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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寻心记——梦中的那些事儿[第7页] |
作者:莫雨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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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魔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妙人儿,”霍涛毕竟是凡体成圣,欲心未除,见到绮月这样的美女顿时原形毕露:“我是云城四殿帅之首霍涛,小姐姓字名谁啊?”其实四位殿帅本是平级,他这样说不过为了拔高身份。 绮月虽美却是个魔界公主,听他出言相戏也不生气,温柔地看着霍涛道:“你放过我父亲和二位伯父,一切好说。” “这个嘛,难,”见到绮月这副模样,霍涛身子早酥了半边,口无遮拦地说:“不过你从了我,或许我可以在帝君面前求求情,保你阴山一城平安,但你父阴山王却饶不得。”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绮月依旧温柔地笑着,“有我这莲花厉害么?”说完手中黑刺一晃,两朵小莲花极速旋转起来,莲瓣倒向外沿,形状也变得尖锐,犹如钢刀一般,缓缓向霍涛斩去。 霍涛品行虽劣,能耐还是有的,这两朵黑莲花自不放在眼里,只微微一笑道:“我当美人有什么宝贝,这两朵花品相不好,配不上你。”话音刚落,黑莲已经来到他面前,齐齐向他脖颈割来。 他有意在绮月陈嫣儿两位美女面前展示一下身手,轻轻一跃便躲了过去,姿态还算潇洒利落。黑莲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向他斩去,霍涛怒吼一声,刷刷两剑,两朵黑莲已变为四段,先后坠地。 “抱歉,不小心毁了小姐心爱之物,”霍涛笑嘻嘻地说:“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尽管拿出来给在下开开眼。” 三王趁霍涛与绮月纠缠时已经踉踉跄跄地爬上了大黑莲花,阴山王念动咒语,莲花极速旋转起来,却没有飞走。他对绮月喊道:“月儿快上莲花,你不是他对手!”绮月摇摇头道:“父王,你和两位伯伯先走,我自己能回去。”随后也念了段咒语,那黑莲猛地动了起来,托着三王缓缓上升,绮月又喊了声去,莲花犹如离弦之箭,极速向远方飞去。 |
“可笑,这样就能逃脱么?太小看我霍某人了。”霍涛将宝剑入鞘,取下天雷弓,搭上金箭瞄准了黑莲。绮月救父心切,飞身挡在天雷弓前,哀婉地看着霍涛,一字一句地说:“霍元帅,若能放过我父,绮月,绮月甘愿一世相随。” 听了这话霍涛倒没怎么样,我却一阵恶心,就在不久前,绮月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看来魔界女子皆水性杨花之辈,决不可轻信。 “我这天雷弓有穿天洞地之力,你挡有何用?”霍涛见三王逃走也急了,毕竟走脱了三王是死罪,天下美人多的是,大不了再找,命却只有一条。 “那你动手吧,”绮月黯然道:“若不能救得父王,我岂能独生?” “你说的有道理,”霍涛面露杀气:“那我就全你孝名,送你和你的父王一同上路……”话没说完,前方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定睛瞧去,一直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满地的蛇皮碎肉好像接受了某种指令,一同蠕动起来,慢慢凑至一处重新融合,好像要组成一个什么东西。霍涛被这恐怖的景象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拉弓了,高声喊道:“它,它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 “危险,你快回来!”我虽鄙其为人,但毕竟同在云宫,不想他身遭不测。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提醒让霍涛有了台阶下,不住向后退去,天雷弓也瞄向不停蠕动的碎蛇。 “千万别射!”我嘶吼道,“这东西叫断生蚺,越伤越强,你刚才用射箭引雷把它劈碎了,这次再生不一定是个什么东西呢!” “断生蚺?那是何物,又来自何处?”陈嫣儿好奇地问。 “断生蚺乃西天域下黑海中的异蛇,不落阴阳规矩,是个顶稀罕的东西。三王中的血海王不知有何缘法,所持蛇杖便是这断生蚺。想来那血海王不识此物,只用它来做兵刃,倘若被他知道其中玄妙,恐怕......” “他就无敌于天下了?”陈嫣儿接口道。 “不是,恐怕早被此物所害。他才多大本事,幼蛇尚能驾驭,若被伤几次,化出百头蛟出来焉能服他?” |
霍涛听到此物竟如此厉害,又向后退了十几步,回头问道:“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又,又该如何破解?” “用我映天镜如何?”陈嫣儿也有点怕了,玉手死死攥着镜柄,颤声问道。 “绝对不行,刚才我就提醒你了,不可妄动宝镜,”我紧皱眉头,盯着逐渐聚拢的蛇身道:“天既生此奇物,定有一法可降之,容我再想想。” 绮月公主也被眼前的异物吓得不轻,手中黑刺不住抖动,不过仍不时回头望去,想是去看黑莲是否已经飞远。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仅又爱又恨,心中暗道:绮月啊绮月,我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你舍身救父不要紧,却要累我受戮,我一片真心对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陈嫣儿见我目不转睛地瞧着绮月,轻咳一声道:“天侯在看那断生蚺么?”我忙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吧,是……在想办法。” 嫣儿伶牙利口地说:“既不能伤它,何不带回天阙中日夜供奉,方显你殷勤之意。” 我刚要解释,却见她面上似笑非笑,方察觉她说的是绮月公主并非断生蚺,不禁脸上一红。 说话间断生蚺已完全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巨大的肉球,通体漆黑,球内似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不断将外皮拱起来,看得我一阵恶心。 因为一直在准备弑魔剑法,虽然还远达不到使用的条件,但心绪已宁,感觉尤其敏锐。我运神度之,肉球内的气息竟深不可测,不仅远在我们几个天侯之上,连帝君也远远不如,我从未感受过如此深邃可怕的力量——如果这力量是某个人的,那凭他一己之力足可荡平云宫。 在这个世界包括人间,绝对的力量才是一切,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一点。 几人中距肉球最近的就是绮月,以她的能力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东西有多可怕,可当着陈嫣儿,霍涛的面又不好开口提醒,正在踌躇之际,那肉球已轰然裂开,上千个金色蛇头从中钻出,顿时天地震动腥风四起,绮月站立不稳,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
“小心!”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提剑纵至绮月身边,一把将她拉起,她哼了一声,手腕一动,用黑刺向我胸口刺来。我虽身负重伤,但对付她还绰绰有余,一把攥住黑刺怒道:“你要做什么?” “你见我来是不是怕了,打算灭口?”以她的心智也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了。 “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阴险?这断生蚺现在已有毁天灭地之能,你若再不走,可真就被灭口了!”她的话虽然既愚蠢又伤人,但我也没时间计较。 “你真的打算救我?”她闪着美丽深邃的眼睛问。 “就算我要救你,你能不能小点声?你打算让云城兵将都知晓此事么?”她的狭隘让我又气又笑。 “嗯,我听你的,”她点点头柔声道,脸上满是娇柔,但看起来无比虚伪。 “好,听我的你就给我滚,滚回你那阴山城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这表情刚才对霍涛用过,让我一阵恶心。 “天侯为何如此绝情?”以她的容貌身份,应该从没有异性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加上之前我一直对她甚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难以接受。 “别废话,你不就是想救你父亲么?现在他已经跑远了,你也快跟着滚吧!我永远不想看到你!”我不想同她多说什么,她也不会知道我将因她而死。 “好,可我怎么走?”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下来。 “你怎么走和我有关系么?来都能来,走反而走不掉?”我知道黑莲已经飞远,以她之能无法回到阴山城,也在盘算怎么送她走。 “既然与你无干,那你干嘛拉住我?”她用力一抽手想要挣开,可哪里挣得出去? |
“那根鹏羽呢?”我救她时曾在她秀发中插了一根白鹏羽毛,若有此物,她自然可以平安离开云城。 “烧了,你们云宫之宝,焉能在我魔城存放?”她学着那日我的语气说。 听她语气像是在骗我,但情势危急也不容辨别,只好从怀里掏出我的那根鹏羽插在她如云的发间,对她低声道:“我传你御羽飞升的咒法,很简单,只有几句,你静心听记。” 她这才明白我是真心想救她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闪而过,抬手堵住一只耳朵,闭上眼,嘟着嘴道:“什么破咒,我不听,也不稀罕你的东西。”说完又是抿嘴一乐,直笑到我心里。 在这一瞬间,什么天侯魔女,什么云宫阴城,似乎都不复存在,我眼前只有绮月,只有爱。 可惜我要死了,不是被眼前这东西杀死就是被帝君赐死。对我而言,无论我是何等身份,爱情永远在九天之外。 命运是最无奈的事物,它不给你的,你怎么努力也得不到,无论你是谁,都要乖乖由它掌控。 此时圆球已经完全碎裂,满地都是黑色的皮肉,一条独尾千首的金蛇立在我们面前。与之前那个被天雷劈碎的恶物不同,这条蛇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金芒,气息沉稳宁静,深不可测。 (注:这条千首蛇是由断生蚺伤后化出的怪物,和印度教中的千首蛇不是一个物种,也无法比较。) |
“它好像不会伤害我们,”绮月看着金蛇道。她功夫虽低但多少有些感知能力,也觉察金蛇的气息纯正不似恶类。金蛇原听到身后有声音,一半的蛇头瞬间转了过来,另一半却没动。 我之前和断生蚺交过手,因它是个奇物越伤越强,所以只能依相生相克之理靠白鹏之力才干了它。现在白鹏不在身边,我又不能轻易用弑魔剑法,就算能用,谁知道它会被弑去还是会变得更强?绮月见我神色凝重又问道:“你能打过它么?” “别说是我,就是四天侯齐上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因南天侯陈嫣儿在,这话我是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的。 这时守卫东门的众将士也冲了上来,各持兵刃将金蛇团团围住。我猜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玩意,肯定不会离得这么近。 见手下已将金蛇“困住”,霍涛顿时有了底气,拎着天雷弓大摇大摆地来到金蛇面前,用手指着它问:“你是何方邪祟,竟敢闯云城伤蟠龙,难道不怕死么?”说完搭上一根金箭对准了金蛇。 金蛇沉默片刻,忽然千首齐动千口同张,发出千种声音,有的是语言,有的是嘶鸣,有的是低吟,有的是歌声,乱七八糟根本听不出它说的是什么。 这阵势把霍涛吓了一跳,但当着众将士和两位大美人的面也不好露怯,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原来你还真会说话,可会不会讲人话?我再问一次,你来云城禁地意欲何为?” 金蛇把所有的蛇头都转向他,不断上下腾挪犹如海葵一般,这次一千个蛇头只发出一个声音:死!说的竟是云语。 “这回听明白了,你要死是吧,”霍涛声音有些发颤,毕竟从来没见过这样变态的事物:“那爷爷就成全你,送你上路!”言罢不顾我之前的劝告,拉满弓弦就要射箭。 |
我心中一紧忙高喊住手,不提醒还好,霍涛因为太过紧张,听我声音惊得一抖,嗖地一下箭已离弦,闪电般射向金蛇。 这哥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金蛇的力量已是天下无敌,若再伤它一次,出来不一定是什么东西了,没准直接就把云城整个吞了。 谢天谢地,这样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金箭在空中越飞越慢,后来竟完全停住,悬在空中呜呜作响。看来金蛇的实力高得难以度量,连天雷弓都射它不住。 霍涛的信心多半源于手中神弓,看到金箭都停滞不前,慌乱地把天雷弓交给身边一个贴身云将,又抽剑在手,紧张地盯着金蛇。 “嗬嗬嗬,”金蛇居然瓮声瓮气地笑了,连空气都跟着颤动。“你,你笑什么?”霍涛问道。 “死!”金蛇又喊出这个字,随后中间一个稍大些的蛇头蛇口大张,吐出一道金光向霍涛射去。他挥动宝剑舞了个剑圈想要挡住金光,可这光非比寻常,毫无迟滞地透过剑圈罩在他身上。 我以为霍涛这下完蛋了,至少会受重伤,可待金光散去,他竟安然无恙地站立着。 霍涛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体,发现没什么变化,一下来了自信,挺剑笑道:“听北天侯说你多厉害,以为你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不过尔尔。本殿帅这就逐一割下你的千首,再夺一功!”这话说的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还是擎剑走上前去。 他距金蛇不过十丈远,却越走越慢,四肢僵硬得犹如木棍。我刚要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却先停住脚步,开口又道:“好金光,今儿也算见了。”话音刚落,高大的身躯嘭地一声化为一道青烟,天雷弓和手中宝剑同时落地。 霍涛的实力肯定不如天侯,但应该相去不远。金蛇只一道光就让他灰飞烟灭,其威可知。 |
他死得太快太突然,周围数百将士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个举着兵器发呆。 “死!”金蛇似乎说不出别的话,第三次喊出这个字来。这时几百人才如梦初醒,一个戴五龙冠,身披锦云甲的云将高喊道:“殿帅已去,在下依律代职,众将士齐心协力,杀蛇护城!”众人齐应一声是,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向金蛇冲来。金蛇缓缓升到空中,千首如莲花般次第绽开,张开千口,便有千道金光向下射来。 我暗道不好,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抱起绮月极速向后奔去,须臾间已在百丈开外,不多不少,恰好落在金光照射的范围外。陈嫣儿也深知金光之利,纵祥光离了光圈。 可东门将士却无一躲开,被金光所笼,一时都如石像般僵在地上。金蛇一声低吼,千口同时闭合,金光也随之撤去,可怜数百云兵云将也跟着化为飞灰了。只有那天雷弓和金箭是至宝金光不能毁去,依旧在地上烁烁放光。 陈嫣儿伸出玉手,用隔空取物之术将天雷弓和几根金箭抓在手中,然后将映天镜捂在胸口,镜面朝内,一双美目向我看来,似是在问要不要去照金蛇,我忙喊道:“千万别照,否则云城危矣!”她见我怀抱绮月立时翻脸,怒道:“你不让我照我偏照,镜子是我的,轮不到你发号施令!”说完就要翻转宝镜。 南天侯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大家都传她是帝君之女,但没人敢问她,更不可能向帝君求证了。正因为她不仅是南天侯,还有这个可能更高贵的身份,所以除帝君外大家都对她礼让三分,这就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性格。在云宫她几乎说一不二,见了帝君也没大没小的,很少行全礼。不过帝君从不介意,这更增加了传闻的真实性。 她对我有意我是知道的,只是未曾挑明。此时见我怀抱魔女不由怒火中烧,眼见就要做出蠢事,我一急将手中宝剑向映天镜掷了过去,铛地一声响,剑尖正中镜背,将宝镜打落在地。 “好大胆子,居然敢行刺本侯!”她彻底被激怒了,也不去捡镜,拉开天雷弓对准我和绮月就射。我黑玉剑离手,以现在的力量是绝对接不住这一箭的,忙推开绮月闭目待死。 |
