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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第19页]

作者: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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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师汲道:“也许有一些事我们还不了解。现下密令已经截到,咱们还是快点去南阳府吧。”罗升泰和小昌都点点头。小昌觉得密令既然已经背熟了,那就也没什么意思,准备将它烧掉,但罗升泰却伸手接了过来:“还是留着给张真人瞧瞧,要不然他也不知道情况。”师汲点头道:“对,还是留个凭据为好。”罗升泰将它放好,小昌弃了密令外面的纸袋,那纸袋中装的白磷不一会儿就自燃起来,很快便烧得个一干二净。三个人找到宋三,谢过他这两天的照顾,又取了马匹,向着西面绝尘而去。

    小昌骑在马上暗想密令陆梦楫是拿不到了,就让他在偃师城里找个晕头转向吧。但回忆此前发生的点点滴滴,他内心又不免狐疑起来,上次他们得到消息,在水牌楼便杀了天绝煞郁西风和地烈煞单尊,这次他们又获得了密令出没的消息,成功地拿到了密令。这些消息很显然都是绝密,并非一般人所能知晓,只怕陆梦楫也未必清楚,那么通过飞鸽传书送来消息的究竟会是何方神圣?小昌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罗升泰明显怔了一下,他说道:“惭愧,这个人只和张真人联系,我们也只知道他叫花三公子,就在南阳一带活动,不仅有钱而且交游很广,说出的消息十次倒有九次是真的,就连我这买马的钱,追本溯源也是他出的。”师汲道:“这个花三公子来头不小,对我们帮助也很大。”

    可是小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层次:“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间接受他的操控了?他如果并非反清志士,而只想利用我们,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师汲也迟疑起来:“照理张真人走南闯北,不会出这种事,但你这么一提醒,好像也有些道理。”罗升泰问道:“小昌,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小昌道:“这我倒没有,不过饶田丰在密令这件事上大费周章,显然不是一般的缜密,却还能露出马脚,这花三公子知道的也太多了一些。”罗升泰默然无语,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对小昌道:“小昌,等到了南阳府之后就再也不要提这件事了,毕竟张真人他们都在那里。”小昌道:“我明白,毕竟还是要顾及他的面子嘛。”坐在小昌后面的师汲伸出手轻轻拍了小昌的肩膀,小昌能感觉出师父的心潮澎湃。
    (正文)

    等到他们到了南阳府,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附郭县找到了张行光他们。但见张行光胳膊上绑着块白布,额头上贴着药膏,显然是受了伤,龙云中、龙淼中兄弟也异常狼狈,衣衫上血迹殷殷,还满是灰土,其他诸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罗升泰心知有异,问道:“张真人,这是怎地了?”张行光长叹一口气:“咳,别提了,遭了鼠辈的暗算!”

    原来他们到了南阳府之后,利用花三公子提供的消息,趁夜袭击附近的军械库。因南阳距离汉阳并不远,这里又驻着新军一个协,所以汉阳兵工厂生产的军械源源不断地运到了军械库储藏起来。张行光他们的设想便是,打下军械库将一部分军火分给当地的反清势力,撼动清廷对此的控制。但不料在他们赶到军械库,顺利击破第一道防守时,唐中槐却突然领着几位道门高手杀了出来。一番恶战之后,张行光等人终究没能击败唐中槐,反而被他用人皮鼗鼓伤了好几人。张行光眼见不敌,只得放弃了攻下军械库的想法,亲自断后组织大伙儿突围,却被人用八仙剑刺伤了胳膊。

    罗升泰问道:“唐中槐怎么会出现在军械库?”龙淼中回答道:“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的,等我们打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带人从外面杀到,应该是听到了喊杀声才过来的。”罗升泰还是有些不能释怀:“之前我在尉氏放出假消息,已经诱得他们上钩,这唐中槐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张行光道:“罗道友,你也别琢磨了,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们那头的事办得怎么样?”若是放在平时,以罗升泰的性格多半会自矜一番,但眼下张行光刚刚遭逢大败,他若再夸耀自己的功劳难免惹人生厌,便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他将其了如何发现财神庙门上的十字符号,又是如何在英雄楼找到特使的,刚刚要说起密令的事,忽然想起了小昌之前说过的话,舌头打了个卷,只说特使自绝经脉而亡,没有提这件事的后半截。师汲听他这么说,情不自禁地现出了惊诧之色,他奇怪罗升泰为什么没把密令拿出来,但罗升泰和他关系比张行光要近着一层,罗升泰不提他自然也不便说。
    (正文)

    张行光听说特使已死有些怅然,但转瞬又点头道:“我们没得到密令,那陆梦楫也不会得到,这就算打个平手,不算亏!”罗升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行光道:“头些天我还得到消息,说那个盐贩子魏之鹤家里有人进进出出,应该便是往来此地的探子,我们趁这个时候把他除了,也让世间少一个祸害!”勾奇玉首先赞成:“我早就说那魏之鹤留着有害无益,要按我的意思刚来南阳府就该把他杀了!”张行光道:“现在把他杀了也不晚,要是能趁此机会堵住那些探子就更好了,正好来个斩草除根!”

