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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海之眼——04年成都北门某养老院“鬼尸案”真相笔录[第3页]

作者:鬼吹鬼吹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正在构思,费点子时间。
    保证两点:
    第一,绝不做太监,哪怕只有一个人看。
    第二,绝对精彩。
    鬼海之眼(第二部)
    我死死盯住潘教授,脑袋一片空白。
    眼睛在鬼海!
    啥子意思?
    “我的个脚!”身后有女人惊叫,蒋六姐进来了。
    “啷子回事?”她急问。
    “像是发病了!”七妹声音发抖:“将将还好端端的......”
    蒋六姐蹑手蹑脚走过来,看了一眼,惊叫一声:
    “我的个脚,害怕......害怕是死了!”
    “啊?死了?”七妹大惊。
    蒋六姐颤巍巍伸出左手,在潘教授鼻子底下一探,尖叫一声,很快缩回去。
    “妈哟,硬是死了!”
    七妹也尖叫一声,向后一缩,抱住蒋六姐。
    “啷门回事?”蒋六姐急问。
    “不晓得嘛。”七妹声音抖得很凶:“将将踩背时候好端端的啊,他......他还摸了我的脚的,色眯眯的,哪晓得一晃子就......”
    我忽然反应过来,朝门外一瞟:“对了,那个老几喃?”
    蒋六姐一惊:“哇!就是嘎!”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出门。
    我跟着冲出。
    七妹大惊:“等我一下!”
    也冲出。
    三人几乎同时冲到门外。
    外头一片死黑,哪里还有人影?
    “你不是说他接手机哇?”我瞪眼看着蒋六姐。
    蒋六姐一脸惊惶,四处张望:“他......他将将就楞个说的啊,啷子......啷子跑了?”
    “跑了......”我脑袋里一个念头一闪:“糟了!”
    “啷子?”蒋六姐回头。
    “他是凶手!”我咬牙道。
    “凶手?”
    两个女人同时惊呼。
    “憋憋是他!”我死死盯着马路尽头:“憋憋是他!憋憋!”
    “啷门?”蒋六姐张大嘴巴,我几乎看见她扁桃,“你是说,是他......把他老板弄死嘞?”
    “憋憋。”我仍盯着那头。
    “就是嘎!”七妹也像明白过来:“不是他的话,他啷子要溜?”
    我脑壳头却电光火石般闪:现在咋办?现在咋办?
    是留下这儿?
    是去追那个灰衣人?
    还是......跑路?
    “啷子办?啷子办?”蒋六姐双手不停乱搅,快哭了。
    我想了想:“这样子,我去追。”
    说完我就想跑。
    “莫慌!”蒋六姐一把将我死死拽住:“我们两个啷子办?”
    “你们两个?你们守在这儿噻。”
    “守在这儿?报不报警?”
    “报警?”我眼睛眨巴一下:“随便你们......哎呀莫拉,一会儿追不到人了!”
    “莫慌哦!”蒋六姐两只手同时拽住我:“你是不是也想溜?”
    我回头一看,她眼里全是怀疑。
    “我溜?”我眼睛一鼓,牙巴一咬:“你再说一句!”
    蒋六姐脸一板:“是噻!你倒一梭子跑了,隔哈儿派出所的来了,哪个给我们两个作证?”
    我伸手使劲一挣:“放手!一会儿拿给那个老几跑了,我们三个都要遭!”
    蒋六姐一怔,手一松。
    “他不能走!”旁边七妹忽然吼道。
    “啷个?”蒋六姐回头问。她双手又拽紧。
    “他......他认识那个人!”七妹指着我。
    “认识哪个?”蒋六姐眼睛鼓的非大。
    “就里头那个死人!”
    “啊?”蒋六姐大惊,回头盯住我:“你......你认识他?”
    “认识!”七妹仍指着我:“刚才我听见,他喊他教授。”
    “教授......”蒋六姐上下打量我。
    我心急如焚:再不跑,等会儿派出所的来了,一查,我的身份憋憋要暴露!
    “抓到他!”蒋六姐忽然厉声吼道。
    七妹一步冲来,双手死死把我左胳膊抓住。
    “老实说!”蒋六姐瞪着我:“你到底是哪个?”
    我双手一挣,两个女人抓得很死,竟然没挣脱。
    “抓坏人!”七妹突然吼,夜空中传出很远。
    我脑血上涌,猛然用头撞去。
    “砰!”
    “哎哟!”七妹惨叫一声,双手松开,蒙住前额。
    我左腿猛抬,照着蒋六姐肚子就是一下。
    “哎呀哇!”她也惨叫一声,但双手仍然没放开。
    “放手!”我低吼:“不然老子要杀人了!”
    “你杀!”蒋六姐疼的脸颊扭曲,嘴巴却很硬。
    我目露凶光:“你说的哈......”
    话音未落,我抬腿又想一下。
    “莫打了......”蒋六姐松手,一把抓住我小腿:“莫打了,她跟你去。”
    “啊?”我一怔。
    “七妹跟你去......”蒋六姐喘着粗气:“去追。”
    “不行!”旁边七妹扑过来,又一把抓住我,“不行姐!都莫走!”
    “算了七妹。”蒋六姐摸了摸肚子,疼的龇牙咧嘴:“算了,你......你跟他去追那个老几,我去......去喊派出所......”
    “要不得哦?”七妹很着急。
    “只有楞个了。”蒋六姐捂着肚皮:“哎哟......你们快去,一会儿那人溜了。”
    我忽然有些惭愧:妈哟,太没得出息了,这样子对付两个女人!
    “啪”一声。
    我给了自己左脸一下。
    “六姐!”我吞吞口水:“刚才两脚,还你两下!”
    说完“啪”一声,给自己右脸一下。
    “快走!”蒋六姐捂着肚子,龇牙咧嘴。
    “咚!”旁边七妹给了我一脚,“还我的一下。”
    “快走!”蒋六姐吼。
    我转身就朝街口跑去,七妹紧紧跟上。
    跑到大街上。
    周遭一片黑漆漆,只模糊看见灰白色马路一直延伸,没有一个人。
    “到路口去!”七妹在身后急道。
    我一想,对头,那人明显是个外地人,他想跑路,只有到路口找摩托。
    于是朝那个丁字路口急跑。
    拐个弯,远远看见那个丁字路口,有一盏高高路灯亮到起,光线昏黄,底下有个烧烤摊子,白烟缭缭,有三个人坐在旁边吃东西,旁边横着两个摩托。
    七妹率先跑过去。
    “水娃儿!”她朝一个人吼。
    三人中,一个圆脸小伙子转过头来。
    “吔!”圆脸旁边一个寸头笑道:“七妹想哥哥啰,哈哈。”
    七妹跑到摊子跟前:“你们瞧见一个穿灰衣服的没得?”
    “灰衣服?”圆脸一脸茫然。
    “对头,四十多岁,泡泡眼。”
    “哦是他嗦!”寸头道:“庞四儿才拉起走了。”
    “拉哪儿其啰?”七妹问。
    “长宁。”
    七妹回过头:“长宁。”
    我几步过去:“走了好久了?”
    寸头斜我一眼,没吭声。
    “问你,走了好久?”七妹急道。
    “哈会儿。”圆脸道。
    “哈会儿。”七妹声音放低:“啷子办?”
    我咬咬牙:“追。”
    于是喊那个水娃儿搭我们去。
    水娃儿不愿意:“天都黑了......”
    我说,给你加钱。
    七妹又上去劝,说这个就是冯哥,曾三儿现在跟他干。
    水娃儿一愣,看我几眼,站起来取摩托。
    七妹回头低声对我说,他就是曾三儿表弟。
    于是三人骑上摩托,朝长宁急开。
    路上水娃儿问,那个灰衣服是哪个,你们半夜三更的追他啷子?
    我回答,说他是毕老大要找的人。
    水娃儿没吭声了。
    一路飞驰电掣。我坐在后头,心头提到嗓子眼儿了,生害怕被甩下去,于是死死抱住坐前面的七妹,同时身子朝前挤。
    摩托一阵狂颠,感觉我前面那物已经抵住七妹屁股。
    七妹屁股朝后一撅。
    “你老实哈!”
    我差点被撅下去,不由大骂:“你撅你妈个撅!”
    “白天没反应!”七妹骂:“现在邦硬!”
    “你们两个吼锤子!”水娃儿突然骂:“影响老子开车!”
    “你开逑你的!”七妹骂。
    “开个麻花!”水娃儿头也不回:“坐个摩托都要发情。”
    “哪个发情?”七妹怒道。
    这时前头忽然一道灯柱一闪。
    “嘟嘟嘟”,一个摩托迎面开来。
    “庞四儿!”水娃儿吼。
    “嘎——”两个摩托同时刹车。
    “水娃儿?”对面开摩托的惊道:“你啷子也出来啰?”
    此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脸疑惑的打量我们。
    “庞四儿,你车上那个人喃?”七妹问。
    “蒋七妹!”庞四儿很惊讶,又看看我:“你们往哪儿其?”
    “问你那个人呢?”七妹不耐烦。
    “哪个?”
    “就你车上那个泡泡眼?”
    “哦,他嗦,长宁下啰。”
    “长宁哪里?”
    “老县政府门口。”
    “快开快开!”七妹催促水娃儿。
    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有没人接他?”
    庞四儿看我一眼,没吭声。
    “问你,有没得人接他?”七妹儿大声问。
    “好像......有个人。”
    “哪个?”我抢先问。
    “黢麻大黑的,”庞四儿看看七妹:“我也没看清,我是从后视镜看到的,好像从老县政府大门闪出来个人,也不晓得是不是接那个人的。”
    “那人啥子样儿?”
    “啥子样儿?”庞四儿一笑:“黢麻大黑的,鬼才看得清。”
    “走走走!”七妹催促。
    “对喽。”庞四儿像想起啥子:“好像......”
    “好像啥子?”我急问。
    “好像......是个秃顶。”
    秃顶!
    我心头忽的一抖。
    隐隐约约,脑子头浮现出一个人影。
    摩托车轰然发动,朝长宁急开。
    十分钟后到了县城,摩托车左拐右拐,“吱”的一声,在一个路口刹住。
    水娃儿朝左边一指,说那个就是老县政府。
    我朝那儿一看,是条幽深巷子,尽头处有一道大铁门,黑黢黢的。
    我二人下了车,我摸出钱,给了水娃儿。
    水娃儿看我两眼,就想走,被七妹拉住。
    七妹儿喊他,回去莫东说西说。水娃儿迟疑点头。
    摩托开走。
    我跟七妹儿朝铁门走去。
    到了门跟前,发现关得死死,连小门都没得。
    朝里头一看,院子里头是一栋三层楼房,黑黢黢的,没有一扇灯光。
    我拍了拍门。
    “片片片”。
    门上全是锈,我生害怕一拍就散。
    只听里头有个老头咳嗽一声。
    “片片片”我又拍几下。
    “哪个?”
    “大爷,我们找人。”
    足足等了一分钟,里头一阵“吧嗒吧嗒”棉拖鞋声音。
    “嘎嘎”铁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脑袋探出来。
    “找哪个?”