“嫣儿住手,不可胡为!”一个庄严神圣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我睁眼望去,只见云宫帝君不知何时已来到空中,诸位云使及守殿仙君,云宫八大将,三十二大护法紧随其后。 见帝君亲至,我慌忙跪倒,口诵吉语道:“臣李心叩见我主,愿我主圣寿无疆!”陈嫣儿也不敢造次,掷了弓箭乖乖跪在地上说了一遍同样的话。 “大敌当前不必拘礼,都起来吧。”帝君带诸将缓缓落地,我和陈嫣儿都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帝君约人间四十岁男子模样,头戴七宝紫金冠,身披七龙吐珠袍,足履腾云靴,手握玉如意,面如满月,目比寒星,唇红齿白,三缕美髯迎风摆动,气势逼人,不怒而威。虽然强敌在前却毫不慌张,环视一周,用如意指着我问道:“北天侯,你身后女子是何人?”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全完了。若能在帝君亲临前灭掉金蛇(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再送走绮月,这样见过绮月并还活着的就只有陈嫣儿,她如果不告密我尚存一线生机,现在一切都晚了。别人还好,那守殿仙君曾和绮月交过手,定会认出眼前的美女正是已被我“处死”的女贼,我欺君犯上的行为自然会暴露。 不过即使绮月走了,七王闯云宫的事也一定会被彻查,到那时还是瞒不住,与其到时事败被戮,还不如现在就死。 现在闻听帝君不顾千首金蛇先问绮月,我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不过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当面欺骗帝君,只好如实回答:“禀我主,她是阴山王之女,绮月公主。” “狗屁公主,”陈嫣儿恨恨地说:“阴山城不过弹丸之地,这女子又淫奔无耻人尽可夫,还公主?别让我恶心了!” “我怎么……无耻了?”绮月见帝君亲至也知凶多吉少,不过毫不惧怕,横眉立目地反问陈嫣儿。 |
“哼,你仗着三分颜色先迷霍殿帅,再诱北天侯,居然还让他用剑伤我,若无映天镜,恐怕我,我已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杀了!”说到此处,陈嫣儿再也忍不住,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罢了南天侯,此等琐事待退敌后再论不迟。”帝君面沉似水,开口劝慰道。她这才止住哭泣,娇柔的身子仍不住耸动着。 帝君这才抬头望着金蛇,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是断生蚺所化?” “是。”我和陈嫣儿一同回道,她狠狠瞪我一眼,我自知将死,反对她一笑。 “数劫前,前任帝君掌天时朕倒也见识过此物,只是没有这么大。”帝君手缕长髯,微微点头道,“观其气形,周天竟无一物可与之相敌,果是云宫一劫。”他探息查神之功不知要高我多少,很快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金蛇虽然也看到帝君诸人,但根本不放在眼里,在空中摆动千首不断吞食着日光,身体上的金鳞越来越亮,一条蛇尾也愈发粗壮,看来它还在继续变强。 “禀我主,此物可否以映天金镜降之?”陈嫣儿问道。 “万万不可。那镜虽是异世之宝,却只能伤它而不能除它。此恶物越伤越强,观其形状气息,若再伤一次恐有吞日食月之能,那时别说云宫,便是天地亦难存焉。” 陈嫣儿何等聪明,听帝君也是这个说法,马上明白我刚才为何要向她掷剑了,不禁玉面一红偷瞄我了一眼,二目相交忙把头低下,甜甜地笑了。 |
这时金蛇似已吸足了日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帝君面前,千首又如莲花般绽开,向外不断吐着蛇信。帝君将龙袍解开递给守殿仙君,露出内里金灿灿的百宝鎏金甲,高擎玉如意,看样子准备亲自和金蛇一战。 我自打入云宫以来从未见过帝君出手,自己虽是将死之人,但能见识到周天之首的云宫帝君出招也算是没白活一次。金蛇见帝君拉开架势,将千头都对准了他,发出嗡嗡的声音,一股腥香扑鼻而来。 “我主小心,此物金光甚是厉害!”见金蛇已发出警告,我急忙提醒帝君。通过探息可知,金蛇的实力远在帝君之上,幸而它只是兽类,心性未开,否则凭自身这种越伤越强的诡异特性,云城,甚至天地迟早都是它的。 帝君毫无惧色,点点头道:“它的金光已属化光,万物受之而解重归虚无。若不及时除此恶物,天地难宁!”话音刚落,千道金光从蛇口狂喷而出,直向帝君射去。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帝君却不慌不忙,将手中如意挡在胸前,一颗硕大的宝珠深嵌其上,散着深邃摄人的紫芒。这珠子是天地初分时天产地养的灵物,共有四颗,分别是天光珠,地魄珠,御仙珠,聚魂珠,各具造化之功乾坤之妙。天光珠在我恩师手中;地魄珠和聚魂珠都在云宫,眼前这颗正是聚魂珠;御仙珠则从未现身,不知藏在何处。 聚魂珠不仅可收聚万物之魂,还能尽收万物之光。想是帝君已知金蛇能耐,才把聚魂珠镶在如意上带来与之一战。 果然,金蛇的“化光”在距帝君一丈处纷纷汇聚扭曲在一起,形成一束碗口粗细的金光,尽被如意上的聚魂珠吸纳进去。 金蛇见自己的化光对帝君毫无效果,一声嘶吼收了光,粗大的蛇尾一甩,千口齐张向帝君扑去,看样子是打算肉搏了。 |
帝君何等身法,金影一闪已跃至金蛇上方,将如意对准蛇身喊了句:“乌思康图鲁!”一道紫光从聚魂珠射出,金蛇躲避不及被射个正着,一个蛇头瞬时萎缩,瘪了下去。 乌思康图鲁是一句密语,只在天地间高层次生灵中使用,也可以作为操纵法宝的咒语。密语很玄,没有一定的语法发音和文字形式,只由心而发,其义自现。换句话说同样意思每次说出来都不相同,可能只有一个音节也可能是几个音节,所以这不是一种可以学习的语言,只能通过提高自身能力慢慢领悟。 我虽为云宫天侯,对密语也不甚了解,只能听懂但不会说。帝君这句隐语意为抽魂,就是要抽到吸出金蛇的魂魄。 金蛇既有千首也应有千魂,看来已被抽走了一魂。它怒极,将剩下的九百九十九个头聚在一处,噗嗤一声,九百九十九条蛇信如火焰般射向帝君。帝君清啸一声向上飞去,密密麻麻的蛇信紧追不放,放眼望去竟如火山喷发一样壮观。 帝君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升到万丈高空,蛇信似乎也无穷无尽,只在帝君脚下一尺处紧紧跟着,看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帝君见无法脱身又用了个幻身之法,刹间一分为四,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去。蛇信略有迟滞,我以为也会分成四股去追,谁知它竟向西,也就是云城方向的分身而去。通过观息可知,那个分身正是帝君真身。 帝君见此术无效,担心蛇信飞入云城,便收了幻术重回地面。金蛇也收回蛇信,扭动蛇身朝帝君爬去。 帝君冷笑一声,手中如意一晃,一条小蛇从聚魂珠中爬了出来,钻入地下须臾不见了。金蛇却已来到帝君面前,帝君不敢伤它向后疾退,金蛇倒也不追,旋起蛇身扭动几下,立时一分为四,现出四条一模一样的千首蛇来,东南西北各一条,将帝君围在当中。 这显然是刚才帝君用的幻身法,它看一次就学会了,且四身俱有气息,感觉上完全一样,比帝君那只有一个真身有气息的还要高妙。 |
帝君见前后左右都是金蛇立刻停了下来,高声喝道:“天种地育,阴阳相辅。时机已到,速速破土!”话音刚落,面前地面动了一下,接着一条极粗大,头生金冠的巨蛇从地下钻出,先向帝君点点头,随后抖着金冠,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飞速向东方的千首蛇猛扑过去。 这条金冠大蛇应该是刚才那条钻入地下的小蛇变的,小蛇是蛇种,借大地孕化成长变作现在的样子,和种庄稼是一个道理。 千首蛇见了金冠蛇顿时呆住了,南北西三方向的幻身一闪而逝,九百九十九个蛇头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像在对它行礼。 这事很奇怪,金冠蛇虽说形体巨大又头生肉冠,但气息不足千首蛇的百分之一,按力量来说应该它怕千首蛇才对,而不是反过来。唯一的可能是金冠蛇属蛇王,身份地位很高,金冠蛇再强也没身份,所以对它这般恭敬。 金冠蛇见敌人已经臣服,头上蛇冠抖动频率缓了下来,爬到它面前张口喷了一股黄雾。千首蛇触到雾气一下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见不可一世的千首蛇就这样被灭去,我顿时松了口气。金冠蛇也扭转蛇身向帝君颔首致意,蛇冠则完全停止了抖动。 然而,我们高兴得都太早了。 就在金冠蛇的蛇冠不再抖动的刹那,千首蛇猛然窜起重重砸在金冠蛇身上,它的身形虽然没有金冠蛇巨大,这一下却有万钧之力,把金冠蛇碾成一张蛇皮。 “它好诡诈,因受不住蛇王的伏蛇魔音故意示弱装死,魔音一止便突施杀手,蛇王初临尘世空有身份,怎敌它阴险诡诈。”陈嫣儿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原来蛇冠发出的声音叫伏蛇魔音,怪不得千首蛇听了一动不敢动。这也是帝君的无奈之举,毕竟这东西碰不得伤不得,就差焚香作揖把它供起来了。 千首蛇消灭蛇王后,当中大一些的蛇头居然也长出金冠来,不住抖动着,发出和蛇王一样凄厉的声音。看来它学习能力极强,可效周天万物,现在便是再种一条蛇王出来也奈何不得它。 |
见千首蛇张牙舞爪的样子,帝君浓眉紧锁一语不发,应该也没辙了。 千首蛇嘚瑟片刻后又朝帝君冲去,这次它不打算再给帝君展示本领的机会,卯足了劲力,地面竟被荡出一道深沟出来。而帝君仍然纹丝不动,似乎还在思考破敌之策。 就在它即将吞噬帝君之时,帝君以如意向下一指,一个万丈深坑凭空而现。 千首蛇爬得太快没挺住,一下陷入坑中,地面瞬时合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见千首蛇已消失不见,帝君带来的诸将纷纷跪倒在地,说着什么我主英武,天下无二这类的贺语,看来帝君周围也有一群只知点赞不出力的人。 帝君摆摆手让众人平身,皱眉道:“此异种已入光属,被我以分土之法暂困下方,顷刻便会破土,那时怕这分土法也学了去,你我都将为其所困。”然后转身对我说:“北天侯,朕虽不能降服此物,你手下一将却能。” “我主说的可是白鹏将军?”我上次降服断生蚺靠的就是他,虽没对外人提过,但北天阙中有帝君耳目,此事自是瞒他不住。 “正是,”帝君点头道,“白鹏现身在何处?如此大事你怎能只身前来?” “回禀我主,臣闻听魔军进犯护城心切,头插鹏羽而来,所以未带一兵一卒。”我如实答道。 “鹏羽何在?”帝君问。 “鹏羽啊,在妖女头上插着呢。”陈嫣儿指着绮月尖酸地说。 “北天侯,把那鹏羽取下。”帝君话音虽轻却饱含无限威严,让人无法抗拒。 |
“遵法旨。”我转身走向绮月,对她歉意一笑,伸手将鹏羽拔了下来。绮月也知这是帝君之命,没有也不敢耍性子。 “速将此羽焚化,白鹏须臾可至。”帝君命令道。 我又说了声尊法旨,暗运真力,手中温度极速升高,嘭地一声,一团红火在手心燃起。我将鹏羽放在火中,本以为一烧就化,谁知羽毛在火中只是不断翻滚,却丝毫无损。 这时大地忽然猛烈晃动起来,深坑位置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想是千首蛇已勘破分土之术,就要钻上来了。 帝君也变了脸,纵身飞至我面前厉声道:“你身为天侯,怎么连一根羽毛也不能焚化?”一把抓过鹏羽,一团青色的火焰从手中喷出,那羽毛立时化作飞灰。 几乎同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千首蛇已破土而出,身上金光更盛,不知功力又增了几许,只凭气息便将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帝君不敢怠慢,忙高擎玉如意,射出一道紫芒笼住千首蛇,想要抽它魂魄。可这招已经用过,现在对它毫无用处,仍低吼着狂扑过来。 南天侯陈嫣儿再也按捺不住,拉动天雷弓向千首蛇射去,金箭未及近身,在空中就化成飞灰了。 谢天谢地千首蛇没受伤,我经历过无数次恶战,祈祷敌人平安还是头一遭。 就在谁都束手无策之际,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张无比巨大的羽翼遮住了日光,不用说,白鹏来了。 其他人还好,千首蛇一见白鹏像掉了魂,粗大的蛇身僵住不动,九百九十九个蛇首轻轻颤抖着。 鹏在海中为鲲,身形巨大,长数千里;在天空化鹏,一扇翅膀便可隐天蔽日。 |
白鹏平素并不现全身之相,最初降服它的时候也没这么大,今天不知为何居然以全相示人。 难道连它也没办法? |
其实千首蛇的气息远胜白鹏,也就是它的一百多倍吧,但依旧被相生相克之理所缚,见到克星顿时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白鹏既已摄住千首蛇便收了全相,缩为一丈大小,振翅盘旋其上。千首蛇九百九十九个蛇头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一眼的,都低垂下去,远看像一棵粗大的榕树。 “白鹏将不除此异种,更待何时?”我出口命令道。 帝君虽是周天之主,但并非白鹏的直接领导,所以这命令最好由我来下,否则于矩不合。 白鹏闻言高鸣一声,伸利爪闪电般向异蛇抓去,我心道不好,白鹏难道忘了此物越伤越强?正欲出言阻止,两只鹏爪已尖刀般刺入蛇背,将一颗金色的心器从蛇腔里拽了出来,那蛇心虽已离体,却仍通通跳个不停。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千首蛇会直接死还是变得更强,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只能暗暗送上真挚的祝福。 千首蛇丢了心立失生气,粗实的躯体不断扭动着,千头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哀鸣,折腾片刻便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看来它虽有千首,却只一心。 我相信它一定是死了。如果再复生一次,别说白鹏,全天下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定会毁天灭地。可我知道天地远未到灭时,由此可推断它不可能再活过来。 白鹏将金色的蛇心高高抛起,一口叼住囫囵吞了下去。随后又扑到蛇身上口爪并用,一会功夫便把巨大的千首蛇啄食得一干二净,连一片鳞甲都没剩下,也不知它那小小的身体是如何装下这么一大坨东西的。 做完这一切白鹏才褪去羽身,化作一位白衣秀士,也就是他平时的样子。先给帝君行了叩拜之礼,又给我请了安,按矩站在我的左侧。 |
见怪蛇已被除去,帝君似乎也松了口气,开口缓缓道:“自我为云宫之主已历数劫,虽难说平安无事,也未逢今日之奇险。若非白鹏及时赶来,恐怕云宫危矣,天下危矣。不消说,此战白鹏将军立下首功。” 白鹏忙再次跪倒朗声道:“此皆仗我主帝君万盛洪福,实与属下无关。” 帝君摆摆手示意他平身,捋着胡须自语道:“那西天黑海是有去无回的无主绝地,自来无人看管,恶气横生,不期产此异物,若不识破法焉能降服?” “然前后不过十年,竟有两条断生之蚺逃出,此事必有蹊跷。还有那血灵七魔不过碌碌混世之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连破数十道禁制,攻我云城伤我将士?北天侯,以你之能,又为何焚不化一根鹏羽?” 听这一连串问题,我的冷汗涔涔而下,跪地回道:“禀我主,适才与三王交手之际,属下无能,竟被玄龙的金环击伤,现真力十不足一,所以一时不能焚化鹏羽……” 没等我说完,帝君又道:“不对,金环只能伤你筋骨皮肉,你的伤却在心口,这又为何?”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死死盯住我。 看来时间到了,我也该死了。自己一世磊落,最后竟命丧魔女之手,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我把心一横,如实回道:“我主明鉴,属下实是心有所损。” “嗯,还算老实,”帝君点头道:“我在云殿中观北天主星黯淡难支周天星宇,已知其事。捡起你的剑随我回宫!”说完带领诸将缓缓升空,朝云城方向飞去。 陈嫣儿扭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也驾云随帝君而去。 我走到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拾起黑玉剑插入鞘中,又回头看了看可怜巴巴的绮月,不知该不该带她入城。白鹏将不安地看着我,在等我拿主意。 这时两个云使从云城飞过来,轻巧地落在我面前,其中一个正是那日去天阙传旨,带假绮月首级回宫的青云使。他见绮月居然还活着,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
