳,“此事我也万般后悔,为悼念亡女,我命人将这王宫都漆成白色,连我手下将士也都换了白衣,可这有何用。我愿倾其所有换月儿死而复生!” “换颜色的确没用,你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你一死王城也会不复存在的,看来阴山城没救了。”我也颇为伤感,毕竟我还是深爱着绮月的,“说吧,想我怎么帮你?” “月儿能否回来,还要看天侯的本事。”阴山王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神秘的表情。 “你不会让我用虚壤再造个绮月吧,虽然道理上可行,但那毕竟不是你的孩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我的虚壤已经用光了,这东西是天地初分时的灵物,也没地儿找去。”我实在猜不出怎么能让死人复生,只好说出我唯一知道的办法。 “不是虚壤,我还有一法,”阴山王转头对圣母道:“莲儿,你带她们下去,我有要事和天侯商量。” 圣母是个乖巧听话的女人,成熟端庄的容貌下还有股让人沉醉的媚态。她仪态万方地点了下头,又用一双明亮魅惑的眼睛看了我一下,才领着白衣侍女们退了出去。 |
看着她婀娜丰腴的背影,我不禁又感叹阴山王的艳福,我怎么遇不到这样美好的女人。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阴山王才把头凑了过来低声道:“天侯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死生圣宫?” 死生圣宫?这名字耳熟,可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这地方在哪,于是摇了摇头。 “死生宫游离在苍穹之上,不属三界,可那里却保存着三界中所有生灵的记忆,你可以……” “我可以将绮月的记忆取出么?可那有什么用?”我万没想到方外还有这样一个造化之地,忍不住打断道。 “天侯容我把话说完,”此时他气息已经极弱,腔中的五色心也越跳越慢,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好像已经做好了去世的准备。 我不敢再多嘴,冲他点点头示意继续说。他猛喘一大口气又道:“死生宫既不在三界,三界中无一人能去,天侯却可以。” “我怎么可以?”我瞬间就忘了刚才的承诺,又打断道。 “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离界之人,”阴山王并不怪我又打断他,“我知你有一招极厉害的剑法,是你天生就会的,而且你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会用别人却不会,我却知道缘由。” “圣王,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去一趟死生宫,替你寻回绮月公主吧?” 他点点头道:“正是。” “那我不能轻易答应你,有些话必须问个明白。你是血灵老祖之徒,又是阴山城主,也许你自己很满足,认为自己相当厉害。不过在我眼里层次还是很低,这你知道么?”他数次害我,我得找机会侮辱他一下。 |
“自然是这样,我这蕞尔小城如何敢同北天阙相提并论?若非我女之故,天侯怕是看都懒得看吧。”他听我出言讥讽,也反唇相讥。意思是,你这么厉害跑我这干嘛? “不不,我没有他意,只是单纯好奇。我的身世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这层次的人如何得知?还有我做北天侯久矣,周天之事见的也不算少,可从没听过什么死生圣宫,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主人告诉你的么?”之前几次受骗都是听他胡扯才上当的,这次绝不会再轻信了。 “天侯不必套我的话,刚才说了我再不会提及我主。我只能对天发誓说的句句是实,信与不信,做与不做都由你。” “好,我听你说完。”我一下又坐在床头,用手轻轻敲打着膝盖,掩饰着激动的心情。 “三界中人别说不能出离三界,就用法术到达死生宫,也会瞬间被吸入宫中变为记忆。唯有你不仅不受此厄,还能将宫中记忆带出变为活生生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侯总不会眼看城中万民罹难束手不顾吧?”说到这里,阴山王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真的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千方百计把我找回来,可就算我把绮月的记忆带出来,那就算你的女儿么?你就可以用她拯救万民了么?” “正是,我有这个把握。我的时间不多了,从前多有得罪,还请天侯海涵,现在就把心交还与你,”说完他猛吸一口气,左手伸进腔中拨开血肉,稍一用力,将那块五颜六色的心核硬生生拽了下来,又颤巍巍地递到我的面前,喘着粗气道:“这就是你的残心,一丝不少,请天侯过目!” |