    魏之鹤家的宅子在南阳府西边的少昊坊,这里是整个府城中最为集中的富商聚居的地方。魏家因为累世盐商,家中积存丰厚无比,便是历任南阳知府上任后第一个要拜访的也是魏家的家主。魏之鹤二十多年前从老爹手中接过家产时,光积年的账簿就堆了满满一屋子,他只翻看了最近两年的,前面的压根都无暇查看。过去魏家贩卖的大多是巴蜀的井盐,魏之鹤继承父业之后,还新开辟了一条贩盐渠道,直接从江汉一带贩运原产淮扬的海盐。海盐晶莹洁白,杂质也较井盐为少,很受普通百姓的欢迎,因此魏之鹤又赚了一大笔银子。他除了拿出一部分支给长工,再向官府认缴些例钱以外,另外的钱他买下了老宅子附近一大片地,又大兴土木建了一座新宅子。这两座宅子连在一起豪奢冠于全府,便是府衙也没这么阔绰,有时府台大人要招待同僚还需借用他家的后花园。南阳府传言他家有一个堆满珠玉的金窖,里面藏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便是全南阳府的百姓花上十年也不会穷尽。但这话是真是假却不得而知,大约只有魏之鹤本人心中最清楚。

    当天晚上众人得到确实消息,说魏之鹤就在家中休息,哪儿也没有去,大家吃过晚饭便悄悄地来到了魏之鹤的宅邸前,只见这宅院一水的青砖围墙,却仍挡不住里面连缀成行的高大屋宇和郁郁葱葱的各种奇木,小昌暗想若不是朝廷加以限制,只怕这魏之鹤会将里面的楼阁盖得和京师的德胜门一般高。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魏之鹤,倒也不想惊动旁人,大家留下宝衡、宝冲在外面巡风,剩下的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顺次翻过围墙来到宅院之中。
    壬子日,连载第一百六十九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小昌留神观察,发现这里的屋子都是前后嵌套,通过首廊彼此连接,最终高低错落的建筑以天井为中心聚在一处,形成了“四水朝堂”的格局,这在中州的宅子中并不多见,毕竟要按这种格局布置宅院少说也要三十亩以上,普通商人即使有心也是无力。小昌知道魏之鹤肯定住在中路的正房,便顺着青石铺成的小路赶了下去。

    他们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了两个护院,这两人手里都提着灯笼,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对这些陌生人的闯入毫无察觉。张行光、勾奇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他们突然同时跃起,勾奇玉一只手牢牢捂住护院的嘴巴,另一只手在他的巅顶猛击一下,将他弄昏了过去,而张行光则封了对方的昏睡穴,那护院登时沉睡不醒。他们慈悲为怀,不愿多造杀孽,对这两人也没下杀手。后头的几人跟上来一同帮忙,大家将这两人抬进了花丛里,这样暂时不会被路过的人发现。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便来到了宅子正中的天井里。

    这时侧面的跨院中传来两个丫鬟的对话:“你拎食盒时手不要晃,不然把里面的蟹黄酥和云片糕都弄碎了,上次老爷就因为翠烟不小心把她臭骂了一顿,还罚她去花园里修剪枝桠。”另外那个丫鬟叫道:“知道啦,缤红姐!我看你端的白玉青笋羹也洒出来不少!”叫缤红的丫头嘴上却不肯吃亏:“死丫头,就你话多!要是叫三夫人知道了,非扯烂你的招风耳不可!”一和冲张行光比量了个手势,张行光会意,她是准备夺下这两丫头手里的东西给魏之鹤送过去,便点了点头,引着众人躲到了一边。那两个丫鬟和外面的护院一样,只顾叽叽喳喳地说话,哪里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一和等她们刚刚迈过,突然从后面蹿出,胼指点出,这两个丫鬟闷哼一声各自软倒。一和出手如电,将她们手里的东西都抢在自己手里,弓鞋一摆,从后面托住了两人软软倒下的身体,一真上来帮忙,将这两个丫头也拖到了假山后面,一和则提着食盒径直朝正房走来,一真等人跟在后面。
    (正文)