这回知道绮月没死的人又多了一个,看来我的命运再也难改。 另一个云使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帝君谕旨,召北天侯,白鹏将军及魔家女入宫面圣!”随后换了副笑脸:“请吧天侯!” 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朝云城走去,白鹏将紧随其后,绮月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宣旨的云使径直走过去一把拉住她,厉声道:“帝君旨意没听到么?还是听不懂云语?”说完拽着她就走,绮月不停挣扎着,冲我喊道:“北天侯,你不管我了么?” 这句话一下击中我心,我既是将死之身,为何还要掩盖对她的真实感情,装什么大尾巴狼?便停下脚步,回头对云使喝道:“给我放手,她自己能走!” 云使一脸错愕,反问道:“天侯,你帮她说话?” 云使虽然官职不大,但都是帝君身边人,深得帝君信任。他们不仅负责传令,也时常代帝君巡视诸天,所以地位很高,虽不及四大天侯,可也相去不远。此时见我居然为一魔女呵斥他,不禁面露怒色。 “对,我帮她说话,如何?”我此刻已将什么都豁出去了,去他妈的天侯,去他妈的云使,去他妈的规矩,老子时间不多了,痛快一会是一会。 “唉,紫云使何必动怒,北天侯和这女子关系可不一般,”另一个云使极是机敏,已隐约猜到其中原因,阴阳怪气地说:“前些日子宫中不是潜入一女贼么,正是此女。” “怎么可能呐青云使?”紫云使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绮月,“像,还真像。奇怪了,那女子不是被枭首示众了么?人头你都带回来了,难道是她姐妹?” “详情我也不知,稍后自有分晓。”青云使阴险一笑,吊着嗓子道:“既然北天侯执意护着她,咱们哥俩也不能不给面子,走吧!” 我懒得理会二人,高声对绮月道:“你过来,跟在我后面,有我在看谁还敢动你。”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摇曳生姿地走到我身边,笑眯眯地问我:“我会死么?” |
我苦笑一声没回答,心道我尚自身难保,更别说你了。 她见我神情已知凶多吉少,又微微一笑,毫不羞涩地拉住了我的手,随我向云城走去。二云使怕我俩逃走,扯开祥云宝幡,一前一后“押”着我们进了云城。 云城虽是帝君所居之地,但相对下界诸城而言规模并不很大,不过极是精巧华丽:道路由七光琉璃铺就,一到夜晚七光绽放,美不胜收;到处是参天碧树,树上挂有无尽异宝烁烁放光,清风徐来,发出曼妙无比的声音;树下开满四季不败之花,清香沁人;空中千种异鸟漫天飞舞,鸣叫自成音律,动人心魄;又有四大檀香海,分布在东南西北四处——名字曰海,其实是大一些的湖,海中各有功德妙水,凡人喝一口便可长命百岁,甚至羽化飞仙。诸多异色,不能尽言。 城中建筑却普遍低矮,不及树木一半高,但内里乾坤巧设,别有洞天。 由门而入,里面是一个个不同的世界:有的是光尘世界,众生没有身形,只有光和意识;有的是无尘世界,一片空茫,众生无需吃喝拉撒睡,只是静修;有的是妙想世界,众生想什么有什么;有的是无生世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思想……很多地方规制极高,连帝君本人也无权擅入。 绮月虽不是第一次进云城,但上次来应该在晚上,又要专心盗火云宝珠,估计没什么心情观风望景。现在走在七光琉璃地上,看着这天下至纯至美之色,竟有些喜不自胜,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如果我们是一对受众人祝福的爱侣该多好,那样我的心情也会和她一样快乐。 然而命运对我一直无比苛刻,越想什么越吝啬。 在城中走了有半个时辰才来到云宫的殿前广场之上。云宫是由数万间殿宇构成的宫殿群,终日祥光万道瑞彩千重,为天下最圣之地。除无数暗设的禁制外,还有十八条白龙日夜盘旋其上,十万云兵在宫墙外不断逡行,共护云宫安全。 |
说实话,在这样的重重护卫下即便是我也很难偷潜进去,以绮月的微末之功竟差点成功,真真不可思议。 我们三人随青云使进了云宫的正门——太初门,沿御道来到了第一座大殿妙圣殿内。妙圣殿是帝君与宇内诸仙圣议事之地,平时也在此安寝。但绮月偷盗火云珠却非此地,我虽没问,推测应是第二座大殿太圣殿。 刚入殿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帝君端坐在正中一朵金莲之上,两位守殿仙君左右垂手侍立;三十二大护法分列两旁;南天侯陈嫣儿,东天侯玄净天,西天侯妙庄天则站在帝君正前方;另有三人被穿了琵琶骨,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我和白鹏将俯身跪倒参见帝君,帝君沉默片刻才让我俩起来,然后盯着绮月问道:“你就是那日的盗珠人?” “是。”绮月别无选择,唯有点头承认。 帝君又问青云使:“那日你从北天阙带回的首级,可是此女?” 青云使慌忙跪倒,紧张地回道:“启禀我主,正……正是此女啊,模样气息都别无二致!” “这就怪了,”帝君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嘴角含笑,“难道世上竟有断首复生之人?” 帝君的话让我如蚁钻虫咬,生不如死,可又没勇气直接承认一切,何况有些事我知道的也不详细,还是静观其变吧。 绮月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双妙目不住看我,我却不敢看她,眼睛只瞧着地面。 |
“东西二位天侯,详述战情!”帝君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也不再追问下去,改问起战况来。 东天侯玄净天俗名魏天华,在无量岁月前曾经是个读书人,身世颇为凄惨坎坷。后以莫大机缘得遇异人,学得一身奇术,开始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破五关除八难,一点点熬到了今天的位置。 而西天侯妙庄天似乎没有俗名,至少我不知道,只知他是一个西方神秘教派的弟子,该教颇为诡秘,教主,传承和教法都太清楚,但帝君对他很是器重,一入云宫直接就做了西天侯,连试用期都没有,其能可知。 两位天侯一同拱了拱手,口颂吉语,然后开始轮流陈述。 东天侯魏天华先开口道,他闻听七魔围城后心下甚急,和我一样不及点兵只身飞到云城。因我那时已在东门御敌,他便去守卫西门。 西门外是赤尘怪的魔军,共二十五万人,兼有诸多魔兽,看起来也是一望无际。他见敌人势大,依兵法并未轻易出城,同西门殿帅潘黑月一起守在西城城楼之上,严阵以待,适时而动。 赤尘怪将营寨扎于百里之外,虚张声势却迟迟不攻,只派小股部队不断骚扰,或骂或叫,或吵或闹。 魏天华担心事久生变,让潘黑月持玄冰弓守在城门上,自己率两千云兵冲出城去迎敌。 赤尘怪颇为老成,在军中严阵以待,待云兵己不足五里之程,忽然只身出阵,在空中向云兵洒出一把红沙。这红沙名赤煞尘,取百种灵兽之血凝练而成,本是血灵老祖的护身宝物,他逃到暗界后赠给了赤尘怪,赤尘王也因此得名。 红沙既出,霎时天昏地暗,无数恶灵齐现,如狼似虎地扑向云兵。云兵个个训练有素,见状迅速结成圆光阵防御,阵中射出万道青光摄住恶灵,让其无法落下。东天侯又祭出斩魔剑,一剑分二,二分三乃至千万,刹间灭尽尘中万灵。 |
赤尘怪见无法成功只好收了红沙,命旗牌官挥动大旗,二十余万魔军一起杀出,和云兵混战起来。 魔军人数虽多,但俱是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得住云宫的虎狼之师。一个时辰不到便已死伤大半,赤尘怪也被魏天华生擒,其余魔兵见失了主帅也都放弃了抵抗,做了俘虏。 此一役共耗两个时辰,全歼了西门之敌,俘魔酋赤尘怪,魔兵七万七千余人,异兽八百余头。 魏天华说完拱手闪在一旁,西天侯站了出来,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西天侯外貌奇特,高鼻深目,声音凝重,暗含云雷之音。我曾运神查他,实力竟不在帝君之下,看来其门法确有独到之处。 他先说此次七怪齐来,本是云宫一劫,合着该有此事。除阴山怪外,其余六怪根基有限,不足为虑。 闻听此话隐有为我开罪之意,不禁对他点头致谢,他亦颔首回礼,继续陈述。 他闻讯后同样没带一兵一卒就火速赶来,先去南门用飞云塔镇住正佯攻的黑沙怪,将其缚在城门上;南门殿帅武飞率云兵进攻其余魔兵,群魔无首一触即溃;随后又匆匆赶至北门,先用乾坤锁锁住落魂怪,又一剑刺穿真火怪胸口,不过他命不该绝,重伤之下扯出一面赤红色的小旗迎风一晃,熊熊烈火顿时漫天而下,他口诵真言,借火势遁去。西天侯遂同北门殿帅韩无当一起消灭了二怪带来的魔军。 西天侯实力应该比东天侯强得多,连擒两怪重伤一怪,灭去魔军五十余万,用时却只有魏天华的一半。 听两位天侯说完,帝君非常满意,微微笑道:“此战东西二位天侯居功至伟,尤以西天侯为最,稍后各有封赏。”然后盯着我看了片刻,开口道:“北天侯,你也说说吧。”目光如刀似剑,让人不寒而栗。 |
我自知难逃一死,看了眼如花似玉的绮月公主,心想今日便是你我二人的忌日了,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属下得知云宫有厄,立时插鹏羽前来,独战玄龙,血海,阴山三怪。本已胜券在握,谁知那玄龙怪解下魔刃上的彻地金环来打我,我连接三环便已不支,幸得南天侯用映天镜帮我挡了第四枚飞烟环,环镜相击,震天动地,刹间一百五十余万魔军消失殆尽,只有三怪存活下来,云城东门也在震中坍塌。” “那金环竟如此厉害!”帝君听到这里不禁叹道:“朕素闻天地间藏有六环,聚齐有灭世之功,本以为只是虚言罢了。然那云城外墙乃万年玄玉所铸,城门更是坚不可摧,谁知连第四环都受不住!” “启禀我主,单凭一枚飞烟环并不能毁去城门,只因被映天镜映出另一枚飞烟环,二环相击其势倍增,才有如此惊天之力。”我解释道。帝君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震动过后,三怪也身负重伤准备离窜。谁知那血海王手中兵刃竟是一条断生蚺,在震中断成数节,暗中化为一条百头大蛇,无故伤了太古蟠龙,旋被殿帅霍涛以天雷弓射下。” “蠢材!”帝君怒道,“给他天雷弓,就是做此等蠢事的么?” “那断生蚺伤而愈强,又进化为一条千首金蛇,口吐化光,东殿帅霍涛和千余将士躲避不及不幸殒身。就在属下束手待毙之际,我主金身亲至,降了此怪。”后面的事帝君都知道了,我也就没再说。 “嗯,”帝君又点点头,冷冷地问:“你身后女子是谁?” 话音刚落,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我,不过我已决心一死,心中并不畏惧,如实回道:“启禀我主,此人是阴山魔之女绮月。” “这么说,你们是熟人了,”帝君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日前你曾送来一个首级,我观之正是此女,难道她竟长了两个脑袋么?” “启禀我主,那首级……并非是她的……” |
“你为了她,居然动用虚壤?”看来帝君早看破此事,我太低估他的能力了。 “属下罪该万死,请帝君降罪!”我跪倒在地,心如死灰。 “律官何在?”帝君满脸铁青,喊律官出来。 “属下在,”一个头戴碧玉冠,身着青云长袍的男子从一旁闪出,跪在帝君面前。 “先以虚壤塑形欺瞒寡人,后用己心资敌引七怪攻城,此二者叠之,该属何罪?”帝君杀气腾腾地问。 律官回道:“回禀我主,若是常人,依律当斩,不过……” “不过什么?”帝君又问。 “据云律,若天侯及以上犯罪,应先观金盘开示再作处罚。”律官不卑不亢地回道。 “好,取金盘来。”帝君自然知道这个律例,虽不情愿,也不得不照办。 之前提过,云宫的地位虽至高无上,但仍受管制,不过我并不清楚为谁所制,是某个人还是机构,金盘就是云宫与上层沟通的方式之一。 云宫辖下周天诸事多由帝君,云使和四天侯直接决定,但涉及到大事,如天地逢劫或重大人事任免等,就必须取金盘出来看上层的意思。当初我任天侯时也取了金盘,这是铁律,即便帝君本人也必须遵从。 片刻功夫,一个美丽无比的锦衣侍女手捧木盘从后殿缓缓而出,一个黑沉沉木盒摆放在盘上。 她来在帝君面前款款下拜,高举手中木盘恭敬地递到帝君面前。帝君伸手打开木盒,将一面金灿灿的圆盘取了出来,顿时仙乐齐鸣异香扑鼻,无尽繁花从空中落下,果然是个灵物。 |
帝君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应该是在问我该不该死吧,然后神情凝重地端详着金盘。 大殿上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候来自上层的开示。 帝君看了足有半柱香功夫,脸色越来越难看,重重叹了口气,将金盘交给律官,命他宣读开示。 律官小心翼翼地接在手中瞄了一眼,才一字一句地念道:“七魔闹云城,劫前已有定。虚壤化阴女,魔尊巧为之。北天侯当生~~~”最后的“生”字尾音拉的很长,看来就是我的终极判词了。 律官读完开示,又恭敬地将金盘交还给帝君,帝君双手接过,不甘心又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后才放回盒中,对锦衣侍女道:“退下吧。” 侍女柔声回了句是,手捧木盘翩然而起,步步生莲地转入后殿。 有了开示帝君怒意稍减,对仍跪在地上的我说:“死罪虽脱,活罪难逃。本应缴上天印打入云牢,姑念守护北天颇有功劳,此战又出全力,独力灭魔军一百五十余万,且容保留天印,戴罪立功。” 不知为何,闻听自己不仅不会被处死反还保留天侯之位,我丝毫不感奇怪。我估计帝君早知这样的开示结果,方才不过是演戏给众人看罢了。 “朕观你神不附体颠三倒四,兼天阙主星幽暗,必是心有残缺。天侯之心暗含玄机,若被妖人所得,定为天地之祸!限你百日取回本心,否则必缴天印逐出云宫,永不复用!”说完一挥手,转身离去。 我既不高兴也不失望,不过还是依矩对着帝君的背影叩首谢恩。 殿中诸将除陈嫣儿外纷纷上前祝贺,我逐一谢过,然后拱手对三位天侯道:“李心罪后余生,实出意外,愿从此与诸天侯同心协力,共守云宫,至死方休!”说完一揖到地。 东西两位天侯忙还了一礼,陈嫣儿却笑道:“就怕北天侯守的不是云宫!”我的脸一下红了,忙道:“南天侯说笑了!”其余两位天侯何等人物,一观之下已然会意,只微笑不语。 |
这时一名头顶白羽冠,一身素色云袍的云使从后殿走出,正是云使中地位最高的白云使者。 云宫共有五位云使:青云使,紫云使,彤云使,墨云使和白云使。平时传令一般是前四位,只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命令如祭天大典等盛事,会由白云使亲自出面传达。此外帝君出巡时,也只有他可在宫中代其职,行帝君事,所以他在云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帝君。 他笑着看了看我们几人,朗声道:“帝君口谕,云城一战,东,西二位天侯甚有功劳,各赐免罪玉牌一面,百宝金袍一件,避障宝珠一颗。再单赐万里乌烟兽一头予西天侯,此兽天生地养,最是迅捷,天上地下须臾便至。” 东西两位天侯闻赏,忙叩首谢恩。 帝君的赏赐不可谓不重,免罪玉牌以前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据说天侯犯罪后可以不请金盘开示直接豁免。百宝金袍则是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衣,而且身穿金袍就有了直接进入云宫的特权,不必再由云使领入。 人有六觉,因心性不一反为障碍。避障宝珠正是可以使人破障见心的宝贝,天下只有六枚,帝君一次就赐了两枚,慷慨可知。 白云使看了看我和陈嫣儿又道:“南北二位力敌三怪,虽非全功,也有诸多辛苦。现赐南天侯碧云如意一柄,北天侯火罗红丸一枚。白鹏将军啄灭千首蛇立下首功,赐紫金玄天印一方。”说完又笑道:“恭喜四位天侯,白鹏将军,各得厚赏。”我们几人再次伏地谢恩。 我的赏赐最少,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我是个戴罪之身,这番祸事可以说是因我而起,就是啥也不给也正常。 红丸是云宫一株火罗玉琼树所结出的果实,天地间只此一株,每百年结果三十枚,凡人吃了能多活一万来年吧,仙圣吃了功力大涨,胜过苦修千年。 看来帝君还没打算放弃我,知我身负重伤,特将这疗伤效果最好的红丸赐给我,望我早日康复。 |