“自然是这样,我这蕞尔小城如何敢同北天阙相提并论?若非我女之故,天侯怕是看都懒得看吧。”他听我出言讥讽,也反唇相讥。意思是,你这么厉害跑我这干嘛? “不不,我没有他意,只是单纯好奇。我的身世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这层次的人如何得知?还有我做北天侯久矣,周天之事见的也不算少,可从没听过什么死生圣宫,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主人告诉你的么?”之前几次受骗都是听他胡扯才上当的,这次绝不会再轻信了。 “天侯不必套我的话,刚才说了我再不会提及我主。我只能对天发誓说的句句是实,信与不信,做与不做都由你。” “好,我听你说完。”我一下又坐在床头,用手轻轻敲打着膝盖,掩饰着激动的心情。 “三界中人别说不能出离三界,就用法术到达死生宫,也会瞬间被吸入宫中变为记忆。唯有你不仅不受此厄,还能将宫中记忆带出变为活生生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侯总不会眼看城中万民罹难束手不顾吧?”说到这里,阴山王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真的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千方百计把我找回来,可就算我把绮月的记忆带出来,那就算你的女儿么?你就可以用她拯救万民了么?” “正是,我有这个把握。我的时间不多了,从前多有得罪,还请天侯海涵,现在就把心交还与你,”说完他猛吸一口气,左手伸进腔中拨开血肉,稍一用力,将那块五颜六色的心核硬生生拽了下来,又颤巍巍地递到我的面前,喘着粗气道:“这就是你的残心,一丝不少,请天侯过目!” |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仍在跳动的心核,问道:“这东西我怎么用?我可没两条食道,吃的话可就进肚了。” “天侯当初割心救月儿之时,不是念过,念补心咒么?现在,试,试试看。”他没了心核立时变得气若游丝,眼睛也渐失神采,说话断断续续的,全凭一口气支持着生命。 我点点头,看着掌上的心核,快速念起补心咒来,一遍念完,心核慢慢停止跳动,直挺挺地竖立在手心,居然细声细气地对我说了句云语,大意是:世间种种,终归一念;你心我心,同为一心;觉时合一,迷处离分;无他无我,返璞归真!言罢化作一团彩光钻入我的胸腔,一股暖流汇入我的四肢百骸,让我浑身发热,无一处不舒坦,无一处不美妙,我的真元也在丹田处迅速凝集。 垂死的阴山王这次没有骗我,我朝思暮想的那片残心终于回来了——我完整了。 和心一同回归的还有我的自信,此刻我感觉自己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北天侯,正站在天阙宁天殿中仰望星图,心念着天域下的亿万生灵。再看阴山王,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而且已经奄奄一息。 真可笑,以我的身份居然和他耗这么久,所谓情劫真的很可怕,怪不得云宫中人人畏惧。 阴山王至少看起来就要死了,此刻已歪倒在床上双目紧闭,口吐白沫,脸色白得吓人,若不施救随时就会去世。 他之前虽恶行累累,但毕竟现在主动把心还给了我,而且如果他没骗我,阴山城确是一座思城的话,他这一死城中百姓也会跟着陪葬。阴山城几百万人在北天域不过沧海一粟,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总不能任由他们无辜死去吧。 总之,我得想办法让他活着。 |
“我自有办法,天侯不必担心。现在只问一句,天侯去否?”这老不死察言观色本领极强,反将我一军。 “我是北天侯,你的城池也在我北天域下,你的百姓自然也是我的百姓,我不能放任不管。好,我答应你,告诉我怎么去吧。”我觉得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现在心已取回,还要面见帝君复命呢,陈嫣儿也在等我。 他见我答应了,眼中一下有了神采,右手在锦被中摸索了一会儿,掏了个五色斑斓的小东西出来,我定睛一看,正是上次打开死绝之地的玄石锥。 “怎么,你还要把我关进去?”我吃过一次亏,立刻起身后退,警觉地问。 “天侯莫急,此物名为破天针,是个先天地而成离界之物。不是我夸口,你们云宫宝物虽多,这样的东西一件也没有。”阴山王得意洋洋地介绍着。他层次低眼界窄不知云宫诸宝,还以为自己的东西有多了不起。 我作出吃惊的样子讽刺道:“真是好宝贝,怪不得连你亲生女儿都能关进去。” 他听女儿二字脸上一红,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这破天针是一把开启异界的钥匙,我知你手中宝剑也有此能,可你破开的无非还是三界之地,出不去三界。它却能突破三界,带你去真正的离界之地。” “离界之地?就是三界外的地方么?”我又来了兴趣。 “正是。我且问你,之前带你去的地方,以云宫帝君之能去的了吗?”阴山王问。 “这……应该不能。”在离元洞被妖花所迷之时,正是恩师用声音救了我。他老人家说过自己无法亲至,帝君法力虽强,最多和恩师不相上下,一定也去不得。也许普天之下只有西天侯有办法进去吧,毕竟他修的法门甚是玄妙。 |
“若去死生宫,只能用它开启异界之门,别无二法。可惜此针只能用三次,三次后就会自行毁去。”他边说边把玩着破天针,面露不舍之情。 “之前你害我时用过一次,就算我去趟死生宫,还剩一次,毁不了。”我心想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心疼宝贝。 他摇了摇头道:“已经用过两次了,再用就满三才之数。唉,从此世上再无破天针。” 我好奇地问:“怎么会三次?进死绝之地用一次,难道之前你还去过异界?” 他微微一笑陷入沉思,过了好久才缓缓道:“是,我的确出过三界,不过是为了你。” “为了我?圣王,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在你们偷袭云宫之前,我根本都没见过你,若非绮月我们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你怎么可能为了我去做什么事情?”