    快要到正房门口时,一和突然放缓了脚步,指了指回廊一角,示意后面的人那里有护院把守。师汲抢上前去,拂尘一甩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高大的护院身影斜斜栽倒,众人这才平安地来到门前。一真说道:“张真人,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我就不和大伙儿进去了,留在外面做个接应。”张行光道:“这样也好,你要是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给我们打个暗号。”

    一和走到正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叫你们端点夜宵,怎地如此迟缓,简直是蜗牛托生的!”一和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去,而与此同时,勾奇玉、龙氏兄弟、师汲、罗升泰等人分别把守住了正房的前后各角,张行光甚至蹿到了房顶,防止魏之鹤暴起逃走。魏之鹤正盘腿坐在条案前翻阅账簿,耳听得门开也没在意,但转瞬他便觉出不对。往常丫鬟进门时都是屏气敛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今天怎么会踩在门槛上?抬起头来一看,发现闯进来的竟是一个俊俏道姑,登时大惊失色,从条案后面跳了起来:“你是何人?”一和并不答言,将手中的食盒劈头盖脸地向魏之鹤打来。魏之鹤闪身避过,直接蹿到墙角,掀开挂在墙上的一幅《伏牛山溪图》就向内推去。待到一和抽出身后的莲花铁骨朵,墙上已传出轧轧声响,字画背后闪出一条狭窄的暗道来。别看魏之鹤是富可敌国的大盐商,平素山珍海味享用不尽,但他却并非脑满肠肥的土财主,遇到危难时动作麻利有如兔子,哧溜一下就钻到了暗道里。一和祭起兵刃,却只勾下了他身上的半幅衣衫,他的人则钻到暗道之中了。

    伏在屋顶的张行光见魏之鹤溜走,当下一招手,守在四面的道门高手一涌而上。张行光本人也从瓦上跳了下来,众人顺着暗道向内追踪。这暗道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亮也没有,好在众人都开了天目,在这里倒也可以勉强视物。他们进到暗道里才发现这里上下通达、繁复异常,竟和迷魂阵一样。一般的富户为求紧急时候有个避险处所,都会修建夹墙和地道之类的,但多为几丈或十几丈的小规模修造,鲜有如此大张旗鼓的。
    (正文)

    小昌是随着师汲进到暗道里的,进来之后他立时发觉修建暗道之人煞费苦心,暗道不仅宽度很窄,仅容一人通行,而且还有很多拐角和隔断,不熟悉的人很难快速行进。更麻烦的是,里面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机关,像插满了竹枪的陷坑,从头顶上突如其来砸下的落石和暗器,虽然对于这些道门高手来说不值一提,但却迟滞了他们的速度。不过片刻,魏之鹤咚咚的脚步声却已渐行渐杳,听得出来他已经跑远了。

    小昌凝神听了片刻,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个魏之鹤并非啥也不会的白丁,他至少也有一定的修为,难怪一和一开始竟没抓住他。在这暗道中走了一会儿,他渐渐心焦起来,这暗道他们并不熟悉,现在又失了敌人踪迹,万一敌人在外面有所动作,这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和他持相同想法的还有罗升泰,他在小昌后面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说道:“我觉得这暗道里有些不对,告诉前面的人慢点走,我折回去看看。”小昌将罗升泰的话转告给了师汲,师汲又通知了走在更前面的张行光。此时张行光也从最初的兴奋中醒悟过来,便同意了罗升泰的请求,罗升泰肚子折回去把守通道,以防被人抄了后路,其余人等继续前行。

    他们转了两个弯,眼前霍然出现了三条岔路,每一条岔路都深不可测,通向无法预知的黑暗。魏之鹤逃走已经有一会儿了,仅仅从这暗道的气机上难以判断出他究竟是从哪里离开的。张行光看了一眼几个人,直到这时他依然对捉拿魏之鹤充满信心,因为即使魏之鹤真能出去,外面还有一真等着,即使他侥幸除了宅子,自己的两个徒弟也不是吃素的,魏之鹤十有八九也会被他们擒获。当然如果能在暗道里除掉魏之鹤就更好了,毕竟暗道里无人察觉,他们脱身也容易。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背后传来一阵绵密轻捷的脚步,勾奇玉面色一变,旋即又轻松起来:“是罗道友,想必他在后面发现了什么。”

