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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第28页]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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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杜厚文起身时衣服一带,却不小心移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那椅子脚在石砖上蹭了一下,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暗夜里万籁俱寂,这一声嘎吱格外刺耳,门外那两个人本来昏昏欲睡,这一下子也听清楚了。其中一个人问道:“什么声音?”另外一个人应道:“好像是里面传来的。”小昌这时模仿着老鼠的叫声,口中吱吱地叫个不住,他还同时挥手示意杜厚文和姜冰之快走。两个人先后翻出了窗棂,小昌也向窗棂那边靠去。门外那两人还在小声交谈着:“好像是有耗子。”“别啃了什么东西,我进去看看!”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推门而进,小昌如果这时翻出去必然会被他发觉,危急之中小昌一闪身躲到了楼梯角的暗影里。那人点亮了手中提着的油灯,向里面照了照,没有看到地上有耗子,便嘟哝道:“这耗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他又向里走了几步,蓦然发觉窗棂竟然还开着,遂又喃喃自语地道:“我白天明明已经将窗户都关了,不知谁又打开了,叫刘头儿知道了肯定又得骂我。”一边说一边将窗户带上,而后提着油灯一步三晃地出去了。 小昌待他走后才从楼梯角钻了出来,重新打开窗棂跳了出去,再将窗小心关好。姜冰之和杜厚文躲在墙角下,那守门衙役说的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十分担心小昌遇到麻烦,但幸而小昌随机应变,总算平安无恙地出来了。刚才安放机关时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小昌作法布下的大雾转眼便要散去,他们不敢耽搁,仍按原路来到墙角,三人鱼贯翻墙跳了出去。门口仍有兵勇在来回巡查,莫岁寒早已瞧得真切,在外面给他们指挥方向,四人借着大雾巧妙地避开了兵勇的视线,最终到火神庙和大家会合了。这时大雾已经消弭,头顶依旧现出朗月疏星,众人心头都十分畅快,唯独小昌暗呼好险。他这时才感觉身上透出一丝凉意,原来贴肉的汗衫已经完全湿透了。 |
(正文) 埋设机关的任务已经完成,小昌他们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他们约定先各自回去,待秘约签订的那天再赶过来查看情况。次日一早,小昌和莫岁寒分头骑着马赶回了水溪,没耽误当天的上工,彼得罗夫等人也丝毫没发现异样。转过一天洪旭送来消息,说京师大员已经取道前左所秘密进了府城,和俄国方面签换秘约就是这两天的事,要求小昌想办法明天就到府城等候。于是小昌和彼得洛夫诈称腹泻,要求休息两天。彼得洛夫固然不愿,但也点头同意了。哪料想莫岁寒随后也来请假,彼得洛夫便不高兴了,叽里咕噜地说现在大普回去了,巡路的活儿吃紧,你是队副得多担着一些,不能时不时地撂挑子。莫岁寒没有办法,只能留在水溪,没能和小昌一起出来。 小昌赶到府城时这里的戒备比前几日更为森严,不仅每座城门都添了守门的兵丁,而且进出都要严格搜身。小昌身上倒也没带什么兵刃,兵丁问明了去向也就放他进去了。刚进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了洪旭,他对小昌说道:“快走,老太太病重了!”这是他们事前商量好的暗号,老太太指的就是清廷密使和俄国人碰面这件事。小昌心头一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见上面了。小昌问道:“老太太还在家里吗?”洪旭点头道:“在,家里人都在等你呢!”小昌随洪旭来到火神庙,姜冰之、周传、展鸿志等人都在,只是不见杜厚文。小昌问起他的下落,姜冰之道:“府衙前面的路全都封住了,谁也过不去,杜厚文等候机关触发,在前面守着呢。”小昌陪众人等了片刻,出去观察情况的乔晓杰等人源源不断地传来消息:“俄国人的马车进了主街,快要到府衙正门了。”“俄国人现在到了街角,几个官儿守在门口,通事正在给双方介绍。”“俄国人随着那几个官儿进了得一阁了。”小昌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姜教习,我到前面陪杜厚文吧。”姜冰之道:“也好,要加倍小心!” |
辛酉日,连载第二百三十八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小昌溜出火神庙,向前走了几步就见杜厚文蹲在墙角里,手里拿着几颗石子在地上摆着。前面路上杵着两个清军,再往前走必然会引起他们盘问,杜厚文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了。小昌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药还不见效?”杜厚文喃喃自语:“药性迟缓,也许还得等一等。”又过了片刻仍是不见动静,不仅仅是小昌,连杜厚文也犹豫起来:“不能啊,之前可都是效验如神的。”小昌掐指一算,蓦地抬起头来:“你这药怕不怕潮?”杜厚文一愣:“当然怕,药哪有不怕潮的!”小昌道:“那就糟了,现在药沾上水啦!”原来小昌他们在得一阁安好机关匣子之后,府衙派了几个差役前来仔细洒扫了一番,他们为了将石砖打扫得整洁干净,提前在地面上洒了不少水,小昌他们搬起过的那块石砖因为有了缝隙,水特别容易渗入,那个机关匣子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珠,机关在当时就失效了。 杜厚文暗暗庆幸听从小昌的话另做了一手准备,他将木鸟取了出来:“现在只好依靠这只木鸟了。”小昌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得一阁足有六七十丈,这么远的距离要命中得一阁并触发爆炸着实有些悬,然而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这种方法试试看。杜厚文低声道:“快,帮我上机括,扭的圈数越多越好。”小昌蹲了下来,在木鸟之下摸到了机关,一圈一圈地用力扭了起来,那机括初始时拧动毫不费力,渐渐地手上阻力加剧,每拧一下都需要消耗极大的力量才能使机关转动一点。 杜厚文用手指探了探:“差不多了,剩下的事看我的了。”他们两个人避开前面清军的视线,来到胡同的一角,杜厚文默默算了一下方位,问道:“你看差不多吧?”小昌凭借当天闯入得一阁中的印象,说道:“只怕还要往右偏上一些。”杜厚文依言而行,定好方位后他将木鸟挂上火药,高高地举了起来,一松手机括急速旋转,带动木鸟扑腾着翅膀向前飞去。小昌和杜厚文看着木鸟快速越过屋脊,颤颤悠悠地向前飞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木鸟的可靠性远远不如那机关匣子,若是中途掉下来必定引发爆炸,到那时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己方这些人能不能逃出去都是疑问。好在这只木鸟还算争气,一直到它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中都没有掉下来,它笔直地朝着府衙内得一阁的方向飞去。 |
(正文) 得一阁中,京师来的密使和俄国人正在唇枪舌剑地交涉,旁边有通事做着翻译,另有文书在快速记录,俄国人的态度是出了名的蛮横,何况这次他们又抓住了奥涅金被刺的把柄,一定要清廷出让辽东诸地的权益才肯罢休。清廷密使也明白,有些地方虽然俄国人打着共同使用、共同开发的幌子,但一旦真让他们进来了,中国人就别想再染指一分一毫。他们必定会像当初修建东清铁路那样,设置重重障碍,将其变成自身专有的领地。然而清廷懦弱惯了,来之前太后特地召见他,让他无论如何不可开启战端示衅于人,这让他明白此行不过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因此和俄国人谈判之前他便抱定“少说话、多搪塞”的宗旨,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表态。他从早上辰初和俄国人见面开始,谈了两刻钟才刚入正题,之前不过是客套以及转述太后的一些原话。会谈正式开始之后,俄国人一上来就咄咄逼人,清廷密使见招拆招逐式化解,双方唇枪舌剑斗得个不亦乐乎,然而因俄国人寸步不让,双方在秘约第一条的字句表述中就存在着重大分歧,在争论了两个回合后,场中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就在清廷密使清清嗓子准备打破僵局时,忽然听到噗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得一阁的窗棂上。他心中微微一愣,得一阁内外都派了重兵,俄国人还不放心地带了十多个沙俄士兵埋伏在四周,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朝得一阁扔东西?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火光乍起,刺得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而一声震天彻底的爆炸在耳边猝然袭来,密使耳朵轰隆一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窗棂在爆炸声中被撕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速溅开。这清廷密使后背也被几块木屑无情击中,只觉得火辣辣地生疼。他吓得双腿酸软,一下子便拱进了条案下面。 |
(正文) 其他在得一阁中的人也是丑态百出,有人钻进了楼梯角的狭缝里,有人在椅子上直打哆嗦,还有些人没命地往外面跑。那个负责谈判的俄国人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叫嚷道:“你们这是想害我!我要向你们的皇上写一封亲笔信,控告你们的无耻行径!”喊了两句他发现对面的座位上没有人影,再往下一瞅,和他刚才在谈判桌上较劲的这位还在桌子底下呆着呢。他脚下多了一滩水,裤管上还在不断滴答,俄国人鼻子中闻到一股臊气,这才知道对方竟然吓尿了裤子。 此刻府衙之中一片大乱。虽然府衙中遍布衙役,得一阁门前有戈什哈和俄国人的亲兵,甚至府衙外围还有从汉军营调来的兵勇,但谁也没有搞清楚得一阁是怎么爆炸的。众人听到响声后反应不一,有的闯进得一阁去保护主子,有的则被吓破了胆子,忙着找地方躲避危险,还有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如苍蝇一般跟着别人东奔西走。刹那间喊叫声、呵斥声、跑动声响成一团,府衙里乱成了一锅粥,眼见得一阁的窗户熊熊燃着,谁也顾不上谈判和换约的事了。 小昌和杜厚文听到响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的欣喜。他们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沿着主街飞速向西门跑去。途中他们遇到了姜冰之和自强社的其他人,他们也是听到响声后赶出来的。姜冰之问道:“老太太病情如何?”杜厚文喘息着答道:“老太太快不行了!”姜冰之欣慰地点点头,众人趁着街市上普通百姓相顾愕然、交头接耳议论的余裕一口气跑到了西门,西门的守城士兵也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正抻长了脖子向府衙的方向瞅,看见小昌便拦住他问道:“府衙那头怎么了?”小昌摇摇头:“光听到响了一下,谁知道怎么样了?”说着他从这士兵身边溜走了。姜冰之带着自强社的人分头回了水溪,只留下展鸿志在附近打探消息。 |
