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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东北农村诡异故事(二姨讲给欠儿登)[第79页] |
作者:凝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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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 1976年,此时的二姨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但头脑依旧清醒。只是平日的行动减少了。精神还是很旺盛的。平时就出去坐在井沿儿听着大伙聊天,自己并不插嘴。闲了就会看自己用瓷盆养的几条泥鳅。家里的鸡和二姨非常亲,因为二姨总喜欢偷着把自己的饭剩下来,拿出喂他们。每到这时,这群鸡就围着二姨咯咯咯的乱叫。一块米饭撒下来,立即飞扑着抢食。 二姨总是说,托了我的福,可以安享晚年。我却觉得有二姨这样的老人在家,是家里的福气。二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很多东西看的比我们更明白。不是二姨,我们家能否平安的度过那些年的灾乱都难说。自从母亲去世,二姨在家就是最大的长辈。小辈们对她的话也都言听计从。 这天的晚上,二姨难得的出来院子里散步。抬头看天际,忽然看到了一颗带着白色尾翼的星星停留在天际。白色的尾巴看的不是特别的清楚。二姨指着那星星让我看,眯着眼睛说:“你快瞧瞧,那颗星星是不是带着尾巴?是不是扫把星?” 我也抬头细看,其实我的眼神儿还不如二姨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虽然不明显,却真的是颗扫把星。二姨呸呸两口。沉下了脸,再不说话。 过了两天,这颗彗星的尾翼开始逐渐明显,夜空下看的特别清晰起来。农村人都相信,扫把星出现必有灾祸,于是这几天的田间地头净是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要应在什么事情上。 二姨越发的沉默寡言。直到我主动去问。 二姨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的星星,对我说:“还以为能安静的闭眼呢,估计是国家要发生大事了。万民同悲的大事。这真是天命啊。没稳当几年,又要折腾折腾。” 我问:“二姨,你也看不出来要发生什么大事么?” 二姨摇摇头,说:“这扫把星这么大,头部冲得都是主位星位。怕是国家的领导身体要不好。尾巴明亮,扫了周围一片星星暗淡,国家要有死人的灾难了。具体应在什么事,我也说不好,就是我邓姑姑在世,怕也不能说啊。” 大家都在忐忑不安中过日子。直到那个悲痛的消息传过来。大家震惊的不敢相信,那么令人尊敬的周总理,就去世了。全国上下举国哀悼这位备受爱戴的总理。村里还特意召集大伙举行了哀悼会。说实话,和现在动不动就哀悼哪个领导的过世真的不同,那眼泪完全是止不住的真心而流。与自己的父母去世的心情是一样的悲痛。三月份,听说北京举行了百万人民哀悼周总理的活动,大伙只恨自己没钱不能去。 夏天了,又一个悲痛的消息传来,领导人朱德去世。大伙再次被悲哀包围。没过多久,就有了举国上下都震惊哀伤的唐山大地震发生。这次的死难人数是怂人惊闻的。这些天,屯里真的是人心惶惶,生怕村里的广播再播出什么令人伤心的消息。 但灾难还没有停止。9月9日,我们敬爱的毛 永远离开了我们。大家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除了哭没办法发泄自己的心中的哀伤。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太多的祸事灾难,村里人只觉得头上的天总是乌黑的,见不到阳光。 直到年末,才稍稍有好消息传出,四人帮终于粉碎了。二姨听到这个消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中国的劫难差不多过去了。几位领导人以自己的生命抗下了祸事啊,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大的惨痛发生。只是国家也大伤了元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了。放心,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的。孩子们迎来好时候了。告诉他们好好念书。以后上(学)淆认真点,才能有出息。” 按照二姨的吩咐,我家里再困难也没让几个小的孩子辍学。这是长远的眼光。几个孩子争气,都学习好。其中两个考了出去,再也不用在田间地头谋生。不过以后我再听见彗星的新闻,心里总有阴影。不把它当做个天文现象。或许天象真的能预示着什么,只是我们凡人看不懂,不能揣测天机。 |
@荷花池中的帅男孩 7805楼 2013-08-08 11:50:00 你不是不写了吗?姑姑 ----------------------------- 我不是作者本人,作者底稿在我这,我代她发完。她只剩底稿,已经不写了。 |
火葬 在二姨将近七十岁那年,国家开始倡导火葬。消息层层下达,终于到了二姨家这里。那时候的农村谁听过这个。自古以来中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的。大家都觉得火葬颇有点挫骨扬灰的意思。尤其是老人,更是强烈反对。刘叔就说,火葬不是灵魂被火烧么?那不跟下地狱下油锅一样疼啊?再说都烧成灰儿了儿孙们咋祭拜了?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屯里的大多数老人的认同。甚至庞家,都对这个政策颇有微词的。还有老人盼着自己早点死好赶不上火葬场修建完毕的。其实刚开始国家并没有强制执行火葬,只是倡议。但是倡议到了下边执行的时候就会变味。地方的执行总是会和政绩挂钩。于是倡议变成了强制推行。 二姨看得很开。告诉我,如果国家决定这么做,就别拧着和政策对着干。我这辈子也没做亏心事,即使不能坐化,死的时候也应该不会受什么罪。更不怕这个了。那个时候二姨还硬朗的很,我就劝她别想这么多。其实心下还是有些凄然的。 同村的孙奶奶可是快不行了。这老太太平时就病病歪歪的,药罐子不离口,听说现下要流行火葬了,顿时吓傻了,病也一下子沉了起来。于是立即召集自己所有儿女媳妇孙子孙女。当着众人的面,就一个要求:一定土葬。一定要葬入祖坟和刘爷爷并骨。