垂死状态的阴山王精力可能是跟不上了,编的谎话非常幼稚。 “此事甚密,周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你自然不知。”他不急不缓地说。 “哦?那另一人是谁?”我忽然想听听他怎么把这谎圆回来。 “另一人就是你的师父,云隐山主人!”阴山王忽然提高了声调。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惊,他居然连我恩师是谁都知道,看来还真是小看了他。不过也不奇怪,他幕后还有个主人呢,应该是那人告诉他的。 “你为何因我去异界?”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若无其事地问。 “以后自会有人告诉你,却不是我。天侯,事不宜迟,我这就为你开门。”他怕我追问此事,右手高举破天针,寝宫上立刻气流涌动,产生的强大气息让我呼吸为之一滞,果然是个神物! “等等!我进去后该怎么出来?要是回来晚了,你已经死了怎么办?”我连忙问道。 |
“有去的缘法,自然也有送你归来之人。一呼一吸皆为天意,天侯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怕出不来么?至于时机天侯更不必担心,死生宫离界之地并无时刻,三大劫不过此处呼吸之间。”说完不再理我,闭目念咒,上方的气流越聚越浓,慢慢形成了一个漩涡,涡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像什么动物在低吼。 我明白这可能还是他的一个陷阱,可为了找回绮月,我也只能冒险一试。 阴山王的咒语越念越快,已经完全听不出具体是什么了,到后来竟只有一个“阿”的音,吵得我心烦意乱。刚恢复的心脏随咒声越跳越快,我刚要开口让他停止,一股极强的吸力猛然袭来,没等我运功相抵,整个人已被吸进了漩涡之中。 我本以为漩涡里有什么动物嚎叫,进去才发现只有一片苍茫的大地,连一座小山,一条河流都没有,更别说生灵了。我暗叫不好,此地似曾相识,难道阴山王真的故技重施,又把我弄进了死绝之地?想到这里我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漩涡早已消失不见,映天镜已经毁了,此处若真的是死绝之地我也就烂这了。 我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越看越像死绝之地,忍不住怒吼道:“阴山王,你个混蛋!我一心救你城中万民,你为何如此对我!你给我出来,我让你一百招,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谁啊,大喊大叫的,还要让我一百招?”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来,说的是太初语言,若不是我有心通,根本听不懂。 “你是谁?出来!别躲在下面装神弄鬼的,老子怕过谁?快滚出来!”我听到这里有人,心下稍安,紧握黑玉剑,用云语朝他喊着。 “好,这就出来,别吵。”他居然可以听懂云语,不过仍以太初语回答。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一个巨大的怪东西破土而出,像座小山一样站在面前。 |
这是个由若干块巨石块组成的人形怪物,身高五丈开外,头部没有五官,本应是嘴的位置有一个狭小的缝隙,声音正是从这缝隙中发出的。 “我出来了,你好。”石头怪瓮声瓮气地说。 见他如此客气,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抱拳还了一礼道:“你好,我是……是一个过客,请问此处是死生宫么?” “你要……去死生宫?到那里做什么?”它一听死生宫三字,立刻警觉起来。 “我想进去找个人,”看样子他知道死生宫,阴山王并没有骗我,这里至少不是死绝之地。 “你若真的是过客,误打误撞来到此处,我便送你出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若另有所图,想去死生宫也可以,不过必须要胜过我。”它边说边向我走来,我虽有宝剑在手,但石怪没有一丝气息,让我不知其底,也不敢怠慢,屏气凝神地持剑看着它。 它走到我面前三尺处停了下来,好奇地问:“你居然不怕我?” 我竖起黑玉剑傲然道:“手中有剑,自然不怕。” “你有剑我却没有,不过我看你这剑稀松平常,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咳,我这么说你一定不服气,敢不敢斩我几剑?”他毕竟不是有机物,心智有限,居然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 “你确定?”我笑着问。 “确定。来吧,用你的剑斩我,快!”它似乎很期待死亡,竟然催促起来。 “那就得罪了!”机不可失,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中面对这样的怪物最好先下手为强,于是纵身一跃跳到和他头部平齐的位置,挥剑一斩,嘎嘣一声,它硕大的头颅咕隆隆滚落在地,高高的身体还站立着,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死了。 |