壬戌日,连载第二百三十九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府衙之中的混乱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俄国人唯恐再次遭到攻击,那些沙俄士兵护着得一阁中的俄国官员仓皇而逃,临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说等几天还要新账旧账一起算。清廷派出的密使躲到了条案底下,此时被手下架了出来,双腿仍是软得和面条一样走不动路,旁人只好将他背到了府衙中。府尹指挥衙役扑救得一阁的火灾,好在那火头并不猛烈,用水泼了一会儿之后火势也就灭得差不多了。他诚惶诚恐地过来向密使请罪时,密使觉得今天自己当众出丑,心里越想越气,将火全都撒在了这倒霉的府尹身上,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责成他尽快将敢于犯上作乱的叛匪缉拿归案。那府尹暗暗叫苦,但也只能说自己办事糊涂颟顸,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一定克期完成任务。出了门之后他便下了几道手令,吩咐手下立即关闭城门,查找身上携带火药的可疑之人,一经发现立即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同时他还下令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向外界透露得一阁发生爆炸之事。府尹生恐案子破不了,又叫来府衙内最有经验的几位捕快,让他们仔细查看现场,判断对方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引发爆炸的。 那几个捕快赶到得一阁,前前后后绕着得一阁转了两圈,发现得一阁过火的地方并不多,也就是背面少数几处地方被火燎黑了,另外中间有两处窗棂被炸飞,留下了一个大窟窿。他们简单地讨论了一下,认为火药一定是在空中爆炸的。可在俄国人到来之前得一阁内外都被搜查过,并没有什么火药,这说明火药一定是从外面来的。然而今天早上内外全都是人,这几个捕快也被差到府衙的影壁墙背后把守,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跳进来,还有就是为了避嫌,今天所有的人都是集体行动,几个人互相监督,就算内部有人对俄国人不满也没有动手的机会,所以他们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这时有一个老捕快发话了:“莫非对方用的是什么机关?”众人都没有回应,这如果用的是机关,那该是何等精巧的机关呵! |
(正文) 府尹派出去的人在城里搜了半天,只看到不少瞧热闹的百姓,但真正要抓的人却是全然不见踪影。而且府城这一关闭城门倒给了不少小报谈资,它们纷纷发表文章报道了此事,有些小报甚至将此事说成是神秘侠客所为,目的就是阻挡清廷向俄国人卑躬屈膝。还有那说书的先生将这件事改头换面,安在贾似道和郑虎臣身上,极尽揶揄讽刺之能事。百姓们一向痛恨胡作非为的俄国人,听到这段书后都拍手称快。眼见得民议汹汹,清廷一时不便再同俄国人换约,这件事只好暂时搁置了下来。 远在水溪的姜冰之等人听到消息倍受鼓舞,这一次行动他们兵不血刃就取得了重大胜利。当然事后杜厚文也向姜冰之承认,安放在得一阁的机关匣子因故没有爆炸。要不是小昌一开始坚持要带上木鸟,当时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达成秘约了。姜冰之也暗呼好悬,后来见到小昌还专门向他道谢。小昌却摆摆手,示意这完全不值一提。姜冰之道:“俄国人现在换约不成肯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有过激反应,你在车站密切关注俄军动向,如果有情况咱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小昌也是精神振奋:“好!” 小昌和杜厚文在得一阁虽然没有炸死炸伤一个人,但这件事经过民间传播很快便发了酵,连续一两个月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相关事件。这一天莫岁寒受姜冰之委托来到吕平典当行卖之前的藏货,吕平在付给他银子之后,又将他拽到了后面的小屋,神神秘秘地问他是否了解府城里发生的事。莫岁寒哪里肯说,只是道:“听过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吕平却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听说啊,是官府跟俄国人准备签订一个秘约,把很多东西都交出去了。这秘约要是真签订了咱们脚下这一方土地就都得落进俄国人手里,所以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莫岁寒附和道:“那倒也是。” |
癸亥日,连载第二百四十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吕平又说道:“街上的小报都讲了,说俄国人当时就炸了毛了,从府衙里往外跑的时候和兔子一样,你说这是不是真的?”莫岁寒道:“不会吧?那些俄国人不是一向胆大吗,哪能跟兔子一样?”吕平道:“我估计也是,这些小报就是信口胡说。可惜就是没炸死一两个,要不然那才热闹呢!”莫岁寒摇摇头:“炸死了人俄国人就更有理由向官府施压了,结果反而会更坏。”吕平故意道:“怎么会呢?咱们国家有四百兆黎民,他们总共才几个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了!”莫岁寒道:“可惜有很多人报国无门啊。”他和吕平说了半天也觉得有些失言,忙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吕平道:“那你先忙。我其实特别痛恨俄国人,如果有俄国人吃瘪的事儿一定要告诉我,我好跟着高兴高兴!”莫岁寒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点头应承了。 半个月过后,俄国人重新启衅,东清铁路有不少俄军从北面黑龙江将军属地南下,部分沙俄士兵在水溪下了车,并与青龙碾子的原驻军会合,另外一部分则直驱牛庄,打算占据当地的港口。虽然沙俄士兵脚下踩的都是中国的土地,但沿途清军无人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耀武扬威地过去了。而这些俄军简直和强盗一样,他们在南下的过程中烧杀掳掠,他们尤其喜欢文静温柔的中国女子,百姓但凡有妻女的都要提前躲起来,否则必定会遭毒手。虽然百姓们也自发组织了几次抵抗,但因为他们手无寸铁,如何是手持先进火器的俄军对手?除了白白损失人众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前左所附近的百姓将这个消息告诉小昌,小昌也是义愤填膺,他在下工之后主动找了洪旭,并进而见到了姜冰之,说了自己想打击敌人的想法。 |
(正文) 姜冰之道:“现在我们手里没有火器,好敌人硬碰硬肯定吃亏,如果能找到机会杀几个落单的俄军,也是大功一件。”他的看法与小昌不谋而合,小昌说道:“沙俄军队四处作恶,他们在村里一定是分散开的,这个时候也是他们防御最薄弱的时候,可以一鼓成擒,如果姜教习能拨付我十几个帮手,我愿意承担这次任务。”姜冰之道:“这些都好办。洪旭,你挑几个得力弟兄帮助绪昌。”洪旭答应着,问起小昌具体打算。小昌说这得到实地仔细看过才能决定。次日小昌正好休息,他骑着快马在附近的村落间反复考察,最后确定了一个叫后刘的小村子。这村子东西两侧皆有山岭,正处当道要冲,若俄军步行自北而来必然会从此经过。而后他来到了前左所,和那里关系良好的村民说了自己伏击俄军的打算,得到了村民们的支持。小昌让洪旭等人在后刘村中守着,一旦有俄军到来村中百姓即撤到山上,只留下他们这些人在村中设伏。 小昌选的地方十分精准。没过两天,还真有一小队俄军懵懵懂懂地闯了过来,此刻小昌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已潜入了村中,并且以两到三人作为一队分散在了各家,也有一些百姓主动留下来协助他们。事到临头小昌手心中一捏着一把汗,他现在倒不担心俄军不来,只是担心他们万一成群结队地前来,那己方这些人可就应对不了了。 这队俄军大老远地赶过来也早已人困马乏,他们进到村里便开始找吃的,还有些人蠢蠢欲动,准备像往常那样泄泄心火。但当他们分散开来闯入各家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猛烈的袭击。有的人刚一推开门眼睛里就被扬上了一把生石灰,眼睛立时就看不见了;有的人头上被套上了一个箩筐,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有的人迎头挨了一记闷棍,直接就被敲晕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做了刀下之鬼。小昌孤身一人躲在一户人家的门后,倚仗地利接连杀了三个昏头胀脑的敌人,后面的人听到了惨叫声不敢再往里进了。 |
(正文) 小昌急忙从隐蔽的地方跳出来,一镐头刨翻了一个正欲逃走的敌人,冲村子里喊道:“不要让他们走了!”洪旭等人纷纷从暗处杀了出来,剩下的三四个俄国人见到这些民不像民、兵不像兵的汉子早已吓得傻了,他们虽然手中持着火铳却忘了开枪,只顾仓皇逃命。小昌弃了镐头,展开禹步从后面掷出金梭子,扎在一个俄国人的大椎穴下,那人吃受不住,仰面摔倒在地,被赶上来的百姓拿乱棍打成了肉醢。另外一个俄国人扭头一看,见小昌已逼到身后,他挥出毛茸茸的长胳膊向小昌打来,小昌拧住他的手腕,那人吃痛身子向下一低,小昌单臂下压,一个砸肘顺势落在了他的脑袋上,那人嗷地惨叫一声便歪在地上昏死过去。 还有一个人已经奔出了六七丈远近,小昌几个起落堵住了他,那人举起火铳就要勾下扳机,小昌眼明手快,一个戳天脚蹬在了他的下颌上,这一下好不沉重,那人如一截木桩一般直直栽在地上,他的手指险险触到扳机,只怕迟得片刻便要击发。小昌看到残存的俄国人已尽被消灭,便吩咐洪旭带人将这些人全都拉到东山上埋了,同时清理附近的血迹,不让敌人发现破绽。他们做好这一切之后,带走了俄国人的军马、火铳和随身携带的指南针、水笔、望远镜,将村民从山上喊了下来,悄悄地离开了后刘。 五十九、放响墩 沙俄军队发现少了这一队士兵,先后派了很多人去调查,但老百姓对他们的行径深恶痛绝,再加上语言不通,最终也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小昌他们取得了这一次大捷固然信心大增,但从外在形势来看并没能阻挡俄军南进的脚步。一个月之后好多军事要地已经悄然被俄国人占据,而清军则被赶到了更为偏远的地方驻扎。各地百姓对此都曾举行过反抗,甚至连山林队的胡子也参与其中,但俄军已经有了警惕,很少有人单独行动,这些袭击多数都无功而返。 |