(其实所有大姓的人家都有祖坟地的。有的在自己家田地旁边,有的单独在一块青山绿水的地方。这祖坟地关乎风水和后代的昌旺,不能随便选。当初老刘家的这块坟地还是花了大钱找了著名的风水先生给看的。姥姥家的祖坟就在西山上。)儿子孙子没啥办法,老娘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不答应,当时老娘还不得背过气去,于是当着老娘的面满口答应。老太太终于心安了。专心等死。这天眼看着要断气,可是这一口气却拖了一天一宿了就是咽不下。儿子孙子守了一屋子,大家都愁眉不展的看着老太太受罪。大伙就问他家人是不是老太太有啥未了的心愿。家里人想了半天,这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啊。钱,老太太没几个子儿,早早的就给了孩子们让留着置办后事用的。房子,早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忽然儿子一拍脑袋说:“哎呀,咋把这出给忘了,快,把打造好的棺材抬进来给娘看看。”又走进屋对着老娘的耳朵说:“娘,你睁眼看看,棺材准备好了,肯定给你土葬,你放心去吧。”果然,大家将红盖棺材抬出来,老太太看了,嘴角微微笑了笑,立马合眼而逝。 |
一家人于是商量着办丧事。要说他家还是人丁挺兴旺的,办个丧事也要守着规矩停灵。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好信儿的,将这家死人的消息告诉了上面。上面正愁着想找个典型呢,这不火葬场都盖好了,就是没人来,你说这种生意你也不能满大街去吆喝是吧,更不能说什么烧一送一的,老不开张怎么办呢。这下终于知道死了个人。于是出动了各种人马做工作。这工作做得那是真的下了功夫。什么村长站长火葬场厂长,挨个到家里去,一说就是一下午,大道理讲了一堆。什么要响应国家号召了,要节省土地了,要考虑环境什么的。这家大儿子就是不为所动。你想想看,你答应了自己老妈的临终遗言能改不?当着村里家里众人的面说的话,要是改了口,那不得被村里人骂死。 上面实在没招了,下了死命令,这个人必须火葬,要开个好头。不然大家都效仿起来,以后的工作就更不好做了。这其实算是变相的告诉执行人可以用点手段了。果然,来的人言语之间不再是请求,而是带了淡淡的胁迫在里面了。什么如果不响应号召会对以后有影响了什么的,儿子并没有改变初衷,自己家里就是个种地的,还能咋地?只是对来人一句话:“你们要是把自己爹妈的祖坟刨开将遗骸火化,那我就火化我娘。要你们都不能做到,就别再这废话。”来的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又无言可对。说实话,在当时未能普及火化的年代,这么做其实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都拒绝。这些来劝的人心里也不是百分百赞成的。谁也不能说我就敢带头把我家祖坟都刨开,做个火化的榜样试试。于是又一轮的无功而返。这时候停灵的时间可就到了,再做不通工作,人家就要下葬了。于是上面给的压力更大了。火葬场厂长看他家里当家的做不通工作,就转移了目标,从他家其他的儿女媳妇身上下手。果然,连哄带劝加威胁利诱,几个小儿子松口了。大儿子媳妇心思也活动了。因为许了她一个村里会计的活。这可是旱涝保收的工作,还是个体面活儿,比在家种地不好多了。于是枕头风吹起,加上又有许诺给他家殡葬上的实惠,不单不收火葬费,还免费给花圈什么的。终于大儿子也扛不住了。于是松口,同意火葬,但是骨灰必须葬入祖坟并骨。上面满口答应,只要你火葬了,剩下的事情你悄悄的办你的,我当看不见就是了。于是将这家当成典型宣传起来。大家都默不作声的看热闹。只有村里的老人见到他家的人就斜楞眼,嘴角撇在一边呸一声。 |
到了火葬这天,县上来人主持葬礼。将老太太的生平说的天花乱坠和国家领导人似的。参加葬礼的乡亲都没见过这个架势。议论之外也看着他家儿女的行事。火葬场还每个人给发了一朵小白花,瞻仰遗容啦,孝子谢词啦各种形势走了一遍。开始有人羡慕了,觉得这样的死法也挺体面,底下有这样议论的,县里来的人终于满意了,他们要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看来还是得用例子宣传教育啊。 终于到了火葬的时候了。大儿子本来不甘心火葬的,看着老娘的尸骨要被推进炉子里,心里发酸,立马眼泪就出来了,大声嚎哭起来。直说自己对不起老娘。他这一出声,几个儿媳妇立马开嗓跟着哭,顿时原来肃穆的场面又变成了农村送葬的哭号连天。几个领导尴尬的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劝。知道人家心里是憋屈扒拉的,这时候要是劝,来个反效果,人家硬拉着不许火葬自己刚才的工作不是都打水漂了么?影响就更坏了。于是变着法的叫来庞家人,让帮着去说说。庞家人只好听了领导的话过来说:你哭归哭,火葬还是要火葬的。你人都送来了,葬礼人家也给你做了,不能不讲信用。儿子只好撒手,让炉工将老娘尸身给推了进去。炉门一关,一阵黑烟腾起。再退出来的,就是灰白的骨屑了。大儿子跪着用红布将母亲的骨灰装起来放进早就打好的棺材里。擦干了眼泪亲自抬起了棺材。于是锣鼓声想起,大家放声悲哭,几个帮忙抬杠的起身接过了棺材,大伙簇拥着往车上走,要到山上她家的祖坟地葬了去。几个领导干站着,也不敢阻拦。几个人私下说:“这火化了还要土葬棺材,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了两遍事儿么。”火葬工嘿嘿笑着说:“能把他家人说通烧了就行了。这声势都造出去了,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就能有跟着火化的了。土葬骨灰的事情咱们就当没看见吧。要是跟他再较真儿,他们再闹起来,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反正上面是有交代了。土葬骨灰的事情,咱们不报,他们屯里的人也犯不上告。谁也不知道啊。”几个领导擦擦汗,纷纷说是。这趟差算是完成了。 大家从火葬场赶回来,看风水先生说的时辰刚刚好,就不歇脚,一起往他家祖坟上走去。一行人挑杆的挑杆, 的 ,那规模声势和正常的土葬一点不差。只是几个抬棺材的郁闷。这棺材是越抬越沉。你说都化成灰了能有多大分量?但四个抬棺材的都冒出了汗,脚下发虚打颤了。这原本一个人就能抬动的骨灰愣是八个人换了两气儿才抬到地方。这还不算出格的。到了地方,照例应该是风水先生先找原先老头的坟地,然后找准地方让下铁锹的人挖。可是到了地方,一阵大风就刮了起来。那风真硬,刮的呜呜的,将周围的树都刮的乱摇,树叶乱飞,大家都迷了眼睛。纷纷抱团蹲身的躲闪。平地起风,风水先生知道不是好兆头,强撑着从孝子手里拿过一叠纸钱要烧。几个人围拢起来帮着遮风。火点了几次,都被风刮灭了。风水先生只好先拿了一瓶酒到老头坟前,不顾风大,将酒瓶子打开往地下倒,边说:“老爷子哎,今天送你媳妇过来和你一起住。知道你媳妇受了委屈了,你好歹劝劝啊。这好不容易你俩能见面,让她别作了行不?”又让几个孩子到坟前磕头。说也奇怪,就这么叨念过后,风还真的渐渐小了。不复原来的震怒之势。风水先生忙趁着风小点起纸钱,准备给老太太说几句好话,纸钱倒是点了起来,风却又刮大了。卷着着着火苗的纸钱就往几个儿子身上刮。大儿子没躲开,被火燎着了头发,顿时额头上就出了一片的水泡。 |