    我朝里头看了看:“大爷,刚才是不是有个秃顶的男的在门外头等人?”
    “秃顶?”老头警惕看我一眼:“你哪里的?”
    “哦,我找我朋友。”
    “没看到。”
    老头不耐烦回答,然后脑袋往回缩,看样子要关门。
    我赶紧一把拉住门。
    “你要啷子?”老头儿鼓起眼睛。
    旁边七妹笑了一下:“不想啷子,就想问个人。”
    “问个人......”老头嘟嘟囔囔:“早点子不问?几点钟了?”
    七妹上前,摸了老头儿手杆一下:“你摸嘛,急的我火瞟瞟的,大爷帮个忙......”
    老头看我一眼,手杆一缩:“有话说话,莫乱摸。”
    七妹朝街口一指:“才将将那儿是不是有个秃顶在等人?”
    “才将将?”老头眼睛一翻:“都好久啰。”
    我心头一喜。
    “有好久?”七妹问。
    “半个小时。”
    “是不是后来又来个人,摩托车搭起来的?”
    “摩托?好像是。”
    “他们两个其哪起了?”
    “不晓得?”老头顿了顿,朝右边一指:“好像朝街心花园走了。”
    七妹回头:“走走走。”
    我想起一事:“对了大爷,那个秃顶你认识不?”
    “晓逑不得。”老头顿了顿:“听老贺说,像是成都来的。”
    成都来的!
    我心头一抖。
    “老贺是哪个?”七妹问。
    “哦,卫生局贺科长。”
    老头说完,“嘎嘎”把铁门关了。
    我跟七妹儿对望一眼。
    “成都?就你们那儿的?”七妹一脸惊疑看我。
    我点点头,也是惊疑不定,今晚上到底咋回事?
    “快走噻。”七妹拉我一把。
    我跟她小跑到街口,朝右边一看,五十米开外是一个丁字路口,路中间有一个很小的圆形花园。
    跑到花园处,左看右看。
    已经十二点了,两边街上都没有行人,安静的可怕。
    七妹儿问我,啷子办?
    我想了想,说那个秃子肯定是灰衣人的同伙,灰衣人杀了潘教授,跑来跟他汇合,他们肯定在长宁县城找了宾馆住,我们就一家一家挨着去找,肯定找得到。
    七妹惊道,哦,原来那个死人叫潘教授?
    我说是。
    七妹问,你咋个认识他的?
    我说,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只是晓得他叫潘教授,好像是哪个医院的。
    七妹急道,不对不对,你的意思,那个教授是那个灰衣服杀的,不是发病?
    我点点头,说肯定不是发病。
    我又分析,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潘教授是发急病,因为看他那个淫兮兮的样子,还以为他春药吃多了。
    七妹点头,说,嗯,就是,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他先摸我的脚,又喊我坐在他身上,他又伸手摸我的XX,我就用屁股坐了他一下,结果他的手杆一下子就梭下去,然后半天不拗,我还以为他醉过去了,哪晓得一瞅,我的个板板,他眼珠珠鼓得溜圆......
    我点点头,说这样子看来,潘教授在进洗头房之前,肯定吃了啥子毒药。
    七妹附和,说肯定是肯定是。
    然后蒙住嘴巴,结结巴巴说,那,现在我们还去不去找他们?
    我心头也开始虚。
    于是在街边坐下来,摸出烟来,抽了一口。
    七妹儿站着,左看右看,显得很无措。
    我心头却思绪难平。
    看来,潘教授就是被灰衣服杀的。
    因为如果是意外发病,灰衣服肯定要进来看,不可能偷跑。
    那么,灰衣服为啥子要杀他?
    这个我无法猜测。
    但是,这里头有两个问题,我觉得很关键。
    第一,就是潘教授来龙头,是来调查徐家鬼血事情的,会不会,他掌握了徐家某个重大秘密,导致被人灭口?
    也就是说,灰衣服,会不会是徐家某人找来的杀手?
    甚至......会不会是陈宝珠找来的?
    但想来想去,我又觉得不像。
    因为没有动机。
    陈宝珠为啥子要杀潘教授,她又没有干坏事!
    那,是哪个要杀他?
    对了,说不定,这起命案,跟徐家鬼血事件,根本毫无关系。潘教授说不定是因为其他事情被杀的。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就是那个秃子。
    他居然,是从成都来的。他是哪个,会是同伙吗?
    秃子......
    脑袋头,那个模糊人影又阴森森浮现。
    莫非,是他?
    一杆烟很快抽完,脑壳头乱糟糟的,理不清楚。
    “哎呀,莫坐了。”七妹拉我:“起来起来,想一下啷子办。”
    我摁灭烟头,站起来。
    “这样子,我们挨着问一下前头的旅馆。”我顿了顿,看着七妹:“关键是,你敢不敢?”
    七妹却看着我:“你敢不敢?”
    她额头有一块乌青,就是刚才我撞的。
    我不由伸手去摸:“吔,咋个这么大块疤喃,白天还没得?”
    七妹儿摸了一下,忽然想起,顿时怒目圆睁。
    “啪”。
    她挥手打开我的手:“装怪嗦!晓得哪个死娃子弄的!”
    说完,“咚”,膝盖一顶。
    “哎哟!”我疼的弯下腰。
    “吔,了。”
    七妹咧开龅牙笑。
    我站起身子,伸出食指,朝她胸脯捅去。
    七妹却定住,两眼望着一个地方。
    “灰衣服!”她忽然低吼一声。
    我大惊,回头一看。
    只见百米开外,一个巷子口,一道灰影一闪,瞬间没入黑暗。
    我跟七妹大眼瞪小眼。
    “啷子办?”七妹问:“过不过去?”
    “是不是他哦?”我问。
    “很像。”
    我想了想:“走,过去瞅一下再说。”
    于是一前一后朝前面摸去。
    到了那个巷子口,朝里头一看。
    里头很深很黑。五十米开外,一道门打开,亮出灯光,上面有一个牌牌,几个字在闪烁:
    “福星宾馆”。
    “过不过其?”七妹低声在我耳边问。
    我心头砰砰直跳:“先看一下。”
    于是躲在黑暗中,探头朝那头看。
    七妹靠在我背上,也探头看。
    我闻到一股香味,很冲鼻子。我日,洗头房的小妹咋个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黑暗中观察了几分钟。
    那头,没有任何变化。大门仍开着,灯光任然一动不动透出来。
    我呼出一口粗气,回头道:“这样子,我过去瞅一下。”
    “那我喃?”
    “你就在这儿,莫动。”
    我走出一步,七妹忽然抓住我手腕。
    我回头苦笑一声:“放心,我不得开溜。”
    “把细点。”七妹声音很轻。
    沿着巷子,我轻手轻脚走。
    到了宾馆门口,朝里头一望。
    里面,吧台里头电视机在闪,看不见人,多半有人在里头看电视。
    我咳嗽一声,走进去。
    一张脸从吧台后面升起来。
    “住宿么?”
    是个老婆婆。
    我朝楼梯口看了看,没人。
    “哦,我找我朋友。”
    “朋友?哪个?”
    “他穿灰衣服。对了,他刚才出来了一趟,有个东西搞忘在我这儿啰。”
    “灰衣服?哦。”
    我心头一喜:“他住哪儿?”
    “217。”
    “谢了。”
    我又朝楼梯口看了一眼,犹豫上不上去。
    “你啷子?”老婆婆狐疑看我。
    我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婆婆,他们是不是两个人?”
    老婆婆没吭声,一阵哗哗水声。
    我朝吧台里头一看,她正低头用帕子开脚,脚下一个洗脚盆。
    “婆婆,他们是不是两个人?”
    “对!”婆婆不耐烦。
    “是不是还有个成都人,脑袋秃顶?”
    “对!”婆婆开完脚,把开脚帕往吧台一丢。
    正好丢在我面前,一股酸臭熏人。
    老婆婆端起洗脚盆,颤巍巍站起来。
    “让开!”她朝我吼道。
    忽然,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滑倒。
    我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胳膊。
    “来来来,我帮你倒。”
    说完我接过洗脚盆,朝门外“哗”一声,倒完。
    然后转身递给婆婆:“来。”
    婆婆骂道:“你莫乱倒,万一来客人,要滑!”
    我气得不行,只好苦笑:“好好好,我错了。”
    婆婆接过盆子。
    “当啷”朝地上一丢。
    “对头,217,一个成都人。”
    顿了顿,她像想起啥子:“对喽,那个灰衣服,好像是贵州人。”
    我一惊:“贵......贵州人?”
    婆婆狐疑看我:“你这个小伙子,啷子日头怪脑的,喂喂,你到底来做啷子嘞?”
    我赶紧摇手:“没有没有......那我上去找他们。”
    说完赶紧朝二楼走。
    上了二楼,举目一看,二楼楼道阴森森的,最尽头开了一盏灯。
    我看了看门牌号,蹑手蹑脚,朝217走去。
    到了217门口。
    门死死关闭。
    我心头砰砰直跳,只感觉呼吸不畅。
    静静在门口站立几秒,吞了吞口水,把耳朵贴在门背后。
    里头,悄无声息。
    莫非,他们都睡了?
    我日他鬼,咋个,那个灰衣服竟然是贵州人?
    一时想不通。
    算了,看来他们两个都睡了,还是先莫打草惊蛇,下去想一下该咋个对付他们。
    于是转身,蹑手蹑脚朝楼梯口走。
    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
    我日他鬼,咋个,我前面的地上,出现两个人影子?
    我日!
    我急速回头。
    晚了!
    我脑袋一热,瞬间天旋地转。
    “嘿嘿!”
    耳边忽然有人奸笑。
    一股烧柴火气味冲鼻子,我猛咳几声。
    眼睛缓缓睁开。
    只觉得身处一间黑屋子,到处都是冲鼻子的烧柴火味道。
    后脑爪忽然一阵剧痛,我不由称唤几声。
    一张白脸忽然出现。
    只听这人格格一笑:“我说对了嘛,哪儿这么容易死?”
    声音无比熟悉。
    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花不由冒出。
    我日,此人,竟然是陈宝珠!
    旁边一人冷冷道:“算这娃命大。”
    我日,廖万金!
    我扭头一看,果真是他,他正坐在门口一个小板凳上抽烟,一边冷冷斜眼看我。
    “嘻嘻。”陈宝珠盯着我笑道:“看来毛对子的药方真的管用,颈椎拿给那个人打成那副板相,居然三天就好了,嗯,确确实实灵验。”
    我仰望着她,一滴眼泪从左眼角缓缓耳根。
    “哎哟,他还哭了!”陈宝珠盯着我,满眼笑意。
    我吞了吞口水:“鬼大爷在哭!被烟熏的!”
    “看来真的好了,能说塞话了,嘻嘻。”
    边说,陈宝珠伸出手指,在我鼻子上轻轻一刮。
    一时间我脑子头无数疑问。
    愣了几秒,却问:“咦,那个七妹喃?”