我万没想到石人居然如此不济,只一剑就解决掉了,刚要俯身查看那落地之首,它那沉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好砍几剑,怎么一剑就住手了?” “啊?脑袋都没了还不够?”我大吃一惊,它居然还能开“口”讲话,看来没死。更奇怪的是声音并非从地上的头部发出,而是从石身传来的,应该是它的要害不在头部。 “自然不够,我等你一大劫你就给我一剑?会不会太吝啬了?”石身似乎有些愤怒,声音也高亢起来。 “你等我一大劫?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大劫是指天地由生到灭的一个循环,时间之长已经很难准确形容,说一百亿年也可以,一千亿年也对,参照系不同年头也不一样。 “你一定是六爷,我不会看错。”石身迅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然后慢慢弯下腰来,把一个空洞洞的腔子对着我,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六爷行行好,求你千万再赏我几剑,我实在呆够了。” “我虽然不是六爷,但赏你几剑还不是问题,也不费什么事,”可能离界之地的东西逻辑也糊涂,所以满口胡言,“不过砍你前得告诉我死生宫怎么走,你看可以不?” “这好说,你帮我,我帮你。”它的腰还是弯着,看样子我不砍它就不会直起。 我高举黑玉剑:“那你说吧。” “砍了就说。”它还挺执拗,“放心,我死不了。” 我觉得和它讲不了什么道理,便挥剑劈去,这次怕不够数,一口气连劈十余剑。石身应声碎裂,一个晶莹剔透的暗红色小虫从石块中钻了出来,长不过三寸,身上长满了细细的绒毛,看得我有些反胃。 |
小虫飞快地从石堆爬到了地上,绷直身体,如钉子般缓缓竖起,分别朝四方拜了拜,虫口微动吐出一口红雾,我怕雾中有毒忙纵身后跃,虫身在红雾中极速长高,还没等我有所动作,肉虫已经长到五六尺高,只比我矮一头,不过还是虫形,肉乎乎的甚是滑稽。 “你一直躲在这堆石头里面?”我用剑对着它问道。 “正是,”它虫头前曲,把嘴冲向我,嘴边细密的虫齿和内里一条粗大的肉舌都让我又一阵反胃。 “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我猛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六爷不认得小的了?”肉虫反问道,“也难怪,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得连我自己都忘了是谁。隐约记得初见六爷时我叫白仙君,现在早就没名字啦,此地只我一物要名字何用?”它这话说得有些伤感。 “白仙君?是死绝之地那条小白蚕么?我记得你当时死了啊!”它果然是白蚕。 “正是在下,六爷想起来了?”肉虫嘿嘿笑了两声,“不怪六爷不识得在下,整整一大劫啊,世上认得我的人都早化成了灰,只有我在这死不死活不活地苦捱时日。我多想死啊,死了就好了,不必再忍受这无边孤寂。” “六爷是谁?还有那白仙君是白色的,怎么变成了红色?”此事疑点甚多,没准它在骗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六爷就是您啊,至于变了色,六爷您是有所不知,初见时我尚在幼年,故是白色;时过境迁如今我已是暮年,所以变为红色,再过亿万年就会转为黑色,那时也就解脱了。”它苦笑着回答。 “解脱,是指死么?”我问。 “不不,不是死,是吐丝结茧,再过亿万年就可破茧而出,翱翔在天地之间,无生无死,那是真的解脱。” “你的生长速度太慢了,果然是个异种,怕是天地间只你一个吧。” |
“六爷好眼力,无量岁月以来我还真没见过同类,也没见过父母。” “可你为什么管我叫六爷呢?我既不是也不认识什么六爷。还有你为什么躲在石头中间,又让我劈你几剑?”其实我和别人一样,打心眼里反感这类肉乎乎的东西,也担心它那张巨大的虫口冷不丁再吐出点什么来,可好奇心又将我留在它面前,何况我还得问它死生宫的位置。 “难道你不是六爷?”它瞪大黄豆般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 “我是谁?我……”我想起在离元洞从未对它提过自己名号,此时也没必要对它讲,于是回道:“你就当我是个过路的,不要再问了。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躲在石头中?” “唉,”它叹息一声道:“我自幼生长于离元洞中,不知岁月,终日以石花为食,虽无繁华却也无忧无虑。一日,一个带剑男子和两个女子从外闯了进来,对我说好久没有进食,逼我带他们找吃的。那人法力高强我不是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引着三人向洞内走去。洞中有一样极厉害的事物,本想用它除去他们,谁知他手疾眼快竟把我抓住了,急切之下只好化气逃走。” 它说的基本就是我在离元洞的遭遇,带剑男子就是我了,不知为何它没认出来。这件事除了白仙君本人,我,绮月和离若外无人知晓,看来它是小白蚕无疑。 “之后呢?”我追问。 “那人真是了不得,不知用什么手段炸开绝地逃了出去。我见机会难得,也想趁机出去看看,便跟着钻了出去。” “再以后呢?”听到它也跑了出来,我心通通直跳。 |
“刚露头还没等看清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又被一人抓到这里,还被他用几块巨石困在此地。他说自己叫六爷,临走前要我在此等他回来劈石头救我。一晃也不知多少岁月过去,今天方重见天日,此皆是你的功劳!”说完它弯曲虫身对我拜了三拜。 我从破开死绝之地到现在,按人世时间算不过千年,而阴山城的时间更短,可能也就几年,怎么就一大劫了?想是这虫子的感觉和我不同,不过这六爷很有意思,能力至少不比我低,于是又问:“那个六爷长什么样子,何等装束?” “这在下可不知道,感觉像个人,其实只是一团紫气,没有实体。” “好了你的事我不问了,说说我的事吧。你之前答应过,只要我砍你几剑就告诉我死绝之地在何处,现在说吧!” 它点点头扑倒在地,用头狠命地向地下拱去。地面满是黑色玄石,看起来无比坚硬,可在它面前竟如豆腐一般松软,片刻功夫就钻了个一尺宽的圆洞,一束柔和的白光从洞中透了出来,看来地面不厚,已经钻透了。 它又扭了几下肥硕的身体,把洞壁弄得尽量平整,才收缩虫身倒爬出来,开口道:“洞中就是死生宫了。” “这么近?你去过?”我自然不信。 它笑道:“近?闻听三界中大鹏最快,振翅一飞九万里,它从生到死怕也飞不到我这一钻的距离。我别的不成,最擅打洞,想去哪里随便一钻也就到了。不过死生宫是禁地,我从未踏足。” |