大儿子心知是母亲发怒,自己答应不火化却没做到。忙跪下连连磕头,哭着说:“娘唉,儿子对不住你呢。让你受苦。你有什么脾气冲我发吧,儿子不孝就受着。”大儿媳妇可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忙也跪下哭道:“妈啊,您别错怪我们啊。这上头说必须要火葬,咱们扛不住啊。您别跟老大发脾气啊。你看他都烧出泡来了。” 那边有本身就对他们火葬老娘看不惯的老人,看到这样就冷哼着说:“这才烧个泡你们就连哭带号的知道疼了,你妈可是让火烧成灰儿了。那得多疼?当初在你娘床前答应的响当当的,这会儿你尿叽啥?” 小儿子一瞪眼睛说:“我妈是死了才烧的,那死人还能有感觉?这是我们家事,你少插嘴。” 这话还没说完呢,一阵风刮了过来,将那纸灰灌了小儿子一嘴。小儿子忙呸呸的往出吐。倒是让这些老人好一阵乐。 风水先生见这么乱套,也不想管了。刚想走,被大儿子拉住说:“您老不能走啊,我妈生气归生气,并骨这事儿不能耽搁。过了今天的时辰也不好了。再说大伙都在。我妈要找我算账回头再算吧,就算把我带走我都没说的。您先找准地头,他们好开挖啊。” |
也奇怪,大儿子这么说完,风还真慢慢的停了。大伙顺利的找好了地方挖开,果然没损伤原来老头的棺材半分。露出棺材后,又在旁边挖了够一个棺材的位置,大家小心翼翼的将两个棺材并在一起,中间搭了个红布,两边各安放了两个古铜钱。这就是搭好桥儿了,俩人可以在底下见面了。于是回填圆土。一番周折下来,终于将棺材安葬好了。孝子们烧纸大哭,有了刚才的一幕,大伙烧纸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又起风被燎出大泡,幸好倒是风评浪静的结束了。大伙纷纷小声议论着往回家走。风水先生收了谢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这也是规矩,风水先生做完了自己的活计就走,谁也不能往回喊。他也不参加丧宴。不过他走远了,却没回头,只是喊了一句:“你家人找人给破破吧,老太太还有气呢。估计还得找你。”那大儿子心下一颤,知道风水先生说的就是给自己听的。 家人回来,就忙活着丧宴。一屯子人上席,一直忙乱到晚上天黑才完。大儿子和媳妇筋疲力尽的回到家里。坐在炕上就起不来了。大儿子捂着脑瓜门叫哎呦。媳妇忙点起灯来看。只见脑门上一圈的大泡,已经破了,有化脓的迹象。媳妇心疼,不由的骂骂咧咧的说些婆婆死也不好好死的话。大儿子还没来得及阻止呢,那边搁在柜上的油灯在没人碰得情况下忽然就倒了。灯油泼了大媳妇一手。把大儿媳烫得嗷嗷叫。这下俩人都被烫伤了。心里都不由的嘀咕,肯定是娘真的生气了。惩罚的方式都是火烧火燎的。俩人商量着想个办法让娘消气。那时候刘奶奶早先去了。村里懂这些事儿的,还有二姨。只是二姨已经很少给人看事了。再说二姨也不是那些出马的,并不是谁都能请得动。商量了半天,还是没决定是不是来找二姨。因为他们觉得二姨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要是知道他们是因为未能遵照老娘的遗嘱将老娘火化得到的报应,说不定还能叫好呢。俩人就自己晚上睡觉前念叨了半天。歇下睡了。 第二天他媳妇做饭。好好的灶坑里的火苗子就窜到了她的脚面上。又把脚给燎伤了。怪事频出,俩人实在坚持不住了,拎着两只母鸡过来找二姨。进了屋讪讪的将母鸡放在地下,却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不肯先开口说。 倒是二姨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微微笑着说:“坟地的事儿我听说了。我年纪大了,也没去送送嫂子。你们别见怪。她这火爆脾气死了也不改。倒是连累你们小的跟着受罪了。不过这事儿说到底是你们错在先。要是不能做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出口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办到。这才是做人为信的道理不是?”说毕抬着眼睛看着两人。 |
两人被二姨说的无语,只能点头承认自己错了。二姨这才说:“这就是了,其实娘哪里有存心跟子女过不去的呢?都是你们错了。不过是让你们长个记性。这样吧,你娘还没到头七,魂儿呢,也好招。我算办个好事,将她叫上来亲自跟你们说明白了。”大儿子低声说:“二婶儿,这事儿我原本就不同意,可是后来压力太大实在扛不住了。想想我娘被烧没了我这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我都知道是我错了。我娘怎么惩罚我我都认。就求求你帮着问问看到底我娘受没受这火烧的苦啊。可别真的像他们说的,跟下地狱似的,魂儿都被火烧啊。“说着掉下泪来。 见他真的伤心,二姨叹气说:“我知道你是孝顺孩子,要不也不帮你。这种事情我挺长时间不做了。现在号召科学,也不兴这个。就悄悄的办吧。你们去准备些东西,后半晌过来。”说着将招魂的一系列东西说了。两人连连答应着回去准备了。 我正做好饭给二姨端过来,听见二姨要帮忙就说:“二姨,你何苦管这事儿,他也没受多大罪。你不说再弄这些损寿数的么。” 二姨接过饭碗,笑着说:“活了这么久了,还在乎早一天晚一天么?我也想跟我那嫂子问问呢,这火化她到底是怎么个感觉。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托底。哈哈。” 我见二姨这么说,就也笑笑不再阻止,跟着二姨一起吃饭。 吃完了饭收拾好了桌子,二姨自己去西屋准备招魂的东西了。她那些笔墨香烛符咒都是当年邓姑姑留下的,这么多年二姨一直当宝贝似的珍藏,连裹这些东西的包袱都崭新的。我看着二姨盘腿凝神,开始画请鬼符和避鬼符。招魂这事情,有时候弄不好会请来别的野鬼,所以避鬼符是保护自己用的。弄完这些,二姨吩咐家里的小孩子都出去回避了。也是因为孩子阳气不旺,万一弄上来的鬼附身就不好了。为了以防万一,还弄了只鸡在屋里。如果发生事情,让这公鸡叫出来就可以驱鬼了。