    不料罗升泰带来的竟是坏消息。他和大伙儿说道:“刚才折回入口,那里已经被封死了。我在墙上踅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机关。而且当我将外面的土石剥落,发现内里竟是精铜所铸,即使用火也烧灼不开,看来只能从前面找寻路径了。”张行光兀自不肯相信:“魏之鹤不是已经跑了吗?他怎么可能操纵外面的机关?”罗升泰摇摇头,显得颇为疲倦:“这我也不清楚。”张行光道:“说不得只好闯上一闯了。我看咱们这些人分成三路,看看哪条路能走,谁先出去了就接应其他两路。”众人对此都无意见,张行光决定自己和勾奇玉走左路,一和和龙家兄弟走中路,师汲、罗升泰、小昌走右路,三路人马同时向暗道深处进发。
    癸丑日,连载第一百七十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耳听得其他两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罗升泰对师汲和小昌说道:“我觉得我们是中了暗算了。”师汲惊道:“我瞟见魏之鹤从条案后面跳起来时惊讶非常,不像是假装的。”罗升泰道:“这暗道的入口既然在正房,出口就绝不会也在正房,无论外面关闭暗道的人是谁,他都必然得先进入正房。然而正房门前有一真道姑把守,她又是绝顶仔细的人,怎么可能不予以拦阻?就算拦阻不住她也应该发出暗号,但我等了半天,没有收到任何暗号,这还不够古怪吗?还有他们头些天袭击军械库,唐中槐怎么可能恰巧也出现在那里,并且恰好阻止了他们呢?”

    小昌问道:“罗叔你的意思是由人走漏了消息?”罗生台点点头:“我猜是这样,否则中间的这些事无法解释。”师汲道:“难道是一真?”罗升泰道:“这可说不准,我看这里面除了咱们三个人之外,任谁都有可能。”师汲不愿相信同甘共苦的道友之中竟有人与敌暗通款曲,他说道:“也许其中另有隐情……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他们三个人沿右路向前走了没有多远,走在最前面的罗升泰脚底踏空,身体迅速向下坠去。幸而他反应敏捷,野鹤孤云唰地一下掣了出来,笔直地插向右边的墙壁。暗道两边的墙壁表层都是用糯米浆混合着白泥膏所涂,坚硬程度有逾金石,但野鹤孤云乃是难得的利刃,罗升泰又在情急之中,这一下竟也楔入墙壁二寸有余。他身体本在下坠之中,但借助野鹤孤云反而向上弹起。他瞄到后头小昌已向他伸出援助之手,急忙飞身拉住,双脚踏在了小昌面前的青砖上,这才免于掉落下去。再回头看身后,地上青砖塌陷形成了一个与暗道同宽、一丈余长的深坑,坑里全是锋芒闪闪的铁钎子,这可比刚才他们遇到的竹枪陷坑厉害多了,罗升泰不由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正文)

    但还没等他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头顶上突然传来机关运转的轧轧声响,小昌面色一变,不及同罗升泰和师汲二人打招呼,拉着他们向来路飞身后退。他们刚刚退出二丈有余,原来站立的位置哗啦啦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溅在两旁的墙壁上,鼻中跟着便闻到了一股腥臭难当的气味。师汲惊魂未定地说道:“这居然是狼毒草提炼出的毒液,如果溅到了七窍之中就麻烦了。”罗升泰道:“这条路上机关重重,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小昌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再往里面探探,没准后头还有路。”

    于是他们重新回到陷坑边上。眼前的陷坑无遮无拦,一点儿着力之处也没有,但这也难不倒师汲他们。师汲祭出拂尘,拂尘在空中精芒闪动,仿佛汇聚了万千跳跃的精灵,混合了蛛丝和精钢的尘尾唰地一声刺穿了暗道的券顶,师汲伸手试了试,觉得还挺稳定,便示意罗升泰和小昌躲开,朝后退了几步猛地冲上前去,到达陷坑之前腾身而起,如飞猱一般敏捷地抓住了拂尘,而后借着拂尘之力再次向前飞纵,人便稳稳来到了对面的青砖上。罗升泰和小昌见他轻松通过,也依样画葫芦照做,待两人也过来师汲收了拂尘,三人继续前行。