甲子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一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姜冰之将众人都召集起来,商量对付俄军的办法。乔晓杰、展鸿志等人都纷纷献计,说俄国人素来骄横,可以趁他们防守不备时烧掉他们的辎重,让他们无粮可吃无衣可穿,他们便会不战自乱。姜冰之问到小昌时,小昌说道:“这个想法好是好,但实行起来却是不妥。俄国人的辎重虽然可以烧,但他们现在是在辽东大地上,从他们军机败坏的情况看,没有粮吃他们必然会抄掠附近的老百姓,将百姓的口粮都搜刮干净,这样我们没饿着他反而饿了自己,不是一个绝佳的办法。” 乔晓杰不服气地道:“那依你看该当如何呢?”小昌指了指东清铁路的方向:“俄国人之所以能源源不断地从北面调兵遣将,关键还是因为有铁路的存在,如果能将铁路破坏掉,让它短时间内无法通行,那么无论是南来的还是北去的俄军都必须倚仗马匹或者人力,速度无疑将会大大迟缓,到那时我们趁他们兵力分散再实行扰敌,必然可以收到奇效。” 姜冰之问道:“这件事情有把握吗?”小昌在水溪已经干了足有一个年头,对此胸有成竹:“东清铁路在府城这一段采用的是双线铁轨,轨距也就三尺多一些,下面铺设枕木和石子,火车开来的时候对轮是在铁轨上滑动的。倘使我们根据图纸将其中一段枕木移除,使铁轨扭曲或者横置,火车开到这里便无法前进,严重的甚至会造成脱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俄国人必然会派人来抢修,但他们本国人是不肯干这种粗活的,只肯派几个监工,剩下的人还要在本地招募。只要能让普通百姓不参与上工,他们便只能自己干,那样进度就慢多了。我们可以等他们快要修好的时候再做一两次破坏,他们就只能干瞪眼睛,而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
(正文) 姜冰之眼睛望着其他人:“这主意如何?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周传率先鼓掌赞同:“俄国人不断南侵,对我国家是一个极大威胁,绪昌这一下抓到了事情关键,如果我们能趁着秋冬之际遏制他们南进,则留在本地的俄军就成了无本之木,他们不服水土,肯定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乔晓杰也不得不心悦诚服:“这样比单纯烧辎重要好,我看完全可以一试。”展鸿志道:“绪昌同学就是咱们中间的智多星,每次总能将事情剖析得清楚明白,如果真能将铁轨破坏那事情就妥了。”姜冰之缓缓点头:“既然大家都赞同事后就分头准备,待拿到图纸后我们择日出动!” 自强社的众人来到辽东已有一些时日,每个人手中都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可用之人,因为这次行动很关键,他们就把能找来的人都叫来了。曲人良当天没有参加集会,事后听说消息,也曾向姜冰之汇报是否要联合飞天狸猫一同出手。姜冰之是知道他在合财绺子的处境的,便劝他暂时不要声张,飞天狸猫目光短浅喜好贪图小利,等日后忙得差不多再把他喊来不迟。曲人良眼瞅着别人都忙得风风火火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瞧热闹,心中很不是滋味,姜冰之看出了他的心思,特意宽慰他:“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凡事还都得量力而为嘛。”曲人良这才心情舒展,回合财绺子去了。 小昌在行动中分到的任务最重,他利用自己和伍进财的关系,得知这一段铁路建设的图纸保存在了彼得洛夫的铁皮箱里。彼得洛夫将铁皮箱锁在了办公室靠里的一个柜子中,内外两把钥匙都挂在腰间,平是从不离身,要想拿到还真不容易。小昌和杜厚文商量之后,杜厚文用面粉和几样矿石做了一团胶泥,让小昌带在身上,说只要小昌将钥匙在上面按个形状,他就有办法将钥匙重新做出来。 |
(正文) 小昌得了胶泥,就时刻盯着彼得洛夫的动向,然而自从奥涅金养伤之后,水溪这一带铁路大事小情都需要他张罗,他每天跟个活驴一样蹦来跳去,轻易难以捕捉到机会。但四周的乡民百姓都被鼓动起来,计划又偏偏不等人,小昌必须尽快拿到这些图纸,不然后面的工作都没法开展。他每天都在苦思冥想,终于有一天察觉最近彼得洛夫工作劳累,每天中午都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而彼得洛夫的桌子与窗户相距大约有六七尺远近,小昌暗自比量了一下距离,一个主意蓦地冒了出来。虽然他明知道这么做有违师父训导,但现在为了民族大义,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天中午他眼瞅着彼得洛夫趴在桌上睡熟,悄悄地溜到外面将正对彼得洛夫的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小缝的宽度仅仅能伸过一个小手指头,这样冷风便会源源不断地向屋里吹去。皇极派以风寒署湿燥火为“六邪”,其中风邪又居六邪之首,侵入人体之后可以导致颈项僵直、头痛不止、风痹等各种疾病。小昌在将窗户闪开缺口后又默运玄功,手指在虚空中点划了几下,隐隐勾成一个重巽之象。巽主风,为阳重阴轻,这样在几个时辰之内,从这里侵入屋内的寒风都会在皇极生象术的催动下得到加强,只要彼得洛夫不做遮挡必然中邪。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手脚动作有意放缓,是以彼得洛夫丝毫没有觉察。 过了一会儿彼得洛夫伸了个懒腰,从桌旁站起身来。不过今天他非但没有觉得神清气爽,反而隐隐觉得脖子僵硬,巅顶也如炸开般疼痛不止,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刚想迈步出门却是头重脚轻,眼前的桌椅似乎都在旋转,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小昌早在瞄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栽倒在地立刻便跑了过来,关切地问他究竟怎么了。彼得洛夫吃力地睁开眼睛,见是小昌便告诉他快去找医师来。 |
乙丑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二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小昌跑到外面,正好老方在那儿检修机械,小昌佯装惊慌失措地喊道:“老方,彼得洛夫突然昏倒了,你去叫个郎中过来!”老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站起身来道:“好,你且在这儿看着,我去喊人!”小昌又跑回彼得洛夫晕倒的办公室,大声告诉他已经去喊人了。彼得洛夫难受得眼睛都不想睁,只在那儿哼哼了两声。小昌见他不睁眼睛,当即取出杜厚文给他的胶泥,对准彼得洛夫腰上的钥匙便暗了下去。彼得洛夫带的钥匙有十来把,小昌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把有用,反正趁他没醒就按了个遍。他刚刚将胶泥收起来,老方请的俄国医师也到了。本来若是小昌来治,仅仅需要一剂麻黄桂枝汤便能见效,但那俄国郎中泥古不化,先是给彼得洛夫量了体温,又用听诊器按在他胸口,听他的肺部是否有湿罗音,再然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最后才慢条斯理地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翻出一包药片,说每隔三个时辰让他吃两片药,需用温开水送服。老方和小昌千恩万谢,那俄国医师因为和彼得洛夫很熟,也没要诊金和药费。 老方问小昌:“彼得洛夫已经这个样子了,咱们让他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小昌道:“我看他病得够重的,这儿也没有能休息的地方,还是把他送回家里吧,家里既暖和又可以躺着。”于是两个人找了块木板,将彼得洛夫抬上木板,好不容易将他送回了家。两人给他喂下药后便让他躺在床上静养,老方回来之后依旧检修他那些机械,小昌则一溜烟地出了门——奥涅金仍然在家中养伤,彼得洛夫也病倒了,现在车站可没人看管,他愿意出去就出去,连个事假都不用请。 杜厚文就在附近,小昌将印着钥匙痕迹的胶泥交给他,杜厚文一看这么多印痕,问道:“这些都是需要的钥匙?”小昌苦笑道:“里面只有几把是有用的,但彼得洛夫的办公室我们暂时进不去,至于哪几把能对得上我也摸不清。”杜厚文道:“那行,我后天给你钥匙吧。”小昌道:“最好明天就能拿到。彼得洛夫现在是有病了,但他体格壮健,指不定哪天就好了,咱们还是早一些把图纸拿到,免得夜长梦多。”杜厚文道:“冲你这句话,我就是今晚上不睡觉也把钥匙做出来。”小昌没多说话,只是用力地按按他的肩膀。 |
(正文) 第二天晚上小昌如愿以偿地拿到钥匙,趁着彼得洛夫尚在家里养病,他来到了彼得洛夫办公室前。觑见左右无人,他轻轻托起门上的大锁,一把一把地试过钥匙,终于找到一把可以打开的,他打开后将大锁挂在一边,闪身进了办公室,直奔彼得洛夫藏东西的柜子。他用钥匙先打开柜子,而后找到了铁皮箱。他拿着油灯仔细照了一下铁皮箱,忽而发觉边缘夹着两根黄头发,很显然彼得洛夫生怕别人翻动铁皮箱特意用头发做了暗记,倘使外人不注意动了铁皮箱,必定会让头发掉落,彼得洛夫一看就知道了。 小昌打开铁皮箱,先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两根头发,然后才翻看里面的资料。那一摞图纸果然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内,小昌将它们取了出来,捏在手中有厚厚一沓。他来不及细看,将图纸全都塞在怀里,而后将头发放进铁皮箱,依次将铁皮箱、柜子、大门锁好,拿着这些图纸来找杜厚文。杜厚文点了盏油灯,两人趴在地上共同观看图纸。这一细瞅两人都傻了眼,原来上面竟是完全用俄文标注的,小昌平时只听彼得洛夫、奥涅金在唠唠叨叨,至于那些文字怎么写他完全不了然。杜厚文从来就没念过书,当然就更不认得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老半天,小昌一咬牙:“这上面不是有图吗,我就猜猜是什么意思吧。”他让杜厚文找了张纸,先照着图纸描了一遍,边描边猜符号的含义,杜厚文也在旁边出主意。两个人费了一些工夫,到天亮时已将这些图纸猜了个七七八八。杜厚文在心中盘算良久,说道:“有些地方适合用火药去炸,有些地方则只能靠人力。”小昌道:“那你赶快把描下来的图给姜教习看,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召集人手行动。” 两人分开后杜厚文径直去找姜冰之,而小昌则将盗来的图纸送回车站。他来到车站时只有伍进财值班,他没想到小昌会来得这么早,问小昌怎么这么积极。小昌眼珠一转说今天柴火不够用了没做饭,一会儿出去买些。他又问伍进财是否也没吃饭,伍进财说夜班还没下,上哪儿吃饭去。小昌道:“那正好,等一会我去买两份饭,把您那份也捎过来。” |
(正文) 伍进财平时得小昌的好处不少,哪好意思让他出钱又跑腿,说:“你在这守着,我去跑一趟吧。”小昌正是要他如此,拿出些散碎银子伍进财就走了。小昌趁此余裕打开彼得洛夫的办公室,将图纸原封不动地放进铁皮箱,又将那两根头发按照长短重新夹在箱子里。他锁好门出来后没多久,门口人影一晃,彼得洛夫却进来了。小昌心中暗暗吃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彼得洛夫是否已经好了,彼得洛夫摇摇头,那意思是没完全好利索,只是对车站不放心。小昌想幸亏今早上把东西放回来了,要不然彼得洛夫发现图纸不见必然暴跳如雷,如此一来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杜厚文那边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姜冰之认可了杜厚文和小昌的方案。小昌又查看了最近两天的火车经过情况,发现在第二天傍晚有一列火车经过,此后下一班火车要足足等到转天的天亮,这个窗口时间足够长,动手脚是没问题的,他们决定就利用这个空当动手。莫岁寒和小昌在车站等到傍晚那班火车经过后迅即向外发出信号,姜冰之即将分好了组的百姓调往需要破坏的几处地点,莫岁寒和小昌下工后也赶来与他们会合。 杜厚文原本携带了一些火药,然而当他来到要炸的地方时才发觉此处距离俄国人并不太远,爆炸声响一定能传到俄国人耳中,迫不得已他们只能放弃爆炸,改用人工作业的方式破坏。百姓们怀着对侵入者的愤恨,他们先破坏了路基,又掀掉了上面的枕木和铁轨。姜冰之吩咐他们每隔五六丈就破坏一段,让俄国人轻易无法恢复交通。大家默不作声地挥动镐头、铁锨和绳子,现场只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撞响声,那一段段铁轨就在他们的努力下被破坏掉了,有的被整体拆卸下来,有的被推到了一边,还有的整体悬空,下面的砂石已被全部挖走……由于指挥得力,这一次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到半夜时分青龙碾子、前左所、府城等处的铁路大段大段地被破坏,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狼藉。 |