白鹏速度极快,绮月紧紧抱着我不敢松手,一股醉人的体香让我意乱情迷。 抱着抱着,我的一颗残心慢慢沉了下去,忽然感觉她是谁并不重要,我是谁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能这样永远在一起就足够了。 幸福,其实非常简单。但命运是谁啊,会让我轻易得逞? 只一刻钟不到,白鹏已飞到北天阙上空,缓缓落在宁天殿前。 此时天阙正是深夜,偌大的殿前广场上只有几个云兵值夜。见我和白鹏降下,纷纷跑了过来跪倒在地请安。我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拉着绮月跳下鹏身,白鹏最是机敏,知我和绮月有话要说,冲我点了点头,直飞天宇而去。 我见周围已无六耳,便凝眉质问道:“为了救你我甘冒奇险,若非金盘开示已然被帝君处死。我特别想知道你为何不知感激,反要加害于我?” 她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我怎么害你了?” “我们有约在先,我剖心救你,百日后你将心还我,现在我心呢,在哪儿?” “就在此处,你来拿吧!”她知我绝不会出手伤她,指着自己前心有恃无恐地说。 “不对,你身上虽有我残息,但已千不足一,你定已将我的心给了别人,对么?”我见她还不承认,不禁面露怒容。 “对,是我给了别人,你能又如何?”她瞪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看着我,似要用眼神把我淹没。 “是不是你将我的残心给了你父阴山王,然后他凭此心之气带六位魔王打破云宫四十九道禁制,才攻上云城的?”这件事定是如此,我不过想让她亲口承认罢了。 “是便怎样,不是又如何?”她还是满不在乎。 |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气愤已极,可实在不忍心将她怎么样,只恨自己遇人不淑吧,扔下这句话便转身往殿里走去。 “可我该怎么回去?”见我真生气了,她这才有点慌神。 “你不是有黑莲花么,叫来一朵走。”我边走边回答,心想千万不要心软了,绝不可一错再错。 “我只有那一朵大黑莲花,已经载着父王和两位伯父回去了,我只剩这个。”说完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白羽出来,在手里摆弄着。 “这不是我送你的鹏羽么?不说已经烧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应该舍不得烧,而且烧鹏羽至少需要青焰之火,以绮月或是她父亲的能力是无法焚毁的。 “哼,本姑娘高兴就留着,不高兴就烧了,你也管不着。”她小嘴一嘟,甚是可爱。 见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心又是一动,着实舍不得她走,可留她下来为我生孩子也不现实,只好一把夺下鹏羽插在她发中,暗念咒语。 鹏羽在密咒的催动下不住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紧接着白光一闪,绮月便已消失不见,估计片刻功夫便会回到阴山城。 我愣了片刻,怅然所失地走进宁天殿中,在侍女的服侍下简单用过茶饭,又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寝宫中躺下,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帝君要求我在百日内取回本心,他说的百日是云宫时间,换算成阴山城时间大概是十年左右。 阴山王虽然有了我一片心,但力量还不能很好融合,应该还远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直接将心取回自然是易如反掌;可他毕竟是绮月的父王,直接过去把他大卸八块也不礼貌。 |
虽说帝君命我进攻阴山王城,但并没说要如何处理阴山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因此最好以和平的方式让他主动归还。不过空坐在北天阙中他是不会良心发现主动送还的,我最好亲自去一趟。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欺之语,弄这么复唯一的原因就是想她,我要看见她。 正盘算着,大殿上忽然刮起一股旋风,我忙从床上跃起,抽剑在手,警觉地向外走去。 “北天侯,别来无恙!”一个身穿青纱沉水袍的男子正站在殿中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居然是西天侯妙庄天,怪不得可以无声无息地突破北天阙重重禁制直接进入宁天殿中。 “你好西天侯,”我拱手道:“深夜来此必有缘故,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找天侯闲谈几句。”西天侯回道:“七怪闹云宫之事颇有蹊跷,天侯可有察觉?” 我自然知道这事很怪,也想听听他的看法,便只点了点头,等他下面的话。 “以你我之神力,尚不能连闯四十九道禁制,更别说潜入云城云殿了。那阴山怪之女有何本领,居然能只身潜入太圣殿偷盗火云珠?” “她,她手里那根刺挺厉害的,也许靠它?”我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当初见她千娇百媚的样子喜欢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盘问。 “太初血莲花的花刺而已,算不得什么。单凭这根刺,她连一道禁制都破不了,”西天侯缓缓道,“我学之法与天侯颇有不同,在定中甚能追本溯源。以我观之,那阴女竟是为人所纵!” 我心里一惊,忙道:“可有证据?” “不需证据,”他摇了摇头道:“我这须弥秘术前可知天初地始,后可查乾坤终结,绝无错漏。只是万事有定,不可对外人详述,否则定遭天谴。” “我深夜前来是要提醒你万万不可小看那阴女和她父王,他们背后还有个人物,我却不能说破。只能告诉你,阴女暗闯太圣殿,偷盗火云珠,又跑到你这里诱你割心以虚壤救她,都是此人算计。” “还有,我自掌西天域,怎能不知辖下黑海中有断生蚺这样的异种?早派十二只金雕日夜守护,没想到仍有两条幼蛇逃了出来,若非此人之力焉能如此?” |
“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居然连我都能骗过,还胆敢放此恶物出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不太相信他这番话,毕竟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普天之下能力高过我的人屈指可数,有这本事的人一般也懒得做坏事——或者说懒得做任何事情。 “别说是你,连阴女本人都不知已为其所控。此人太过阴暗,实力又深不可测,远非你我可度之。我虽知此事是他谋划,但也猜不透他意欲何为,只隐约感知与你有重大干系,所以不请自来,还望恕罪。”言罢冲我拱了拱手。 我忙还礼道:“你我同为云宫效力,又专为我的私事亲至,感激尚且不及,又何罪之有?” “总之请天侯万勿掉以轻心,以为小小阴山王不足为虑。说句漏天机的话,天侯此行必生波折。这粒念珠送你,危急时刻只需将它拿在手中念我名号,虽万水千山亦能顷刻而至。”他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粒小小的红珠,伸手递给我。 “多谢天侯美意。”我恭敬地接在手中,心里却想你我同为天侯,我怎么可能找你求救。 他一下看出我的想法,摇头叹道:“果是人各有命,天侯千万小心,在下告辞了!”说完又一拱手,化青光而去。 西天侯为人谨慎,所修功法又甚为诡秘,所以我们除在云宫祭天大典时有所接触,平日并无过多联系。他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只身前来,定是所言非虚。 这样来看我的对手就绝不单单是血灵门下的几个魔王了,而是那个神秘人,可他究竟是谁呢? 我缓步回到寝宫,把西天侯给的念珠放入玉蟾口中。他虽是好意,但我以天侯之尊若连自己都不能保全,还有何脸面掌管天域?这念珠就是死也不会用的。 |
就这样我一直住了三个月,不仅没见到阴山王,连绮月公主也没见到,直到赤鳞兽袭城才第一次看到他们。可惜因为我一时大意,落入阴山王的算计,不仅自己险些身陨,还累及白鹏将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这就是我以天侯之尊,只身前往阴山城的缘由。但这里面毕竟牵扯了一些个人的儿女私情,不可能对王大美与黑风将军尽述,只捡了些主要情况同二人说了一下。饶是如此,也把他们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天侯现在何不回到天阙,起兵剿灭阴山一城?”王大美问道。 我听到天侯二字,心中无名火起,满面怒容地斥道:“以后你们二人,无论何时都不可提我的称谓,还要我说几次?” 王大美吓得马上跪倒,不住叩头:“属下万死,万望天……大人恕罪!” 他脑子不好使,我也不想计较,一摆手道:“恕你无罪,起来吧,以后长点记性就好。”他这才颤抖着起身,我接着道:“我贵为北天之主,居然不能降服小小阴山城,有何脸面重回天阙?” “是是,大人说得有理。”王大美连连点头,“眼下大人有何打算?” “待我伤愈再说吧,”我叹了口气道,“可惜浑身筋脉尽断,心器不全,不知几时才能恢复。” “可惜属下本领卑微,不能助大人疗伤,”王大美道,“我这红鱼城虽小却广集周天之物,大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属下定全力为大人寻觅。” “嗯,谢谢你。我受伤极重,思来想去也只有云宫的火罗红丸能医,可我只有一枚,之前已经吃了,其余俗物未必有效。” “大人,阴山城有什么东西能治?我闻听黑莲花的花籽甚有奇效,不知是否可用?”黑风将也急于表现一下,开口问道。 “那算是个什么东西,没用的,能填饱肚子而已,”我笑着说,“没事,我先住一段时间再说,静观其变吧。” 黑风听我这么说有些尴尬,低着头不再言语。 |
我看着他满是疙瘩的脸,想到一个那么英俊的人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很是替他惋惜。忽然想到他已无处可去,久居于此的话应该给个名分,便开口道:“黑风将军听令!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金光使,辅佐王大美管理红鱼城!” 我受伤虽重,但毕竟还是帝君敕封的北天侯,执掌北天印的人,拥有掌管北天域的权力,说出的话自然就是命令。黑风闻言忙跪倒谢恩:“属下金光使谢天……大人隆恩!” “也别叫大人大人的叫我了,听着心烦。以后我就用你的名字吧,”我笑道,“省得你们没记性。” “是是,属下谢黑风将军大恩!”金光使很伶俐,马上改了口。 “我今天很累,你俩退下吧,让我独自待一会儿。”我摆摆手道,二人忙鞠躬而退。 红鱼城的日子倒也安逸快活,王大美和金光使二人每日殷勤服侍,吃的都是周天稀罕之物,虽比不得天阙中的精美,也还算可口;闲时又有府中侍女为我弹琴鼓瑟,击节起舞,虽说对我的伤情毫无作用,但却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这里的时间比阴山城还要慢,一年才相当于北天阙的一天,所以我也并不十分着急,安享着这难得的宁静祥和。 数月后的一天上午,我正在红鱼府花园中闲坐,副城主金光使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身耳语道:“启禀黑风大人,城中来了两个外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阴山城中红水坛坛主铁手;此外还有个女子,属下虽未见过,但从气息打扮可知也是阴山城的人。” 阴山城女子?我一下便想到那个令我魂牵梦引,又害我不浅的绮月公主,不过若是绮月金光使不会不认识,定是别人。 “哦,这二人来此做什么?”我问道。 “这属下尚未及查明,”金光使回答说,“见到他们我就来禀报大人了。” |
“你这红鱼城中,何物最是珍奇?”我问王大美。 他拱手答道:“回我主,此间奇物甚多,若论最稀罕的应该算是潭波商人卖的黑龙肝。” 谭波国也属北天域,国中有一处极广极深的潭水中,名无底寒泽,潭水寒冷万物不生,却是黑龙的墓地。天下的黑龙在临死前都会飞到谭波国,钻到无底寒泽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地方有点像人间的大象墓地,大象在临死前也会去往一个特定的地方集中死在那里,黑龙的特性和人间大象有几分相似。 潭波国国王将黑龙墓地视为圣地,派重兵把守,国内也严禁龙肝买卖,但在利益的驱使下总有一些人冒生命危险潜入潭底去找龙肝,屡禁不止。 然而那些割龙肝的人不是被黑龙临死前的一口恶气喷死,就是被卫兵抓住砍头,所以是个九死一生的买卖。也正因如此,黑龙肝无比紧俏,价格很高。至于效果,无非是延年益寿,滋阴补阳罢了,对我的伤情是绝无用处的。 “此间谭波国商人的店铺共有几家?”我问。 “只有一家,”王大美对城中的情况还是有数的。 我略想了下,对他道:“你去同他们商量商量,这几日我帮他卖龙肝,卖的钱归他们,你看行么?” 王大美笑道:“大人在此间呆得厌倦了,换个身份放松下也好。别说替他们卖货,就是直接要了他们的店又有何难,属下这就去说。”言罢略施一礼便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我正在望天阙中吃晚饭,金光使回来了,告诉我那兄妹二人住在凌云客栈,今天买了一天的东西,并没向人打探什么。 |
我点点头道:“金光使,那日你被阴山王腰斩后逃到幽冥雪河,他会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金光使想了下回道:“知道。两位大护法,四大将军和十六坛主各有一盏长明灯供在王宫内,人死灯灭,若一息尚存,灯火不熄。” “你走后,四将军会不会重新任命?” “其余三将已死定会重立,但属下长明灯还在,按律不可复立。” “好,你说过平日你以黑纱覆面,见过你的人不多对吧,都谁见过?” “除圣王圣母,二护法和三位将军外无人见过,三位将军已被圣王所害,城中知我容貌的也只有前面四位了。” “嗯,你父母兄弟妻子呢?”我又问。 “父母早已过世,只我一子,尚未娶妻。” “既如此,我可否借你身份重返阴山城?” “这恐怕不行吧,大人容貌绝伦不似城中人类,气息也颇为不同,怎能瞒过圣王圣母的眼睛?况且大人贵体未愈,若被他识破又该如何应对?” “不要紧,到时我自有应对。”我现在的力量虽和凡人相差无几,但毕竟还有黑玉剑在手,倒也不怕小小的阴山王。 “大人可是要刺杀阴山王么?”金光使问道。 “倒不是想杀他,只是找个机会拿回我的那片心而已。” “若能如此自是极好。可圣王见了我也不会轻饶,定会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不怕,我若不幸被杀也属天意,是我气数当尽,怪不得谁。”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样子,我心下甚是感动。 |
这时王大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皮背心,面相凶恶的男人,一见到我便扑通跪倒在地,高声道:“潭波国摩罗,虬奇给爷请安了!祝爷爷圣寿无疆!” 我笑道:“我还没结婚,没你们这么大的孙子。起来吧,你们就是偷盗黑龙肝的人么?” 二人忙又叩头,一个高个的回道:“爷爷明察!我们兄弟只是从中倒手,赚点辛苦钱。那黑龙极是凶恶,谭波国刑法又严,盗者十难存一,小人有几条命敢做这事?黑龙肝都是在潭波国高价收购而来,再运到此处贩售而已。小人一家老小都靠这个吃饭,请爷爷……” 我一摆手打断了他:“你们的事我没兴趣管,我只想暂借你二人的店铺,千万别问用来做什么。至于租金,我自然会让城主付给你们。” 矮个忙道:“不提钱不提钱!爷爷能屈尊用我们的店铺,那是小的三生有幸啊,我们兄弟应该给钱!” “租金还是要给的,大美,带他俩出去吧。”王大美答应一声,带着二人走了出去。我让侍女取一件黑袍过来穿在身上,又找来一顶黑帽戴在头顶,扯一块黑纱罩在脸上。 “大人这一扮,倒真像个练断日功的人。”金光使在一旁称赞道,我取过镜子一看,果然有几分阴山将军的感觉,心中也颇为得意。 一会儿王大美又回来了,对我说两人死活不肯要钱,现被禁在宫后的马圈之中。他俩反复强调黑龙肝极是珍稀,指甲大小就要黄金百两,让我万不可卖贱了。我说这个自然,绝不会当大萝卜卖的,王大美和金光使听了这话都笑了。 我留二人一起吃了晚饭,又闲聊几句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便让人把王大美叫了过来,让他带我去谭波商人的店铺。 |
我们二人轻装简行来到街上,因为时间还早,见不到一个行人,这也正合我意,省得走漏风声。 店铺位于中央大街,位置相当不错,看起来古香古色的,两个卫兵正睡眼惺忪地守在门口,见到我们过来,忙跪倒请安,显是王大美提前安排下的。 王大美命二人打开店门,我迈步走了进去,店中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只是空无一人。 店中只有一条红木展柜,里面摆放着大小不一,闪闪发亮的黑龙肝,约有几十块。 “这里没有伙计么?”我问王大美。 “原来有几人,都被我赶走了,我怕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去找两个机灵的过来撑撑门面,这么大的铺子哪能只有老板自己呢?” “好,属下这就去办。”他一拱手出去了,不一会便带着两个小伙子急匆匆回到店里,嘱咐二人只管卖货,不可多语,二人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站到展柜后。 我也踱步到展柜后,端坐在一张红木椅上,做起了龙肝店的老板。 这时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我让王大美连同两个卫兵赶紧先撤,然后带上黑帽,用黑纱遮住自己的面容,静待铁手兄妹上门。 这时陆续有顾客进来闲逛,一看标价都吓得直吐舌头,整整一上午一点龙肝也没卖出去。期间有个老板的熟人过来找他,看到我在店里很吃惊,问老板去哪儿了,我回答说摩罗虬奇两人回谭波国进货去了,要我替他们看几天,他仔细端详我半天,才将信将疑地走了。 午饭后,铁手兄妹真的来到了店中,我不禁有些得意,心想果然等到了你们。 |