    陈宝珠盯着我,似笑非笑。
    过会儿冷笑一声:“哼,你倒是个多情种子。”
    我挣扎一下,想爬起来。但脑壳一阵剧痛,又梭下去。
    “放心,她没得事。”
    陈宝珠淡淡说完,站起来。
    我赶紧伸手拉她:“喂喂喂,莫走......”
    陈宝珠盯着我,摇摇头,叹口气:“没得用......唉,我咋个遇得到你哦。”
    “还不是他那张脸?”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但是显得女声女气的。
    “秦老师。”
    陈宝珠招呼了一句,站起来。
    一个人走到我跟前,笑眯眯盯着我看。
    此人六七十岁,长了一张老婆婆的脸。
    但明显是个男人。
    “啧啧啧。”此人盯着我,摇摇头:“像......是太像。”
    “是不是......小武?”
    我缓缓问。
    “他晓得不少嘛。”秦老师笑眯眯盯着我,但明显在对陈宝珠说话:“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当年确实对他动了感情。”
    陈宝珠哼一声:“那时候傻戳戳的......”
    秦老师摇摇头:“其实,倒不是你傻,我觉得那个小武......”
    “算了算了。”陈宝珠打断他的话:“关于感情的事就莫说了。对了冯兵......”
    陈宝珠转向我:“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
    “才几个?我有几百个!”我应道。
    “我晓得。”陈宝珠轻笑一声:“第一个问题,那个潘少群,你是咋个认识的?”
    “潘少群?”
    “哦,就是那个潘教授。”
    “他......他叫潘少群?”
    “是。潘少群,泸州医学院血液病专家。”
    “啊,血液病!”
    陈宝珠一笑:“我都回答两个问题了,咹?到底哪个在问,哪个在答?”
    我伸手摸了摸后脑。这时才发现后面硬邦邦的,好像是个固定夹板。
    “在车上。”
    “车上?”
    “是啊,就是前天我们分手,我从长宁到龙头,就在那个车上碰到的。”
    “前天?”陈宝珠忽然笑出声。
    她回过头,对廖万金笑道:“看来他已经瓜了,嘻嘻。”
    我一头雾水:“你笑啥子笑?哪个瓜了?”
    陈宝珠回过头,盯着我,满眼笑意:“你瓜了噻。”
    “我瓜了?”
    “不是你是哪个?前天,前天你还躺在长宁县医院一动不动,跟死了差不多。”
    “啊?”我顿时懵了。
    “我的瓜瓜,”陈宝珠笑道:“你都昏迷三天了。”
    “啊?”我一惊:“三天?”
    说完我挣扎想起来,同时左看右看:“我日,我昏了三天......那,我现在在哪儿?”
    陈宝珠看着我,摇头笑:“真的瓜了......你在火星,我的叔叔马丁,嘻嘻。”
    廖万金忽然站起来,把门一推。
    门是木头门,分为左右两扇,“嘎嘎嘎”被缓缓推开。
    一股冷风吹进来,夹带着一股牛屎臭。
    “各人看。”廖万金道。
    我扭头一看,只见门外蓝天白云,远处隐隐一座青山。
    耳边,是烧柴火的噼噼嘙嘙声。
    “我老家古锣。”
    廖万金淡淡道。
    不至于嘛。
    说了只要有一个人回复,我就写。
    也不至于一个都没得。
    先声明,不是鼓捣要回复,只是有感而发。
    嘿嘿,说起耍的,有人看就继续写。
    古锣?
    我日,我现在居然在古锣!
    陈宝珠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鼻子跟前晃了晃。
    “我晓得你又想问。先给我忍住。”
    顿了顿,她问:“你说在车上碰见他的,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想了想:“当时......对了,他跟那个肖国春一起去的龙头。”
    “嗯。”陈宝珠点点头。
    看她样子,好像肖国春的事情她已经晓得。
    “当时我就坐在他们背后,听他们说去龙头调查哪家人的啥子档案。”
    “我们徐家的。”陈宝珠点点头。
    “真是你们徐家?”我尽管心头有底,但还是有些吃惊。
    “是。我们徐家的遗传血液问题,被那个肖国春发现了。”
    “果然是他?那他们发现了啥子?”
    陈宝珠鼻子呼出一口气:“这个你暂时不管。你接着说当时情况。”
    “哦,当时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就在后头听,听一听的,听到那个潘教授说了句话。”
    “啥子话?”
    “他居然说......”我忽然看了看秦老师,停住。
    “尽管说,秦老师自己人。”
    我点点头:“好。潘教授居然说,你奶奶胡家秀体内的人血,具有自主意识。”
    “自主意识!”陈宝珠跟秦老师互望一眼。
    “是。当时我还没咋个懂,那个肖国春倒是吓了一跳,好像完全不相信。”
    陈宝珠点点头:“其实,碰到哪个都不得信......”说完看着秦老师:“看来你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秦老师还是笑眯眯的,但声音却像女鬼般阴冷:“我现在发现,那个潘少群相当不老实。”
    “啊?”陈宝珠不解。
    “我觉得,当年那件命案,他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东西。”
    陈宝珠点点头,说这个问题等一下探讨。
    说完继续问我当时情况。
    我努力回忆,将当时他们的对话大致说出。
    说完我问,秦老师说的命案,是不是那个姓古的研究生死亡那件。
    陈宝珠跟秦老师对望一眼。
    陈宝珠点头,说,对,就是那件,那个潘少群,就是古俊的导师。
    古俊!
    我终于知道那个人叫古俊。
    陈宝珠又伸出手指,晃了晃,说先莫问,还是问答问题,潘少群当时咋个昏迷的?
    我纠正,说他死了。
    陈宝珠摇摇头,说他没死。
    我一惊,说,啊,潘教授没死。
    陈宝珠说,他没死,但是也跟死了没啥子分别。
    我问,啥意思?
    陈宝珠笑了一下,说,他已经被送回泸州去了,他现在已经是个植物人。
    我心有余悸,说,比死了好,比死了好。
    陈宝珠摇摇头,说还是死了好,对了,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于是,我把当时洗头房的情况完完全全叙述一遍。
    陈宝珠跟秦老师一声不吭的听。
    说到潘教授当时躺在床上的情况,忽听旁边廖师傅道:“打住!”
    然后他几步走过来:“你是说,潘少群当时脸上一坨红,一坨黑?”
    “是啊。”我点头。
    “啥子问题?”陈宝珠问廖师傅。
    廖师傅面沉如水,想了想,对我道:“不管我,你接到说。”
    说完回到门口,坐在小板凳上,呆呆的,不晓得想啥子。
    我又接到说。
    一直说到那天半夜,我夜探福星宾馆,最后被人打昏。
    我不由问:“对了,你刚才说,我被哪个人打昏的喃?”
    陈宝珠一笑:“就这个力道,只有那个人。”
    “哪个?”
    “就那个贵州人。”
    “就那个穿灰衣服的?”
    陈宝珠点点头,回头问廖师傅:“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你,以你那晚上跟他交手,你觉得他手脚如何?”
    廖师傅淡淡道:“我不是他对手。”
    “不会哦!”秦老师惊道:“你廖三刀都弄不赢他?”
    “弄不赢。”廖师傅淡淡道:“当时他肯定以为冯兵没帮手,结果我突然出现,他猝不及防,这下才中了我的招。”
    “啊?”我终于开始听懂,结结巴巴道:“喂喂喂,你们的意思,那天晚上,是你们救的我?”
    陈宝珠指着廖师傅:“不是我,是他。”
    说完又问:“这么说,他的手脚在你之上?”
    “正常打斗,我不是他对手。”
    “哦哟!”秦老师笑眯眯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高手?”
    “不是冒出来的。”廖师傅道。
    “啊?”陈宝珠不解。
    “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廖师傅还是面无表情:“我感觉,当年雷山那起命案,就是他做的。”
    “啊?”我们三个同时惊呼。
    “冯兵刚才说,”廖师傅开始解释:“潘教授要死要死的时候,脸上黑一坨红一坨,是不是?”
    “是是是。”我点头:“我当时还给七妹儿她们说,是他伟哥吃多了。”
    “不是伟哥。”廖师傅摇头:“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瑶族迷药。”
    瑶族迷药?
    廖师傅点点头:“对头,瑶族迷药,它好像有个名字,叫乌羊散。”
    乌羊散!
    廖师傅嗯一声,问陈宝珠:“你还记得古俊那起案子不?”
    陈宝珠点头:“记得。说他死在县城汽车站边边上的一个小宾馆,死因不明。”
    廖师傅摇摇头:“其实,有一个细节,当时听那个人案情介绍的时候他提过,你可能没咋个注意,但我一直记到起在。”
    “啥子细节?”
    “就是古俊死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坨黑一坨红。”
    “啊?”陈宝珠大惊:“有这回事?我......我咋个滴点印象都没得喃?”
    “这也不怪你,当时那个人说的时候,就在中间夹了那么一句,当时还有很多更重要的线索在里头,你搞忘也正常。”
    “难怪......”陈宝珠喃喃道:“好好,你接着说。”
    “当时说了那句,说实话,我当时也没放心上,后来那年我们不是去找我八外公吗,我就跟他提了这个事情,他当时好像想起啥子,但一直没说。直到上个月,我在三叔家头发现一个东西,才晓得我八外公早就心头有数。”
    “啥子东西?”陈宝珠问。
    廖师傅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子,黑皮,正是那天他抄宋丽身上东西的那本。
    廖师傅翻到一页,开始念:“乌羊散,瑶人日X药,成分淫羊藿,二钱,蚕蛾皮,三钱,九香虫,二钱微灸,蛇床子,五钱炮,肉桂,一两去粗皮,拉......最奇怪就是最后一味药,叫拉巴剖,三只。”
    “拉巴剖?”陈宝珠问。
    “对头,看这三个字,应该是瑶族人的叫法,就不晓得是个啥子东西。”
    “你说的是个药方?”秦老师问。
    “肯定是个药方,后头还有一句话,最关键。”
    “啥子话?”陈宝珠问。
    “说,此药服用后,脸上半乌半赤,如乌羊之脸,所以名为乌羊散。”
    “哦!”陈宝珠点点头:“这个方子你从哪里发现的?”
    “在一本老挂历上。而挂历那页的日期,就是我去问他这个事情的前后。”
    “乌羊散......”陈宝珠喃喃道:“这么说,你八外公早就晓得了,那就奇怪,他为啥子一直没给你说?”
    “就是不晓得咋回事。”廖师傅顿了顿:“我感觉,他好像跟那个毛对子,他们之间有啥子秘密勾当。”
    他又顿了顿:“所以我觉得,潘教授出事之前,一定服用过乌羊散。而背后凶手,就是那个贵州人。”
    “这么说,”陈宝珠喘口粗气:“两件案子,都是他做的。”
    “憋憋是。”我在一边回答。
    你们说了算。
    “那就奇怪了......”
    陈宝珠沉吟一下,道:“如果真是那个贵州人,他90年给古俊服用这种乌羊散把他弄死,现在又给潘教授吃,又想把他也弄死,他为啥子这样子做,有啥子目的?”