丙寅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三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杜厚文还别出心裁地在前左所转弯的位置将铁路外侧垫高。原来在修建铁路转弯时,为了保证安全内侧轨道都会比外侧低上一些,转弯越急低得越多,这一点在图纸上看得很清楚。杜厚文将外侧垫高后内外差距太大,火车行驶至此必然倾覆。他们做完这一切后,姜冰之让他们分头回去了,大家摩拳擦掌地等着第二天早上的到来。 次日早晨北面有一列火车缓缓向南驶来,当开到府城附近时司机惊恐地发现前方铁路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他惊慌失措地扳下闸门,然而却已迟了,火车咣当一声冲出了铁轨,歪扭着倒向一边,而后边的车厢还在惯性的驱动下疯狂向前,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撞向了前面的车厢,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仅仅片刻之间,十数节车厢全部脱离轨道,七扭八歪地倒在路基上,像是已经僵毙的死蛇。火车中的俄国司机和士兵都被颠得七荤八素,甚至有人在与车厢猛烈的撞击中头破血流。好一会儿司机和司炉工才用铁锹撞开车窗,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而那些俄军士兵坐的全是闷罐车厢,并没有方便打开的车窗。他们经过一番挣扎,也用枪托和其他工具打开已经变形了的车门。等这些人惊慌失措地聚在一起,才发现火车前面的铁轨已经被破坏殆尽,有的地方甚至被生生挖出了壕沟,火车没有跌进沟中已是万幸。这些俄国人眼见四周荒凉偏僻,只好打起精神步行前进,上峰给他们规定的日期肯定是赶不上了,只好先往南边慢慢靠近。 几乎与此同时,前左所附近的支线上也有一列火车开出,当开到那个急转弯时,司机猛然觉得火车一颠,车头外侧瞬间被抬高了许多,整个车头迅疾向内侧倾斜,他既要让火车绕过这个大弯,又不想让火车陷入危险之中,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加快速度,就觉得手上一滑,车头一阵猛烈颤动,哐当一下就向里侧跌去,他们这列火车路子烧得正旺,司炉工正在不停地往里添煤,车头一翻炉门被强大的力道带翻,火星立刻溅了出来,车头中的地板、车厢壁、司炉工休息的椅子全都是木头做的,被火星沾上立刻就起了火花,转瞬熊熊燃着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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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而后头的车厢也一节节地跟着倾覆,大火像瘟疫一样,从一个车厢蔓延到另外一个车厢。火苗在燃烧过程中产生了大量浓烟,将这些人都困在里面。当有些人灰头土脸地从浓烟之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大批同伴已经葬身火海,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和钢铁、木架等融在了一起。 东清铁路被人放了响墩,好几列火车都出了事故,这让伊科维奇很是震怒,他亲手签发的电报雪片一样飞向水溪,严令彼得洛夫查明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去破坏东清铁路,同时还让他招募工人,尽快让铁路恢复通行。彼得洛夫这一下可吓怕了,他将还在家中养伤的奥涅金也找了出来,两个人密谋一番之后,先是将护路队全都派到了铁路上维持秩序,而后又将老黄、老方、高刚夫、伍进财、小昌等人都召集过来,让他们找一些能干重活的工人过来修路。老黄和老方打从有东清铁路开始就在这儿干活,论到整修铁路他们并不陌生,他们就问彼得洛夫究竟能出多少银子。彼得洛夫脱口而出:“别人给多少我们也给多少!”奥涅金在旁提醒他:“要按一样的价钱不太好招人。”彼得洛夫道:“那就上浮一成,这总该有人干了吧?”老黄道:“拿我们就尽快组织人手,把人凑齐了就干活。”彼得洛夫知道老黄一向踏实认干,就挥着手道:“快去快去,一定要早点让东清铁路通车!” 等老黄一出来小昌就找上了他,小昌点拨他道:“老黄啊,东清铁路现在什么情况你也都清楚吧?天天往南面送俄国兵,他们过去了之后可没干一点儿好事,净在那儿偷鸡摸狗了,多少老百姓背地里在骂他们啊!我们现在招募了人替他们把活干了,他们又不来感谢我们,又不会给我们多发薪水,而老百姓又拿我们当二鬼子,我们这不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吗?” |
(正文) 老黄听他话中有话,便眼望着这个瘦弱的少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小昌道:“依我看咱们不妨拖上一拖,反正铁路又不是咱们开的,是他们急又不是我们急,说不定等上一段时间他还得给我们涨涨薪水呢。”老黄一想也是,会意地朝小昌挤挤眼:“明白了,那咱们就同进同退,一块儿算计算计俄国佬。” 小昌紧接着又找上了老方,将对老黄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老方也是个实诚人,二话不说同意了。小昌找到伍进财时则换了一种方式,因为他知道伍进财看钱看得太重,你和他讲什么仁义道德是说不通的。小昌笑嘻嘻地和他说伊科维奇从上面拨下来不少钱,不知俄国人分给你多少?伍进财从没听彼得洛夫说过钱的事,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昌故作惊诧,说彼得洛夫私下找到自己,并且塞给自己二两银子,说这是招募工人的酬劳,还说不要告诉其他人,他难道没给你吗?伍进财一听之下立时心怀不忿:“他没给我呀?连跟我提都没提。”小昌忙掩了口:“哎呀,那是我多嘴了。”伍进财和俄国人打交道多了,知道这时候即便跑去质问他们这些烂蒜也绝不会承认,便只能将愤恨埋在心底。他对小昌说道:“好兄弟,多亏你透了这个信给我。”小昌拱拱手也不多话,他知道伍进财肯定不会给俄国人好好干活了。剩下的那个高刚夫小昌却没找他,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是彼得罗夫的忠心走狗,一定会死心塌地的将事情办好,再说自己和他互有心病,见了他也没法张口。 与此同时,小昌还通过洪旭等人向外吹风,说最近凡事招人到铁路上干活都是给俄国人帮闲,让大家千万不要跟着掺合。老百姓们本来就对俄国人不满,一听说给俄国人干活没有人主动出头。高刚夫手中拿着个破锣,走几步便敲两下吆喝一嗓子,然而本地百姓皆是退避三舍,没人主动来找他。高刚夫无可奈何只能把情况和彼得洛夫说了,这俄国佬咬咬牙,将工钱提高三成,这才陆续有从关内逃荒过来的人问询。 |
丁卯日,连载第二百四十四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高刚夫乘势加以鼓吹,最后找到了四五十人。小昌等人看他招工,也不好做得太特别,就也招上几个人虚应故事。人召齐了之后,彼得洛夫让老黄带着他们到前左所路段干活,老黄表面上故作积极,实则磨磨蹭蹭,而这些招上来的人很多都是农民出身,甚至是第一次见到铁轨,老黄说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一丁点儿阻力也没有。因此尽管彼得洛夫再三催促,铁轨修整却进展缓慢,通车仍然遥遥无期。伊科维奇在北面等不及了,接连催促彼得洛夫加快速度,同时派遣军队从别的路线进兵。彼得洛夫虽然是个行家,但他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铁路上的工人,只能将老黄等人叫过来训斥几句。无奈老黄、老方抱定了主意,任他怎么催促效率也不见提高。 失去东清铁路的支持,伊科维奇只好在北面组织骡马队往南运送物资,而此时的辽东地区除了极少数城镇建有一些不太规整的官道以外,大部分地方连土路都没有,骡马队在这样的地方行进,光路上所需的草料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再加上沿途的山林队听说是俄国人也不停地劫掠袭扰,伊科维奇损失惨重,运送了两次之后也只好不再做这亏本生意。南面的俄军缺衣少食,伊科维奇被迫同意他们在当地收集。 而姜冰之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在俄军分散开来四处抄掠时,他命乔晓杰、展鸿志、周传、洪旭等人带着人马潜到附近村寨,一旦遇到小股的俄军就用弓弩、火铳偷袭他们,杜厚文还带着一些人设置陷坑、踏板等原始机关,给俄军造成了不小杀伤。但等到俄国人聚集起足够人手想将这些非兵非民的乱匪一网打尽时,姜冰之却早指挥众人分散开去,他们对地形远比俄国人熟悉,在山林里转得几转便将俄国人尽数甩掉。即便真有俄国人偶尔不要命地冲上来,他们也会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落叶松、樟子松、云杉和曲柳之间迷失了方向,最后连路都找不到,只能灰溜溜地败退而归。 |
(正文) 彼得洛夫他们当然不甘心吃亏,每当他们战场受挫之后便会向清廷各州、府、县施压,然而清廷表面上义正词严地声称一定坚决打击乱匪,实则无甚得力举措,俄国人受到的影响并未减轻。迫不得已之下,这些俄国人只好放弃一些比较偏远的据点,专心经营战略要地。即便这样,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并不舒坦,这些俄国人经常会发现附近的水井压水装置中被人灌入了沙子,或者刚刚卸下来的烧柴少了几捆,甚至堆满粮秣的仓库会莫名其妙地着火。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附近百姓干的,却很难抓到他们。 日子在僵持和小规模的冲突中一天天过去,寒冬终于伴着萧瑟的冷风不期而至。入冬之后沙俄军队因补给不足,出来活动的频率降低了很多,姜冰之、乔晓杰等人也都陆续带人回到了水溪周边,只留下周传带着少数人在东辽河一带骚扰俄军。莫岁寒为自强社筹集资金,他手头还有几件去年挖出来的老货,便趁着歇班的时候赶去吕平典当行,让吕平做个价。吕平仔细看了看这几样东西,给了个很公道的价格,莫岁寒也很满意。正待要走的时候,吕平却又和他聊起了俄国人的事。吕平问他听没听说俄国人准备进占红松嶂的事,莫岁寒说从没听说过,他还问吕平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吕平说市面上的人都这么说,也不知道事情真假,但很多人都说一进冬月俄国人便会行动。莫岁寒告辞吕平就琢磨开了,红松嶂位于府城北侧,是一个人口只有几千人的小镇,但它北枕兴安余脉,东靠东清铁路,地势高拔险峻,雄扼南北要冲,可以说是兵家必争的要地。清军在此地驻有一百多人,统归水溪这面的汉军营掌管。因为附近并无战事,这支驻军战备废弛可谓不堪一击。不过俄国人因为兵力有限,之前只顾抢占滨河的港口和大城市,还没顾得上这种小地方。莫岁寒想来想去也难以甄别真伪,干脆就告诉了姜冰之。姜冰之说“空穴不来风,其来必有自”,既然吕平言之凿凿,那就不妨去探听一下,如果实有此事再安排行动也不迟。 |