“三王何等威势,我们四将军根本不能近身,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斗。那玄龙王不愧是七王之首,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一刀又将血海王劈成两半。圣王从怀中掏出一粒红光四射的宝珠向玄龙打去……” “这定是赤火灵珠!”铁手打断道。 “哦?赤火灵珠?”阴山王手中的红珠我只是听黑风说过,并未亲见,所以不知道此珠来历。 “正是。这灵珠乃赤鳞兽体内的先天之宝,那日圣王设宴招待赤鳞兽,它曾当众吐出过这灵珠炫耀,看起来极是厉害。” |
我知道震动是因为玄龙和阴山王真力相激产生的,不禁脸上一红,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这火球威力太大,居然将王城上空震出一道裂口。也算我命不该绝,被爆炸的余势冲到裂口中,离了王城疆域。幸好日常修习断日之功,忙用闭气法,在虚空中飘荡着。” “断日功最多可以闭息一年之久,可惜我却没有修习。”铁手面露艳羡。 “我没那么厉害,最多坚持两个月,”我努力回忆着黑风的原话,“也是运气好,居然遇到了一只红冠金雕,”这种雕我是见过的,在虚空中不吃不喝可以飞半年,“它不知多久没有进食,见到了我便猛扑过来要啄食我,我拼尽全力抓住一条雕腿,紧紧抱住了。” “那金雕身形虽大却很笨拙,折腾半日也碰不到我,一怒之下飞到了谭波国,将我投进无底寒泽之中。我水性还好,拼了命游到岸上,钻入一片密林之中。金雕盘旋一阵,见林木甚密扎不进来,方不舍而去。” 听得我脱险,离若才松了口气,我向她微一点头继续说道:“我虽脱得奇险,却也无处可去,便在谭波国安住了下来。因身无长技,只好跟人倒卖黑龙肝为生,开始时还很顺利,后来国王禁得太严,越来越不好做,干脆收了手,辗转来到这里开了间店铺糊口度日。” 一番谎话听得二人目瞪口呆,过了半天铁手才缓过神来问:“那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就在这待到死了。此间虽无王城诸多景致,却也落个逍遥自在。”我叹口气道。 “倘若王城有难,您会回去帮忙么?”铁手问。 “有难?什么难?” “将军有所不知,将军被震出王城后,圣王独自将玄龙打跑了。他却不甘受此大辱,不知从哪找了个极厉害的帮手,前些日子给圣王下了战书,约下个月前来屠城。” |
“圣王闻听帮手名字,知道阴山城之力无法抵挡,便离开王城到各处找人相助。可找来找去竟无一人敢来,圣王无奈,只好放出消息,若有人能助阴山城度过此厄,便把独女绮月公主许配给他,还允王城对半,同享江山。” 怪不得这兄妹俩急着采购嫁妆,原来是为了此事。看来阴山王也没什么好东西,动不动就许配绮月许配绮月,好像她是个物件。 见我沉默不语,离若嘿嘿一笑道:“怎么,将军难过了?” “是,王城临此大难,如何开心?” “哎呀不是,我是说绮月要出嫁,你难过了?”她俏皮地问。 我心内一紧,这小姑娘如何可知我的心事?正要否认,她又道:“别紧张啊,别说是你,我哥也难过。绮月公主那么美,哪个男人不爱呢?” “你也很美啊。”我由衷地称赞道。听我这么说,她的小脸儿一下红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那帮手找到了么?”我明知故问道,既然来红鱼城采买嫁妆,定是已经寻到。 “自然找到了。实不相瞒,此次我们兄妹二人正是为公主采买嫁妆而来。帮手叫龙鱼太子,是暗界无底国国君的儿子,法力高强,初来时电闪雷鸣,整个王城都随之震动,实是难得一见的高人。依我看,能力远在圣王之上。” 我一听帮手居然是暗界中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暗界是这世界已知的最底层区域,终日无光一片昏暗,脑子正常的谁都不会想去。其界众生行为诡秘,民风彪悍,除了上来闹事,与各界基本没有联系。 至于那无底国国君巨赤马我也是认识的。千年前与我曾有过一战,他是个身高数丈,刀枪不入混身蛮劲的怪人,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黑玉剑把他砍伤,他喷出一股黑烟作掩护逃走了。后来听说跑到了暗界,干掉了无底国老国王上了位,又东征西讨,降服了周围不少国家。现在的无底国已经是暗界第一大国,不仅幅员辽阔,而且兵多将广,是云宫的一个重大威胁。 |
不过无数岁月过去了,巨赤马倒也老实,没再出来闹事。今天若不是听铁手提起无底国,我都忘了暗界还有这么个地方。 “这龙鱼太子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我想知道这人各方面是不是比我强。 “都只叫他龙鱼太子,不知真名。长得啊,嘿嘿,还不如我哥哥呐!”离若娇笑道。 阴山王真是个二百五,怕玄龙来报仇倒是把女儿嫁我啊,一个暗界国君的儿子有什么体面?抵得上天侯一个手指甲么?不过铁手的样子还是蛮帅的,要是和他差不多倒也还好。 “这位龙鱼太子有把握能战胜玄龙他们么?”我又问。 铁手接口道:“这就不是我一个坛主能揣度的事情了。不过他毕竟是暗界太子,若无本领怎会白白出来送命?黑风将军,现王城有难,您作为圣王旧将,万不可袖手旁观啊!” 我皱了皱眉头道:“你说的没错,王城危急,我作为将军理应以身赴难。只是此地距王城何止万里,我本领低微,怕是有心无力。” 铁手忙道:“这个将军不必担心,临行前圣王赐我兄妹一只青鸾,是他老人家的坐骑,王城虽远半日也就到了。” 我装作不舍的样子道:“如此甚好。只是这店铺我已经营数载,实不忍舍弃,何况还有这么多货没有卖出去……” “没事,圣王说自己只有绮月一女,一定要嫁得风风光光,赐我二人财宝甚多。我看此间也只有将军所贩之物最为珍稀,就都卖给我们吧!”铁手不知我在骗他,为了让我回城,不惜将黑龙肝全都包圆。 我本没想让他们真花钱,可转念一想,这钱都是阴山王的,干嘛不收,何况我已经答应了两位谭波商人,卖了钱一分不少都给他们,这笔钱总不能让王大美出吧!于是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坛主了。这些散块卖相不好就别要了,你们买那两个整块的。” |
“要卖多少钱啊?”离若望着我问道。 “我就收个成本价吧,每块黄金千两。”其实我不知道该卖多少,店主曾言手指甲那么大就值百两黄金,这么大块,估计怎么也得一万两,但这又太贵了,我怕二人买不起。 “好,买了!妹妹,把钱给将军。”铁手咬了咬牙道,看来即便一折出售,也还是太贵了。 “嗯!”离若解下背后的包袱,从中掏出两根金条递给我,笑着说:“大哥哥,两千两金子太重了,我背不动。这二十两算作定金,其余的钱都装在青鸾鸟的肚子里,你派人去抬吧。” 阴山王的青鸾应该属于雄鸟,肚子里除了胃以外还有个囊袋,长途飞行时可以用来存储食物,囊袋有个孔道与胃部相连,饿时可以直接通过蠕动将食物输送过去。看来阴山王把这只鸟做了小小的改造,封住了这个孔道,专门用来储物了。 “好的,别怪我贪心,我还欠着房主的不少钱,还有谭波国那边也有帐没结,我也是没办法。”我边说边小心地将两大块墨黑锃亮的龙肝从柜中取出,交给了离若。 “圣将军果然爽快,请随我去取钱吧!”铁手道。 “既然决心离开,此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去了,”我转身对两个假伙计说:“你们二人随坛主去取钱,快去快回!” “是!”他俩一鞠躬便出了柜台,站到铁手身边。 “如此也好,我和离若还得去采买一些东西,那我们明日此时在这里相见可好?” “嗯,甚好。那就明日再见!” “在下替圣王圣母,阴山城万民谢过将军!”铁手对我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离若古灵精怪地看着我,悄声问:“喂,你敢不敢给我看一下你的脸?” 我微微一笑,对着她轻轻撩开自己的面纱,她一见我的容貌,顿时惊在那里一动不动。铁手在门外喊她三次,她才回过神来答应一声,红着脸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也许就是最早的撩妹吧。 |
做了处理,梦里是藩王,魔界公主,魔王,魔界将军飕,常人是很难理解的。 |
梦里,魔界将军飕和公主达成某种协议,直接自杀了,才能脱离魔界来到人间。 |
我独自在店铺中等了一会儿,确认二人已经远去才走出店门,回到了红鱼宫。刚进望天阙,王大美和金光使闻讯都赶了过来,金光使先开口问道:“黑风大人,情况如何?” “还算正常。那兄妹二人认定我就是你,还说王城有难,要我回去和他们一同保卫王城。” 金光使低头沉思片刻又问道:“定是玄龙王准备重回王城,欲报那一箭之仇对么?” 我赞许看着他点头道:“不错,正是玄龙。而且不单他一人,还有个据说极厉害的高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金光使回道:“这个帮手我猜想应是九魔尊,玄龙王和他关系最好。” “九魔尊?”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听名字是个九头怪物吧?” “大人圣明,它确是一只九头豹精,感天地之气成圣,自称九魔尊。常听圣王讲此怪法力甚高,七王之中只有玄龙可与之抗衡,二人曾大战千合不分胜负,彼此相惜,结为异姓兄弟。七王作乱时本欲带它同去,它颇晓阴阳造化之理,知其事难成没有去,因此存留下来。小人妄断这帮手多半是它。” “这东西是我北天域下之怪么?”我问道。 “小人修为太浅,不懂天域之分,但此怪常与玄龙王为伴,应居于玄龙城附近。”金光使回道。 “玄龙城的话应属东天域,怪不得我不识此物。天下诸豹,一头,两头,三头的都有,这九头的却第一次听说。九已合天数,定是个难缠的恶物了。可惜我现在一身功夫尽废,否则别说九头豹,就一万头算得了什么!”我叹息道。 “是,以大人法力别说九魔尊,就是七王联手也不怕。”金光使附和着说。 “若玄龙没有四金环,血海王没有断生蚺,我一个打他们七个的确是有把握的。现在一身功夫尽废,说什么都晚了。” |
“大人洪福齐天,复原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定会让阴山王俯首求饶的。”王大美也适时点个赞。 我听不得这些阿谀之词,摆摆手道:“眼前这关阴山王就不好过了,还用等我复原?玄龙王虽手脚皆断,可毕竟时过境迁,连金光使的腿都医好了,估计他也恢复了吧。我和他交过手,单论功夫,十个阴山王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九魔尊助阵,这次整座阴山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是。那阴山王作恶多端,也算罪有应得,看来不用大人出手,你我之仇也可得报了。”金光使面露喜色,“只是不知这暗界公子有什么本事,能不能打过玄龙和九魔尊联手。” “暗界中人不仅行踪诡秘功法奇特,且凶残彪悍。这人又入赘阴山城为婿,势必全力相助,所以还不好说。”我并不想阴山王就这么死了,那样我的那片心就拿不回来了。 “大人,您虽以纱遮面,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圣王,属下有颗灵珠,是我腹中丹田之气所结,大人若随身携带,身上自会散发属下的气息,或可骗过圣王。”他边说边从衣内掏出一颗黝黑发亮的小球,双手奉上。 “我闻听修习断日功之人都有颗内丹,一身功夫都在这颗丹内,倘若失去则阴功尽散,对么?”对他这个行为我不能不感动。 金光使点点头道:“是的。大人只身赴险属下本应相随,只恨功夫粗浅,反成累赘。属下蒙大人救命之恩,又受再造之德,竟无以为报,这灵珠请大人万万收下,不管有用无用,也能让小人心内稍安。”说完跪倒在地。 “好,那我就收着了。只是你一身本领全赖此珠,给了我你怎么办?”我把灵珠接在手中问道。 “请大人放心,我这红鱼城虽然鄙陋,定不敢亏待金光使。”王大美在一旁笑着说,“属下也有一物要赠与大人。” “城主也要送体内灵珠么?”金光使见王大美也送东西,不禁有点酸,尖着嗓子问。 王大美只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打开盒盖,内里被一方红绸罩住,他双手将盒子递送过来。我伸手接过,把红绸一掀,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肉球,在那不停跳动着。 |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禀我主,属下今晨送我主去店铺后,卫兵抓了个窃贼,从他身上搜出这个东西。我见此物不似凡品,便问他从何处得来,他开始嘴硬不说,我下命动刑,他吃不了痛,才如实招供。” 王大美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人叫胡力海,是个惯盗,专门挖坟掘墓……” “等等,听这名字,此人似是从人间而来。”人间的姓名,云语是直说不译的,所以我一听就断定这是个凡人。 “我主英明,胡力海确是个凡人。”王大美赞道。 “那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定有番奇遇了。” “是的。他在人间时是祖传的盗墓手艺,走南闯北,挖了不少好东西。后来不知从哪得了一本古书,记载了一处魔王的地穴,他作死去挖掘,谁知这魔王并未死去,只是休眠,将他活着带离人间,去了自己的阴轮世界。” “哦?抓他个凡人有何用?”我不解地问。阴轮世界也在北天域下,从性质上看也属魔界,但民风淳朴,从不生事。 “据他供述,阴轮世界界主太苍大帝有一只火犬,是个灵妙之兽,一直跟在太苍大帝左右。忽一日此犬萎靡不振,不思饮食,大帝找来医人诊治,才发现它的心居然不见了!” “哦?被人吃了?”金光使问道。 “不是,这火犬是个育宝之兽,太苍养它也是为了取宝,而它的心就是它育的宝贝。此宝每过三千年才长一两,因此极是珍贵。这心久受日精月华,居然也成了气候,趁火犬睡觉时从它口中偷偷跑了出去。太苍大怒,举全国之力寻找,一年下来竟一无所获。”育宝兽其实人间也有,比如牛黄狗宝猪砂都算,并不是很稀奇的物种,火犬不过高级一些罢了。 “他们抓胡力海定是为了寻狗心了。”我笑问道。 |
“我主高明,正是为此。那宝贝灵动异常,藏在密处无人知其方位。太苍寻宝心切,赐给他一只黑鸟,让他可以在阴轮世界自由来去,又给他服下了很多灵药以提高他的能力。胡力海说自己整整找了两年,才在一处深潭底部发现了它。他见多识广,知此宝万年难遇,竟动了私心把它藏在怀中,纵黑鸟离开了阴轮世界,误打误撞逃至此间。” “这东西有何用?”我端详着不断跳动的红心问。 “据胡力海说,此物有重塑阴阳之功,再造乾坤之妙,具体功效他亦不知。”王大美拱手道。 “哦?即是如此,他自己怎么不吃?”金光使问。 “他自知福慧浅薄压不住此物,冒然吃下反受其害,所以想寻个缘主,高价出售。” “嗯,难得你一片忠心,”我把红心从盒中抓出,才看到此宝有眉有眼,竟像个活物,心知确是个重宝,便不再犹豫,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这小东西在我腹中仍不老实,不断上下窜动,我暗运真气去压,红心噗地一声被碾碎,那感觉就如同吞下火罗红丸一样,一道极强的真元如开闸洪水般涌入周身百骸,一股烈火从头顶百会穴喷涌而起,将望天阙的屋顶烧得焦黑。 “我主,感觉如何?”王大美见火光吓了一跳,怕献了假药,忙关切地问道。 “很好,”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这狗心居然比红丸见效更快,未及运功调养已然恢复了三成功力,长出一口气对王大美道:“此番若能凯旋而归,你是首功!” 他听了忙叩首谢恩,回道:“此宝非属下之能,实是大人之福。红鱼城数万年来未曾见过这样的宝贝,怎么大人就能遇到呢?” 我一想也对,而且这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决心去阴山城的前一日得到,不是天意还是什么?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命运并没有抛弃我。 我担心金光使尴尬,又对他道:“你献体内灵珠,出力不小,待日后一并封赏!”金光使翻身跪倒,不住叩首谢恩。 我让二人平身,王大美见时候不早,便命侍女端来酒菜,我们三人便在玉石桌旁吃了起来。 刚吃几口,有人来报说那两个假伙计已将黄金取回,现放在店中。我对王大美说这钱就留给两位谭波商人吧,他回答说这个自然,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席间金光使又给我讲了一些在阴山城需要了解的情况。他从前主要负责守护王城内城北门,手下有四千精锐阴兵,平日居于内城北的黑风府中;每月初一十五要去王宫给圣王和圣母请安,每年有四次演武大会等。我虽不耐烦记这许多事,也知他一片好心怕我露出马脚,便耐心地听他讲完。 用过午饭,二人一起同告退,我紧闭房门,打坐调息。火犬之心甚是玄妙,只一个时辰,我的功力已恢复十之六七,此时丹田外气才渐渐散去,看来药效尽了。可惜此心只有一颗,要是再有一颗我的功力定会复原,不过现在七成力量也已足够。 |