我帮着打打下手。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那夫妻俩过来了。 过了晌午,两个人过来了。带着二姨要的一应家事。二姨让两人净手,然后将香烛点上,烧了三挂纸钱。西屋里的窗户门都拉上帘子,黑漆漆的。然后点火化符。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就冷飕飕的起来。二姨并没准备让鬼附身说话,而是又点了一道鬼语令。这样,老太太说话那夫妻俩都能听见。不过我和二姨都听不见就是了。 忽然听见大儿子说:“妈,是你来了?你,你没受苦吧?” 那边媳妇却开始发抖了,仅仅的抓着我的衣襟说:“是我娘的声音,生气了。怪我们没听她的话。但是说她并没受火烧的苦。只是生气我们答应她的事情没做到。” 不知道那鬼说了什么,儿子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带着哭腔说:“娘,儿子错了,这么多年你说啥是啥,儿子从来没不听话。临了最后你的话我没听,是儿子不孝顺啊。你该惩罚我的。我受火烧,我该啊。” 看样子是老太太一顿数落,儿子在那一口一个是。看来这老太太并没像大家想的那样,灵魂能够感觉到火烧的痛苦,只是平时说啥是啥惯了,最后的遗言儿子不停,让她十分愤怒,于是弄出这些事情来。过来数落一顿,气也消了。没一刻功夫,屋里忽然不那么阴森了。儿子哭着说:“我娘走了。让我好好谢谢婶子。我娘走的挺好的。这我就放心了。多亏了婶子让我知道知道,要不我这心里得内疚一辈子啊。”说罢就要跪下给二姨磕头。我忙拉着他起来。二姨也侧过身子不让他拜,嘴里说:“别让我折寿了。我帮你点忙,倒是受不起这大礼。你以后多给你娘烧点纸钱,在那边她也不受罪。这就算孝心了。”两个人连连点头称是。拜谢了二姨几次,才一起回家去了。我看着他们走了,回身跟二姨说:“这下知道火葬不痛苦,我也算放心了。不然想想还真吓人。”二姨看看我,我俩一起笑了。 经过这个事情, 村里人也知道火葬对于死者来说是不受苦的,渐渐的也接受了这样的做法。后来火葬推广开来,慢慢的,连骨灰也不让乱埋了。到现在还有陵园专门放葬的。只是价格么,比现有房价还贵些。看来我们答应人家的事情,是拼死都要做到的好。给人的承诺,就要兑现,如果因为有压力就变卦,那还叫承诺么? |
枯树逢春 姥姥家门口有口古井,井边上长着一棵老榆树。这榆树可有年头了,巨大粗壮的木身得两个大人合抱才能抱的过来。每到夏天,苍翠的树冠带给井周围一片的阴凉舒适。不过这榆树年头实在太老,树皮已经干枯脱落,尤其那一年的夏天虫灾十分厉害,老榆树上生满了毛虫,将树身的多半圈树皮吃了个精光,就在那一年的夏天,没有了树皮保护输送营养的老榆树,静静的枯死了。曾经翠绿的树叶纷纷变黄落下,干枯的树枝纠结的指向天空,跟周围的绿树相比,是枯死的褐色。 大家是在第二年开春才确定老榆树已经枯死了的。每年的四五月份正是榆树钱儿抽芽的季节,往年的这个时候,老榆树周围总是围满了过来摘榆树钱儿的小孩儿。提着篮子拎着筐,摘了回去用水洗干净,蒸饭团子或者包包子都行。就算是空嘴儿吃也是黏甜可口的。眼看着四周别的树已经是绿影重重,叶芽青翠欲滴了。这棵树依旧是冬天里干枯苍老的摸样,一丝的绿意都没有。对比周围的春景显得特别的刺目。村里人过来打水的时候,都会对着这棵树摇摇头,叹口气。大家坐在井台边聊天。有老人抽着烟指着这棵树说:“唉,这棵树算是咱们李家屯的守护神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闯过来,它都瞧的真真的。这忽然就枯死了,怕是不祥之兆喽。”其他老人跟着纷纷附和,却都一筹莫展。于是大伙纷纷撺掇着去找刘奶奶问问。这事刘奶奶早知道了。白家仙儿就告诉她,今年不但年成不好,村里还有其他的灾。死的人估计要按十往上数。刘奶奶将这话放在心里,自己暗暗思量,其实村里上岁数的老人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可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就算今年都走了,那也没那么多人。看来还是有灾啊。只是这话不能跟屯子里人说,弄得人心惶惶的可怎么办。于是面对着众人只说没事,这树到了年头了,就得死,和人一样。其实自己心里也是突突的不摸底。等众人都走了,她踮着小脚来到姥姥家,进门就要找邓姑姑。 邓姑姑刚收拾完屋地,正在靠在炕头被子上闭目养神呢。见刘奶奶进来忙往屋里请。见刘奶奶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大概有数了。刘奶奶将几个小舅舅支开去,留下二姨在屋里。 刘奶奶盘腿上了炕,直接跟邓姑姑说:“她大姑啊,咱井口的那棵老树死了,我家老仙儿说很是不好。这事儿你咋看呢?” 邓姑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刘奶奶说:“大娘,这万事万物应运而生,历劫而亡。树死了肯定不是好兆头。只是我也说不好这能应到什么事情上。这棵树听说几百年了,等于这个屯子的精气灵魂都在这了。一下子枯死,屯子怕是要伤不少元气啊。” |
刘奶奶接口道:“就是这么说呢,刚才屯子里一帮人跑我那去问,你说这么大的事儿我敢说么。说出去屯子里还不乱套么。老仙儿也没跟我多说,只是提了一句咱屯子要死十个以上的人。你看看我怎么想,咱们屯子到岁数的得病的加起来都不到五个。这不是要出事的意思么。要说这本事你比我大。只是你是清净惯了的人,不爱管这些事情。可今天这事儿大了。她姑,你要是能出手管管,也少赔上几条人命不是?” 邓姑姑苦笑了一下说:“大娘,你这话算是抬举我。我虽然和您家的保家仙儿不同,但天道自然,修行都是一样的道理。就算我的修行层次深些,也不能堪破天机,更不能改天换命的。在这件事儿上,我还真不如白家仙儿看得透。我只是感到了煞气了。昨天我掐算了一下,不是人祸是天灾。怕是躲不过去。我这也正愁着,不知道能应到什么事情上。要是能知道,提前警醒一下也好啊。” 俩人对着看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二姨听见这话,原本平静的心情顿时也低沉了起来。刘奶奶抽了口烟说:“要说这屯子要死人,那几个老的死了也就死了,寿禄也到了,福也享了罪也遭了。就怕死个年轻的,要是个爷们儿就更惨,那是一家子的顶梁柱就没了。要是我能代着去死也行啊。我这把岁数,死了不可惜。”邓姑姑忙截口道:“大娘你别瞎说,你寿禄长着呢。咱们且看着吧。我这也预备了点纸钱香烛一类的。但凡发生这样的事情,周围的野鬼必然是不安静的。我寻思着最近去野坟圈子做个小法事超度一下。就算不能解除煞气,少些怨鬼捣乱总是好的。” “成,到时候我跟你去。”刘奶奶一口答应。