    “鬼血。”廖师傅道。
    “鬼血......”陈宝珠喃喃一句,抬头盯着廖师傅:“看来,你这几天好像又有新的想法。”
    廖师傅慢吞吞摸出三杆烟,递给秦老师一杆,看我一眼,把其中一杆点燃,塞进我嘴巴头。
    “我的喃?”陈宝珠笑问。
    “紫云!”廖师傅扬了扬手头的烟:“烟太瞥,不好意思发给你。”
    “哈哈。”秦老师叼着烟,笑眯眯道:“那你好意思发给我,欺负我老年人嗦?”
    陈宝珠伸手,一把从我嘴巴头抢过烟,塞进她嘴巴。
    她抽了一口,边笑:“他病号一个,禁止抽烟。”
    我急了:“还给我!你个女人家,抽个毛的烟!”
    陈宝珠抽了一口:“还是说正事。也好,今天大家都在,就把这几件事情摊开了说,好生分析一下。”
    说完,她问廖师傅:“还是从你这儿开始,你刚才想说啥子?”
    廖师傅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我现在有个想法。”他顿了顿:“这样子,我们先分析一下当年古俊为啥子要去雷山。按照当年他的行动轨迹,他先是来你们徐家,抽取了你们的血,然后回泸州医学院研究,后来得出结论,你们徐家所有女性的血型,是黑海血型。然后,他就秘密去了雷山,而过去的理由,按照潘教授的说法,是他好像发现了传说中的第六例黑海血型患者,就在雷山,而他的根据,就是那本穆贝手稿。最后他去了,最后死在那里,是不是?”
    “是。”陈宝珠点头。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觉得这里头有啥子不对,但是这几天我忽然有个想法。”
    “啥子想法?”
    “就是他去雷山的时间,很不正常。”
    “时间?”
    “是。你想一下,那部穆贝手稿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按照潘教授所说的,跟我们后来对古俊的调查,他本人研究那部手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真的在其中发现了那个第六例患者在雷山,他为啥子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那个时间段去?”
    陈宝珠一愣。
    “是不是感觉有点问题?”廖师傅抽一口烟:“按照我们对古俊的调查,他出事之前,从来没有去过雷山,所以我就感觉奇怪,他为啥子偏偏在那个时间段跑到那儿去,然后,最后居然死在那儿?”
    “那......”陈宝珠沉吟道:“你觉得是啥子原因?”
    “我觉得。”廖师傅顿了顿:“从他来你们徐家,到他死在雷山,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陈宝珠眼睛发直。
    “对。而且这件事情,似乎给古俊带来某种启示,从而直接促成了他那次雷山之行。”
    “启示......”陈宝珠重复一道。
    “对。”廖师傅点点头。
    “那你觉得是哪种启示?”陈宝珠问。
    廖师傅忽然笑了一下,下巴朝我抬了抬。
    “其实,这个想法是我将将才想到的,还是冯兵的那句话。”
    “啊?”陈宝珠看了看我:“冯兵?哪句话?”
    “他刚才说,那个潘少群在车上说,那种具有黑海血型的血液,好像具有某种自主意识。”
    “对啊。”陈宝珠还是不解。
    “我刚才就在想。”廖师傅顿了顿:“那种启示,会不会,来自你们徐家的血液。”
    “来自我们的血液?”
    陈宝珠皱起眉毛。
    廖师傅笑了一下:“其实这只是我突然灵光一闪,说出来是显得有点不科学,一个人身上的血,按道理说,就是一种液体,里头无非三样东西,一个是水,一个是养分,一个是几种细胞,啥子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然后组合成血液,说白了就是人身上的一种器官,人活它活,人死它死,不可能它自己还有一套生命体系,是不是?但是,如果按照这种道理去解释,你们徐家的血液问题,根本解释不通,就像92年你老汉儿那次生怪病,还有这次宋丽......”
    我在一边接嘴:“对了,宋丽到底咋回事?”
    陈宝珠看我一眼:“你脑壳头咋尽是小妹?”
    秦老师忽然哈哈一笑:“跟那个小武差不多......看来珠珠你这辈子命犯桃花,哈哈。”
    陈宝珠哼一声,脸朝廖师傅:“那照你这样子说,古俊去雷山,是因为他在我们徐家血液里头发现了一个东西,他必须要去雷山进行调查验证?”
    “对,就这个意思。”廖师傅点点头。
    “那你分析,他在血液里头发现了啥子?”陈宝珠问。
    “想不出。”廖师傅顿了顿:“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发现的东西,就是他本人的死因。”
    “他本人的死因......”陈宝珠喃喃重复。
    她忽然一惊:“那,这次潘教授被害,是不是因为同样原因?”
    “极有可能。”廖师傅点点头:“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贵州人。”
    顿了顿他道:“其实还是那两个字,时间。”
    “时间?”陈宝珠问。
    “对,潘教授被害的时间。”
    “咋个说?”
    “就是,他为啥子偏偏在那个时间段被害。”
    “为啥子?”
    “他在龙头镇医院查出了东西。”
    “东西?”陈宝珠皱皱眉:“据胡医生说,他跟肖国春来龙头,就是为了查阅我们徐家以前的医疗档案,但是档案里头的内容,也没啥子大不了的,说不定还没有当年古俊知道得多,要晓得,古俊那本笔记一直在潘少群手里头。”
    廖师傅忽然笑了笑:“我觉得,潘少群在撒谎。”
    “啊?”陈宝珠不解。
    “我觉得,”廖师傅顿了顿:“潘少群这次来龙头的根本目的,还不是调查你们家的档案。”
    “啊?”陈宝珠眼睛睁大:“不是我们家?哪是啥子?”
    “我觉得,他来,是想调查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陈宝珠一个字一个字说。
    廖师傅却看着秦老师,二人眼神都很古怪。
    “对。”陈宝珠声音低沉:“应该就是他,其实,我早该猜出来了。”
    我一头雾水:“喂喂,你们在说哪个?”
    陈宝珠面向我:“你还记得不,我那天给你说的,第六例黑海血型患者?”
    “第六例?”
    “对,第六例,而全世界目前发现的黑海血型患者一共有七例。”
    我哦一声:“对头,你说过的,其中五例在土耳其。”
    “对。第六例,根据穆贝手稿记录,极有可能在贵州雷山。”
    “那,第七例呢?”
    “据说在朝鲜。”
    “朝鲜?”
    “是。据说是一个脱北者曝光的。”
    “脱……白者?”
    “不是白颜色的白,是北方的北,意思是从朝鲜逃出来的朝鲜人。”
    “哦,就是叛逃者。”
    “差不多。关于那个第七例,我们是几年前通过一个知情人了解的,他说,那个脱北者是咸镜道哪个地方一个军事设施里头的一个工作人员,那年,他跟好几个人偷渡国境,跑到中国内地,然后被我们的军队抓了,在审查这个人的时候他说出了一件事情,他说,在他工作的那个军事设施里头,有个很绝密的部门,是个医学研究院,里头收治了一个奇怪的病人,而整个研究院都是为了研究那个人而设立的,而研究的东西,就是此人的血液。”
    “此人血型就是黑海血型?”我问
    “对。其实那个脱北者不晓得这种血型,是我们国内一个专家通过他的描述,判断出这个结果。”
    我不由吃惊:“哇!想不到朝鲜也有这种血型的人,太奇怪了。”
    “其实……”陈宝珠顿了顿:“我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个病人的身份。”
    “身份?”
    “是。你还记得不,那天我给你摆了一件事情,就是穆贝手稿。”
    “啊?”
    “你还记得手稿内容不?”
    “内容……你说是那个传教士穆贝跟一个人在哪个地方探险的经历。”
    “对。穆贝跟哪个人?”
    我摇摇头:“记不到。”
    “跟一个朝鲜人。”
    “朝……”
    我一下子愣住:“哇,你的意思,那个病人……”
    “对。我们就一直怀疑,那个神秘的病人,跟穆贝当年提到的那个朝鲜人,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啥子关系。”
    “哇,太复杂了。”我出口粗气:“那,你们去调查没得喃?”
    “去过一个人,但是他回来说,那个军事设施还在,但是里头那个研究院,神秘消失了。”
    “神秘消失?”
    “是,他原话就是这样子说的。”
    “这么怪?”
    “是。所以此事就没有下文。你要知道,一个外国人想在朝鲜调查啥子东西,那个困难,不是你我能够想象。”
    “是嘞。”旁边秦老师忽然说:“我们长宁就有个人去朝鲜耍,耍了一转回来,说太难耍了,到处有人跟着不说,那个也不能去,这个也不能碰,就像随时有人监视……”
    “是。”陈宝珠点点头:“所以关于那个第七例,目前我们无法调查。我们所有方向,都集中在那个神秘的第六例。”
    我哦一声:“那个啥子古俊,是雷山就是为了这个人?”
    陈宝珠没回答,却看着廖师傅:“那,照你分析,潘教授来龙头,表面看,是查阅我们徐家的档案,但背后目的,其实是为了调查那个第六例。”
    廖师傅点点头。
    “你咋个判断的喃?”陈宝珠追问。
    “那个贵州人。”
    “贵州人?”
    “是。我是这么想,如果古俊跟潘教授都是被那人所杀,那么,杀人原因,极有可能相同。”
    “第六例……”陈宝珠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太恐怖了,莫非,他竟然就是第六例?”
    “除了他,还有哪个?”
    旁边秦老师也点点头:“嗯,其实,我早就怀疑是他。”
    我左看右看:“喂喂喂,你们到底说哪个人?”
    秦老师指了指我的脸,笑眯眯道:“就是跟你挂像的那个。”
    我大惊:“啊,蒲小武?”
    我不由依次看了看面前三人。他们的表情,证明我说对了。
    “他……他居然是第六例患者?”
    我还是不信。
    “其实。”秦老师清了清嗓子:“其实当年你老汉儿出事那个时候,我就怀疑蒲小武有问题。”
    “你说。”陈宝珠面色凝重。
    “以他做出的几个事情,这个人绝对是个知情人,他晓得的东西,绝对比你我都多,而且多很多。”
    “甚至,”廖师傅忽道:“他本人就是黑海血型患者。”
    陈宝珠慢慢点头,脸上忽明忽暗。
    “对了秦老师,”她忽然问:“顺便问个问题,关于他当年在铁牌上做手脚,你现在有没啥子眉目?”
    秦老师摇摇头:“没得。”
    陈宝珠问廖师傅:“好,还是说这个问题……你说潘教授是来调查蒲小武的,说一下理由。”
    “胡医生说的。”
    “胡医生?好久说的?”
    “就昨天。他说潘教授那天来,晚上吃完饭,他找胡医生打听一个人。”
    “哪个?”
    “药房部的小夏。胡医生就给他说了小夏的情况,潘教授记下,就走了。后来第二天上班,胡医生碰见小夏,就问她潘教授找你没得,小夏说,找了,摆了很久。胡医生就问摆啥子,小夏说,全部是是关于一个人。”
    “就是蒲小武?”
    “对。因为蒲小武来龙头医院,就安排在药房部,跟小夏很熟。”
    “后来呢?”