    四十三、暗算

    从陷坑那里出来后,暗道虽然依旧曲折,但明显好走了许多,地上都是平平整整的青砖,没有其他机关。小昌曾和杜厚文学过几手机关之术,他一路用手指触碰两旁的墙壁,都没有发现暗门。大约走了四五十丈,暗道到头了,前面被严丝合缝地堵住,没有任何出路。小昌等三人来到近前,在附近试图寻找可能的通路,也都没有发现。小昌不死心,慢慢蹲下身去,用金梭子不停地敲打着前面的墙壁,突然他发现墙壁在离地二尺高矮以下乃是精铁所铸,和上面的砖石大不相同,乃是一面宽大的铁板。他心中一喜,更加仔细地在附近找寻起来。终于他在墙角一个旮旯之中发现了一处凹陷,他将手指放到凹陷里,发现那儿有一个可以旋动的开关,他试着拧了一下,这机关却非常沉重,转过半圈之后,头顶上发出绞盘转动的吱扭声,面前的铁板缓缓上升,露出了一道细小的狭缝,有点滴的星光从外面透了进来。然而当他停下来时,那铁板却又咣当一下坠了下去,牢牢地挡在面前。看来这个机关是需要不停地扭动才能维持它上升的。
    (正文)

    小昌明白了其中关窍,用力地旋动开关,绞盘重又吱扭扭地响了起来,那铁板也随之越升越高,从最初的狭缝逐渐变大,渐渐地已经升到半尺高矮,可以递出去一个拳头了,一股清新的气流也随之溜进暗道。罗升泰低声对小昌道:“这应该就是暗道的出口了,我来拧机关,你先出去!”小昌想师汲和罗升泰一路以来都已吃了太多苦头,便说道:“我来操控机关,还是师父和罗叔先走吧!”师汲倒没想太多:“现在也不是谦让的时候,我先过去,然后再接应你们!”他一边说一边挤到小昌身旁,努力伏低身体,待铁板升起一尺多高时他两手紧紧扒住外头的地面,将头向前探去。

    师汲身材高大,那铁板和地面之间的缝隙又太过狭小,他想将全身都穿过去并不容易。就在他刚刚探出半个脑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状况时,突然眼前寒光晃动,一柄大刀向自己兜头砍来,速度快到几乎无法形容。师汲双手都在地上按着,这让他如何抵挡?正在危急关头,却听耳边呼地一声,一道金光笔直射出,带着罡风穿过狭缝,当地一声与大刀碰个正着,登时将大刀弹开了。原来小昌在旁边看到情况危急,运起律吕之术弹出了一枚,挡开了对方的进攻。但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那块铁板轰隆隆地下坠了两寸有余,一下子卡住了师汲的脖颈,可以想见这铁板若是直接落下来,非得将师汲脑袋切下来不可。幸而他及时稳住了心神,才没让惨剧发生。然而在外面的这个人却不依不饶,兀自抡刀向师汲乱砍乱劈。而更可怕的是,小昌听到一阵幽咽的怪声如丝如缕地穿透进来,正在向这里迫近,那分明便是天幻魔音,看来鬼面判官唐中槐也来了!

    小昌一手拧住机关,一手挥动金梭子,奋力与使大刀的敌人周旋。师汲耳听得天幻魔音呜呜作响,心神无法集中,但仍凭借疑似精神奋力向外爬去。罗升泰在暗道中也是听得心中烦恶,但他眼见小昌和师汲支撑不住,立时便挤上前来,手指抓住机关奋力扭动。这一下帮了小昌的大忙,小昌松了一口气,将全部意念都放在了金梭子上,他人虽然在暗道之内,却将外面的金梭子舞得虎虎生风,使大刀的敌人功力远逊于他,一时竟被他迫得无法逼近。然而这时师汲胸腹卡在暗道口,再加上他被天幻魔音弄得头痛欲裂,爬得越来越慢,几乎停滞不动。
    甲寅日,连载第一百七十一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小昌耳听得天幻魔音越来越近,知道唐中槐马上就要赶到,他若加以援手己方这三个人就糟了!他使出绝技“金鲤穿波”,九枚金梭子分列前后,俨如金鲤之形,自暗道之外凌空划过。但听风声萧萧,草木为之低吟,暗道出口附近两三丈内罡气纵横,几让他人无从立足。那使大刀的敌人不得不一退再退,给小昌留下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小昌聚起精神,舌尖如绽春雷,在师汲身边大吼一声:“师父!撑住啊!”他这声用上了丹田之力,呼喝出来声势惊人。佛家有当头棒喝之说,小昌此时的喝叫亦是如此。师汲耳听得小昌喊叫,头脑中清醒了几分,也明白了自身所处的危险境地,奋力向外爬行。无奈他身材高大,即使运上了缩骨法,仍然行进缓慢。

    罗升泰在后面看得眼中冒火,当下也不管许多,对准他鞋底狠命地踹了出去。这一下可用了十成力,师汲身上被地面蹭得鲜血淋漓,却也身不由己地向前滑出了几尺,人已来到了外面。他睁眼一看原来这是一处私家园林,里面有假山有奇木,楼阁亭榭点缀其间,与山水树木共成一幅奇景。暗道的出口就设在一处亭台的基石下面,并用一丛灌木加以遮掩,从外面也跟就看不出来。