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刘奶奶才叹气离开。 看着刘奶奶走远,邓姑姑严肃的叫过二姨来:“二丫,你最近不许到处乱跑,给我老实儿的在家呆着,我和你刘奶奶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最近肯定要出事儿的。连我也看不出应在谁身上的。还有告诉家里的几个孩子也不许上山下河的。再有就是到外面不许瞎说话,刚才你听见的都不许跟别人说,知道吧?” 二姨乖巧的点点头。又小声的问:“那我告诉郭大明张丫她们,也不上上山了呗。”邓姑姑点点头说:“去吧。再有就去村头看看你王爷爷吧,他肯定是不行了。前几天我过去看他,就是眉间黑气重重的,他那病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二姨听了,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王爷爷平时对屯子里的小孩儿都特别和善,总会从自己家的果子树上摘果子送给孩子们吃。去年他得了咳血的病,一直没好。听邓姑姑这意思,那十个人里头肯定有王爷爷了。二姨出去告诉姥姥要去看王爷爷,姥姥特地将刚熬好的小米粥给盛了一盆让二姨带过去。 二姨进了王爷爷家,他家的媳妇正在外面晾衣裳,见二姨端着吃的过来,忙接了过去招呼二姨进屋。王爷爷正在炕上躺着,见到二姨过来看他很高兴,想撑着起身,干瘦的身体哪里还有力气。王奶奶扶着他起来,将二姨送过来的小米粥给端了一碗过来。王爷爷笑着说:“还是二丫懂事啊,还知道来看看你爷爷。回去告诉你爹妈,我还没事呢。”说罢喝了一口粥。忽然就吭吭的咳嗽起来。眼见着一口粥喷了出来,还带着血星。二姨觉得眼泪忍不住了。又不敢在王爷爷面前哭,只好推说家里姥姥还等她回去干活就忙跑了出来。一路哭着回家。姥姥见她这样,知道王老爷子是不行了。也只能叹了口气,看着二姨冲进西屋趴在炕上痛哭。邓姑姑过来,只是默默的坐下陪着二姨。然后说:“二丫,老爷子已经活了八十了。是时候离开了。人来到这世上,最终总是要走。你现在年纪还小看不开,但要记着不能太执着于活着,而是要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你老说跟我学道法,道家讲究的就是心静,遇事波澜不惊。你现在这样的心性,要磨练几年啊。”二姨听了这话,猛的抬头跟邓姑姑说:“姑姑,难道修炼以后就是别人死了我不伤心么?别人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么?那不是没了人性么?” |
这话说的又直又冲,在悲伤情绪影响下的二姨根本没觉得这话会怎样伤邓姑姑的心。邓姑姑被二姨问愣了。本来想劝这孩子,可是这孩子一通的问话倒让她不知如何作答。是啊,修炼修心,怎样才能修炼到成佛成仙,是不是万事皆空,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感情呢?邓姑姑知道自己看不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的坐下,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应了刘奶奶邓姑姑的话,这一年开春到夏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村里几位上了八十的老人都去了。包括王爷爷。大家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一时间,榆树下的闲聊区也成了大家沉默的地方,再也没有平时的欢声笑语。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 灾难远远没结束。这天,东山下的张叔干活回来,就觉得浑身难受,恶心吃不下东西,浑身发冷打寒战。原来以为是着凉了,吃了几服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四肢酸痛无力,接着开始高烧。赤脚刘过来看过,却束手无策。张叔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至于便血,呕吐不止。刘奶奶给看过,根本不是邪病。所有的土法子都用了。还是没能阻止张叔病的恶化。仅仅三天,张叔就撒手人寰。他家里的哀哭让全村的人都心颤。大家都尽自己能力帮着办了后事。可是张叔死了没几天,屯子里的李婶也出现了和张叔一样的症状。都是头疼无力恶心便血。李婶挺了七天,还是没能挣脱命运的安排,扔下两个孩子就走了。这下子屯子恐慌起来。都说是瘟神下界了,要收一批人才能行。家家户户开始烧醋,往当院洒水,希望这一点点的消毒行为能够抑制恶疾的传染。这种病还是没放过屯里。村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一个月,屯子里已经死了七个人了。二姨不敢出屋,不是怕被传染这病,而是听不得屯子里那些人家的哭声,更见不得那些门口上的白丧布。 庞爷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派人去哈尔滨请大夫,可是大夫来了只是摇头,吩咐让将死人深埋,将用过的物品煮过消毒,再也没开预防的方子。刘奶奶几次请蛇仙上身,也只得到听天由命这句话。屯子里人人自危,平时的窜门也减少了,见面互相谈的都是千万别得病。听说前屯后屯都有人得病身亡了。 二姨几次求邓姑姑想办法,邓姑姑只是皱着眉头叹气。道法再高也不能与天命抗衡,这是运数啊。 这种病夺去了屯子里十三条人命,直到天气冷下来,才渐渐安静。等人们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已经进入冬季了。这个年比平常少了那么多欢乐,过的极其平静肃静。寥寥的几声鞭炮告诉大家,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了,应该迎来新的生活。 |