    “后来,小夏说潘教授就走了,第二天也没找她,然后,当天晚上他就出事了。”
    “是样子……”陈宝珠眼睛发直:“第一天调查,第二天就出事,这也太快了。”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时间段。”廖师傅道。
    “咋个说?”
    “我猜测,潘教授此次调查行动,被他发现了。”
    “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蒲小武。”
    “啊?”陈宝珠浑身一抖:“你的意思,他……他真的没死?”
    “不但没死。”廖师傅顿了顿:“而且,就在我们附近。”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秃子。”我道。
    “嗯?”陈宝珠回头看我。
    “秃子。那个成都来的秃子。”
    “你在说啥子?”陈宝珠还是不解。
    “那个贵州人,他还有个同伙,是个从成都来的秃子。”
    “哦,对对对。”陈宝珠拍了一下自己前额:“那个龅牙小妹给我提过。”
    “是。当时那个贵州人把潘教授放倒,我跟七妹就立马去追,追追追,追到长宁,在老县政府门口,有个守门的老头说,当时还有个秃子在接应那个贵州人,是从成都来的,然后两人一起离开,我们马上追出去,后来在那个宾馆附近发现灰衣服,就是那个贵州人,我马上追过去,问那个老板娘,她说他们住217,我就上楼看,没啥子发现,就想下去,结果后头挨了一下……对了,就是廖师傅救的我?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你们咋个突然跑到长宁来?”
    陈宝珠看了一眼廖师傅:“是这样,成都的事情搞定,我们就马上过来了,结果快到长宁的时候蒋六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洗头房出事了,你跟那个七妹追凶手去了,我们就赶紧往长宁开,到了长宁,旋了一圈,突然发现七妹在一个口子蹲着,鬼鬼祟祟的,我们就上去问,她说你一个人去了,我就喊廖师傅过去帮忙,结果他一上楼,就发现你被放倒,后头站着那个贵州人,廖师傅就冲过去,给了那人一下,那人猝不及防,遭了一下,他也没恋战,一晃就跑了,廖师傅也不敢去追。”
    “对了,”我想起一事:“那个房间……那个秃子还在那个房间,你们没去看?”
    “当时没有。后来下楼,听七妹一说,就又跑上去看,结果217里头一个人都没得,多半跑了。”
    “那后来我呢?”
    “嚯哟,你挨的那下,太吓人了,直接砍在后脖子,你当时,牙巴咬的死死,眼睛鼓起,流白口水,就跟死了一样。我们马上把你送到县医院,我那儿有个熟人,你住了一天院,没啥子好转,廖师傅就说,他们古锣他八外公那里好像有个方子,是当年毛对子留下的,治疗很严重的跌打损伤的,很灵验,我们一想,管他的,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要到这儿给她看病,就一趟子射过来了。”
    “我日。”我不由心有余悸:“这么惊险……看来老子差点子死。”
    “所以说傻人有傻福。”陈宝珠轻笑一声。
    “对了廖师傅。”我问廖万金:“你的意思,那个贵州人无比凶险?”
    廖师傅点点头。
    “咋个我看不出来呢?“我有些不信:“我见过他两面,感觉他说话跟气色,要死要死的,跟得了重病一般。”
    “是啊?”陈宝珠也问廖师傅:“你咋个觉得他这么厉害?”
    廖师傅想了几秒,像想起啥子。
    “对了,据说黔南麻江县那头有个……”
    “砰砰砰!”
    外头有人敲门。
    “他们来了。”廖师傅忽的站起来
    他一把拉开门。
    我很费力的扭过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两个汉子,抬了一副担架,上面躺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八外公。”廖师傅喊了一声。
    “啊,八外公!”我一愣。
    陈宝珠回头一笑:“对头,就是陶八公。”
    然后她几步走上前,笑着打招呼:“吔,八外公身子可以嘛。”
    白胡子老头忽然猛烈咳嗽。
    “快进来快进来!”秦老师也站起来:“外头风大。”
    担架慢慢放下,那两个汉子小心翼翼,把陶八公扶起来。
    陶八公双脚就像橡皮泥,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身子摇摇欲坠。
    “快坐快坐。”秦老师招呼。
    陈宝珠回身,从墙角扯出一把太师椅,两个汉子把陶八公扶着坐下。
    陶八公气喘吁吁,“哗哗哗”的,就像肺里头全是枯树叶。
    “那个——”他忽然颤巍巍伸出手,指着我:“那个女娃子,就是她嘎?”
    廖师傅站在他跟前:“您老人家啥子眼水……”
    顿了顿,朝我脑后一指:“是床上那个。”
    我一愣:啥意思,啥子床上那个?
    陈宝珠也朝我脑后一指:“八外公,不是他,是那边床上那个。”
    我顿时一惊:我的天,莫非屋里头还睡了一个人?
    我不由侧过头,想去看。
    脖子一阵剧痛,无法扭过去。
    “去把她扶过来。”陈宝珠对廖师傅说。
    廖师傅走了过来,从我身边走过,朝屋子里头走。
    只听那头悉悉索索一阵响。
    然后,是棉拖鞋的声音。
    “噗噗噗”。
    声音很怪,像一个要死的人在走路。
    我尽全力朝左边侧脸。
    只见一个人从我左边一步一步,慢吞吞走过去。
    明显是个女人,耷拉着脑袋,黑色长头发垂下,肩胛骨随着走路,很怪异的上下耸动。我日,就像个女鬼在走路。
    谢了。
    今天实际上不辛苦,金堂下阴雨,躲在我朋友茶楼写,空调+小吃,巴适。
    吃完晚饭,接到开工。
    真是苦口良药,残忍一击!
    痛定思痛,我决定转战大西南,重出江湖!
    谢谢一月陪伴。
    将来如有出头一日,必回来跪谢各位。
    我回来了。
    喝了两晚上闷酒,想通了三件事情。
    第一,自己选的写作,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第二,男人家家,说过的话不能水。
    第三,自己就这个水平,好多事情,认命。
    希望各位哥老倌给我扎起。
    开工。
    我惊疑不定,问陈宝珠:“这个……是哪个?”
    那“女鬼”听见我说话,忽然定住,肩胛骨怪异一动,脑袋慢慢转向我。
    她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感觉里头有一对阴森森的眼睛,盯着我看。
    “来,宋丽,过来。”陈宝珠柔声招呼。
    “啊!”我大惊:“她……她是宋丽?”
    陈宝珠走过来,抱住“女鬼”双肩,表情温柔无比。
    “来,给那个老祖祖看一下,老祖祖很厉害,啥子怪病都治得好。”
    “女鬼”耷下脑壳,一声不吭。
    陈宝珠笑了笑,轻轻刨开“女鬼”脸上的头发。
    “走,让老祖祖看。”
    “女鬼”露出半张脸,我只看了一眼,心头一跳:
    我的天,真的是宋丽!
    她那天不是跑了吗,陈宝珠好久把她找回来的?又是好久跑到我背后那张床上的?
    “走。”陈宝珠愈发温柔。
    三个人慢慢走到陶八公跟前。
    陶八公好像有重病,躺在太师椅上,像个装了米的麻袋,一动不动。
    “这样子。”陈宝珠朝屋里几人说道:“八外公给妹儿看病,你们几个男的是不是……”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秦老师笑眯眯道:“走,外头去等。”
    说完,他,廖师傅,还有那两个汉子都走出门。
    廖师傅回身把门拉上,盯了我一眼。
    屋内顿时很黑,只有左边亮着火光。
    这时我才发现左边灶房烧了一堆柴火,噼啵作响,上面还架了一口大铁锅,黑黢黢的,盖着竹篾锅盖,呼呼冒着白气,里头不晓得在煮啥子东西,一股腐肉味道。
    我挣扎想起来。
    “你爪子?“陈宝珠问。
    “非礼勿视得嘛。”
    陈宝珠轻笑一声:“焦人!老老实实躺倒,眼睛给老子闭倒,看左眼挖左眼,看右眼挖右眼。”
    “我日,太凶残了嘛。”
    “哼,你这对色眼,早该挖了。”
    我只好睡下,眼睛闭上。
    但又好奇,偷偷睁开一条细缝。
    “啪。”
    陈宝珠拉亮一盏灯。
    “情况廖万金给你说没有?”陈宝珠边说,边给宋丽脱衣服。
    宋丽痴呆呆的,耷拉着脑壳,仍凭陈宝珠脱。
    陶八公倒在太师椅里头,“呼哧呼哧“喘气。
    这时陈宝珠已经将宋丽羽绒服脱下来,里头是一件绿毛衣,陈宝珠往上一撩,里头是一件白色秋衣。
    宋丽开始瑟瑟发抖。
    “八外公!八外公!”陈宝珠忽然喊:“喂喂,你莫睡过去哦!”
    陶八公一动不动,“呼哧呼哧”还在喘气。
    “来来来,你好生看一下。”
    陈宝珠说完,把秋衣往上一撩。
    陶八公忽然停止喘气。
    他猛然坐起来,一对红通通的小眼睛死死盯住宋丽胸脯。
    情况有异!
    我睁大了眼睛。
    屋里头还是很暗,顶顶上那个灯泡瓦数也太低。
    两个女人背对我站在陶八公面前,陈宝珠身体挡住了宋丽,看不见后者身体情况,但是,我已经感觉,她身体上一定出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陶八公已经坐直,死死盯住宋丽身体。
    一时屋内静的可怕。
    门外头,有人区区区说悄悄话,像是秦老师。
    “咋个说?”陈宝珠忽然问。
    陶八公一对红眼仍盯住宋丽,一声不吭。
    忽然,他颤巍巍伸出右手,朝宋丽摸去。
    宋丽跟个木头人一样,脑壳耷拉,身体瑟瑟发抖。
    只见陶八公右手已经伸进宋丽胸间,停住,轻轻抖了几下,就像在摁鼠标。
    抖完,那只手往下滑动,滑倒肚脐儿处,又停下。
    停了数秒。
    “舌头。”陶八公忽然道。
    “来,伸舌头。”陈宝珠柔声道。
    宋丽一动不动。
    “来,听话。”
    宋丽缓缓抬起脑壳,缓缓伸出舌头。
    “再伸出来点。”陶八公道。
    只见宋丽颌骨扭曲,我从后头,看见了她的舌尖,一翘一翘,就像蛇头。
    “舌根黑了。”陶八公点点头。
    “舌根黑了?”陈宝珠很紧张:“啥意思?”
    陶八公没回答,右手在宋丽肚脐眼处使劲一抠。
    “哎哟!”宋丽忽然尖叫。
    “莫动!”陈宝珠把她抱住。
    陶八公缩回右手,食指尖尖放在鼻子底下闻。
    “鱼腥子臭。”
    他说完,把食指伸向陈宝珠:“你闻。”
    陈宝珠低头一闻,眉头一皱。
    “是嘎,是像鱼腥臭!”她道:“说明啥子?”
    陶八公还是不答,却喊了一声:“金娃子!”
    “吱呀”
    木门开了一道缝隙,探进一张脸,是廖师傅。
    “啷子?”