戊辰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五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姜冰之派出去的人并没听到俄军前来的消息,他以为这消息必定于实无征,便搁在了一边。不料几天之后,更北面的平街传来了俄军调换防地的消息,一部分俄军在调防中去向不明。姜冰之对这条消息极为重视,立即四处派出探子,最后终于从一位拾粪老农口中得到证实,有一支沙俄军队正向南面开来,姜冰之估算了一下脚程,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便是红松嶂。他急忙调集人马来到红松嶂附近,准备给敌人以迎头痛击。然而红松嶂本地的清军在接到俄军送来的书信后乱了阵脚,主动撤出了红松嶂,这座小镇等于无人守把。姜冰之带的人多系百姓改编而成的民勇,除了少数几支火铳外再无远距离攻击兵器,而敌人却来了足有三四十人,虽然杜厚文事前也挖了一些陷坑,可效果并不显著,俄国人似乎对此已有准备,双方一开战姜冰之他们就全面落于下风,不得不且战且走地退入树林中。俄军顺利占领了红松嶂,将军营直接挪进了已经搬走的汉军营内。 虽然这一仗失败了,但姜冰之对吕平这个人却很感兴趣,他想别人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先知道了呢?莫岁寒分析道:“也可能他开典当行,认识的人比较多吧!”姜冰之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还亲自化装一番去吕平典当行试探过,然而吕平做起事来四平八稳,让他丝毫找不出破绽,此事也被搁置下来。 六十、自强军 东清铁路的修复磕磕绊绊,到了下过几场雪后,青龙碾子、前左所等地的铁轨基本重新铺好了,虽然期间姜冰之也曾组织人实施过破坏,但彼得洛夫命令护路分队日夜巡逻,他们已经很难得手,偶尔有一两次破坏也收效不大,老黄、老方他们能拖到这个时候也实属不易。而后东清铁路恢复通车,不少俄军源源不断地过来了。沙皇不仅设立了关东、东满、南满等三个支队,还将旅顺设立成远东总督区,任命自己的叔叔为总督。俄军给驻地百姓带来了深重灾难,百姓们的愤怒日益累积,但清廷却对此视若不见,一旦遇到涉及俄国人的案子就束之高阁。 |
(正文) 姜冰之将外在形势分析得明白透彻,大家听得都是心情沉重,展鸿志问道:“列强之间既然有矛盾,拿我们不能利用一下吗?”姜冰之摇摇头:“前有虎后有狼,赶走了哪一个另一个都将独霸。要是他们能多僵持一些时间我们还可以积蓄力量,可惜现在大战在即,留给我们的空当太短了。之所以我之前没有提及此事,主要是参加咱们的多是农民,他们还要兼顾家中的老弱妇孺,倘若我们将青壮都抽走了,那家中的农活究竟让谁干呢?而且我估计只要咱们一宣布这个决定,能加入进来的农民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会摇摆不定。” 莫岁寒建议道:“那我们可以把人分成两部分,如果方便在各地活动的,那就可以单独成军,如果想照顾家里的,我们也派人把他们聚在一起,让他们既能照顾家小又能帮我们做事。”乔晓杰赞同道:“这个主意好,帮我们做事的人将会越来越多。”姜冰之也觉得这主意可行,就问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吴绪昌说道:“我觉得日俄双方争斗的交点将会在东边的凤凰厅,咱们是不是派一些人到东面去提前布置?”姜冰之道:“眼下我们力量还没有那么强,暂时就在这一带活动吧。”他的这句话等于间接否定了吴绪昌的提议,虽然吴绪昌满腹心事,但也只能闷在肚里无处倾吐。自强会的其他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商量这支义军的编遣、费用来源、活动地域等等,唯独吴绪昌心下悒悒,也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经过大家的激烈讨论,姜冰之最终决定这支义军就叫自强军,主要活动地域暂定在北至东辽河,南抵水溪,沿东清铁路布置的狭长区域;自强军目前以打击俄军为主,但也不排除打击清军和其他列强的军队;自强军将选择在偏僻无人的地方建设几个活动据点,每个据点委派专人看守。姜冰之将乔晓杰、展鸿志、周传都从原来的位置抽调出来,让他们各自负责一方面的事务。莫岁寒和吴绪昌因为在车站没有办法逃离,姜冰之就让他们共同负责招募前左所附近的百姓。其实莫岁寒和前左所的百姓并不熟悉,但姜冰之既然这么安排,他也就迅速动作起来,很快便缠着吴绪昌让他引见当地的百姓。 |
己巳日,连载第二百四十六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姜冰之的这个安排让吴绪昌心中很是不满,前左所的百姓本来只认他一个人,现在却又将莫岁寒也调过来,这分明就是分他的权柄。吴绪昌想起东晋初建的时候祖逖矢志收复失地,但当时的皇帝司马睿手中既无钱又无兵,便只能交给他一些空白的委任状。祖逖筚路蓝缕潜心经营,总算在江淮站稳了脚跟,然而这时东晋朝廷担心祖逖尾大不掉,竟又派了戴渊担任祖逖的上司,祖逖最后忧愤而亡。姜冰之让自己创建义军时讲好概不干涉,现在却对他毫不放心,这让本来无心争利的吴绪昌倍感寒心。他想到了离开水溪另创一番事业,然而却割舍不下前左所的百姓,更何况絮柔还在不远的县城,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留在这里,顾全大局先委屈一下自己,等以后看事态发展再作最终决定。 吴绪昌挑了一个下午和莫岁寒一同前往前左所,他们一路走来都没碰见什么人,只有朔风在头顶肆意地刮着,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啸。头顶的阳光倒很炽烈,然而却没给大地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人呼出来的气息很快就在空中凝成了白雾。露在外面的眉毛和下巴上很快就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让人仿佛凭空苍老了几十岁。 莫岁寒心情十分激动,一路上不停地和吴绪昌说着自己的打算,吴绪昌虽然内心有怨气,但也不能把火发在他身上,就偶尔和他短短地商量几句。到了村庄外面,有在外面劈柴的老乡看到吴绪昌,赶快招呼他进屋。吴绪昌问起村里的其他人,那老乡叫他在屋里等着,他跑去叫人,不一会儿村里的百姓都闻讯赶来,大多数是一家之主,他们将狭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有相熟的人喊着吴绪昌的名字,问他这次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事,小昌和他们十分熟悉,言谈举止很放松:“好事是有,但还得我们自己争取。最近大家也都听说了,俄国人不断向东面增兵,就是想吞并咱们这块地方,如果我们不做抵抗,就会成为他们的奴隶。他们会强迫咱们做活,抢走咱们的耕牛和骡马,那咱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
(正文) 有人大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吴绪昌道:“现今之计,唯有我们团结起来共抗强敌。咱们中间得有一部分人主动站出来编成义军,和洋人真刀实枪地斗下去,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留在家里,就近照顾家中老幼。这件事我们听凭大家自己选择,绝没有任何勉强。”莫岁寒从旁插嘴道:“能教训洋鬼子可比留在这儿过瘾多了,大家在这儿刨土坷垃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出去见见世面。”莫岁寒没到过村里,村里的百姓谁也不认识这个又瘦又小的少年,吴绪昌忙向大家解释:“这是我的好友莫岁寒,以后他也会协助我们创建义军。”虽然他给大家做出解释,但众人心中并不认可莫岁寒,仍然围着吴绪昌问东问西。吴绪昌对这些村民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当下根据各人的实际特点为众人做出点拨,村民们都听得频频点头。莫岁寒几次插话,都被村民们无情打断,就是他说了话也没人搭理他。小昌不好太生分,偶尔也和他搭几句话,这才让莫岁寒心里稍微好受些。 经过激烈的讨论,吴绪昌和莫岁寒最终从村民中挑选了二十三个人加入自强军,他们抽出时间对这些人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其实莫岁寒和吴绪昌也没有在清廷设立的军官学校上过一天学,当然更没在新军之中开过眼界,他们只能从读过的《虎钤经》、《武备志》、《六韬》、《黄石公兵书》中找寻练兵的方法,然后依样画葫芦地照做。虽然这些村民出身的义军动作参差不齐,反应有快有慢,甚至有些人完全不得要领,但好在他们同仇敌忾,对于入侵的列强有着天然的仇恨,要鼓动他们共同完成一项任务倒是不难。半个月之后,这些人初步训练成形,吴绪昌又把他们带到了姜冰之那里,由姜冰之、乔晓杰等人统一指挥,而吴绪昌仍然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东清铁路上,毕竟彼得洛夫和奥涅金那儿也要应付。 |
(正文) 这天吴绪昌正从水溪往县城走,忽而路边蹿出一个人影,这人身材纤瘦,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披着厚实的棉布大氅,脚下是暖和的靰鞡鞋,扬声冲吴绪昌喊道:“小昌哥!”吴绪昌听这声音又软又糯,却偏偏有几分熟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梁絮柔。他吃惊地问道:“絮柔,你不在李二奶奶家,怎么到这儿来了?”梁絮柔嗔怪地道:“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来县城了,还不准许我来看看你?” 吴绪昌自从上次回绝了李二奶奶的美意,一直对絮柔内心有愧,不敢轻易来见她。而絮柔听李二奶奶言辞闪烁,其实内心也明白几分,初时她心里极不好受,甚至还偷偷抹过几次眼泪。但转念一想小昌哥没答应李二奶奶也可能另有原因,自己不去找小昌哥又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呢?于是她鼓足勇气出了门,但她原先只在蛇谷附近活动过,出门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和吴绪昌从蛇谷来到这里,要她独自一个人走出县城还真有些难为她。她不知道小昌哥具体在哪儿,但却记得有一次小昌哥带她出来见杜厚文,所以便守在这里等待吴绪昌的到来。 吴绪昌看她的粉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好像三秋天挂在枝头的红苹果,颇有几分心疼:“天寒地冻的,冷坏了吧?”梁絮柔道:“我一想到小昌哥你心里就暖和了,也没觉得多冷。”吴绪昌心潮澎湃,他很想跟絮柔互诉一番别离后的衷肠,然而现在大战在即,他又怎能容忍自己儿女情长?他硬了硬心肠:“絮柔,我还是送你回李二奶奶家吧。”话一说出口就见絮柔变了脸色,她眼角泛出晶莹的泪光:“小昌哥,你这话怎么说?” 吴绪昌一咬牙,将自己面临的情况说了出来:“絮柔,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我也答应过梁前辈要好好照顾你。但是我身在水溪车站,又做着这世上最危险的活计,周围到处都是俄国人的眼线,不敢稍有造次。而我担心如果真做出了诺言,很有可能将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到那时我将如何向故去的梁前辈交待?”他原以为说完这番话梁絮柔必然拂袖而去,不想絮柔年纪虽小,性格却十分倔强,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大声地说道:“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吴绪昌看到她语调慷慨,与平时的柔弱大不相同,心中一阵激荡:“絮柔,只怕这并非你的最好选择!” |