初春了,大伙开始准备农具等开春种地的东西。没了往日的乐呵,总觉得脸上都是阴沉沉的表情。这天,二姨出门帮家里打水,心不在焉的就在往回走的时候滑到了,仰面摔倒在井边的榆树下。顾不得屁股的疼,她想起身看看水撒得剩了多少,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绿色。那么高,那么远,却好像又很近。二姨愣愣的没起身,就这么躺在地上往上瞧。错不了!是这棵枯死的榆树上头,冒出了绿色的小芽,那是榆树钱!虽然就是一小部分长出了新芽,但是就这点绿色却让二姨激动的眼泪迸了出来。她想赶快起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屯人!稍微一动,屁股和腰就疼的厉害。 “二丫,这大冷天的你躺在地上干啥?摔着了?没摔咋地吧?”耳边传来刘小儿的声音。他也过来打水,正看到摔倒的二姨直着脖子往天上瞅呢。 “快,快看!那不是榆树钱么?这棵树又活了啊!!咱屯子的灾过去了。过去了啊。”二姨顾不得疼痛,忙指着头顶的绿色向刘小儿说道。 “啊?哎呀,可不是咋地。真的冒芽了啊。”刘小儿也一眼看到了那绿色,兴奋的叫起来。忙搀扶着拉起二姨,两个人快步的往家里跑,边跑边嚷嚷:“哎,都过来瞅瞅啊,咱屯子井口那棵树又活过来了啊!坏运气要过去了啊。”屯子里人听到她俩喊,纷纷跑出来到那榆树下,瞅着那抹绿色高兴的纷纷议论:“哎呀,可不是么,真的活了啊。看那,看,那榆树钱儿冒头多好看。这下可好了,咱们屯子又有好时候了。”“是啊是啊,这树就是应时而发,之前是知道咱们屯子有灾,才枯死给咱们报信儿的,这下子又活了,肯定是咱屯子也有点喜事了。”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走过去摸着树皮老了纵横,说:“幸好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它冒芽啊,不然死了都合不上这眼睛。咱们屯子的好运到要来了。快去,快去通知你庞爷爷过来。咱们商量着好好乐呵乐呵。”孩子们得令而去,还没跑出去几步,就看到那边几个人扶着庞爷呼哧带喘的就奔过来,庞爷心太急,竟然把鞋都穿反了。到了树下,大伙让出一条道儿来,庞爷抬头看到那抹绿色,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了树前。连连落泪说:“大伙啊,这树是咱屯子的守护神啊,前一阵子咱屯子不好了,它就死了,现在它又缓了过来,看来是灾星都过去了。咱们一定要好好祭拜一下。去,挨家挨户通知一下,就说我的话,明天找个好时辰,咱们就在这树前全屯人乐乐。大伙都高兴取来!”大伙一起应声,几个媳妇赶忙回家,拿起自己结婚还没舍得盖的红被面就开铰,硬是弄了十来米的红绸缎布,赶着过来给老树披挂上了。刘奶奶踮着小脚过来,在树下点上三炷香,带着大伙给老树磕了头,喃喃道:“保佑这屯子兴兴旺旺的吧,这世道也不好,大伙扛不起折腾了。就算拿我的寿数换树神的都行啊。”当下大家订好了,第二天上午在树下,大伙开席,宰头猪祭拜树神。 二姨回家,顾不得自己摔的青紫屁股,进屋就冲进找邓姑姑,邓姑姑却不在。二姨忙拉着小舅舅问邓姑姑哪里去了,小舅舅说:“姑姑刚出门啊,带着一堆东西,我看是往南山去了。对了姐,说那老榆树又活了,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看,咱屯子人都在那,把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树现在披红挂绿的老好看了。对了,以后你不许上那树去摘榆树钱儿了。人家好不容易缓过来的。” “我知道。哪敢再去,再去不得被咱妈把皮扒了啊。哎,你干啥去?” “找姑姑去,这么好的事儿我要跟她说一声。对了,妈回来告诉她,明天庞爷说要在树下庆贺呢,咱家得弄点好吃的过去。”二姨边往出跑边喊。 “你自己去南山啊?姐姐,姐,你等会儿啊。哎~~” |
不等小舅舅说完,二姨已经冲了出去。往大道上跑过去,远远瞧着前面的一个人影是邓姑姑,忙撒丫子追过去。实在太远,屁股又疼,跑的二姨呲牙咧嘴的。终于追上了,果然是邓姑姑,只见邓姑姑手里提着一瓶酒,一炷香,几刀黄纸。见到二姨追了过来,邓姑姑停了下来笑道:“别这么没命的跑,小心岔气。”“姑姑,那,那树活了。”二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我知道,没看我拿着这些东西么?你当我过去干嘛呢。咱们得去拜拜山神爷。咱屯子这树就是山神爷派下山守护咱们屯子的。帮咱们屯子挡了多少灾了。可惜去年的灾太大,这老树也挡不住了。真好,今年都缓过来了。看来有好时候了。”邓姑姑欣慰的说。 二姨跟着邓姑姑去了南山,用最庄重的礼节祭拜了山神。二姨没见过邓姑姑如此虔诚的祷告。但她们都是怀着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请上苍赐福于李家屯众人的。 第二天,大家热热闹闹的摆了席面,每个人心里的阴霾都尽性除去了,那简直比过年还高兴。一个大猪头被摆在榆树前的供桌上。庞爷举杯跟大伙说:“今天咱们全屯子都在这,给咱们的树神拜拜。告诉大伙儿,咱们的坏运气过去了。都把那些闹心的事儿给我忘了。往前看,还有好日子等着呢。过来过来,磕头!”大伙呼喝着应声,齐齐跪拜。二姨跟着姥姥也跟着跪下,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真的,那一年,村子里出生了四个婴儿。呱呱的坠地哭声代表着新生命新生活的到来,这四个孩子都起了非常吉祥的名字:迎喜,庆福,盼生,向阳。庞爷亲自把几个孩子抱到了树下,感谢树神带给村里新生。 慢慢的,树越来越苍翠了。树下的传统纳凉又恢复了,屯子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几岁的孩子也知道,这棵树是村里生气的代表,从来不敢在树上乱爬乱扒。这棵老榆树郁郁葱葱的活到现在,依旧见证者村里的发展变化。 |
敬龙神 这个故事,既不是邓姑姑的,也不是二姨身上发生的,是邓姑姑讲给二姨的。就在二姨疯狂的迷恋龙的时候,邓姑姑将这个与龙有关的故事告诉了邓姑姑。 那一年,邓姑姑为了追随师兄的脚步,辗转来到了山东。山东自古就是个钟灵毓秀之地,这里也从来不欠缺藏龙卧虎之人才。邓姑姑就亲眼见证了一个人,靠着自己的道法,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 她是在一个傍晚到达这个村里的,村子紧靠着黄河的一个支流,有着黄河水的养育,这里的人安居乐业,守着田地过日子。邓姑姑一路过来已经疲惫不堪,身上的钱也花光了。这一路靠的是帮人打零工换些吃的。终于见到前面有灯光人烟,喜出望外的奔了过去。 敲开村口第一家的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娘走出来应门。见到是个年轻的女人独身过来,收起了戒备的神色,忙往屋里让。邓姑姑躬身道谢,进了屋里。只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邓姑姑自己一身的风尘,就不往炕上坐,在靠门边上的一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那老太太早端了一碗水进来递给她。邓姑姑忙站起身来接过。口里道谢。 