    外面抡大刀的见到师汲竟然脱困而出,眼睛都气红了,他跳上前来便与实际斗在了一处。师汲刚才差点丧命在他的手下,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当下抖开拂尘,与他展开了对攻。而就在这时唐中槐也凑了过来,他抡起人皮鼗鼓,一个劲地在师汲耳边猛摇。他的本事可远在师汲之上,师汲抵受不住天幻魔音,禹步登时纷乱起来,该踏的位置也踏不准了。小昌趁着这个机会钻出了暗道,他眼见师父摇摇欲坠,心急火燎地赶上前来。唐中槐一见是他,立时唬得变了脸色,小昌在祖师的帮助下,曾经用鬼谷子九仙阵困住过唐中槐,还让他受了重伤,唐中槐养了很长时间才好。上次在蛇谷,唐中槐也是被小昌出手逼退。小昌的律吕之术是唐中槐天幻魔音的克星,唐中槐赖以自傲的混元金掌对小昌也毫无威胁,因此唐中槐见到小昌,只与他略略交手便寻个空儿,和那抡大刀的敌人一同溜了。
    (正文)

    小昌无心追赶唐中槐,因为罗升泰现在还苦苦撑着机关,不让铁板从上面坠下来,但如果这样他本人就无法从出口爬出来了。小昌急忙奔上前去,双手奋力托举铁板,让罗升泰能够出来。罗升泰刚刚从暗道中爬出,里面却又传出了脚步声。罗升泰刚要让小昌将铁板放下来,里面却传出一个声音:“是罗道友吗?让我们也出去!”这声音却是勾奇玉的,看样子另外两条路都没走通。

    小昌只得用力抬着铁板,让张行光、勾奇玉、龙氏兄弟、一和等人陆续才能够暗道里爬了出来。这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龙云中脸上还被擦去了一大块皮,半张脸都是血糊糊的,看得人心惊胆战,不用说肯定是中了暗道中的陷阱。张行光强打精神,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罗升泰摇摇头,他们在暗道里转了大半天,早已绕得晕了,哪能分得清东西南北?小昌急急地说道:“刚才唐中槐就在外面候着,只怕留在魏家宅子中的几位会有危险。”张行光一下子醒悟过来:“对,我那两个徒弟还在那儿呢!”一和想起师姐一真尚在宅子内,此刻只怕已经遭了毒手,当即心急如焚,催促众人快行。他们穿过园林中高低错落的小山,经过盘旋曲折的回廊,终于来到了园林外面。勾奇玉仔细地辨别了一下,肯定地对大伙儿道:“我们现在在府城西面,魏家就在东北三里之外!”勾奇玉来自北方镇山医巫闾山,术法上别有造诣,众人料想他所言不差,于是按照他的指点追了下去,不一刻已来到了魏家门前。

    这时的魏家可不比他们悄悄潜进来的时候,围墙内外点起了无数松油火把,火球炽烈地燃烧着,照得魏宅有如白昼,一队队护院吆喝着在里外巡逻检查,这个时候如果再闯进去必然会被人发现。众人都没了主意,眼睛望着张行光。张行光沉吟道:“贫道那两个徒弟都是警醒之人,料来不会被生擒,咱们在这儿找找看!”一行人分散开来,在宅子附近仔细寻找,忽然龙淼中比量了一个手势,众人急忙凑上前去,只见草丛中卧着个人,正在那儿不住哼哼,大家一看居然是宝衡。
    (正文)

    宝衡看到师父,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师父,我在门外中了人家算计,后心被人拍了一掌,当时就晕过去了。”张行光一伸手,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一只手抵在宝衡后心,以劳宫穴为轴,用修炼的内丹为他化解伤痛。道门之中修炼内丹的宗派很多,但龙虎山所传却是号称天下最为正宗,张行光在他背上推揉片刻,宝衡境况已经大为好转,张行光说道:“好在伤势不重。宝冲哪里去了?怎地不见他?”宝衡一脸迷惘:“我也不知道,他一开始和我在一起,我被打晕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张行光急得几乎跳脚,然而众人沿宅子外面找了一圈,却兀自不见宝冲的影子。而宅子中人声鼎沸,门口也陆续来了很多官衙的人。很显然魏之鹤作为屈指可数的大盐商,是官员们竞相巴结的对象,他这一受惊官员们也都纷纷赶来宽慰他。