庚午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七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梁絮柔微微扬起了下巴:“我不管!爷爷常说,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然认定了跟着你,便是怎样也要走下去!”吴绪昌见她心志坚不可摧,这才叹了口气,将自己和莫岁寒等创建自强军一事说了,最后说道:“絮柔,自强军里全是男人,你在那儿恐怕有些不方便。”絮柔道:“这有何难!大不了我把头发剪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爷爷有一套易容的本事,我如果用上了只怕你都认不出来。”吴绪昌又说了一条:“姜教习对我颇有疑心,只怕让他见到了也有些麻烦。”絮柔道:“我可以装着不认识你,这样他怎么会来找你的麻烦?” 吴绪昌心头苦笑,暗想这又不是一天两天,姜冰之精明过人,如何可以长久瞒得过他?但眼见絮柔心志如铁,他也只好应承下来:“如果你能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同意让你去自强军。”絮柔道:“甭说三个,就是三十个、三百个我都答应。”吴绪昌道:“第一条,任何时候都不能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第二条,不能说认识我,也不能说认识杜厚文,因为他毕竟见过你;第三条,我不在的时候注意保护自己。”絮柔道:“就是这样啊,我完全接受!小昌哥,你现在陪我回一趟县里,我保证一会儿就让你大吃一惊!”吴绪昌本来是想去县城打探消息的,便答应陪她同去。 到了县城之后絮柔回了李二奶奶家,吴绪昌自去办事。等他办完事回来时,李二奶奶家门前不见娇羞可人的絮柔,倒是见到一个小眼睛、塌鼻梁、完全可以称得上其貌不扬的汉子。她一开口说话吴绪昌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絮柔。只是她不仅改换了容貌,连自身的声音也刻意做了掩饰,再加上富有地方特色的狗皮帽子和棉衣,单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她是一个二八年华的韶龄少女,只会把她当成一个寻常的本地汉子。吴绪昌吃惊地道:“梁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还有这等本领!”絮柔自豪地道:“那是当然!我爷爷不仅机关术是一绝,易容本领也是天下无双。”说到这里语声一黯:“要是没碰上混元神,现在活着的话也是道门绝顶高手!” |
(正文) 吴绪昌感叹道:“可惜当时在蛇谷我和梁前辈相处日短,没能学到这些本领。”絮柔眨眨经过易容的小眼睛,复又欢快起来:“你跟着我学也是一样啊!”吴绪昌禁不住喜上眉梢:“好,那过几天就跟着你学,然后也变成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丑八怪!”絮柔嗔怪地道:“变成丑八怪还不是怨你!” 吴绪昌和梁絮柔两个人回到了水溪之后,在吴绪昌的精心安排下,梁絮柔以村民的身份加入了自强军。此时自强军收拢附近丁壮,已经有大约一百多人了,很多人都曾经参与过捡洋落和放响墩,和俄国人有过交手,对他们也没有太多的畏惧。只不过他们现在仍没有太好的装备,梁絮柔进入自强军后只分到了一把大刀,连火铳的边都没摸到。虽然如此,她训练也十分认真,而她原本得到过梁百逸的传授,虽说不太用心,但究竟比普通人强得多,很快便掌握了攻击敌人的一般要领。 絮柔入队大约六七天,上面便传来命令,要他们赶到南面的齐家屯,那儿在天黑时将会有一队俄国人经过,可以利用地形伏击他们,絮柔当即跟随众人匆匆赶往齐家屯。到了齐家屯之后,她惊喜地发现姜冰之、吴绪昌和杜厚文也早已来到了这里,他们正聚在一棵大树下低声商议着什么。过了片刻,姜冰之从大树下站起身,冲他们喊道:“自强军的诸位兄弟,咱们又遇到个大活,现在大家抓紧准备,一会儿行动听从指令!”自强军还没打过这样的大仗,众人都是既紧张又兴奋。杜厚文点了几个人出来,随他一起在屯子外面的土坡上布下自制的火药匣子。他自从得一阁的行动未获成功后潜心钻研,将机关加以改善,现在制出的火药匣子不仅可以做到一踩就炸,而且威力还不小,足可以将压在上面的大石炸成齑粉。只可惜这火药匣子存放不易,而且不能批量制作,只能由他本人一个个地手工完成,因此数量并不多,他带来的仅有十多个。他估算了一下俄军前进的路径,在重点地方都埋下火药匣子。而后他又在树上缠上绳子,绳子外表裹上积雪,贴近地表放置,形成了独具一格的绊马索,人或者马匹即便走到近前也很难发现,但只要一被绊上必定会跌跟头。 |
(正文) 与此同时,吴绪昌也带人搬运石头木料,将关键的路段重重叠叠地堵上,只留一个很窄的豁口,外表还被他们别出心裁地泼上融化了的雪水。在滴水成冰的旷野里,很快雪水便结成了坚硬如铁的冰疙瘩。絮柔随着众人搬运石块,不时抬眼望望不远处的吴绪昌,见他风风火火地指挥众人跑前跑后,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干活也更加有精神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便用树枝将脚印扫掉,便跑到雪窝子里埋伏起来,静静地等待俄军的到来。 辽东冬天天黑得早,不大一会儿夜幕就降下来了,山谷中一片空寂,连一只不甘寂寞的飞鸟也看不到。姜冰之严禁自强军交谈,大家只能静静等待,就觉得时间格外漫长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特有的咯吱声。众人心头一震,都知道敌人来了,有眼尖的自强军悄悄地看过去,能看到一大队人马正踩着积雪艰难前行。这队伍打头有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二三十个步军。再往后看是十多匹驮着重物的骡子,它们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走起路来留下一长串悠长的叮铛响声,旁边还有几个人卖力地吆喝着。后面还有一些人挑着扁担,看扁担弯曲的程度和他们弓着的腰背,便知道担子中的东西分量不轻。而在这些人的旁边有几个扛着火铳的人紧随在侧,像是在役使又像是在监督。很显然,这并非俄军一线作战的部伍,而是运送粮草的辎重队。 很快这队人马便闯入了姜冰之精心设计的伏击圈。只见领头的一匹马踩在杜厚文预先埋好的火药匣子上,立时引发了震耳欲聋的轰炸,马匹在悲嘶中被炸断前腿,沉重的身躯如小山般栽倒在地,马背上的骑者猝不及防地被甩出老远,头上戴着的插有雉鸡翎毛的军帽骨碌碌滚落出去。后面跟着的军马和骡子立时受到惊吓,它们一面仰天长嘶一面烦躁不安地在雪地中甩着蹄子,驮着背上的乘者和粮草向着前方疯跑。而它们又宿命一般地纷纷踩上了其他火药匣子,有的被炸飞了腿脚,有的被炸出了肚肠,即使少数没被爆炸波及的,却又纷纷被绊马索绊倒,人和马都在雪地中变成了滚地葫芦…… |
辛未日,连载第二百四十八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冲!”姜冰之见时机已到,当先率领众人杀下山去。俄国人在爆炸之中已经晕头转向,剩余的少数人虽然想到了反抗,但因缺乏得力组织只能各自为战。他们趴在雪地上,举起火铳向着自强社射击,但他们手持的火铳击发缓慢,基本打过两枪之后自强军已经来到了近前,开始与他们近身缠斗。论到远距离杀伤自然是火铳为优,但等到了近前大刀等冷兵器无疑更具威慑。但见寒光闪闪血花四溅,不少俄国人在雪窝子中被乱刃砍斫,成为了异乡之鬼。也有少数几个俄国人从重围中杀出仓皇逃窜。但前面的路已经被吴绪昌用石块和木料堵住,他们逃脱不便,除了少数几个人突围而走,大部分人都在雪野中徒劳挣扎,根本无法冲出去。自强军中有人冲向后头挑扁担的队伍,不料还没正式交战那些人便已撂下扁担高喊出来:“别杀我们,我们是被毛子抓来的!”声音是纯正的本地口音,再一细看但凡挑扁担的都是中国人,看来他们真的都是被抓来当脚夫的。姜冰之唯恐误伤,忙下令对他们网开一面,只挑俄国兵下手。 自强军此次是倾巢而出,而留在这儿的俄国人最多不过十三四人,很快就形成了多对单的局面。在经过了浴血厮杀之后,战斗很快便到了尾声。吴绪昌虽然身先士卒,一直舍生忘死地在头里与敌人拼杀,但他却一直用余光暗瞄着絮柔,唯恐她出一点儿意外。絮柔和其他几个自强军齐心合力,刚刚撂翻了一个大块头俄国兵,忽然地上一个仰躺着的俄国人挣扎起上半身,颤颤地挥起手中的佩刀,对着絮柔的小腿便斫了下去。 吴绪昌眼见情况危急,呼地一声便将自己手中的大刀掷向敌人,但见白光一闪,那地上的俄国人一声惨呼,拿刀的手腕被大刀齐齐斩断,鲜血立时迸溅出来。而他那只拿着刀的手却虚软无力地坠在地上,失去了攻击的能力。絮柔听到声响扭回头来,见到那俄国人抽搐着死去,而地上还留着他的残肢,情知是小昌哥救了她,便感激地向吴绪昌投了一瞥。不过吴绪昌却没有心思接受她的感谢,而是继续带着自强军打扫战场去了。 |
(正文) 姜冰之见俄国人都已诛除,便招呼大家把活着的骡马赶到一起,骡子上背负的粮食和棉衣也要带走。那些挑着担子的农民还都怯怯地站在一旁,他们脸上的表情大多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因为他们实在搞不清楚这群人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对穷凶极恶的俄国人动手。姜冰之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而后和蔼地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啊?怎么会到这里来?”那些农民看姜冰之外表谦和,一派君子风度,和俄国人的凶相大不相同,最重要的便是他也是中国人,疑惧之心稍去,便有人大着胆子回答道:“俺们都是南大洼子的农民,头两天洋鬼子来我们村里抓脚夫,用长铁管子指着我们,有懂洋文的人在旁边说谁不去就杀了谁全家,我们哪敢不听啊,只能被他们逼着过来了。”南大洼子在齐家屯的北面,相距约有四五十里,这倒和姜冰之提前掌握的情况吻合。 姜冰之又看了看他们挑着的担子,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土豆、地瓜等粗粮。原来那些俄国人也对抓来的脚夫不放心,唯恐他们挑着扁担跑了,便只让他们挑运粗粮,精细粮食都在骡子背上装着。姜冰之看到他们衣着寒酸,料想他们家中也缺少粮食,便指着四个箩筐对他们说道:“这些粮食你们挑回去吧,以后遇到什么事就和我们自强军说一声,我们会想办法的。”那些农民看到所谓的自强军身上穿着五花八门,有披着棉大衣的,有穿着皮筒子的,还有穿土布棉袄的,压根就不像是什么军队,倒像是哪个山头的胡子。但他们也不敢吱声,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原本他们是不肯拿箩筐的,但姜冰之执意要他们拿着,他们也只有收下了。 |
(正文) 送走这些挑夫之后,姜冰之也组织自强军分批撤离了,虽然这些沙俄军仅仅是辎重队,并且他们所携武器也并非俄军最先进的,但因为自强军所经历练很少,看到俄军中伏便一窝蜂地冲下山去,将姜冰之事前反复教导的队列阵型都丢在脑后。有些俄国人从最初的慌乱中缓过神,举起火铳还击,竟也打死了三名自强军,而在后来的近战中自强军也是缺少章法,那些俄国人仗着身强体壮,也伤了好几个人。姜冰之暗想自强军内部问题还是很多,只怕要尽快纠正才好。 回到自强军的秘密据点已是半夜,姜冰之却没有休息,而是把健行学堂的弟子及洪旭、杜厚文等人召到一起,商讨自强军的整训和未来发展。姜冰之开口道:“这场仗我们事前虽然准备了很久,但最后结果却是差强人意。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展鸿志一向性急,紧接着便搭上了茬:“咱们缺少火器,这群洋人手里都拿着火铳,想在百十丈内打人那是手拿把攥的事,我们单纯靠大刀,还没等到近前就被人打中了,怎么和人家打呀?”乔晓杰看向杜厚文:“杜兄,你不是擅长机关术吗,啥时候也给我们造一批火铳,咱们拿在手里也好教训洋人啊!”杜厚文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早想到这个问题了。不瞒大伙儿,我曾经把从俄国佬手中抢来的火铳拆解过,仔细看过里面的结构,发现它太复杂了,而且做火器必须得用真火淬炼纯铁,将其化成铁水,浇进铸好的范式之中,待冷却之后才能成形,以现在我们手头的工具压根就做不到这点。还有这些火铳的铅丸也是特制的,里面的火药和我自己琢磨的火药截然不动,我试着改了好几次方子都达不到那个效果,眼下还是先拿他们的对付着,等我想出办法来再说。” |