这一路走来,越往北走,邓姑姑的沟通越成问题,北边的方言她还能听懂些,但是人家对她的南方话就半懂不懂了。邓姑姑后来就尽量少说话,都用比划的,以至于好几个人将她看成了哑巴。哈哈。不过这老太太听到她的道谢忽然一愣,忽然换了口音,用邓姑姑的家乡话问她:“你是从南边过来的?逃难还是怎么着?”邓姑姑乍听乡音更是吃惊,这在山东还能遇到这么个同乡让她喜出望外,忙说:“我是过来找人的呢,婆婆你也是南边的啊。我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一个同乡,见到你真是太巧了。”那老太太也高兴的笑道:“我有十几年没听到乡音了。听听,我自己这山东话都讲的这么好了。你快坐下,我去给你准备点饭。看你样子也饿了,对了,我是吃素的,家里没肉,你先凑合吃点吧。”邓姑姑忙说:“没事的,我原先也是忌口,很习惯的,只是这一路走过来,饭食也不由自己做,计较不了那么多,才破了例。婆婆你别动手,我自己来吧。”那婆婆见她十分的推让,就让邓姑姑进了厨房跟着打下手。俩人边做饭边唠嗑。 婆婆很是奇怪为什么这种乱世道,邓姑姑自己一个女人非要独身前行,邓姑姑神色有些黯然,这一路追随师兄的气息到这里,已经有三年了,几次和师兄就差点相见,却都被师兄察觉躲了过去。再多的风雨痛苦自己都挺了过来,从没和任何人诉苦。可是到了这儿,听到了婆婆的家乡话,看到婆婆慈善的面庞,她忽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于是将自己的事情挑了大概的讲了。唯独隐去了自己学过道法,和用道法追踪师兄信息的事情。婆婆挺了长叹一声道:“自古痴情女子啊,都是这样的结果罢了。我也没话劝你,劫数破了你也就看开了。”正说着,那边的粥已经咕嘟嘟的开锅了。婆婆忙起身盛饭。邓姑姑帮着摆好了桌子。自己却不好意思上桌,因为觉得风尘仆仆的太不礼貌了。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坐吧,我这没这么多讲究,一会儿你将锅里添满水烧上,晚上好好洗洗。走了这一路,洗洗去去疲乏。我这就我一个人住,你也不用拘束,好好住几天歇歇吧。”邓姑姑这才上桌,婆婆陪着她吃了晚饭。 |
等邓姑姑洗完了澡,婆婆已经铺好了被子。取出崭新的一床被子给邓姑姑用。邓姑姑也不再推辞,只是想着怎么在以后几天多帮婆婆做些事情报答。 晚上睡觉前,邓姑姑和婆婆躺着说话,邓姑姑不由问起了婆婆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过来这边定居。婆婆微笑道:“哪里是我一个人出来的呢。外乡再好,也不比自己的家乡不是?可是当时有我更重视的事情啊。罢了,其实我比你略强些,我喜欢的男人也喜欢我,只是我俩要是在一起,为礼法不容,我只好跟着私逃出来,跑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大病了一场,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就进了屯子想找户人家暂时借住。谁知道这屯子里的人都善良热情,看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纷纷帮忙帮着置办了一个家。我们就安心的住下来了。可是好景不长啊,当初我们结合的时候就知道,必定会有报应的,果然,不到四年呢,他就等了异病,四处求医不得,我亲自送走的他。”老太太说到这,声音低沉了下去,渐渐哽咽了起来。邓姑姑出声安慰,老太太擦了眼泪强笑说:“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早都看开了,都是命。当初选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不是么。他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在这生活,有着这帮好乡亲的帮忙,我生活也过得去。要说这儿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了,我和这帮乡亲处的可好了。要说还是山东人实在呢,就我一个孤老太太,大家从来不欺负我。我也将这个地方当做自己以后埋骨的地方了。只是丫头你啊,面相虽然不薄,却还是命运多舛啊。”邓姑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却没出口问,毕竟人年纪到了,看人是有自己的一套的,不能因为自己会道法就觉得每个人说的话都带玄机不是? 说完了自己,老太太又说邓姑姑,让她多待几天,也算是陪陪自己说说话,邓姑姑心里虽然急着去追寻师兄,但这老太太让她一见如故,这样的请求怎么会不答应呢。于是随后的几天,邓姑姑在这里帮着老太太洗衣做饭,挑水劈柴,娘两个用着家乡话交流,每天都笑呵呵的。 |
邓姑姑好像觉得自己这几天都忘了这几年追寻师兄的困苦烦恼了。这个屯里的人的确都如老太太所说的那样,热情好客,见到老太太家里来了客人,主动送来各种米菜,还用山东话和邓姑姑大聊特聊,有时候邓姑姑听不懂了,老太太就在一边翻译,说他们说邓姑姑长的好,秀气,比山东女人娇小可爱,让许久不听到奉承话的邓姑姑都羞红了脸,直觉得山东人还真直爽。 住了几天,邓姑姑想告辞了,却不想着人不留客天留客。这时候忽然下起大雨来,连着几天的大雨让人都不能出门,邓姑姑就和老太太靠着窗边听着雨声绣花缝衣服。邓姑姑忽然一针就戳在了指头上,顿时一滴鲜红的血点就冒了出来。那边老太太忽然也哎呦一声,同时扎到了手。邓姑姑心里忽悠一下,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只见那老太太凑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雾喃喃道:“这是要发水灾是怎么滴,怎么我心里这么不安稳呢。”忽然用手掐着指头闭眼睛算了起来。邓姑姑看着这个架势自己倒是吃惊了,看来这老太太还是个身怀易术的人。或许就是学了些周易八卦的皮毛吧,邓姑姑这样想。自己也不禁平心静气,暗暗的推算起来。这一推算不要紧,一身的冷汗下来了。只是算出应有天灾,还牵扯数条人命。却具体算不出什么事情。只见那边老太太也是脑门上布满了汗珠,眉头紧皱。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忽然长叹一声:“生逢乱世,民不聊生,奈何上苍还要雪上加霜啊。”叹毕摇头不止。忽然抬眼看到邓姑姑盘腿坐在炕上,正在调息呢,不由惊问道:“孩子,你可是也得到过指点,修行过道法么?”邓姑姑原本有心隐瞒,可是对上老太太清澈深邃的目光,顿时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于是点头道:“我自幼追随师傅上山修行道法,只是自身努力不够,虽有天资,却无成就。加之自己知道看不破情劫,只能中断了修行下山。一路上却没用这法术赚钱害人。也是严守师训,不敢有违师承。我见婆婆掐指神算,可是也是门中人么?” |