到了晚间,王大美又来到望天阙,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卫兵,每人都背着个大包袱。 王大美先施礼请安,又让二人放下包裹,自己逐一打开,顿时满屋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我问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一笑说是商人们平日给的孝敬,要我带在身边留用。我简单看一下,有南天霜虫吐丝织就的绸衣,红龙鳞片攒成的铠甲,五彩鸟羽做成的披风,鸡蛋大小的各色珍珠等,俱是稀罕之物。 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又不好拒绝,便捡了一颗红色的明珠收在怀中,对他说:“心意领了,但此行必要轻装,这颗珠子看着可爱,我留下了,其他东西用不上。”他不好勉强,让二人把东西又背了出去。 当晚我再次运功打坐,本以为还能再进一步,可先后换了几种吐纳调息之法功力也没有丝毫提高。看来在没有外力辅助的情况下,我的身体也只能恢复到这个水平了。 第二天一早,我先同王大美和金光使作别。虽是主仆关系,可几个月相处下来彼此间也颇为不舍,二人少不得坠下几滴男儿泪。 离了红鱼府,我只身来到龙肝店等候铁手兄妹。从早上等到中午,他们一直没有露面。我心中暗惊,难道二人看出了破绽,提前回去了?忙凝神探查,还好,二人的气息都在附近不停晃动,看来还在购物。 没办法,说好在此见面,我不可能主动去找他们,只能干等。 直等到下午二人才姗姗而至,铁手一进来就满脸歉意地说:“本想早点赶来,可带来的钱尚未用尽,圣王交代钱不花光不能回去,没办法只好拼命采买。” “现在是花光了?”我看着他手中沉重的皮袋问。 “嗯,只留了不到十两,不过也没什么花销了。 |
圣将军的事理清了么?”铁手反问。 “连夜都办好了,这家店给了我在谭波国结识的一个朋友,两千两金子也抵了货款,这段日子算是白忙了。”我皱着眉道。 “圣将军重情重义,在下定如实上报,圣王定会重重赏赐将军。” “不用什么赏赐,我若贪图财物就不会冒险回去了,在这做个太平商人不是很好。” “是是,圣将军衷心可鉴,在下甚是钦佩。若无别事就随我走吧!” “好,走吧。”我作出不舍的样子四下看了看,重重叹了口气,随他走了出去。 我们三人离开龙肝店,直奔二人住的凌云客栈,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 那只青鸾就拴住客栈的马圈里,虽说叫马圈,但里面多是各人带来的各种能飞的异兽,还有几匹轿马,它在这里也不算委屈。 铁手让伙计进去把青鸾牵了出来,然后和离若回房收拾了下东西,过了好一会才提着四个蛇皮袋走了出来。离若居然化了淡妆,走路也扭扭捏捏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铁手来轻拍了一下鸟头,青鸾乖巧地张开鸟嘴,铁手提起袋子它口中塞去,塞一个青鸾吞一个,转眼功夫四个袋子就都被它吞了,这奇怪的运输方式把周围几个过客看得目瞪口呆。 塞完了东西,铁手拉着离若上了鸟背,冲我朗声道:“圣将军请上青鸾,随我们一同回王城吧!”我点点头,纵身跃了上去。 因为红鱼城是个封闭空间,不能直接起飞,所以铁手先驱鸾鸟来到城门。 王大美显然已事先交代过了,守门的将士见到我们纷纷闪开,让出了一条道路。铁手还以为是对他的尊敬,拱手向众卫兵道了声谢,口诵密言,青鸾一声长啸振翅飞起。 |
这大青鸟速度还算快,眼前的星空不断后退。我见自己身体在虚空中不断闪着金光,怕露出破绽,便暗动心念给自己加了两道禁制,封住自身大部分气息以瞒过阴山王。 鸟背羽下有个气囊,不断向外吹出气体供乘客呼吸。铁手兄妹修为甚低,在虚空中无法开口说话,只坐在那凝然不动。我在虚空中虽言行无碍,但为了不让二人起疑,也只能装出说不了话的样子,陪他俩枯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一座黑森森的大城出现在下方,不必说,阴山城到了。 青鸾又是一声清啸,扇着巨翅缓缓落在王宫前广场之上,早有十几个黑甲卫士跑过来给铁手请安,铁手点点头,吼了句兽语,命青鸾吐出腹内囊袋中寄放的物品。卫士们井然有序地一一背起,又悄然无息地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广场我有点茫然,上次就是在此中了阴山王的算计,弄得不人不鬼,差点死了。这次回来定要新账老账一起算,阴山王,你就请好吧。 “今天这里人好少啊,”离若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铁手也颇为奇怪,附和道:“是啊,往日此时至少会有几百人,今天是怎么了?” 我刚想说话,王宫内忽然传来一阵鼓声,震得大地跟着不断颤动。接着王宫大门缓缓开启,两队黑铠卫士奔走而出,直冲到我们面前才左右分开,默然侍立。 “圣王出来了,”铁手小心地提醒我,我点点头,向王宫方向看去。果然,阴山王骑着一头纯白色的雪兽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铁手和离若忙翻身跪倒给他请安。我动念探查,阴山王的气息竟比上次见他时强出很多,单凭自己修炼是绝对无法实现的,看来我在红鱼城这段时间他又吃了什么心了。 雪兽在距我们一丈远处停了下来,阴山王轻飘飘地一跃而下,俯身将铁手搀起,又命离若站起来,满脸笑意地说:“坛主和令妹辛苦了,为公主婚事万里奔波,我与圣母都甚感恩。所余钱财不必缴回,就赐给你们吧!” 我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铁手兄妹以为带的钱都得花光呢,谁知居然还可以留下。 |
铁手也颇为意外,面露尴尬地回道:“为圣王圣母办事,实为属下三生之幸,何劳圣王圣母挂念。”圣王听罢哈哈大笑,然后扭头问我:“看阁下装束似是我阴山城民,敢问姓字名谁,现居何地?” 我刚要回答,铁手却抢先道:“回圣王,此人正是在圣王与玄龙一战中失踪的黑风圣将军!” 阴山王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黑风回来了,我心甚慰!”我知道按礼我该跪拜于他,可我何等身份,如何肯自轻自贱,只微一欠身道:“谢圣王,这一年来属下无不时刻思念故国,思念圣王圣母,今日终尝所愿。” 尽管我已经在尽力模仿金光使的声音语气,但他听了还是一愣,不知是不是听出了破绽,半晌方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好,这一年我和圣母又何尝不想你,回来就好,四将军终于全了。” 他还真沉得住气,真正的黑风已被他砍作两段,现在见到了我这个假的,根本没问是怎么复原的,甚至连一丝惊奇的表情也没有。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再怎么阴险我也绝不会上当了,我特别好奇他将怎么过我这一关。 阴山王见我没说话颇有些尴尬,又不好开口训斥,寒暄几句后转身回宫了。铁手兄妹又伏跪在地送他,待他走远才站起身来。 铁手看着我问:“圣将军离开只一年有余,怎么就忘了君臣之礼?”我知他是怪我没叩拜阴山王,又不能告诉他我是假的不用拜,一笑回道:“乍见君颜太激动,忘却了,下次定然补上。”他点点头,拉着离若走了。离若不断回头看着我,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不知该去哪里。我的力量虽没有完全恢复,但消灭阴山王还是绰绰有余,可我是该直接走进去用剑劈死他,掏出他心脏找回我的那一块残心,还是先去黑风的府邸,伺机而动? |
纠结是我的致命弱点,经常把简单的事情搞得万分复杂,难以收拾——这其实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吧。 这时广场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看来刚才是为了迎接铁手才临时清场的。有几人颇有探息之能,在远处对着我指指点点。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便下定决心先找到黑风府安顿下来再说。 我虽没去过黑风府,但那里他住过很多年,定留有他的气息,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 黑风的府宅颇为阔气,单是院墙就比周围的民宅高出很多。只因其失踪已久,门前只有两个阴兵无精打采地把守着,不知是不是他从前的部下。 我径直来到门前,守卫看到有人过来立时紧张起来,厉声问意欲何为,我笑着说我要回家,二人愣住了,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又相互看了一眼,感觉我正是失踪已久的黑风,一同跪倒为我请安。我忙将他们搀扶起来,学着金光使的语气问:“这一年来府里如何?” 一个瘦高的守卫回道:“主子,你走后不久圣王就把府中的人都调走了。现在除了我们二人外,就只剩个修剪林木的老头子,一个做饭的大娘。不过主子回来就好,黑风府又能像以前一样热闹了。” “我们老哥俩日夜盼主子归来,今天总算盼来了!”另一个矮一些的接口道。我刚要说两句安慰的话,身后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一队精壮的阴兵跑步赶来,为首一人对我微一点头,高声道:“属下扎戎给圣将军请安!” 我还没开口,瘦高个先问道:“扎统领,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看来他们认识。 |
“奉圣王口令,前来护卫圣将军。”扎戎一脸严肃地回答,然后居然不等我说话,向后一挥手,阴兵便一分为二站在大门两侧。扎戎阴险一笑,对两个卫士拱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眼下无需二位再做什么,请回营待命吧!” “这是……”瘦高个还想说什么,扎戎却摆摆手不耐烦地说:“快去快去,难道还要本统领亲自送你们么?” 瘦高个不敢再说话,叹了口气和矮个子走了。待二人走远,扎戎又嘿嘿一笑道:“圣将军,请回府吧!”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见他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非常厌恶,可也不能直接弄死他,只好迈步走了进去。院里种满了不知名的参天古树,枝叶都是黑的,结满了硕大的黑果,也不知能不能食用。我无心观赏,直接向将军府走去,扎戎在身后紧紧跟随,生怕我跑了。 很快我便踏进了府门,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厅堂虽大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瘦弱的黑虎趴在地上睡觉。 “圣将军久不回府,下人也就怠慢了,待属下回报圣王,定会严加处置!”扎戎也觉得这地方太破,不好意思地说。 “不必,稍后我命人打扫下就好。我有些倦怠,你退下吧。”我心想总共就剩俩人,命令谁? 他虽然是来监视我的,但名义上我还是圣将军,他只是个小小的统领,面上不敢不从,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我走到黑虎身边,它甚是警觉,从地上一跃而起,口中发出阵阵低吼。我念了句驯兽的口诀,它马上安静下来,趴在地上化作一张虎皮椅。 这种能变成东西的动物统称化兽,和红鱼城的轿马类似,都是后天经人改造过的,并无太多神异,只是一种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
我呆呆站了一会,觉得索然无味,又移步来到殿后,三转两转找到了黑风的卧房。房门开着,里面也是一派萧条,不过还算干净整洁。我刚走进去,一个白衣老妇便匆匆跑了进来,一见我倒头便拜,为我请安。 我并不认识她,不过应该就是卫士说的那个做饭大娘吧,便让她先起来。她关切地问我饿不饿,我摇摇头说想一个人静一下,她答应一声就走了。 我猛然想起一事,便叫住她问道:“公主何日大婚?” 老妇答道:“回主子,就在明日。” 我万没想到婚期如此之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仍不动声色地问:“那暗界的女婿住在哪里?” “主子是问那个龙鱼太子吧?住在圣王宫旁的龙鱼府内。” “龙鱼府?我怎么没听过?” “回主子,龙鱼府是圣王为姑爷新建的,说是姑爷与公主大婚后就在那里长住。”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老妇微一欠身,又出去了。 长途奔波后我本想稍微休息一下再行动,可听闻明天绮月就要嫁人,心中不禁激动万分,无数个念头从喷涌而出。最先闪过的就是提剑直接去龙鱼府杀了那个狗屁太子,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是黑风将军,还不能太早暴露,若被阴山王察觉再跑了就麻烦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潜入龙鱼府看看情况再说。 我屏气凝神探查四周,这一查方知阴山王已经派人将整个黑风府包围了,显然他根本不认为我是黑风,只是没有道破而已。再往远处查,王城内气息非常杂乱,但有两股最强,一股非常熟悉,正是阴山王,另一股却不知是谁。除此外还有一道阴柔的气息,正是我那朝思暮想的绮月公主。 我探查完毕便强开一道禁制,念动真言,化作一阵清风离了黑风府,直奔龙鱼府而去。 |
龙鱼府距王宫很近,规制不大却很精巧,门前侍卫林立戒备森严。我随风而入,这些守卫层次甚低无人察觉。 府内有一正二副三间殿宇,两股最强的气息都在正殿。我收法现身,小心潜入殿内,虽有些侍从侍女来回走动,却如何看得见我。 我屏息而行,在一间偏室内发现了圣王,正和一个容貌奇丑的年轻人对饮。小伙子披着一件玄色大褂,双眼暴突,嘴唇甚厚,形容极是古怪。 我运神查之,这家伙真身果然是个似龙非龙,似鱼非鱼的东西,应该就是龙鱼太子了。阴山王真是瞎了眼,居然要把自己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这么个东西,看来真的急眼了。 不过龙鱼太子的气息明显要强过阴山王,估计阴山王也是看中这点才狠心把绮月嫁他的吧。 我屏息趴在窗前向内观望,只见龙鱼太子为阴山王倒满了一杯红色的酒,又给自己满上,瓮声瓮气地说:“岳丈,这酒是我父王用国中一眼血泉的血水,佐以乌芝国国王的心肝酿制而成。血水五百年才喷涌一次,乌芝国国王更是暗界有名的高手,所以这酒虽称不上极物,也算难得。喝一杯益寿延年,饮一口身轻体健。请岳丈满饮,小婿先干为敬!”说完龙鱼一仰头把酒干了。 阴山王干笑一声道:“多谢亲家美意,那本王就不客气了。”说完也将血酒一饮而尽,咂着嘴赞道:“果是好酒,算得上缘物了。”龙鱼一笑道:“岳丈谬赞。” 圣王吃了口肉又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也有一坛好酒,不遇真人不敢私享。趁此吉时与我同饮了吧。”说完拍拍手,一个侍女托着个红色的坛子走了进来。 此女容貌甚美,身姿婀娜,对二人欠身一礼。龙鱼目不转睛地盯着,完全不在意面前的老丈人。阴山王轻咳一声,龙鱼才收回目光,尴尬一笑道:“阴山城人杰地灵,单一侍女就把我的宠姬比下去了。” |
原来这小子是有媳妇的,阴山王也许早就知道,不过并不介意,端起坛子为他斟满。这酒也是红色的,只不过龙鱼的酒是鲜红,这个是暗红。随后自己也倒了一杯,笑道:“你的酒虽好,却比不上这坛。” “哦?”龙鱼拿起酒杯闻了闻,问道“此酒有何妙处,还请岳丈赐教。” 阴山王端起酒杯,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这酒也是血酒,却比你那乌芝国王的心肝难得百倍。” “此事当真?”龙鱼并不相信,“天下还有此等奇物?难道是某种异兽的血?” “不是,”阴山王得意地笑了起来:“异兽算什么,这是北天侯的血!” “北天侯?是那个当初将父王打成重伤的北天侯么?”龙鱼听到我的名号一下激动了,厚重的嘴唇不断颤抖。 “正是,”阴山王转动着酒杯道:“一年前,北天侯隐息潜入我阴山城欲图不轨之事,被我觉察……” “岳丈,这厮欲行何不轨之事?”龙鱼打断道。 “自然与绮月有关。” “莫不是要强抢公主?” 阴山王无耻地点点头,龙鱼再也按捺不住,用力砸了下桌子,震得屋子直晃,“这厮先伤我父又谋我妻,真真欺人太甚,我若不能生啖其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阴山王作出同情的样子:“贤婿不必恼怒,你父王的仇老夫已然替你报了。我既发现他混在城中又焉能容他,找个机会同他较量了一番。谁知他空有天侯之名却无其实,几回合下来就重伤跑掉了,留下了一地血肉。” 阴山王这段话除了我重伤流血外,连标点符号都是编的,龙鱼人虽粗鄙却不傻,问道:“这北天侯倒是常听我父提起,说他实力只在西天侯之下,手中黑玉剑更是万年难遇的奇宝,发起狠来天下难逢敌手,怎能如此不济?” |