壬申日,连载第二百四十九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姜冰之及时将话题拉了回来:“这算是一个问题,以后就交给杜厚文解决,还有别的问题呢?”洪旭说道:“咱们这些人一到真正遇见敌人就乱了套了,和一群蚂蚁一样闹哄哄地往前冲,也没有谁突前、谁殿后的讲究,那些洋人就是闭着眼搂火枪都能打中几个。”吴绪昌亲自参与杀敌,对此深表赞同:“的确如此,今天那三个弟兄如果掌握好分寸,其实本不该折损的。有些人勇猛是很勇猛,但看到敌人拿火铳却不知道躲避,其实如果能利用障碍巧妙地接近敌人,那最终结果一定大不相同。” 姜冰之“唔”了一声:“这的确是个大毛病,当时我也注意到了,这一块我亲自来抓,洪旭、绪昌,你们几个随时协助我。”洪旭跟从姜冰之多年,当下应声道:“我们自当竭尽所能。”姜冰之扫了一眼众人:“大家还有什么看法,也不妨都说一说。”乔晓杰抓了抓头皮:“俄国人现在开始抓脚夫了,倘若他们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办?”姜冰之道:“俄国人没安好心,抓这些丁壮不过是给他们充当炮灰。我们回头告诉自强社在村里的人,尽量避免给俄国人当壮丁,万一有人被抓走了也要尽快报个信,方便我们去解救。”乔晓杰继续问道:“是否能让这些百姓躲一躲呢?”姜冰之道:“这个想法好是好,可是却很难实现。现在天寒地冻的,让百姓上哪儿去躲?如果打听了准信还好,万一不是准信,这些老百姓岂不是要在山林里白白受冻?所以目前来看我说的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别的到目前还做不到。”乔晓杰见自己的建议没被采纳,也低着头不吭声了。 姜冰之看大家提不出新的问题,便让大家分头去准备,而他亲自统掌自强军的操练。他本是喝过洋墨水的,在洋人那儿学了一点儿《战争论》,再加上他在实际战斗中的体会,倒也将自强军训练得有模有样。只是辽东实在太冷,不少人手脚都生了冻疮,絮柔跟着自强军整训了一阵子,脚上也出了冻疮。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吴绪昌眼光何等锐利,看她走路不舒服的样子便已猜到原委,私下里找了一些獾子油偷偷塞给她,让她抹在手脚上防冻。絮柔已经答应过他当众不能和他相认,便只略略点了下脑袋就转身离开了。不过当她将獾子油涂在业已冻裂了的手上时,心中却是暖呼呼的。 |
(正文) 六十一、前战 时隔半个多月,自强军再次迎来了战斗的机会。奉天等地隶属于南满支队的俄军冒着极度严寒,开始大批向东部集结,其中又部分人将会取道府城、水溪一带,从这儿转入凤凰厅。姜冰之搜集各方面的情报,分析俄军的动向,其中莫岁寒送来的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莫岁寒说俄军南满支队主力将从北路直接穿过浑水,而下属的一个分队将在南面作掩护,这支分队会有较大可能在红松嶂原驻军的接应下东进,红松嶂南缘的台地下将会成为必经的要地。姜冰之反复琢磨莫岁寒的消息,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将莫岁寒叫到近前,询问他消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是否足够可靠。 不出姜冰之所料,莫岁寒回答说消息是从典当行老板吕平那儿得来的。经他这么长时间与吕平的接触,认为吕平虽然出身豪富之家,却是一个十足的忠义之士,上次他提供的情报已被证实足够准确,那么这次也不应该被忽略。姜冰之和吕平打过照面,他没从这个貌似憨厚的生意人身上看出什么不对,但出于一贯的防范之心,他却也不敢将宝都押在吕平一个人身上。他将莫岁寒打发走之后,命人乘快马到周传那里,让他把红松嶂附近的情况如实报上。周传最近一直在东辽河沿岸活动,红松嶂因为已被俄军占据,成了他重点关注的地方。他是个精细谨慎的人,自然经常派人打探红松嶂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接到教习的书信后,他很快便回了一封密信,将他知道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姜冰之。 姜冰之主意到周传特别指出红松嶂俄军最近行动反常,他们准备了大量空置的军用水壶,又在附近征集了数以千计的骡马甚至驴子,还将原煤、烧炭向红松嶂运送,这是沙俄军大规模行动的前兆。红松嶂北面的大路最近被强征的民夫用炉灰渣重新铺过,即使是最强劲的大炮也能在骡马和人力的推动下前行。南面的路线稍显破败,大部队难以展开,但最近也有俄国人密集活动,很难看出他们的真实用意。姜冰之将周传的密信和莫岁寒的消息对照,发现两者基本能够吻合,如此一来可以证明俄军确会有人从红松嶂东向集结,且会在南北两条路线中选择一条作为主要行军路线。若俄军真有小股人马从南线行进,那红松嶂南面的台地也的确会成为较为理想的伏击地点。 |
(正文) 虽然姜冰之已有初步想法,但他仍不敢大意,还是将乔晓杰、展鸿志等心腹召集过来共同商议,比较在南、北两个方向上行动的利弊。众人都不知道沙俄军队究竟会怎样进兵,是集中于某一路线经过还是分散于周边地域同时通过,更不知道他们的作战习惯和火力情况,仓促行动无疑风险很大。但就在这时莫岁寒又送来了更为详尽的情报,将俄军出发的具体时间、地点和作战配置都一一告知。 姜冰之看到两天后的傍晚俄军将有一支五百余人的小部队分从南北两线取道红松嶂,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出战机会,遂决定绕到红松嶂的南台子实施伏击。但他认为北面的俄军动向同样不可忽视,应该派几个人监视一下。姜冰之在心中一盘算,便已决定了人选,那就是不太受他待见的吴绪昌。吴绪昌是他的学生中本领最强的,在上次解救蓬山会众人时也有上佳表现,他对派吴绪昌出去毫不担心。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吴绪昌时,吴绪昌也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带几个人同去。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姜冰之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让他自己到自强军中挑选。自强军内吴绪昌熟悉的还是他从前左所带来的那批人,他从里面挑了两个人,一个叫铁蛋,是个身大力不亏的黑炭头,另外一个叫翔子,和猴子一样机灵,耍得一手好拳脚。除了这两人之外,他又捎带手将絮柔也脚上。其实大战在即,掌管自强军的乔晓杰、展鸿志也很不愿意放人,但姜冰之既然有令,他们也只好同意。絮柔见吴绪昌挑中了自己,心头有如小鹿乱撞,但她竭力表现得很平静,随在那两人的后面跟着吴绪昌出发了。 俄军大批集中到红松嶂地区后,方圆三十里内都被严密封锁起来,在外围也设置了不少障碍,一般情况下不准许随意出入。幸而周传在此已经活动了一段时间,知道有几条偏僻无人的小路可以进入敌人防备严密的红松嶂北面的大路。由于之前在洧川冤枉过吴绪昌,他一直觉得内心有愧,便决定亲自带领他们进去。他只身走在最前,告诉吴绪昌和他保持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尽量踩着他的脚印前进,不给敌人留下太多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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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周传辨明方向,顶着呼啸的寒风在雪地里艰难跋涉,吴绪昌等人呈一字队形跟随在后。辽东的风雪比洧川可大得多,以前在中州时冬天的浅雪不过刚刚没过马蹄,但这儿的大雪铺天盖地,厚实得如同毡被,将山川大地全都严严实实地捂在下面。阴郁的天空下放眼望去满目皆白,稍微盯得久一会儿便会感觉十分难受。周传惯行山路,在起伏的雪野中攀援如履平地,眨眼间便已走出老远,吴绪昌他们唯恐被甩到后面,也只有紧紧跟上。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条结了冰的小溪边。这小溪宽有十多丈,上面光滑得如同镜面,周传毫不犹豫地便踩了上去,但没走多远脚下生滑,哧溜便栽在冰面上,但他毫不气馁,爬起来继续前行,终于过了小溪。吴绪昌等人也学着周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过来了,周传看见他们在冰面上弄出了很大声响,严厉地冲他们摆摆手,用手指了指小溪下游,示意那面有敌人的岗哨,万万不可大意。刚才弄出声响的梁絮柔暗暗吐了一下舌头,心想幸好没把敌人引过来,要不然小昌哥肯定得埋怨自己。过了小溪是一条向上的陡坡,从山腿到山顶看似很近,实则非常难走。周传当先给大家探路,他有时候会陷进及腰的积雪之中,但仍艰难地挪动身体前行。吴绪昌担心絮柔不足应付,几次伸出手来想要帮助她,但絮柔都坚决拒绝了,她还牢记着小昌哥的话,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是谁。 几经折腾之后,五个人终于来到了坡顶。周传指了指脚下,示意他们再翻过两个矮坡便能抵达红松嶂北面的大路了。他从头上的松树折下一段细枝,简单地画了几下笔,将敌人可能出现的地方标注出来,然后又用戴着棉手闷子的手掌无声地拍拍吴绪昌,便折返回来路了。吴绪昌知道他要回去接应自强军的大队人马,便目送着他在雪野中渐行渐远。他带着剩下的三个人按照周传指点绕过敌人游动哨可能注意的地方,从稀疏的松树林间穿了过去,中间他们也停下来歇了两次,还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坳内吃了些干粮,才远远望见周传所说的大路。之前俄国人驱使民夫在路上铺了炉灰,这条路看起来还是比较醒目的,像是一条灰线横亘在白茫茫的视野中。 |
(正文) 吴绪昌正准备凑近一些观察下情况,忽然见到远处的山林间有几只乌鸦拍打着翅膀飞起,它们嘎嘎地嘶叫着,盘旋在树林上空半天不肯散去。吴绪昌心中一动,这个季节乌鸦大多数时候都在巢中呆着,除了偶尔出来捕食轻易不回外出。现在这么多乌鸦都飞了出来,难道松树林中有人经过?他悄悄地比量了一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同伴伏低身体,自己也趴在雪窝之中,向前匍匐着爬出几步,选了一个视线良好的地方,向着乌鸦惊起的地方望去。 过了片刻,他看到两个人影从树林中钻了出来。这两人都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五尺上下,头上戴着遮住耳朵的狗皮帽子,身上披着厚实的护腚袄,便和寻常的农民相似。唯独有些特别的是,他们似乎都有些罗圈腿,走起路来让人感觉很别扭。吴绪昌有几分纳闷,沙俄兵已经将这一带严密封锁,瞧这两个人的样子,既非打柴又非捕猎,鬼鬼祟祟地钻到林子里干什么?跟在吴绪昌身后的铁蛋捅了他一下,又指指那两人,意思是可以向他们询问一下情况。 吴绪昌出于谨慎,决定看看他们的情况再说。但那两人很快又进入了前面的树林,很有默契地配合着交替前进,最终消失在了雪原之中。吴绪昌冲身后的三个人一招手,几人从雪窝子中爬出来继续前进,但他们却再没看到那两人的踪影。他们最终选择在一个距离大路很近的山坡上潜伏下来,凝神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光景,从后面的树林中又出来了更多农民打扮的人,但他们都背负着火铳,甚至有十来个人吃力地在雪地中拖着一门小炮。这种火炮吴绪昌从未见过,但从它长长的炮筒来看,威力一定非常骇人。他们来到毗邻吴绪昌等人的另一个山头埋伏下来,还有人在那门小炮四周堆满积雪以做掩饰。从他们无声而麻利地动作来看,这是一支拥有强大战斗力的队伍,吴绪昌开始怀疑起他们的真实身份来。 |