那婆婆见邓姑姑以实相告,也不隐瞒说:“我倒不是自幼修行的人。实说吧,是我丈夫身怀异术,跟着他多年,我也耳濡目染会些道法。他自从跟我私逃,再也不肯显露修行,我当然也出嫁从夫。在这屯子,谁也不知道我会这些的。这些年,屯里民风淳朴,也没什么怪事发生,我的本事也就那么藏着了。可是现在,我的心里一直突突的跳着,绝对有大事发生了。唉,但愿天可怜见,别让这些本身过着平静生活的村民再遭受什么磨难了。就算现在赋税再重,也算有个平顺的日子过啊。”邓姑姑听了老太太这话,也不由的叹气。她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见了多少磨难困苦,天灾还少,多半人祸。世道乱,官府腐败,民不聊生。能有这么一个像世外桃源的地方安静的生活是很好的事情。有时候邓姑姑追的累了,大哭过之后也想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小山村平静的过完下辈子算了,但最终还是坚持追寻自己当初的梦。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能过这样平淡的生活呢。于是她开口劝老太太道:“人的神机总是赶不上老天给的变化,没准你明天掐算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呢。别担心了。”老太太还是唉声叹气,但自己也知道现在做不了什么去预防,因为算不出是什么事情。 第二天,雨还是下着,虽然小了点。邓姑姑和老太太刚吃完早饭,正在拣桌子呢,忽然听见院门被人急拍,老太太忙戴了顶草帽就出去开门。只见屯里一个中年汉子浑身湿透的跑了进来,进屋也顾不得喝水擦干,着急的对着老太太说:“大娘,通知你个信儿,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往山上搬吧。这几天下雨,村长担心咱村口的黄河支流要涨水,就一直嘱咐我在那边的小茅屋里看着。水涨的挺快,不过也没没过堤坝,我还以为没事了呢。这不,刚才看到上游冲下来木盆啥的了。看来是上游有屯子被淹了,那咱们这也得这么准备着了。不能等水来了再跑啊,那可是就晚了。我刚去村长家告诉他了,他让我挨家挨户通知呢,怕你在村头就一个人住不知道,我特意过来的。你快收拾吧,就拿值钱的东西啊,剩下都不要了。保命要紧。唉,这破天啊,都多少年黄河没发过水了。这是折腾谁啊。唉……”说着也不坐了,就这么水淋淋的又跑了出去。 |
老太太听了,呆呆的坐了半晌。邓姑姑提醒她赶快收拾东西吧,不然她腿脚不利索,走不快,万一洪水真来了跑都是个问题。老太太想了一会,忽然下决心似的一拍腿说:“不行,我不能往山上跑,这一跑,屯子肯定被淹了,那这些人祖祖辈辈置办下来的家产就全冲走了。还有那些都快成熟的田呢。都淹了的话,今年就得饿死人。再说我丈夫的尸骨还埋在河边呢,我不能让他的尸骨被水冲了。”邓姑姑听了这话,为难的说:“婆婆,这洪水岂是一人之力能抗衡得了的?我虽有些道行,却做不到止天降雨啊。”婆婆微笑道:“孩子,哪说让你去做这违天逆命的事情呢,你那么小,怎么扛得起反噬的报应。婆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本身也没几年活头,加上丈夫去世后我就心如死灰,早就想下去陪陪他了。能用这点道行帮着这些善良的村民做些事儿,我正是求之不得啊。不过我要准备些东西,还得你跟着我去村长家里走一趟啊。” “要去村长家里?你打算怎么说啊?重要的是,你能做什么呢?”邓姑姑不解。 “其实,我丈夫生前,本事还真挺大,曾经降伏过一条龙作为自己的守护兽。对了,你见过龙没有?” 邓姑姑摇摇头说:“龙乃神兽,我倒是一直希望得见,却没这个缘法。如此说来,您丈夫的修行还在我师父之上呢。我师父当年只敢去降伏青蛇做为自己的守护兽。”见老太太有些离题,邓姑姑又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呵呵,其实也是机缘巧合加上运气不错,不过我丈夫那是真本事倒是真的。哎,要是没和我私奔,我丈夫早就在业界出类拔萃了。算了,不说这个,自从跟着他,我也学了不少道法,其中一个就是今天能用到的敬龙神啊。” |
“敬龙神?那要怎样施法?”邓姑姑问。 “你知道的,但凡布云下雨,都有神龙施为。因为我丈夫收服过一条龙,对这种动物的习性研习了很久,倒是让他弄出一套和龙沟通的方法。要说这求雨的道术,一般人也有会的。请当地的河神施为也行,只要焚香祭拜上苍知晓并被允许即可,但是要操纵龙,将水移走,几个人能办到?” “是说像龙吸水那样的?”邓姑姑问,。 “也不全是。我现在就想用这个法子试试,看看能不能保住屯里这一块儿不被水淹。唉,有心也保住其他人,可是实在力不从心啊,我的功力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是这个屯子的范围,我也只能勉力为之。”老太太定了定神,这么说。 “不然我帮你您吧?”邓姑姑道。 “不行,做这个事情,违了天理,肯定要有报应的,你小小年纪不必承担这样的风险。出这个法术其实和祭河神差不多,要用到特殊的祭拜品。这个东西只有村长家才有。也是多亏了她有这个东西,我才想冒险一试,不然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那是什么东西呢?”邓姑姑好奇道。 “祭拜的时候,需要三条五年以上黄河大鲤鱼,年份越大越好。这还算好找的,毕竟咱们就在黄河边上,弄几条大鱼还是有的。还需要一只百年以上的乌龟。你就说说这百年以上的乌龟,一般人上哪找去?可不就巧么,村长前年在河里正正的捉到了一只乌龟,那足有缸口那么大了,龟壳厚的跟石头一样。百年肯定是有了。当时捉到我就知道不是俗物,他自己也知道,一只养在家里,准备老爹百年以后让它给他老爹驼墓碑呢。他老爹一个农民哪有那个造化。看来就是老天给今天的一劫化解的机会了。你跟我过去,咱们不说自己会道法这事儿,只说在家乡遇到这样的大雨,都要祭拜河神祈祷平安。祭拜的祭品需要用到乌龟,你再说的夸张些,就说祭拜以后家乡没遭灾,村长体恤村里人,肯定会割爱的。有了这个东西,我在托村里的打渔王给弄几条大鱼来。东西也算齐全了。至于到时候管不管用,也要看造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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