原来所谓虫洞真的存在,这小家伙还挺有本事。 “多谢,那我就去了,你自己保重!”甭管真假,我也得下去看看,被骗的话再回来找它算账。于是快步来到洞口处,深吸一口气跳了进去。 我本以为洞会很深,谁知刚跳下去就落在地面,只是环境瞬间变了,刚才还是白昼,这里却是深夜,四下迷迷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抬头一看,满天星斗,一条银河横在星空,哪里还有什么洞口?不过既是离界之地,就不能用三界中的眼光来看,时间空间甚至概念都有所不同。 在我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家,隐约是个很小的茅屋,亮着昏黄的灯光。我来到屋前,门虚掩着,我担心里面有埋伏,用黑玉剑轻轻顶开了木门,一个穿着蓝布衣服,戴花镜的老头正坐在一张破桌后看报纸,一个大号茶杯摆在他面前。 这他妈是死生宫?这分明是人间的村委会!老头听见声音抬眼皮看了一眼,咳嗽一声道:“来了,吃饭没?” |
“我不饿。”我担心这老头是什么邪祟所化,仍紧握宝剑,死死盯着他。 “哦,饿就吃点什么,不饿就不吃。你坐下等会,我给你取钥匙。”他放下报纸,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吹了下上面的灰,笑呵呵地递给我。 我仍怕他忽然变化,并没有接,警觉地问:“你给我钥匙干嘛?你认识我么?” 他嘿嘿一笑,把钥匙放到桌上,和蔼地看着我道:“这是你第三千八百次到我这里来,你说我认不认识你?” 离界地的生灵似乎都喜欢胡说八道,面前这村干部之前我一次都没见过,更别说三千多次了。不过他至少看起来威胁不大,我将剑插回鞘中,坐在他面前的木椅上,问道:“既然我都来过这么多次了,那你说我要去哪里?” “你每次都这么问我,我也只好每次都回答你一样的话:你要进去找人,这人是你的爱人——或者说是你倾心于她,她在三界中已经死了,所以你打算在宫中抓一个回去,对么?”老头笑眯眯地说。 “厉害,果然是高人。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老丈赐教。”我的语气瞬间恭敬了许多。 “你想问明明是第一次见我,为何说见了那么多次对吧?每次你都会问的,我也会照例回答你。这里便是死生宫,自然与下界有所不同。此间一日既是下方一大劫,我到此已十余年,你每日来一次,今天恰好是三千八百次。”他的话语依旧平和,似乎在同我唠家常。 “我真的来过那么多次?每次来都是找人么?”我半信半疑。 “是啊,每次都是找她。” “之后呢?我会带她出来么?” |
“不会,带她走的另有其人。其余的话你不要多问,我虽为死生宫主尽知三界之事,但也绝不敢违拗天意提前告诉你什么。时辰差不多了,拿着钥匙跟我走。”他再次将钥匙递过来,我如着了魔般接了过去,似乎没有选择。他摘了花镜放在桌上,缓缓起身走出了茅屋,我乖乖地跟在后面,就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驱使我这样做。 这所谓神秘的力量,其实就是命运——我注定要随他而去。 一路上老爷子一直沉默,我虽有诸多疑问却也不好开口,只是闷头跟着他走。走了约有一刻钟,来到一处大院前,两扇颜色鲜红的院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住,老爷子回头对我说:“心儿,把门打开。” “你……你知道我名字?”此地再无别人,他叫的一定是我。这回我信他是死生宫主了,我的俗名很少有人知道,他居然脱口而出。 老头淡淡地回答:“自然,我与你师同在一门,他的爱徒我怎能不认识呢,何况你之前来过那么多次。” “这么说来,您是我的师……伯?”见他的样子要比我师父老,我小心地猜测道。 他和蔼一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我忙跪倒在地,口称:“师伯在上,弟子离心愿师伯圣寿无疆!”他说了声好将我搀扶起来,随后正色道:“院中就是你的死生宫,存着你在三界中过去未来的全部记忆,去把门打开。” 我说了声是,来到门前,小心地用钥匙将锁头捅开,院门吱嘎一声自动打开了,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里面阴气森森看不清有些什么。 我不敢擅入,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待师伯先行。师伯迈步进了院,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说也奇怪,刚进院子雾气立时散去,里面的景物出现在眼前。一见之下我大失所望,本以为死生宫会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然而除了一望无际的墓碑外,哪里有什么别的建筑?墓碑都是一人多高,通体黑色,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不知安葬的都是什么人。 |