    一和远远地望见魏宅前人来车往,火急火燎地对张行光道:“张真人,我师姐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她一定就在这里面,我得进去救她。”张行光拦阻道:“你不要命了!唐中槐他们都在里面守着,咱们现在要进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白白送命?”一和秀眉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可我也不能让师姐在里面受苦啊!张真人,你若不愿去救我自己去!”张行光十分为难,今天晚上的事清楚无误地表明,他们是被人结结实实地算计了。但究竟是怎么算计的,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一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不同意却又显得不通情理。

    正在为难的时候,小昌主动站了出来:“张真人,还是我去看看吧!”张行光仿佛捞到了救命稻草:“好,你加些小心!”罗升泰本来是反对的,然而小昌既然已经出头,他再去说便有些违拗的意思。就这么一犹豫,小昌已经如狸猫一般飞身跃上了一株大柳树,借着树上繁复的枝叶遮挡身形。他的潜匿行踪本领已修炼到了顶重,对手若非有一定道门根基轻易无法发现。小昌从树上可以看到,宅子里戒备森严,凡是重要的道路皆被护院和后续赶来的衙役封锁。一个汉子正站在明晃晃的火把下,手持大刀指挥护院检查假山、树丛等容易藏人的地方,小昌认得他便是那个在暗道外偷袭师汲的人。
    乙卯日,连载第一百七十二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小昌游目四纵,看准了前面一棵大树,抬脚便从大柳树飞纵到这棵树上,他又接连蹦跃了几次,已经靠近了魏家的宅子。他瞅准时机从脚下的大树上跃下,两只手扒住了院墙。虽然魏家宅院中现在到处都是人,但小昌发现其中仍有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小昌身手灵活地翻过围墙,躲进了角落之中。他趁着一队护院刚刚走过,悄悄缀在了他们队尾,随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小昌才溜到一块太湖石后面,借势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跨院里。他并不知道一真究竟在什么位置,但他想先溜到魏家的正房再说,毕竟一真当时就守在正房外面。小昌从这个跨院出发,一路蹿高伏低,凭借过人的方位感知和对四水朝堂格局的领悟,终于又来到了魏家正房前。他缩在一堵女墙后面,一眼便瞧见了地上躺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虽然此人全身上下血迹斑斑,但小昌还是认出来她便是一真。他用皇极生象术窥探一番,发现一真毫无声息,竟然早已身亡。想起在道观中一真对他呵护有加,他不由心中难过。

    小昌刚想出去查探她到底怎么没的,却见正房木门开了,魏之鹤、唐中槐并肩走了出来。魏之鹤满面笑容:“这次多亏了唐天师出手,才让区区幸免于难。”唐中槐道:“这几个贼寇很是厉害,但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摸到府上?”魏之鹤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都是各有各的道法。”这时他看到了地上一真的尸首,忍不住恨恨地唾了一口:“这臭婆娘就守在门外,要不是多有准备,我肯定着了道儿。”唐中槐怪脸上现出一丝笑容:“那还是阁下福大命大,他们奈何不得。”两个人说着到前院去了。小昌听得心头怦怦直跳,从魏之鹤的话中他可以推知,魏之鹤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而己方这些人中,定有人和敌人互通有无。他原本打算是救一真的,现在一真已死,他留在这里也没必要,便躲开护院的视线沿原路跳出围墙,回到了众人当中。
    (正文)

    一和早就等得心焦,见他回来立刻便一把扯住了:“我师姐怎么样?”小昌难过地说:“一真仙姑已经登仙了。”一和眼珠瞪得溜圆,短促地啊了一声,直直地向后倒去,小昌慌忙伸手扶住,拿金梭子点刺了她的水沟、迎香两处穴道,她才悠悠醒转,却已是泪痕满面,看着小昌说道:“我师姐一身本事,居然就这么没了?若是叫我知道哪个动的手,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张行光等人都过来劝阻:“一真道姑是为了大伙儿才遭逢敌人毒手,我们也一定尽心寻找凶手,绝对不会放过他!”师汲问道:“眼下咱们怎么办?”张行光迭遭大败身心俱疲:“先找个地方安顿下,然后贫道再思量该怎么办。”