阴山王也觉得编的不太成功,改口道:“他也不是一点能力没有,招数上胜不过我便同老夫比拼真元,从上午一直拼到中午才逐渐不支,被我血灵神功打得支离破碎。老夫本想再发一招结果他,谁知他尚存一丝灵力,化金光而去。老夫也纵祥光追赶,奈何他跑得太快没有追上,只好收起他的血肉,酿成这坛美酒。” “他跑到哪去了?”龙鱼瞪着一双鱼眼问。 “我也曾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找到,估计多半已重伤不治了。” “死了?真便宜了他,否则我定要手刃此贼!”龙鱼有些失望。 “贤婿一片孝心甚是可敬,我没看错人,绮月跟了你我也放心了。来,同老夫满饮此杯!”说完一仰头,把我的血酒干了。 看到此处我早被气得浑身冰冷,当即就想冲进去把二人剁碎泄愤,可还是忍住了。我的任务是取心,不能逞一时之快而坏了大事。 龙鱼太子却没有喝,放下酒杯慢慢跪倒在阴山王面前,泪水夺目而出,瓮声瓮气地说:“谢岳丈大恩大德,小婿永生难忘!”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举动把阴山王吓了一跳,忙将龙鱼扶起,问道:“这何苦来?你我已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大礼!” 龙鱼回道:“家父从前为他所伤,小婿一直深以为恨。我数次欲为父报仇,他老人家都说我火候尚浅,不可妄送性命。今日方知岳丈已将此贼酿成血酒,家仇一朝得报,小婿怎能不感激涕零?” 阴山王一笑道:“此等小事贤婿勿要挂怀,先把酒喝了,饮一口天侯血酒,胜似万载苦修。满饮此杯,与老夫共掌王城!” |
龙鱼擦了擦眼睛回道:“岳丈之命小婿岂敢不从,只是如此金贵之物,小婿命浅福薄,只怕消受不起。” 听了龙鱼谦辞,阴山王面上浮起一股黑气,须臾即散,笑道:“一家人何必客气,快满饮此杯涨些功力,再论守城大计。” “岳丈既如此厚爱,小婿也就不客气了,”龙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道:“真是好酒,一口下去腹中如火一般热。北天侯,我虽不能生啖汝肉,却也痛饮汝血,快活快活!岳丈,您说那两个对头现身在何处?小婿不才,今日便可一会!”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阴山王阴险一笑,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便是。” “休息?不必。小婿已有准备,此去定会将二人……”龙鱼话说了一半,忽然双眼翻白僵住了。 “你真是不知深浅,天侯血酒你也敢喝。此物虽有强体增功之效,却含禁制无数,你不知化解之道,喝了便是自寻死路!”此时阴山王已完全换了副嘴脸,横眉立目,杀气腾腾。 “什,什么?”龙鱼身体虽动弹不得,嘴上还能勉强说话,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为何,为何让我,我喝它?” “为你那颗心!”阴山王狞笑道:“你虽不足齿数,好歹也是一国太子,吃了你的心也可增些修为。我现在已有云世之心,再吃两颗便可无敌于天下!” “你,你在,在凑三,三界心!”龙鱼露出极恐惧的神情。 “嗯,你小子看起来如痴似呆,知道得还不少,如此更留你不得。”阴山王边说边缓步向龙鱼迫近。 “圣,圣王,”知道阴山王在算计自己,龙鱼的称呼也变了:“我,还有一事,不明,若不,不说,死,死不瞑目!” |
“问!”阴山王一声怒吼。 “杀了,我……你那两,两个仇家,怎么,怎么办?” “哈哈,吃了你的心,我还怕他们么?就是不吃,我和那残废的玄龙也有得一战!”说罢张嘴吐出一颗圆溜溜的红珠,我以为是赤鳞兽的赤火灵珠,定睛一看才知是白鹏的日月珠,心中一紧,难道白鹏已被他所害? “你看这是什么!”他将日月珠托到龙鱼面前。 “我,身居暗界,不,不识此物。” “这是北天侯麾下白鹏将的护体灵珠,谅你也不认识。那日白鹏也重伤坠地,我便先夺了此珠,正要结果它,却被它抓了一下,振翅逃走了。云宫诸人能耐不大,逃跑的本领着实不小。” 原来白鹏没死,我顿时松了口气。他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七王闹云宫时若不是他从天而降,那断生蚺恐怕连云宫都一口吞下去了。他如果不在了,北天阙的实力要大打折扣,我在帝君和其他天侯面前也没了体面。 “好,好,原来,一切都,都是骗局,你根本没想,想把公主嫁给我,”龙鱼吐了一口浊血,“你要,要我的心,我,这就给你。”言罢张开嘴巴,咕噜一下,一颗暗红色的心器脱口而出,在空中不断跳跃着,发出蓬蓬的声音。 阴山王见龙鱼把心主动吐了出来,不禁笑道:“嗯,算你知趣,这样免去多少折磨。”伸手就要去抓,谁知此心却剧烈地抽动起来,自己烧着了。 “云世,人间,暗界,这三处的心你都得着了?”龙鱼没了心,经脉不再受制,说话一下利索了。 “还没。三界心中,本是云世之心最难得,谁知……” “你随便抓个云兵云将吃了心不就可以了?”龙鱼打断道。 “非也。你以为三界心这么容易得?那样的话我早就成功了,还用得着千般谋算?”阴山王笑道。 |
“那究竟什么样的心才算数呢?”龙鱼追问。 “反正你快死了,我就不妨告诉你。所谓三界心须是各界王者之心才好,你修为尚浅算不得王者,所以你的心烧了也就烧了吧。你父王巨赤马的心才算得上真正的暗界心,我设此计本想引你父出来,谁知把你这个毛头小子引出来了,枉费我一番心血。”见龙鱼已经半死,他毫无顾忌地将心中秘密与筹划和盘托出。 “若是我父亲来,早可看透你的伎俩,定会将你碎尸万段!”龙鱼不愧是暗界中人,实有几分骨气。 “哈哈!他来也是一样。你也别急,我杀了你,你父巨赤马定会亲自为你报仇,那时再吃他暗界之心不迟。好啦,看你现在也不好过,我就发发善心,送你上路吧!”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刀,对准龙鱼的脖颈刺了过去。 “等等!”无心的龙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原来你也怕死?还以为你多硬气呢,不过晚了,汝心就在眼前,我焉有不吃之理?”阴山王阴阴笑道。 “你看我的心,”龙鱼声音微弱下来,一双鱼眼也已开始发直,说话声音却带了旋律,犹如唱歌一般:“它烧了,化作青烟,飞到天边,落去暗界,回我故国,告我父王,何人杀我!”话音刚落,一颗红心猛然爆开,心血喷了阴山王一脸。 阴山王立时大怒,挥刀向龙鱼刺去,这一下又快又狠,龙鱼如何躲得开,金刀正刺在颈上,龙鱼动也不动,看来已经气绝。 “这小子看起来如此蠢拙,居然还有几分才气,只可惜这颗暗界太子心没吃到。”阴山王抹了抹脸上的血,把金刀抽了出来。 龙鱼虽然已死,却仍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阴山王。尽管阴山王心狠手辣,毕竟做贼心虚,被盯得心里发憷,对着他的身子狠踹一脚,龙鱼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阴山王念了一段咒语,龙鱼衣甲皆碎现了真身,果是一只龙头鱼身的怪物,浑身金鳞,烁烁生辉。鱼口缓缓张开,一股浓稠的血液汩汩流出,顿时满屋尽是血腥之气。 |
“心虽未得,血不可弃。”阴山王嘟囔着,趴在地上开始舔食龙鱼吐出的污血,口中嗬嗬作响,好像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见他这幅丑态我不禁一阵作呕。阴山王眼下的实力仍不足与我一战,但比第一次见他时已强过十倍有余,再任由他发展下去怕早晚会超过我。 我现在该怎么做?进去杀他剖心,拿回自己那块是上策,但我真的要把事情做绝么? 简单说,我杀了他容易,但绮月永远不会原谅我。最好还是找个折中之法,既能拿回自己的心回云宫复命,又不会让绮月伤心。 阴山王喝得很快,眨眼功夫满地的血就被他舔舐得一干二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对着龙鱼的脖子咬了下去,吸吮他体内尚未流净的血液。 这恶心的场景再看下去我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便屏住呼吸,轻轻地离开了龙鱼府。 夜色正浓,一轮昏黄的圆月挂在天边,街上行人稀疏,一派落寞景象。我无心鉴赏,仍化作一阵清风回到黑风府。果不其然,府外聚集的阴兵已有千人之多,而且还有人不断围过来,将黑风府围得铁桶一般。 我不敢大意,在空中停下凝神探查,发现阴兵人数虽多,却没设禁制,才放心地飘入殿内,现了原身。几个正在清扫大殿的阴兵见我忽然出现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请安。我没心情搭理他们,略一点头便向殿后走去,回到我的卧房内。 我刚要宽衣躺下,一个白皙瘦弱的女子无声无息地飘然而入,我抓起黑玉剑一下抵住她的脖子,逼问道:“你是谁,深夜来此是要行刺本将军么?” 虽然剑锋距咽喉不足半分,她却毫无惧意,惨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用娇柔的声音说:“圣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才一年时间就把月奴忘了么?”说完,用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不断看着我。 月奴?没听黑风提起过,想来是他的相好,闻听黑风归来特来相会的。我忙把剑撤回,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你,抱歉,我一时紧张竟未认出。” |
“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多疑,”月奴并不恼怒,伸出小手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口热气。我不知二人到了何种地步,不敢唐突,只好任其摆布。她将我轻轻推坐在床榻之上,柔声道:“夜已深,让月奴服侍将军就寝。” 就寝?看来这小丫头真的是黑风的相好,我忙后退两步正色道:“我,我现在还不休息,刚回王城,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月奴小嘴一撇,委屈地问:“怎么,只一年不见,圣将军便嫌弃我了?” “岂敢岂敢,只是,我现在真的有事,明日还要面见圣王,今晚须要完结。”我结结巴巴地编道。 “既如此月奴就不打扰圣将军了,将军注意身体,切勿操劳过度。”她欠身一礼,又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卧房。 看来二人虽是情人,也有上下之别,这丫头竟然如此通情达理,真让我羡慕。 待她的气息逐渐远去,我才长出一口气,来到床边躺了下来。本想在天亮前抓紧时间睡一觉,可刚一闭眼,阴山王那罪恶的嘴脸便浮现出来,让我心气难平。无奈只好又坐了起来,用缎被擦拭着黑玉剑,越想越气,几次欲冲到龙鱼府把阴山王直接干死,我的残心不取也罢,反正自己也死不了。 “怎么,圣将军睡不着么?”一个轻柔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没等我问又是谁,一位白衣女子已经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边,长发低垂,把脸盖得严严实实,像极了恐怖片里的贞子。 |
我虽有通天彻地之能,猛然见到这样打扮的女人也不免吓了一跳,从床上一跃而起,紧紧盯着她问道:“你是人是鬼?” 女人见我这副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怎么,天侯怕我?” 听她居然道破我的身份,心中又是一惊:“你是何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天侯真是贵人多忘事,一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她娇笑道,说话的声音语气和月奴一模一样。 “你是月奴?” “你才是月奴呢,”她伸手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副精美绝伦的脸庞,“你看我像月奴么?” “啊!”我一下呆住了,“南天侯,怎么是你?”原来这女子正是南天侯琉璃尊陈嫣儿。 “不是我还能有谁,”她白了我一眼笑问:“怎么,还有其他人不请自来么?” 听她语气中颇有妒意,我忙道:“怎么会呢,我初来此地,谁都不认识。而且我假冒他人,就算来人找的也不是我。刚才便有个叫月奴的女孩来找他,被我赶出去了。” “什么女孩,傻瓜,那就是我,”陈嫣儿满面绯红,“这都没看出来么?平日挺伶俐个人,怎么遇到那魔家女就跟掉了魂似的?” “月奴也是你啊?怎么一点都不像?”怪不得她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我易换容颜又掩了气息,你现在又被迷了心窍,怎能看出来?何况我也没你什么心在这。” “不是不是,是我一时疏忽了,”我辩解道,其实我从未对陈嫣儿表示过什么,完全没必要解释,“否则怎能辨不出你的样子。” “好啦,我信。不过你如实告诉我,为何放着天侯不做,只身来这此给阴山怪当个护卫?若有半句假话,我扭头就走。”陈嫣儿正色道。 |
“我是想伺机逼住阴山王,拿回我的那片残心,这也是帝君之命,那日你也听到过。”我答道。 “就没其他想法么?”她盯着我的脸。 “这个,这没,没有的。”我的脸有点发烧。 “看把你吓的,我算是什么,有什么资格问你。我们都知此事是你劫数,谁也没办法帮你,只能靠你自己。这个东西你拿着用吧,或能助你一二。”陈嫣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镜子,递给了我。 “这,这是映天镜?” “是的,眼下我也没什么用,先留给你吧。”她小脸通红。 “这是你的护身至宝,云宫诸宝最为第一,我何德何能,如何敢要?”我有点诧异,也有点感激。 “你爱要不要,”她小嘴一撅,“你这人活该受气,人家对你百般欺辱,你还,还这么一往情深,任我做什么都没用……”说到这里她眼圈已然红了。 我最受不了女人的泪水,忙抓过金镜揣入怀中,又对她深鞠一躬道:“我要我要,谢天侯的大恩大德,此恩没齿难忘。” “我可是背着帝君借你的,你万要小心,别弄坏了。”陈嫣儿见我收了镜子,心内欢喜,笑颦如花。 “天下诸物,映天金镜最为坚固,如何能损其分毫?天侯放心吧,定然完整交还。”我笑着说。 “那可不一定,你要弄坏了又如何说?”她又撅起了嘴巴。 “若损半分,任凭天侯处置。” “好,君子一诺千斤,我此次擅离天阙并未上报帝君,现南天无主不能久留,也该走了。你自己,自己,万要小心,别再被骗了。”她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念动真言化金光而去。 |
我虽早知她对我的心意,只是她一直未道破,我也只能装傻。她今日竟冒险前来送宝,爱慕之情已然表露,就等着我回应了,可惜我现在的心思都在绮月身上,实是不敢轻易对陈嫣儿轻易承诺什么。 这里还有个很复杂的问题。如果我和她好了,那么我们二人便周天有半,势必引起帝君的无端猜忌。 天侯和帝君的关系非常微妙,几位天侯都有摧天毁地之能,若有不臣之心就会非常麻烦,所以对几位天侯都是金盘开示的结果。尽管如此帝君也不放心,不仅在各天阙安插眼线监视我们,还严谨天侯间私下联系,以防乱天之祸。 总之我和陈嫣儿如果有什么超常的关系,绝不仅仅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黑玉剑可以说是天下最锐利武器,而映天镜则是最坚固盾牌,现在这一利一坚两件至宝都在我手中,普天之下我真不知道还有谁是我敌手了。我也没必要在此地空耗时日了,明天就去找阴山王取心,好早日回去复命。 至于绮月公主,水性杨花又心肠歹毒,若再敢出来阻拦我定不轻饶,这次绝不会心软,重蹈覆辙。 主意已定,我便安心地躺下,一觉睡到天明。那做饭的老妇悄然而入,把早餐摆在桌上便施礼退了出去。我起身一看,有阴山黑麦做的馒头,晶莹如玉的白米粥和一碟小咸菜,还有一壶米酒,虽不丰盛却很精致,让人很有食欲。我正好也有些饿了,很快就一扫而空。 吃完饭也无事可做,一大早也不想去找阴山王,便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蓄神。 入定后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功夫已到夜晚,又用过晚饭,先感知下阴山王的气息,确定他在王宫内,便又化一阵清风出了黑风府。 此时黑风府周围蚁聚的阴兵已有万人之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来阴山王对我还挺重视。这些阴兵都是泛泛之辈,无一人察觉有异,只有几只灵犬冲空中吠叫,很快被其主喝止住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我没必要为难他们,于是也不理会,直向王宫飘去。 距离不远,须臾间就到了。不知为何,王宫的戒备还不如平日,宫门大开,只有几个老兵守在门前。不过就算整个阴山城的军力在此也远非我对手,两个宝贝在手,我还怕有什么阴谋么?稍停片刻便飘了进去。 王宫也是一正二副三个大殿的格局,规模要比龙鱼府大得多,也华丽得多。我直接飘入正殿,内里颇有禁制,即便是我也很难再保持异态,便现了真身,直奔阴山王寝宫而去。 |