“这就是死生宫么?”我小心地问师伯。 “正是。墓碑中葬的是你的记忆——你在一大劫中所有的记忆都在这座墓园之中,说是死生宫,其实叫死生墓园更合适。”师伯回答道。 “那我该怎么进去找人呢?” “这个简单,你把这粒丹丸服下,便可进入有缘之碑。”师伯边说边从蓝布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递到我面前。我不敢不吃,道了声谢便接过来放到嘴里一口吞下,却没什么感觉。 师伯又道:“这园中墓碑无穷无尽,我虽为死生宫主也不知确数。碑中记忆本不可篡改,你虽已服下了因红丸,却也只能进入有缘之碑。” “敢问师伯,何为有缘之碑?” “碑中记忆皆有封印,若无缘分即便是我也看不到什么,更别说进入篡改记忆了。但这其中有几个墓碑你是可以进入的,因为只有你进去,墓碑中的记忆才算完整。”师伯解释道。 “这么说有缘之碑中的记忆并未完结,还差我进去的情节么?”我试图用自己的逻辑理解这件事。 “正是。碑中之事候你久矣,此次游历一番后方可上封用印。” “这么说我来到园中找人,也属天意了?” “别说你来这里,你的一言一行,一呼一吸无不是天意,岂有半点自主?你学艺多年,又在你……云宫帝君手下当差,如何不懂此理?”师伯面露不悦之色,声音也严厉起来。 “师伯教诲弟子铭记在心。”我忙跪倒在地,给老人磕了个头。 “你久居三界中,早已乱花迷眼,竟连这粗浅之理都忘却了,实是不该!快起来吧。”师伯声音缓和了许多。 |
“师伯教训的是!”我慢慢站了起来,又问:“我又当如何进入有缘之碑,又怎么出来,还望师伯赐教。” “你既已服过红丸,自可出入无碍。但要谨记,一旦从一个墓碑中出来,此碑封存的记忆便已完整,再想进去却是万万不能,知道了么?” “弟子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又道:“恕弟子愚钝,此地墓碑无边,哪个与我有缘呢?我具体该如何进出啊?” “待我走后,你飞至空中查看,放红光的即是你的有缘之碑,到时你心中想着所寻之人,口中默念三声阿字,再做这个手印,”师伯将食指和中指蜷在拇指上,无名指和小指自然分开,有点像人间OK的手势,“心口手三者合一,再改变自身频率同碑中世界相符就能进去了,出来亦用此法。方法虽易,却是死生宫中最大秘密,万勿外泄,否则我不饶你。” “我欲寻之人用这法子也能一起出来么?” “正是。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以神力改变碑中故事,否则会引起反噬将你撕为碎片。还有,你欲寻之人必要心甘情愿与你同出,不能用强违人意,不然就算你把她带出来也会化作飞灰。这是死生宫铁律,你亦要铭记在心!” 我连忙回道:“师伯教诲,弟子谨记!” “好了,时辰已到,我这就出去,你出来后再到茅屋寻我即可。”说完师伯便向外走去,边走边唱道:“真也幻,假也幻,世间万般皆梦幻;迷也难,醒也难,流浪生死有谁怜……”我忙以云隐山的师礼跪地相送,直到他走出院子才缓缓起身。 可园中墓碑无边无际,每个碑石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我只好提气升到半空向下望,依旧黑沉沉一片,哪里有红光? 我有些着急,继续向上升去,随着高度的变化,墓园的可视面积也逐渐增大,终于在墓园的一角看到了微弱的红光。我心中暗喜,忙飞临红光处落了下去,这座墓碑和其他墓碑样式大小都一样,只是碑石中隐隐透出一丝红亮,若在白日式绝对看不到的。 |
我按师伯教的方法做了个手印,想着绮月的模样,对此碑默念三声阿字。说也神奇,那墓碑竟好像听懂了,弯曲碑体朝我点了三点,一时红光大盛,不由分说地将我罩住。我知这是有缘碑,所以没有运功相抵,任由红光笼身。 红光越来越强,后来竟如太阳一般炙热明亮,我稍一恍惚就进入了碑中的世界。和前几次进入记忆不同,这次我是整个人进来的,连黑玉剑都带了进来,而且灵力几乎没有损耗。 我正浮在半空中,周围都是浓云,不断闪着光,应该是闪电了,打在身上痒痒的。俯瞰大地,这世界好像是人间,山川树木河流草原都是人间模样,只不知属于哪个文明。 飘了一会儿,下方繁复杂乱的气息中忽然出现个熟悉的气息,略一探查便知是离若,原来她也在这个记忆中,怪不得是我的有缘碑。我屏住气息收神向下坠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把地面砸了个坑。正要起身,耳畔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爷爷,那东西在这呢!” 我闻声已知离若来了,就没有动,闭着眼装出一副被摔死的模样。片刻功夫,一个十三四岁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孩跑了过来,她身材瘦小,生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身穿一件破旧的红袄,赤着一双小脚,无比可爱。 她跑到距我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了,小心地伸出小手来探我的鼻息,我忙把气闭了,她发现没呼吸,吓得大叫一声向后就跑。我见状忍不住想笑,可一旦笑出来她会更害怕,便强忍住了。 |
是的是的。 |