    “盘盘。”陶八公说。
    廖师傅回头对另一人道:“包包。”
    一个人递过来一物,是一个黑色皮包。
    廖师傅打开包包,从里头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陈宝珠赶紧坐过去,接到手中,递给陶八公。
    “关门,非冷。”陶八公又开始喘气。
    陈宝珠将门合上,走回宋丽身边,把她扶住。
    宋丽跟僵尸一样,耷拉脑袋,一动不动。
    这时陶八公已经从塑料袋里头摸出一物,是一个圆盘,比锅盔大一点,墨绿色的,像是铁做的,表面圈圈点点,看不太清楚是啥子。
    “好多岁?”陶八公问。
    “好像是……十六。”陈宝珠迟疑道。
    “莫好像!说把细!”
    “对头,十六岁,她念高一得嘛。”
    “十六岁……”陶八公喃喃自语,手指在圆盘上转动。
    “哪天遭的?”他又问。
    “哪天啊?”陈宝珠想了想:“上星期六晚上。”
    “上星期六晚上……”陶八公手指还在圆盘上转。
    转了一分钟,他忽然停下。
    “对头。”
    “咋个说?”陈宝珠赶紧问。
    “你各人来看。”陶八公指了指圆盘。
    陈宝珠伸长脖子,盯着圆盘。
    “这几样都对,命宫正北,岁位转西南,于朔十四日犯祟,祟根在舌底。”
    “啊啊。”陈宝珠不停点头,但看她表情,明显没听懂。
    “就是一点很怪。”陶八公道。
    “哪点?”
    “她肚脐儿屎。”
    “肚脐儿屎?”
    陶八公又把那根手指放在鼻子底下闻。
    闻了几下,他摇摇头:“弄逑不懂!啷子会……鱼腥子臭?”
    “那,现在咋办?”陈宝珠问。
    陶八公还在喃喃自语:“鱼腥子臭……”
    “八外公!”陈宝珠喊。
    陶八公哦一声,头也不回喊:“金娃子!”
    门“吱呀”一声,廖师傅又伸脑壳进来。
    “猪儿弄起来没得?”
    “早弄起来了。”廖师傅朝灶房一指:“关倒笼笼在。”
    “扶我。”陶八公命令。
    廖师傅走了进来。
    “关门,非冷!”
    廖师傅回身关门,然后把陶八公扶起来。
    陶八公颤巍巍的,朝灶房里头一指:“走,都进其。”
    于是廖师傅扶他,陈宝珠扶宋丽,四个人慢吞吞走进灶房。
    廖师傅找了个椅子坐下,喘息几声,命令:“把猪儿牵出来。”
    廖师傅走到一处。只听“哼哧哼哧”一阵乱响,一头白色小猪儿被牵出来,兀自还在乱板。
    “脱衣服。”陶八公命令。
    “她的?”陈宝珠指着宋丽。
    “屁话!”陶八公骂道:“未必然你也想脱?”
    陈宝珠轻笑一声,开始给宋丽脱衣服。
    宋丽僵尸一般不动。
    很快,羽绒服脱去,绿毛衣脱去,陈宝珠开始脱秋衣。
    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见宋丽人,只见几件衣服纷纷落在地上。
    最后一件秋衣落地。
    “捞!捞!”陶八公叫到。
    廖师傅几步走到铁锅跟前,打开锅盖。
    一大股热气冒起,颜色变得青幽幽的。
    一股腐肉味道扑鼻而来。
    我在外头不由心惊:我的天,里头煮的是啥子,咋个邦尸臭!
    “捞!捞!”陶八公又叫。
    廖师傅伸手入锅,悄无声息捞起一物。
    我一看,顿时一惊:
    原来是一件紫缎棉袄,表面秀了几个大大的“夀”字,兀自还在滴水。
    我日,死人衣服!
    “搞快搞快!”陶八公叫到:“穿起!穿起!”
    “啊?”陈宝珠大惊:“这么烫?”
    “快穿!”陶八公尖声叫。
    廖师傅一步跨去,手提紫缎棉袄,热气腾腾。
    “哎呀!”宋丽突然尖叫一声。
    “不许脱!”陶八公坐起来,手指宋丽,也尖叫。
    “啊呀!”宋丽又叫了一声。
    里头一阵乱响,明显宋丽在拼命板,廖师傅跟陈宝珠正死死将其抱住。
    “半柱香!”陶八公命令。
    说完他倒在椅子上。
    我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我的天,他们几个在爪子?
    看样子,他们肯定在给宋丽治病,尽管我没看清宋丽身上到底爪子了,但感觉,她胸前皮肤上那团黑物,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凶险了。
    莫非,给宋丽穿上这件煮过的寿衣,就能治她那个怪斑,这,这也太玄了,简直闻所未闻!
    “莫跑!”陈宝珠忽然低吼一声。
    我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大骇:
    原来宋丽正趴在灶房门口,长头发遮住脸,双手伸长,抠住地面,朝我迅速爬来。
    她身上,正笼着那件紫缎寿衣,兀自热气直冒。
    “哇!”
    我就想爬起来躲。
    廖师傅突然出现,一把抓住宋丽裤子。
    宋丽却跟疯了一样,双手在地上乱抠,还想朝我这头爬。
    “咵咵咵”!
    只听她手指甲抠地,就像一只被逮住尾巴的猫。
    我身上猛起一层鸡痱子。
    我日,太吓人了!
    “宋丽!”陈宝珠也出现。
    她双手抱住宋丽腰杆,瞪眼吼:“莫怕!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宋丽双手还在“咵咵”抠地,长头发里头,两眼空空洞洞盯住我。
    “咯咯!”她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我突然发现,她舌头根部,竟然黑如墨水。
    “黑舌头!黑舌头!”
    我指着宋丽惊呼。
    “听话!听话!”陈宝珠死死抱住宋丽。
    看她表情,很痛苦,明显她的脸被那件棉袄烫了。
    宋丽喘息几声,嘴巴闭上,脑袋一垂,倒在地上。
    陈宝珠跟廖师傅赶紧把她抱回灶房。
    椅子上,陶八公眼睛似睁似闭,好像要睡着。
    “喂陈姐?”我心有余悸:“你们在爪子?”
    陈宝珠从门里头探出一张脸,喘了几口粗气,拍拍胸脯。
    “哎呀她劲太大了……”又瞟我一眼,哼一声:“胆小如鼠!一个女人就吓成这副板相!”
    我不服:“这个是人哪?简直像鬼!”
    顿了顿问:“对了,她到底爪子了,咋个变成这副样儿?”
    陈宝珠喘息一声:“她……她真的惨,差点子被强暴。”
    “啊?强暴?”
    “是啊。”陈宝珠拂了拂头发:“就那天,她不是跟一个捷达车子跑了吗,她喊人家送她回成都,结果……”
    “结果爪子?”
    “结果被人家拉到养马镇去了。”
    “养马?”
    “是。结果那个司机看她一个女娃娃家,就起了坏心,拉到一块包谷地里头,就要……后来还好,她就喊,来了几个人,司机就跑了,她被送到派出所,就问她是哪个,咋回事,她一开始就只晓得哭,后来报了她班主任名字,也是巧,我们正好回成都,先去问宋学华那头,说没看见人回来,又去找她班主任,正好养马那头打电话过来……”
    我不由摇头:“我日,运气好!”
    “运气好?”陈宝珠回头看了看,叹口气。
    “对了。”我想起一事:“你那天说,老宋也跑了?”
    “是。”陈宝珠脸一沉:“他听说宋丽失踪了,急的发疯,就找了个空子溜了。”
    “他……他不是被公安局抓了得嘛?”
    “是抓了,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他一开始把所有罪名往你身上推,但是警察又不是瓜的,就说要先找到你对质。后来我这头去了一个律师,找到老宋,给他说,最好莫乱说,我们这儿有他罪证,如果逼急了,后果是啥子你各人晓得。”
    “罪证?哦,就是那个指纹!”
    “对。我们给他说,那坨钱上,不但验出了他的指纹,还验出了他的唾液。”
    “哇?你们真的验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说起来耍的。“
    陈宝珠轻笑一声:“你以为对了。”
    “啊?”我没听懂。
    “我们本来就是说起来耍的。”
    “啊?你们……”
    “对。其实我们根本没去化验。”
    “啊?”
    “第一,没时间。第二,也没必要。”
    “但……老宋就相信了?”
    “性格问题。”陈宝珠一笑:“他这么多疑,他难道敢去赌,我们真的没化验?”
    我点点头:“佩服。”
    陈宝珠却眼睛发直:“现在问题是,他跑哪儿去了?”
    我一愣:“就是嘎。你们没他消息?”
    陈宝珠摇摇头。
    “他……他会不会来这儿?”我问。
    陈宝珠摇摇头:“都好几天了,他要来,早来了。”
    “那他会去哪里?”
    陈宝珠眼睛发直:“他去哪里不重要。关键是,那块铁牌……”
    我一下子想起:“对了嘎,那块铁牌……他那天不是回家拿吗,没在他身上?”
    “我们那个律师问过他,他打死都不说,我们问过公安局,说没在他身上搜出啥子牌牌,所以我们分析,那块铁牌,他一个可能是藏在哪儿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交给某个人了。”
    “某个人?哪个?”
    “有可能,是那个医生。”
    “哪个医生?”
    “就你上次提醒的,那个姓周的人。”
    周医生!
    “你们查到啥子?”我赶紧问。
    “哦,是昨天成都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老宋回过一趟你们养老院。”
    “啊?他还敢回去?好久的事?”
    “就他跑路那天。”
    “他回去爪子?”
    “不晓得嘛。但肯定有目的。”
    “那关那个周医生啥子事?”
    “他回养老院后,呆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那个周医生突然请假,也走了。”
    “你的意思,他们一起走了?”
    “搞不清楚。但是直到昨天,周医生一直没去上班,家头也没人,据他小区保安说,他当天下午回来过一次,是一个人,然后晚上十一点过出现,提了个旅行包,说是要出差。”
    “没看见老宋?”
    “不清楚。老宋他们小区保安又认不到。”
    “他……那个周医生住哪里?”
    “八里小区,好像叫东雅苑。”
    “说不定……”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爪子?”陈宝珠赶紧问。
    “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他。”
    “哪个人是哪个?”
    “刚才我话没说完,就那个贵州人,他不是还有个同伙吗,那个人是个秃子,而且是成都人,会不会就是……”
    “秃子?”陈宝珠眼睛一亮:“对了,那个周医生也是秃子……你的意思,贵州人同伙是他?”
    “不敢肯定。”
    陈宝珠摇摇头:“成都人,秃子,就凭这两点说明不了啥子啊。”
    “只是感觉,只是感觉。”我也觉得太牵强。
    “感觉……”陈宝珠喃喃自语:“瑶族经书……”
    “啊?”
    “他咋会念瑶族经书?好奇怪哦。”
    “就那个周医生?”