殿内侍女杂役甚多,见我忽然出现都吓了一跳,一个侍女喊声来人,四个高大的卫士立刻从远处奔了过来。为首一人上下打量一下,高声问道:“你可是黑风将军,擅闯王宫意欲何为?” 我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一下消除了他全部的记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上下乱看,好像在问:我是谁,我在这做什么? 剩下三个卫士不敢轻举妄动,呆呆地看着我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正殿的结构非常繁复,我走了半天才来到寝宫门前,朱红色的宫门紧紧关闭,但阴山王强大的气息就在里面,我暗暗高兴,心想还好没跑,省了我多少麻烦。 正欲破门而入,忽听耳后环佩叮当作响,转头一看,一袭红装的绮月公主正缓步向我走来。她淡施薄妆,秀目琼鼻,通体发出浓烈的幽香,姿容竟在陈嫣儿之上。 我自认绝非好色之徒,否则以我的身份能耐和能耐早就三妻四妾了,可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心里就跳个不停,不能自已。 “黑风将军可是来寻我父王?”她轻启朱唇,柔声问道。 “是的。”都到这份儿上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什么,直接扯下面纱,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那张绝美的脸。 她见了我的真容并不感到意外,微微一笑道:“一别经年,天侯别来无恙?” “我挺好的,你怎么样?”我很珍惜和她说的每句话,因为我知道五分钟以后,我很可能会成为她的杀父仇人。 “我也还好。深夜来此,是要行刺我父王么?”她转入正题。 “不是行刺,我只是来取回我的东西,你早该给我了。”我不敢再看她那星空般深邃的眼睛,怕自己沉迷进去。 “非取不可?”她的声音有些绝望。 “是的,这是帝君亲下的命令,你当时也在场。” 她神情凄然,从怀中掏出那根剧毒无比的血莲刺。这刺曾刺入我胸膛,饱饮过我的鲜血,比那日更显妖娆,暗红中透着黑光,显得神秘莫测。 “怎么,公主还想用它刺入我心?”我冷冷地问。 她苦笑道:“绮月怎敢再次冒犯,天侯之物绮月心中也有一点,这就取出还给天侯。”说完倒转血莲刺,对着自己胸口狠命刺去。 她这一下毫无征兆,我一直提防她出手刺我,万没想到她居然刺己,好在灵力已恢复大半反应奇快,闪电般扼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腕,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的那点我不要。” “那你为何要我父王的?”她神情悲戚,泪水夺眶而出。 “通过探息可知,我的心九成九在你父阴山王胸中,我有王命在身,怎能不找他要?” |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父王,天侯能否先,先放开我?”她红着脸道。 我听这话有些愤怒,心道你不是说要以身相许么,我这是为了救你才抓你的手,真以为我稀罕抓么?便一下松了手,刚想说带我进去,她脸色忽变,黑影一闪,手中血莲刺直向我面门刺来。她速度虽快又出其不意,可如何能伤我?我一口咬住黑刺,稍一用力便将刺尖咬断,噗地吐向一边,苦笑一声问道:“公主非要我死么?” 绮月面如死灰,默然不答。这时寝宫的大门忽然打开,里面传来阴山王那低沉的声音:“天侯请进吧,不要为难女孩。” |
我狠狠地瞪了绮月一眼,转身走进了寝宫。阴山王的寝宫比黑风府的要大出许多,地上铺着厚厚的金毯,踏上去如腾云驾雾一般;屋顶悬着几颗明珠,把屋子照得雪亮;玉案上摆着一个金色香炉,燃着两根粗大的熏香;一扇翠玉屏风摆在一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阴山律例。 寝宫正中一张大床,阴山王正半倚在床头闭目养神,我直接来到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心想以前因为绮月之故我屡次让你,现在绮月对我来说无所谓了,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我一笑道:“天侯先请坐。”然后又冲门外喊道:“给天侯看茶。”我也不客气,拉过一张红木椅子直接坐下,依旧笑咪咪地看着他。 “该来的总得来,只没想到会这么快。昨日我虽看出有异,却不知是天侯大驾光临,否则怎会委屈您住那破宅子?”阴山王语气平和,好像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否则也不会只派一万人看着我吧,”我冷笑道。 这时一位粉衣侍女托着一个木茶盘缓步走入,小心地将一杯热茶放在床边茶几上。她一回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铁手的妹妹离若!她之前在龙肝店见过我的真容,看到我也吓了一跳,呆在那里不动。 “看来贵客认识此女?”阴山王何等聪明,一下看出端倪,睨着眼问道。 “我们一起回来的,她自然认得我。”我轻描淡写地说,心想千万别因我的事连累到她。 “我岁数大了,昨日之事竟不记得,还望贵客海涵。”阴山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离若又看了我一眼,满脸通红地退了出去。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别绕弯子了,”我站起身来,拔出黑玉剑指着阴山王道:“你罪恶滔天,万死莫赎,单在我身上就用了多少手段,今日把账一起算算吧。” |
“好,那就算吧,”他下了床,仍不慌不忙地说:“只是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说!”我耐着性子道,我不认为他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天侯武功太强,在下也不会轻易束手,你我一战势必天崩地裂,我这小小王城怕是承受不住,如此难免生灵涂炭。天侯可否换个地方同本王算账?” “好,去哪儿?”其实现在就可以一剑劈了他,但那不是我要的,得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就去我平日修炼之地如何?”他脸上浮现一丝诡异之色。 “好,就去那。”我估计他说那地方会有一些禁制,但以我目前的实力没理由害怕,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见我同意了,阴山王点头道:“果是个心存善念的好汉子,在下敬佩万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玄石锥,对我晃了两下:“请天侯退后几步。” 我一见这石锥便知是个层次极高的奇宝,以阴山王的能耐是绝不可能得到的,不知是他师父还是背后那神秘人给的。 不过这东西虽然珍贵却没什么攻击性,何况我怀揣映天镜,天下又有何物能伤我分毫?当下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三步。 “多谢天侯。”阴山王高举石锥念起咒来,发音古怪不是阴山语,我居然听不懂。 我担心他暗起结阵,忙运功连开三道禁制,身上顿时射出万道金光,整个王宫都跟着震动起来。强大的气息迫得阴山王须发皆乱,但他高大的身躯却巍然不动,仍不停念着咒语。现在单凭气息我胜他百倍不止,所以也就任他念下去了。 咒语不长,很快念完一遍。我警觉地看着阴山王,他却没有丝毫变化。 “我以为念了咒你能长出三头六臂呢,原来是我想多了。”我笑道。 |
他也一笑:“天侯急什么,这只是唤出妙地的口诀罢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小漩涡出现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如风车般极速旋转着。定睛一看,里面深不可测,也不知有什么玄机。阴山王将手中五色玄石锥向空中一抛,石锥如有人托着一般缓缓下落,正插在漩涡之中,地面立时开始不住抖动。 “玄关之门已开,天侯敢进么?”阴山王采取激将法。 “有何不敢,你先进,我跟着。”我焉能示弱。 “我觉得天侯不敢。不过没事,我那修行之地是活的,天侯在此静候即可。” “阴山怪,”我最恨别人说我胆小,强忍怒火道:“别说和你去什么修行之地,就是比赛砍脑袋我都敢!” “方是我戏谑之言,天侯勿要恼怒。此地隐于苍茫之中,随处而动,无缘者万世难觅其踪。我也只能靠这五色玄钥与密咒相合才能将它引过来。” 这样的所在我还真没听说过,好奇心顿起:“你这修炼之地叫什么?” “名字虽有,现在却不能说,”阴山王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天侯进入后,我自如实相告。” “好!我等这地方自己来就好?”我感觉自己的话已然没有逻辑,哪有某个“地方”自己跑过来的。 当然阴山王父女说的话连语气助词都不可信,我也做好了被骗的准备,但心里也真的想见识下自己会跑的地方。 “对,那地马上就来,我已感其地气。”他仍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不急不缓地回答。 “父王!”身后又响起绮月的声音,“切不可同他交手,让孩儿来对付他!” |
我扭头一看果然是她,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根无头血莲刺,不知死活地向我后背刺来。 我出手如电一下抓住她的手,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禁制,瞬间她便凝滞了,一动不动,只用一双美目狠狠地瞪我。 “真是阴魂不散,我饶你数次还不知谢我,这次看你怎么办?”我觉得她实在太不知好歹了,所以禁制下得颇重。 阴山王见爱女被制顿时慌了,开口道:“天侯请放过小女,她不懂事……”话音未落,一道极强的白光闪过,地面似乎消失了,我刚要运功相抵,白光已经散去,寝宫也消失了,一片空旷洁白的世界出现在我面前。 阴山王这次说的对,那地方还真不请自来了。 放眼望去,这地方除极远处似有起伏的山峦外,看不到任何东西,果然是个清修的好地方。一个手指也动不了的绮月公主仍站在我身后,在她身后还有个人,正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正是铁手的妹妹离若。 “这就是你的修炼之地?”我问阴山王。 “正是,”阴山王并不十分高兴,对绮月道:“月儿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让你躲出去么?你回来做什么?”可惜绮月口不能言,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父亲。 “你怎么也跟来了?”我问离若。 “回,回圣将军,我奉圣王之命为将军倒茶,刚出门未曾走远,不知为何就来到这里。”她怯怯地回答。 我刚想嘱咐她去跑远点躲起来,阴山王抢先道:“看来此皆天意,月儿,父王尽快收拾这小子,再带你一同出去!”说完从背后抽出盘龙宝剑,怒喝一声向我刺来。 我见他来势凶猛也不敢怠慢,提气凝神举剑相迎。双剑相交火光四射,阴山王力气虽大,但毕竟实力一般,连人带剑被震出一丈开外。 “小子,上次差点没打死你,居然恢复得这么快,”阴山王舔了下嘴唇,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面露狰狞之色,一跃而起,举剑从上方劈了下来。 |
我本可先避开再趁机反刺,但我有意让他知难而退,便不闪不避,直接举剑上挑。阴山王体型虽大却极是灵活,猛然收剑后翻,足尖点地又直刺过来,我用剑架开,一脚踢去,他躲避不及正中胯部,一下摔倒在地,狼狈万分。 我虽知阴山王实力远不如我,却没想到胜得如此容易。刚要用剑逼住他交出我的残心,他却一张嘴,吐出个圆溜溜红灿灿的珠子出来,大喝一声,催动红珠朝我面门打来。 此物正是白鹏将军的日月珠,只是多了几分魔气,我不敢大意,忙矮身躲过。日月珠何等神异,在空中绕个弯又向我脑后袭来,我纵身跃起浮在空中,日月珠仍不离不弃地向上打来。我深知此物的厉害,一旦确定目标便会死缠不放,只好用剑去劈,希望能把它一分为二。 日月珠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瞬间凝滞不动,在空中滴流乱转。我见机会大好,伸手过去想要把它抓过来,珠子红光一闪,极速向下飞去。 我愣了一下,很快算出日月珠的目标居然是离若,暗叫不妙,我没有办法赶在日月珠前救她。情急之下真元猛然暴出,巨大的能量使得空间发生轻微扭曲,日月珠虽然宝贝,可毕竟没有生命,不知光线已经被我的真元扭曲,仍沿光路前行,擦着离若头发飞了过去,狠狠地砸在她面前的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我提气疾行,瞬间来到离若面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下将她抱起,她惊呼一声,没等说什么,日月珠又缓缓升到半空,红芒爆射,再次向我们打来。 我怀抱离若再挥剑相敌已是不及,只好带着她向上飞去。我飞得快,日月珠追得更快,眼看就要打到我后心,我将黑玉剑夹在腋下,猛一转身,伸手将日月珠牢牢抓在手中。 这一下我冒了奇险,这枚日月珠是白鹏新结出的,力量远没有之前那颗大,我才敢用手去接;若是之前那颗,就算我能耐再高十倍也会被打得粉身碎骨。 |
这一下我冒了奇险,这枚日月珠是白鹏新结出的,力量远没有之前那颗大,我才敢用手去接;若是之前那颗,就算我能耐再高十倍也会被打得粉身碎骨。 阴山王见我单手就接住了日月珠,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我抱着离若缓缓着地,攥着日月珠笑呵呵地看着他道:“圣王还有何本领通通使出来吧,也给在下开开眼。” |
下午继续吧! |
“你小子果然身手不凡,本王甚是佩服,”见我竟敢空手接日月珠,阴山王语气软了下来,“这女子是你什么人,为何要舍命相救?” “她不是我什么人,只是不想见你滥杀无辜,”我回答道,“她本阴山城女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于她?” 阴山王恶狠狠地回答:“我自知与你定会有此一战,所以事先已清退宫内无关人等,此女倒茶后本应依命远离,她却在寝宫外暗中窥视,定是生了异心,我留她何用!” “我没有窥视,只是看到了公主也在门口才没离开。”离若红着脸解释道。 “别说了,我看你定是对此人有意,”阴山王像白痴一样判断道,“本王这就成全你,送你们一起上路吧!”说完嘴里飞快地叨咕着什么碎天裂地,震开八方一类的话语,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一热,日月珠开始不住抖动起来。 我情知不妙,忙将怀中离若拼命向上抛去,她刚离开我珠子就炸了,我运功相抵已是不及,瞬间已被爆炸吞噬。 原来日月珠早被阴山王动过手脚,我一下接住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本意也是要我接住,好趁机炸死我。 可惜他严重低估了我的实力,这颗宝珠也今非昔比,蕴含的能量不足之前百分之一,我胸前又有映天镜护体,如何能伤我分毫? 不过爆炸的威力还是极大,阴山王尽管离得较远,也被炸得灰头土脸,一身玄甲支离破碎,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而绮月公主站在我身后,被我的身体挡着反而没有受伤。离若被我全力一抛不知飞起多高,此时还看不到影子,没有受到波及。 “舍了这宝珠居然还炸不死你,”阴山王见我巍然不动,抹了抹嘴角的血痕恶狠狠地说:“看来今日只能尽我生平所学和你一搏,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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