稍后更新。 |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背着一捆干柴走到我身边,先把柴放下,俯身仔细地看了看我,自言自语道:“唉,这么年轻,可惜了。” 女孩躲在他身后小声说:“那怎么办?他在这会被野兽吃掉的,我们把他埋了吧。” 老头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红儿,你把铁铲拿来。” 原来离若在这世界叫红儿,只是不知道姓什么。她小脸一扬对老头说:“爷爷,我们出门砍柴没带铁铲,只有一把柴刀,您忘了么?” 老头叹了口气道:“唉,我是真的老啦,越来越糊涂,把柴刀拿来吧。” 红儿从干柴中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递给了老头,老头用刀在我身旁吃力地抠着泥土,希望把我砸的坑挖得深一些,好方便埋我。他气力不足,挖几下就歇一会儿,红儿也撅了根树枝在一旁挖着。地面很干,爷俩挖得非常吃力。依这个速度,大概还要十到十五个工作日才能挖个足够埋我的土坑。 我虽心下不忍,可若猛然起来没准会把二人吓昏过去,只好暗运神通,化作一道青光直冲云霄,而坑中的我变为一个巨大的白瓷娃娃,小脸儿和红儿一模一样。 我冲到云中现了真身,向下一看,祖孙二人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瞠目结舌地望着瓷娃娃发呆。现在离若已经找到,若能顺利找到绮月,可别忘记把她也带出去。 我在空中慢慢地飘着,不断搜寻绮月的气息。现在我能力是完整的,所以这世界虽大,找个人还是很容易。不出所料,在沉下心的瞬间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就在距此处五百里的某个地方。我心中高兴,略动心念,人早在五百里外。 在我正下方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青砖院墙,朱漆大门,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郭府”二字。虽然看着有点俗但在此地也算颇为阔气了。我收神落地,立在门外。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我低头一看,自己一身黑铠,仍是异界打扮,便原地转了一圈,将自己变为白衣秀士模样,来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 高墙上一个年轻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我,警觉地问:“你是何人?” 我略想了想,胡编道:“我是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因天气好贪走几步,错过了宿头,路过贵庄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
男子见我孤身一人,又是读书人打扮,就下来把大门打开了,一脸无奈地对我说:“公子你来的不是时候,今晚我们有大事。前面几里便有客栈,干净宽敞,烦劳再多行几步吧!”说完就要关门,我忙道:“我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眼下别说几里,就是几米也走不动了。”一不小心,一个现代词汇溜了出来。 “几米?什么意思?”他瞪大眼睛问。 “就是很近的距离我都走不了了,我这还有些银两,可作留宿费用,还小哥望成全!”我边说边掏出现变的二两银子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见我不是个穷人,态度有所缓和,不过仍面露难色:“公子不是我不肯通融,今夜真的是有事,还是再找个地方吧。” “敢问今夜会有何事?” “公子有所不知,距我们庄子五十里有一座卧虎山,从前还好,前些年竟聚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人,为首头目姓胡,绰号过山虎,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开始还算客气,只劫掠过往客商,也不抢光,总给人留点银子做盘缠,最近听说是好久没生意了,居然打起我家老爷的主意,前几日派人送来 ,要我们老爷送一千两银子过去,否则就会亲自带人来取!”说到这里他忽然怒了,吊起嗓子道:“我家老爷什么身份?那可是做过一任知府的,岂肯向贼人低头?当即撕书斥使,把那人撵了回去。过山虎大怒,又派人送一封战书来,约定今夜上门会会老爷。” 他说这番话之际,我已暗中把此事来龙去脉查清。过山虎叫胡飞,这倒没啥,他的实际身份却吓我一跳,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也就是说,我在这个记忆中是胡飞。 |
郭府中的老爷本名郭慎,原是贫家子弟,十年寒窗苦读中了进士,由县令做起,颇有政绩,慢慢升到知府的位置,这在当时已是很大的官了,后因琐事得罪了王爷,被他指使言官参了一本,皇上念他为人忠厚多有功劳,并未降罪,只是当着朝臣训斥一番。郭慎觉得面上无光,便辞官告老,回到老家安度晚年,于是就有了这处宅院。 “我家老爷在本地名声甚大,连本县太爷都是老爷的门生,自然全力帮忙。附近还有几个武林高手,听说老爷遇到麻烦,也都不辞辛苦赶来相助。这贼人今夜定会有去无回!”我的思绪被小伙子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满脸通红双眼放光,完全忘了我其实是个局外人。 “这贼人今晚就来?”我小声问他。 “正是!就在今夜。所以我说公子来的不是时候,哪怕明天来也行啊,现在趁贼人未至,还请公子再寻住处吧!”说完又要关门,我一闪身就冲到门内,他大吃一惊,喝道:“你如何敢强闯……”我把手中的二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实不相瞒,我虽是个赶考的举子,却也自幼习武,会些粗浅剑法,多留一人你们也多份力量。” 