    陈宝珠眼睛发直:“这个人……有问题,有大问题。”
    “时间到。”旁边陶八公忽然睁开眼睛。
    陈宝珠赶紧回过身。
    “过来。”陶八公说道。
    廖师傅跟宋丽出现,走到陶八公跟前。宋丽还是笼着那件紫缎袄子,脑壳低垂,身上冒着淡淡的青雾。
    陶八公忽然伸出右手,毒蛇一般梭入袄子里面。
    宋丽浑身一抖。
    陶八公右手一动,闪电般梭出来。
    他又将食指放在鼻子底下,呼呼一嗅。
    “咋样?”陈宝珠问。
    “没消。”
    “啊?不管用?”
    “害怕……”陶八公顿了顿:“只有放血。”
    说完对廖师傅道:“看来你我都小看这块鬼沉了……楞个,把她弄床上去,再往锅头丢二两佛头青,煮开,袄子丢进去再泡半小时。”
    廖师傅答应一声,把宋丽交给陈宝珠。
    陈宝珠扶着宋丽走出来,从我床边缓缓走过。
    一股腐尸气味。
    到了里头,只听索索声响,床铺“嘎吱”一声,宋丽似乎躺下了。
    然后,陈宝珠右手提着那件尸臭袄子,左手捂鼻,从我那儿走过,进了灶房,交给廖师傅。
    廖师傅用一根木棒在锅里头搅,搅了数圈,将袄子丢进去。
    陈宝珠走了出来,双手互搅。
    “喂喂。”我轻声招呼。
    陈宝珠走到我床前:“爪子?”
    “锅里头啥东西哦?”我压低声音:“咋个邦尸臭?”
    陈宝珠朝陶八公瞄了一眼,也压低声音:“锅头熬了七八种药,我只晓得其中有个地骨皮,连翘,夏枯草,其他听都没听说过。”
    “那个佛头青是啥子药?”
    “好像是啥子青黛的一种。”
    “青黛是啥子?”
    “搞逑不懂。”
    “那件袄子咋回事?”
    “袄子……”陈宝珠看了灶房几眼,低下头,头发拂到我脸上,痒酥酥的。
    “那件袄子,说出来要吓你一跳。”
    “咋子?”
    “这个你听到就死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陶八公他们要遭警察抓。”
    “啥子哦,没得这么严重哦?”
    陈宝珠又回头瞄了几眼,嘴巴凑到我耳朵边,声音细的像蚊子:
    “那件袄子,其实是一种药。”
    “药!”
    “就是。据他说,是他几年前在洛表镇花钱收购的。”
    “收购?”
    “就是。据他说,是从一座坟里头刨出来的。”
    “啊,坟里头?”
    “嘘嘘,小声点。”陈宝珠回头看了那边几眼。
    “咋回事?”
    “再说一遍,你听了莫说出去。是这样,八外公其实是苗族人,土生土长,祖传就是卖草药的,所以认得到那个毛对子,二人关系好得很,两个人医术也都很厉害,毛对子死了以后,好像是把他的本事传给八外公了,但也只是听说,八外公也从来不承认,就不晓得当中有啥子门道。反正后来八外公的医术就越来越邪门了,越来越不像正统的苗族医术,有人就说,憋憋是毛对子那套瑶族的东西,但也只是猜。”
    “憋憋是。”我点点头:“那那件袄子咋回事?”
    “哦,是这样,我们是前天晚上到的古锣,到了后马上就去找八外公,结果他跑到小红桥去吃酒去了,我们就跑到小红桥,结果他躺在床上起不来,说的是喝包谷酒,喝了一斤多,烂醉如泥,几乎不省人事,莫法,我们只有先回古锣,先救你,至于小红桥那头,留下一个人,等他醒了,就给他说,他就先交代了几件事情,先找一根猪娃子,要公的,白身身,黑尾巴,再配几种药草草,然后他说他要先回一趟家,找一样东西,说这东西是整个治疗的关键张子。”
    “就那件袄子?”
    “就是。据廖万金说,那件袄子是八外公几年前去洛表,先是有个人联系他,说到货了,他就去了,那人就拿出这件袄子,说是几天前从一座新坟挖出来的,当时坟里头埋了一具婴儿。”
    “啊?婴儿?”
    “是。据廖万金说,这块袄子其实是一种很邪门的药方,其中有几个要点,缺一不可,第一,一定是一具足月的婴儿尸体,女婴更好。第二,入棺之前,一定要在身上套上一件成人衣服。第三,入棺后,最好三天之后挖出衣服。”
    我一头雾水:“这三点都有,又爪子了喃?”
    “如果三点都符合,那这件袄子,就是一味治疗那种怪病的灵丹妙药。”
    “啥子怪病?”
    “就是宋丽身上那种。”陈宝珠顿了顿:“他们苗人喊它叫鬼沉。”
    鬼沉?
    我不由哇一声:“听这个名字就恐怖!”
    忽然我想到一件事:“不对!”
    “啥子?”
    “他们苗人喊它叫鬼沉?”
    “是啊。”
    “那是不是说,这种怪病,他们以前见过?”
    “见过。”陈宝珠古怪一笑:“最近一次,1992年,就曾经出现过。”
    “92年?”
    我一愣,忽然意识到什么东西。
    “对,92年。”陈宝珠似笑非笑:“我老汉儿就曾经遭过。”
    我恍然大悟。
    “对头,92年!”
    “嗯?”陈宝珠一愣,上下打量我:“听你口气,你好像知道这件事?”
    “我听……七妹儿说过。”
    “那个龅牙妹儿?”陈宝珠似笑非笑看我:“她给你说了些啥子?”
    “说了一些。关于那个……蒲小武,还有,就是你老汉儿遭暗算那次。”
    “哼!”陈宝珠看了看门口:“乡坝头,啥子东西都捂不住。”
    顿了顿,她咬牙道:“对头,那次我小姑不晓得发啥子疯,偷走了那块铁牌,然后居然……居然放在我老汉儿睡的床铺的棉絮底下,而且就在……就在屁股那个地方。”
    “我日!”
    “你说她是不是疯了。然后,我老汉儿睡了几天,发现屁股上黑了一坨,当时还以为是得了青勾子病,先找一般的医生看,屁用没得,再后来,前头那个……那个东西也黑了一坨,他就慌了,以为得了性病,就给他司机说,那个司机是我们徐家一个亲戚,很得我老汉儿信任,然后马上联系好的医院,你也晓得,我老汉儿那阵子是高干,就找了宜宾当时一家最好的医院,专家会诊,最后说,前后两块组织坏死,必须马上手术。”
    “坏死?我日!”
    “是啊。专家是不得乱说的,但是他们一听说缘由,都说不相信,是嘛,一块都快锈烂的牌牌,咋会挨了几天,皮肤居然坏死!”
    “对了,我听七妹儿说,你老汉儿身上那东西,好像,也长成了文字形状?”
    陈宝珠点点头:“是。现在看来,跟宋丽身上那块,一模一样。”
    “那,手术咋样?治好了?”
    “白做了。”
    “啊?”
    “切除了那两块黑斑,但是不久,周围又长出来新的。”
    “哇,好吓人!”
    “是。这下子那些专家也莫法了。后来就联系上海一家医院,据说那儿的皮肤科在中国都算好的,就马上飞过去。”
    “咋样,好了?”
    “基本好了。”
    “基本好了?”
    “是。联系了那儿的一个专家,据说中国都很有名气,姓吴,是个女的,她给我老汉儿用了一种药。”
    “咋样?”
    “控制住了。那些黑斑没有再发展。”
    “哇,那不是说治好了?”
    “不。吴医生说,只能算控制,这种病实在很古怪,要彻底根治,她也没办法。我们当时一听,都很绝望,结果吴医生又说了一句话,她说,其实,有一个办法,值得一试。”
    “说啥子办法?”
    “她说,根据生生相克,以毒攻毒的道理,很多具有毒性的东西,它的解药,往往就在它的周围,而且,是周围三尺以内。”
    “哇,这句话我好像在哪本武侠小说里头看到过。”
    “《神雕侠侣》。”陈宝珠顿了顿:“我们当时也没好懂,就先把老汉儿送回宜宾,后来还是秦老师,他听说了这句话,说,对了,可以找一下廖万金的八外公,他说不定晓得这句话里头的门道。于是我们就通过万金找到他师傅,也是他八外公,陶八公,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解开了两个谜团。”
    “哪两个?”
    “一个,就是吴医生那句话的含义,八外公说,那块铁牌,应该是一块瑶族压尸牌,那么,它的解药,说不得,只有从棺材里头去找。”
    “哦,懂了,于是他就用了那种死人袄子?”
    “是。跟今天差不多,也是如此这般,结果,效果之灵验,那些黑斑,全部消失。”
    “哇!好神!”
    陈宝珠却眼神很直:“神是神,但是,我老汉儿好像……”
    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个七妹说,你老汉儿好像,性格方面有点……”
    陈宝珠盯我一眼:“她又说了啥子怪话?”
    “也没啥子……”我顿了顿:“对了,你刚才说,两个谜团,那还有一个喃?”
    “就是鬼沉。”
    “鬼沉?”
    “对头。”陈宝珠慢慢点头:“陶八公说,那本道教医书里头提到的这种怪病,真的在世上出现了。”
    “道教医书,哪本?”
    “好像叫黄……黄……”
    “黄裳九图。”
    身后廖师傅冷冷说道。
    谢了兄弟。
    先吃夜饭,吃完开工。
    开工。
    才喝了酒,晕乎乎,当说酒话。
    边说,他边径直走过来。
    “时间到了。”
    陈宝珠站起来,走到里头,把宋丽又扶过来。
    宋丽身上裹了一床花铺盖,好像比刚才精神好一点,居然伸手理了理头发。
    但她眼神还是空洞洞的,明显是睁开的,但不晓得在看哪个地方。
    三人走到灶房里头,陶八公坐起身子。
    “再告。”
    廖师傅又揭开锅盖,伸手进去,也不怕烫,瞬间就把紫缎寿衣提溜起来。
    “穿!穿!”陶八公又开始叫。
    陈宝珠伸手就把花铺盖扯下来,我一下子看见宋丽的身体。
    我不由大惊:她还是背对我,整个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一个挨着一个,就像背上印了一本书。
    “穿!穿!”陶八公又叫。
    廖师傅“呼啦”一下,将寿衣笼在宋丽身上,一团青雾升腾。
    “哎呀烫死我了!”
    宋丽像兔子一样,准备挣脱。
    “忍倒!”陈宝珠大吼一声,将她双手死死拉住。
    廖师傅双手并用,将宋丽笼进寿衣。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宋丽尖叫,死命板。
    “忍倒!”陈宝珠怒吼。
    宋丽抬起脸,嘴巴斜歪,两眼露出眼白,急剧喘短气。
    “要昏了。”陈宝珠急道。
    “莫管她。”旁边陶八公道:“搞快,拉过来。”
    宋丽脑壳又耷拉下来,陈宝珠将她拉到陶八公跟前。
    “针盒盒!”陶八公命令。
    廖师傅几步走到外堂,从那个黑塑料袋里头摸出一个纸盒子,走到灶房。
    “来,我说,你敲。”陶八公道。
    “还是你老人家来敲嘛。”陈宝珠道。
    “不得行。”陶八公喘口气:“最近酒吃得多,手抖,眼水也不大管用……”
    “还是师傅你来敲算了。”廖师傅也很慎重:“我好久没整过,手有点子生。”
    “莫婆婆妈妈。”陶八公厉声道:“耽误时辰,兼山祖师爷来也救不活!”