(正文) 周传退出红松嶂以后,又带人到前面来接应姜冰之。他告诉自强军诸人俄国人现在控制得很严,那块台地并不容易直接上去。姜冰之和他商量之后,决定由他分批带人进去,这样目标较小,也比较易于接近台地。姜冰之带着乔晓杰等人化装成农民先期进入,而后杜厚文等人分批跟进。周传去了一个时辰后便已折返,告诉杜厚文前面一切顺利,他们按原计划过去就行。杜厚文这次又制作了许多藏有火药的机关匣子,还有一些特殊的机括,若是藏在身上难免有些显眼,他便找来几副扁担箩筐,将机关匣子堆好了码在箩筐里,在匣子中间填满了干草以防震荡引发爆炸。待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又将一些冻得如同石头一样的牛粪堆在上面,这样从外表来看他就像是挑粪的一般,他身后的几个同伴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周传不方便空手,就也挑了一副扁担。 开始时他们没遇到什么人,但当快要接近台子的时候,一棵大树背后突然蹿出了两个端着火铳的洋鬼子,叽哩哇啦地冲他们叫嚷了一通,那意思让他们放下扁担接受检查。周传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遇上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心中怦怦直跳,强装镇定地冲他们笑了笑,将扁担放了下来。杜厚文混迹江湖多年,却比他要老道得多,他装作茫然无措的样子佝偻着身子,畏葸地冲他们点着脑袋,竭力作出卑微的样子。那两个洋鬼子瞪着蓝色的眼珠,大声说了两句洋文,瞧那神态就知道一定是在骂他们。 俄国兵看到这些人面相穷困,再一看箩筐里都是牛粪,其中一个人皱皱眉头便要将这一行人放行。另外一个人却伸出脚来,对准其中一个箩筐踹了下去,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这一下自强军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些机关匣子可是不经碰的,这一下不得引发连环爆炸?危急时刻杜厚文扑到箩筐前面,硬生生地挡下了俄国兵的一脚,没让箩筐受到碰撞。俄国兵踢出去时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杜厚文还是感觉肩上一痛,估计肯定是青了,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抱住俄国人的小腿便向地下拖去。那俄国兵哪想到这个貌似老实的农民会突然发难,一下子便被拖翻在地,杜厚文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胳膊便向他的脖颈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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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其他自强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扑向另外一个俄国人,将他也压倒在了雪地里。杜厚文和周传怕留下血迹引来敌人,用眼神示意大家用手掐肘压。那两个俄国人身强力壮,拼命地在地上翻腾,好几个人才能勉强将他们压住。足足折腾了有半盏茶,这两人才渐渐停止扭动,脸色青紫眼珠努出,连舌头也伸出老长,看样子是毙命了。众人长吁了一口气,赶紧找了一个积雪较深的地方,将他们掩盖到积雪下面,又带走了他们的火铳。 周传低声道:“少了这两个人一会儿敌人肯定会来找,我先回去接应其他弟兄过来,你们去前面和姜教习会合!”杜厚文摇摇头:“你这样不方便,还是我来吧!”周传也没同他争论,挑着扁担朝前去了。杜厚文则顶着呼啸的狂风,折回来路去接应其他人。自强军的主力早已等得焦急,见到杜厚文回来忙问他情况怎样。杜厚文说道:“刚才遇到两个暗哨,已经被我们解决。天快黑了,咱们就一块过去吧!”众人跟在他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向红松嶂南侧迂回。敌人大约还没发现两名士兵失踪,这次还比较平静,他们顺利地来到台地上,与姜冰之等人会合。 杜厚文率领大部队一赶到就开始埋设机关,这次有了经验,他的机关匣子布局更为紧凑合理,让敌人无可遁逃。其他人则抓紧时间构筑防御,寻找能掩藏身体的地方。莫岁寒的情报果然没错,当天黄昏时分,果然有一小队俄军闯了过来。相比于之前遇到的辎重队,这队俄军更为精干,准备也十分充分,虽然杜厚文利用火药匣子炸翻了十来个人,但剩下的人立刻伏在地上呈扇形向四周搜索,好在杜厚文对这种情况也有估计,在树林中他还利用树枝的弹力制成了很多机关,俄国人踩到了被弯折的小树或者树枝上定会被抽中,有的甚至会被树枝凌空弹出去。姜冰之率领的自强军就在这时从暗处冲了出来,他们以臂缠白布作记,在暗夜中十分显眼,对着俄国人大肆砍杀。 |
(正文) 俄国人虽然手中都有火铳,但因为敌我交错在一起,他们怕伤到自己人而不敢轻易使用。再加上树丛中地形复杂,脚下的大雪窝子也不利于他们施展。但见刀光闪闪血花飞溅,好一场血腥搏杀!凄风呼啸完全被厮杀惨叫声覆盖,只有灼热如岩浆的鲜血沃灌着这一方的皑皑雪原。俄国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身强体壮,而且负隅顽抗的人特别多,姜冰之率领几个亲信来回冲杀数荡数决,才终于将一些凶悍之辈压了下去。就在他们拼死搏杀的时候,北面却隐隐传来了枪炮声,听声音的剧烈程度远在南路之上。姜冰之不禁心头狐疑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还在和俄国人力战? 亲临北面的吴绪昌此时却看到了一场永生难忘的场景。在沙俄军队列着整齐的队形经过的时候,那些穿着中国农民式的肥大棉袄、一直在雪窝中埋伏的队伍突然向下面的俄国人猛烈射击,一枚巨大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尾音,从白天吴绪昌曾经看到过的小炮中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的瞬间将暗夜一下就照亮了,红色的火光里俄军的身影清晰显现,血肉和断肢如同扔进了油锅的泥鳅一样四下乱溅。在炮弹和炮弹的轰击间隙,火铳嗖嗖地射出铅弹,将尚未来得及躲闪的俄军一个接一个地打倒在地。俄军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也迅速组织起了强力反击,他们将骡马拖曳的大炮卸了下来,就地转向了山林,没有调整方向便开始了接连不断的猛轰。虽然他们炮击的地点离吴绪昌等人尚有距离,但炮火就如同在耳边爆炸一样,鼓膜在不停地嗡嗡作响,眼前交替着亮暗两种奇异的色彩,每逢山上有火光亮起的时候便可以见到山石摧裂的壮观景象,无数老树都在轰响声中化成了灰烬,而一些残余的树干则在高温的作用下迅速燃烧起来。 |
(正文) 吴绪昌四个人听到这一声声猛烈的轰响,心口仿佛饱受重锤敲击,都不敢贸然抬起头来。吴绪昌感到一只小手轻轻扯住自己衣角,甚至有一些微微发抖,情知那是梁絮柔,她一定是被这骇人的阵仗吓坏了。和这里的激烈战斗相比,他们之前参与的对辎重队的伏击简直不算什么,跟小孩子的过家家差不多。吴绪昌看到铁蛋和翔子也都将脑袋埋在雪窝子中不敢抬头,便悄悄地伸出手去,用戴着棉手闷子的手轻轻拉住了絮柔。絮柔也察觉到那是他的手,紧紧抓住便不肯松开。吴绪昌在心底叹了口气,絮柔这样娇弱的女孩,真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但是内忧外患的形势,险恶的生存环境,他们这些卑微如尘的声名,又哪有主宰命运的自由? 惨烈的厮杀将他的心思再度转到战场上来。虽然那些辽东农民装扮的人率先开火,但俄军的反击更为猛烈,且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抵达战场。正当吴绪昌觉得这附近不太安全,准备带领铁蛋等人悄悄离开时,却忽然看到红松嶂的方向传来两声沉闷的爆炸,接着视线中便腾起了一团明亮的火光。那火光越来越炽烈,渐渐地将远处的红松嶂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吴绪昌知道之前俄军占领红松嶂时曾经在那儿储存了大量的原煤、焦炭、烧柴、食物等等,看大火燃烧的程度肯定是那儿的仓库着火了。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潜入了红松嶂,还将仓库给点着了?仓库一着火无疑给俄军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他们本来已经占据了上风,此时却不得不回师援救红松嶂。埋伏在树林里的那些人趁机杀出,向着败退的俄军猛杀猛冲,很快就扭败为胜,并逼迫俄军退回了红松嶂方向。吴绪昌留心观察这群人,见他们虽然普遍身材不高,却偏偏作战勇悍异常,在和人高马大的沙俄士兵对抗中不落下风。 |
乙亥日,连载第二百五十二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吴绪昌瞧着他们娴熟的战术动作,行云流水般地密切配合,心中蓦地反应过来,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农民,只可能是正规军队改头换面而来。而附近的汉军营吴绪昌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作战能力远远达不到这么恐怖的程度,那么他们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来自东洋的派遣军!想到这一点,吴绪昌忍不住悚然惊动。红松嶂这一带既不靠海也没挨着鸭绿江,这些日本人千里迢迢地转进到附近居然没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是怎样一支可怕的队伍?眼看着双方交战渐趋尾声,他悄悄唤了铁蛋他们,一行人从躲藏的地方沿原路出山报信。 再说姜冰之率领自强军与敌拼杀,一开始是占了上风的,但随着北面枪炮声大作,南面也来了援救的敌军。这些人手持长刀火铳,打起仗来十分勇猛,自强军虽然与敌缠斗,但渐渐有些难于支撑,姜冰之见损失过大已萌生退意。正在最艰难的时刻红松嶂那边传来激荡人心的爆炸声,紧接着眼前的俄军在军号声中潮水般向来路退走,姜冰之乘势组织反攻,这才挽回一些颜面。虽然他们从死去的俄国人身上缴获了数量不少的火铳和铅弹,但自身损折的人手也不少,可以说是一场惨胜。俄军已经被红松嶂的大火弄得晕头转向,南台子这面的防守形同虚设。他带领的自强军径直便撤了出去,恰好与迎面而来的吴绪昌等人会合。吴绪昌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并说这些日本人不可小觑,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姜冰之听到这里出现日本人后还半信半疑,但见吴绪昌言之凿凿,也不由得多相信了几分:“如此看来大战很有可能会提前爆发,我们还是回去商量一下对策吧。” 待辗转来到秘密据点后,姜冰之问起众人的看法。展鸿志说道:“那些人要是从日本过来的话,为什么还要扮成中国农民?难道是想拖清廷下水?”乔晓杰道:“清廷哪有什么打仗的劲头?也就新军还算有点水平,但布防在京畿还嫌不足,又怎么会调到辽东来打仗?”周传说道:“不管他们是想迷惑俄军还是想拖清廷下水,这些人都绝对没安好心。我们今天在南面和俄国人打仗,倒是帮了日本人的忙,这可着实令人气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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