这小伙子是个下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见我出手如此大方,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他把银两小心地揣入怀中,然后对我说:“看你也算老实,这样吧,我带你进去问问老爷,如果他老人家不同意,我就真没辙了,银子还你走人,可以么?” “多谢多谢!”我朝他拱了拱手,他关门落锁,领着我向院中走去,边走边向我介绍:“现在我家老爷和县太爷还有几位拳师都在正院喝茶,专等强人自投罗网。我家老爷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善人,本来你住一夜是不必通告的,可今晚情况实在特殊,老爷不点头,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敢留你。” |
“是是是,理解理解。若你家老爷不肯,在下扭头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他带我绕过照壁,进了一道小门才来到正院。院中灯火通明,摆了五张桌子,左右各两张小桌,中间一张大的。每张小桌旁都坐着四个黑衣汉子,胖瘦不一,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大桌坐了七八个人,一个慈眉善目,身着缎袍的老者端坐正中,左侧陪坐的是一位穿着官服的长须男子,三十岁上下,应该就是知县了。右边坐着的是个白须老人,穿着白布衣服,气度不凡。其余三四个男子亦是一身白衣,看样子应该是老者的徒弟。桌上摆满了香茶和各色果品,只是气氛十分压抑。 缎袍老人见到我很是诧异,问带我进来的年轻人:“顺福,此人是谁?为何把他带进来?”原来小伙子叫顺福。 顺福跪倒在地,高声禀道:“回老爷,这位公子是进京赶考的,错过宿头想来借宿一晚。我见他孤身一人怪可怜,就把他带进来……” 他话还没说完,县官怒道:“混账!你不知今夜有强人劫掠么?此人貌似老实,谁知是不是胡贼派来的奸细?” 顺福很惧怕县令,忙磕头赔罪,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大人,他说自己,自己也会武功,我想留着他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年月,练过几下拳脚就敢说自己会功夫了,”白须老者接茬道,“我见他身弱体薄,脚下虚浮,断不是习武之人。” “不错,多半是信口雌黄。”县令抿着胡须看着我,用尖利的声音问:“来者何人啊?” |
我一拱手道:“小生胡光,十年苦读,觉得成了,便辞别父母,带些盘缠进京赶考。今日天儿好贪走几步,想在宝庄借宿一宿,明晨就走。” 他又捋了捋胡须,看来这是他一个习惯动作,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不急不缓地问:“你是何年何月,何处乡试中的举,既是参加春闱,现在才五月份,难道要在上京待上一年么?” 我一听愣了,敢情进京赶考还得先中举人啊?这在现代影视作品中可没体现过,赶紧解释道:“不瞒大人,小人……没有参加过乡试。只是舅舅在上京做买卖,小人进京后先去投奔舅舅,然后待考。” 那县令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怒道:“狗屁不通!不中举人如何能进京赶考!便是赶考何不待来年出行?你必是强人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小桌就坐的十几个黑衣汉子刷一下也都站了起来,准备上前抓我。我看这架势有点想笑,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这些人立如中邪般快步走了出去,把其余几人看得瞠目结舌。 我不太懂此间礼数,只好拱手道:“小人也是一片好心,闻听郭老爷有难,其实住不住无所谓,就是喜欢助人为乐。”不小心居然溜出一句网络流行语。 那白须老汉却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那过山虎胡飞多大能耐?官府前后派了几次兵都拿他不住,反白白折损几十人。你有何能敢放此狂言?” 我眯起眼看着他,仍谦卑地说:“晚生实是真心相助,就算本领不济,多少也添份力量,请几位勿疑。” 老爷子见我言语诚恳,嗯了一声,捋着胡须道:“学武之人惩恶扬善倒是本分,留你也好。”然后扭头对县令说:“要不就留下他吧,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县太爷对老先生很是恭敬,拱手道:“白师傅说的也是。”然后看着郭老爷问道:“老师的意思呢?” 郭老爷打量我一番,也点了点头:“年轻人古道心肠,颇有侠义之风,难得。若当真不怕,就留一晚吧。” 我马上深施一礼:“晚生谢过郭老爷,县太爷,白师傅!” 县令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自言自语道:“我的那些差人怎么无故都跑出去了?”这自然是我使的手段,却不能道破,嘿嘿一笑回答可能是内急去茅房了吧,县令自然不信,可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能,讪笑两声坐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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