    顿了顿道:“背心!背心!”
    陈宝珠马上扭转宋丽身子,面对我这边,将她后面寿衣撩起。
    宋丽又低垂脑壳,又像女鬼一般。
    “后心五六椎,心俞穴。”陶八公道:“单头火针。”
    廖师傅摸出一物,刺入宋丽体内。
    “泻针出气……西南方入,缓进慢出,捻转五圈……”陶八公道。
    廖师傅如此这般。
    “转……”陶八公缓缓念。
    廖师傅依言操作。
    “再转……”
    “又转……”
    “又来……”
    “再来……”
    “咔咔!”宋丽忽然抬起头,牙巴上下打架。
    “她……她咋个?”陈宝珠吓了一跳。
    “见效了!”陶八公点头:“看来鬼沉邪毒还未入膏肓,算她运气。”
    陈宝珠一喜:“这样说,还有救?”
    陶八公没吭声。
    过会儿阴沉沉道:“看她各人造化。这心俞穴是血中邪毒泻入膀胱经之通道,金娃子正用九转通穴手将其打通,看这女娃子反应,沉珂太深,通道堵塞,难啊。”
    顿了顿,他摇摇头:“啧啧,这片鬼沉,当真凶毒无比,才短短几天,就已快侵入心肺,看来,比你老汉儿当年所中,又厉害三分。”
    陈宝珠一愣:“啊?你的意思,她身上的东西,比……比我老汉儿更凶险?”
    “凶险!”陶八公喘口粗气:“凶险得多!刚才不是给你闻了那坨肚脐儿屎,一股鱼腥臭,这就非同寻常。”
    “是是是。”陈宝珠赶紧点头:“就是一股死鱼味道。八外公,这又说明啥子?”
    陶八公却没回答。
    过了数秒,他摇摇头,喃喃自语:“害怕是……那东西,要现身啰。”
    “啥东西?”陈宝珠很紧张。
    陶八公怪笑一下:“记得当年你们问我,那块压尸牌的事情。”
    “是啊?”
    “我给你们说,铁牌正面的那个图案,代表啥子意思?”
    “就那个双瞳鬼图?”
    “对头。”
    “你当时好像说,那个图案在瑶族里头,叫‘密洛陀细嘎’,就是密洛陀之眼。”
    “还有呢?”
    “你说,一旦那只眼睛睁开,有一种很吓人的东西,就会复活。”
    “是啷子东西?”
    “你说它叫‘然’,就是一种鱼。”
    “鱼……”
    陶八公一对红色小眼,直勾勾望着半空。
    “八外公!”陈宝珠喊了他一声。
    廖师傅却摆了摆手,喊陈宝珠莫闹。
    “我突然子有个想法。”陶八公忽然道。
    “啥子想法?”陈宝珠一愣。
    “我在想,那个叫‘然’,就是鱼的东西,会不会,就是人身子头某种东西?”
    “人身子头……”陈宝珠重复一句。
    “对头。”陶八公缓缓点头:“我忽然发现当年那块铁牌的问题了。”
    “啊?”陈宝珠脸色顿时凝重。
    “我们不是一直在猜,当年蒲小武在铁牌上做了啷子手脚,能让一块锈不拉叽的烂牌牌,突然子一下,变得这么凶险,我们不是一直在猜过来猜过去吗?”
    “是啊。”
    “我就在想,蒲小武是不是做了一件事情,让那只密洛陀的眼睛,睁开了?”
    “眼睛……睁开了……”陈宝珠喃喃自语。
    眼睛!
    我心头一抖。
    忽然想起潘教授要死的时候说的那句怪话:
    眼睛在鬼海。
    眼睛……
    谢了。
    多余的话不说,等着看好戏。
    白天斗了一天地主。
    吃完饭。
    吃完开工。
    你太了解我了。
    如果你们期待结局,
    我更期待。
    廖师傅忽然右手一提,银光一闪。
    “呜!”宋丽猛然抬头,两眼大睁,嘴巴嘟起,就像在吸骨头油。
    “搞快!”陶八公喝到:“梅花针!”
    廖师傅迅速转身,从盒子里头摸出一物。
    “转过来!转过来!”
    陶八公急道。
    陈宝珠赶紧把宋丽转过去,面对白发老头。
    “撩开!”
    陈宝珠依言,一把撩开寿衣。
    “搞快,乳下七星!”陶八公喝道:“金乌,真汞,十三下!朱汞,日魂,十一下!姹女,心源,九!性海,七!”
    廖师傅半蹲,右手持针,朝宋丽肚皮猛敲,就像敲钉子。
    “哎哟……”宋丽身子一板。
    “抓稳!”陶八公怒道:“妈卖X,这个啷个能拗?”
    陈宝珠满头大汗,死死将宋丽抱住。
    “血……”宋丽忽然尖叫。
    “妈卖X!”陶八公骂:“没得血啷个叫放血!”
    “莫动!莫动!”陈宝珠也有点急:“放了就对了,放了就对了。”
    “鱼腥味!”廖师傅忽道。
    陶八公脸色一变,伸手在宋丽肚上一摸,迅速缩回。
    但见他手指上全是鲜血,红乌乌的,兀自在滴。
    他把手指放鼻下一嗅:“我的个先人板板!”
    陈宝珠一惊:“咋个?”
    “鱼腥味!”
    “啊?”
    陶八公又闻了闻手指:“先人板板,原来她肚脐儿屎是血屎,我是说颜色不正常。”
    “咋回事?”陈宝珠没听懂。
    “你各人闻。”陶八公伸出手指。
    陈宝珠仍然抱住宋丽腰杆,伸长脖子,一闻,脸色也是一变。
    “我的老天!”她睁大眼睛:“她的血咋个……也是这种味道?”
    陶八公面色阴沉。
    过了数秒,他忽然阴森一笑。
    “鱼出现了。”他道。
    那就雄起。
    “鱼?”
    陈宝珠愣住。
    她看了看陶八公,又看了看宋丽,一脸狐疑。
    “在哪儿?”
    “血里头。”陶八公道。
    “啊?”陈宝珠大惊:“你是说,她……她血管里头出现了鱼?”
    “害怕……”陶八公又闻了闻手指头:“不是真的鱼。”
    “那是啥子?”
    “不晓得嘛。”
    顿了顿,陶八公道:“但是,她血里头,憋是出现了一个很凶险的东西。”
    “啊?”陈宝珠盯着陶八公的指头:“那会是啥子?”
    “不好说。”
    顿了顿,陶八公道:“接倒起……转过去。”
    宋丽被扭过身,面朝我,一脸死白。
    “三角针!”陶八公道。
    廖师傅赶紧去摸盒子。
    陶八公咳嗽一声。
    “下面,一定要把细。”陶八公正色道:“不然要出人命。”
    廖师傅点点头,面色凝重。
    “来,天根月窟十三穴。”
    开工。
    廖师傅闻言一惊。
    “啊?灵指返还术?”
    “对头。”
    “要不得要不得!”廖万金急道:“我道行太浅,害怕……”
    “你先点,剩下我来。”
    陈宝珠喜道:“好好好,你老人家来我们就放心。”
    “要不得师父!”廖师傅却道:“你都八十好几的人,万一出了啥子岔子,我咋个给八外婆交代?”
    陈宝珠一头雾水:“咋回事?”
    廖师傅低声道:“此术伤阳气,要……折寿。”
    “莫来头。”陶八公咳嗽一声:“想我陶俊龙一生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能活到八十有二,也算够本了。说老实话,要不是当年答应毛对子那番话,老子早就……”
    顿了顿,陶八公眼睛一鼓:“还不动手?”
    廖师傅不再吭声,从纸盒里头摸出一根银针,拿在右手,指向天空,一脸穆然。
    陶八公坐直,左手指挽了个花,像是行了个道礼。
    “陶公先师部下陶八俊龙者……”他忽然开始咿咿呀呀念经:“……捧水磨墨,童郎执笔,普同降临,弟子代为祝告在前,恳乞兼山祖师天赐昭灵,神功速应,保全患人……”
    他忽然停住,问陈宝珠:“啥名字?”
    “啊?“陈宝珠正听得发神:“我啊?陈宝珠。”
    “女娃子!”陶八公怒道。
    “哦哦,宋丽。”
    “……保全患人宋氏女子丽者,如日不辜所祷。”
    说完,他伸出右手食指,朝宋丽背上虚点数下。
    “北斗星君七元真精,降临符中,速下患身,流入五脏,肝木长荣,百神安泰,万鬼灭形!”
    说完又急速虚点数下,忽然在某处停住。
    “呔!”
    陶八公断喝一声。
    他说话忽然加速:“玄天灵灵,斗宿之精,元皇召命,九星降临,天根月窟十三穴,灵胎鬼炁化阴阳!”
    顿了顿,喝道:“点!”
    廖师傅一声不吭,手持银针,朝宋丽背上急刺。
    “一点落黄庭!”
    “二点占守檀!”
    “三点推河车!”
    “四点盖真土!”
    “五点运青斧!”
    “六点摘玄葵!”
    “七点破婴门!”
    “八点夺死户!”
    “九点入鬼海!”
    “噗!”
    一道黑血忽然射出,喷了陶八公一脸。
    他伸手一抹,一对红眼瞪得溜圆。
    “鬼海!”
    他低吼一声:“鬼海穴有问题!”
    开工。
    我日,鬼海!
    眼睛在鬼海!
    莫非,鬼海居然是一种穴位?
    但是也说不通啊,就算鬼海是穴位,不可能里头还藏有啥子眼睛!
    莫非,眼睛,不是真的眼睛,而是代表另外一种不明物体?
    我躺在床上,心头砰砰直跳。
    “来,接倒!”
    陶八公又伸手抹了一把脸:“十点,摸羊婆!”
    廖师傅一眼不发,右手三角针急刺。
    看他所刺方位,已经到了宋丽屁股上方。
    “十一点,探虚谷!”
    “十二点,夺木魂!”
    “十三点,开……”
    陶八公忽然停住低吼。
    “啷子?”廖师傅急忙回头。
    “针!”陶八公右手一摊:“最后一穴定然凶险无比,还是师父我来。”
    廖师傅急忙将手中之物递过去。
    陶八公右手握拳,中指伸出,瞬间将那物勾住,缩回,食指搭住,手腕忽的一翻,朝宋丽尾椎处急刺。
    “十三点,开命门!”
    他边刺,边低吼一声。
    “噗!”
    一道黑血射出。
    陶八公脑袋一偏,黑血尽数射在身后竹椅上。
    “哇!”陈宝珠惊叫一声。
    宋丽忽然抬起脸,两眼暴突,张嘴露出两排牙齿,狠狠咬了一口,就像凭空在咬一个鸡腿。
    “咔!”
    我听见她牙齿猛然相撞。
    顿时我一个寒战。
    “月窟!”陶八公忽然说道。
    “啊?”陈宝珠一愣:“啥子?”
    “鱼在月窟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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