    他们退到城外一处土地庙里暂作休整,大家经过连日的奔波和厮杀都已乏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歇息。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但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一真被杀,宝冲没了踪影,剩余诸人也多有带伤的。从种种迹象上看,的确有人向敌人泄露行踪,然而这个人究竟是谁,却是无人得知。罗升泰原本对张行光甚为信任,但联想到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他内心深处也隐隐动摇起来,甚至怀疑起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花三公子来。如果他觉得这些人已成了累赘,有意向敌人泄露消息,那他们真就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但这话他又不能和张行光说,有什么感受也只好憋在心里。和他有相似想法的还有小昌,小昌不仅怀疑过花三公子,甚至也怀疑过张行光。他在龙虎山是人人景仰的真人,随便提举哪一个道观,光每年所收的香火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什么非要东西奔走甘趟浑水呢?还有那个勾奇玉本领不凡,远在张行光之上,可他却甘心辅佐,从来没违拗过张行光的意思,这一点不是也很可疑吗?至于沉默寡言的龙云中、性急躁进的龙淼中、眼高于顶的宝衡,他们也都有反常的地方,按小昌深知自己本领虽高,在这个群体之中却是人微言轻,完全说不上什么话,所以他思量半晌,决定自己先摸摸情况,揪出那个真正的细作再说。
    (正文)

    众人各怀心事无心成眠,次日起来的时候人人都是倦意满面。张行光原本行止潇洒,现在也没了之前的风度,他对大伙儿说道:“这几件事很邪门,我得去打听个明白,宝衡,你随为师出去一趟。其他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众人心情不佳,也都点头答应了。罗升泰要陪着张行光一同出去,但张行光婉言拒绝,说自己师徒两个能办好这件事。

    他们这一出去就直到天全黑了才回来。张行光脚步轻快,手里提着一个蓝布包袱,看起来比出去的时候轻松了许多,跟着他进来的除了宝衡之外,还有一个方面阔耳的华服汉子,此人身穿绸缎长衫,外面罩着猞猁皮坎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考究的水晶眼镜,还没有开口说话,众人已感觉到华贵气势扑面而来。虽然众人身在道门,看人不分高低贵贱,但遇到这等人物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气短,当下先后都站了起来。张行光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花三公子,以前咱们历次行动的消息都是他提供的,火烧同福堂、斩杀张同知、大战水牌楼都是靠他出力才有最后的胜果。如今他听说我们遇到困难,主动过来要帮帮咱们。”

    花三公子向众人一抱拳:“诸位道门尊长,搅扰了。我本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闲人,只因看到朝廷腐败无为,洋人欺压百姓,这才起了奋起一击的心思,无奈人单力薄,只凭双手难以成事。幸得诸位相助,才能屡次予敌重创。虽和众位缘铿一面,但心意却始终相通!”他这番话阐释了为何要参加反清活动,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出话来有根有据不卑不亢,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众人对他都是好感大增。张行光又乘机说道:“花三公子不仅脾气好,本事也不小,尤其擅长消息收集传递,有了他帮忙以后咱们就方便多了。”花三公子却谦和地道:“光有消息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众位道友多多扶持!”众人都应声道:“那是自然的,咱们这是自己人做事,哪能掺得了虚假!”张行光又说道:“花三公子这次来倒还有件事与大伙儿商量。西边的丹江最近听人说有黑龙现出,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骊龙。若能取得骊龙颔下的骊珠,对我们的抗清大业必然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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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辰日,连载第一百七十三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正文)

    骊珠的说法大家都听说过,因为在道门经典《庄子》中就记载着有人趁着骊龙打盹时摘取了骊珠的故事,此珠在两千年以前的列国就值千金以上,后世的炼丹名家葛洪亦曾见过骊珠,但此后典籍鲜有记载,也不知是骊龙不再现世还是世人无法识辨。单单提起骊珠,大家都是感兴趣的,不过却不明白这和反清大业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骊珠能换几个钱?勾奇玉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花三公子说道:“这原本是绝顶机密,不过既然兄台问了我就直言,西洋有几个国家的洋秀才对咱中国的古物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四十年前英法联军闯入京师大肆掳掠之后就更是如此,去年他们组建了一个考察团,已经来到松江府活动,有人指名就要这骊珠。咱们国家的宝贝凭什么要落到他们手里?因此我才想着提前将骊珠拿到手。”他这番说辞倒也能解释的过去,只是众人尚沉浸在头些天的失利当中,颇有几人不以为然。然而张行光极力劝说,他又是众人实际上的领头人,便也没人提出异议,这件事就决定下来了。

    临行前张行光将自己手中的包袱打开,众人一看唬了一跳,原来这包袱中盛的竟是一真的首级,只见她怒目圆睁,两排贝齿紧紧咬在一起,似乎颇有不甘。张行光说道:“魏之鹤将一真的首级送到府衙,后来就挂在了南门楼上,我们趁着夜色将它取了下来。”众人闻言唏嘘良久,便在城西找了一处平坦向阳的山岗将一真的首级葬了。

    南阳府的地形如同一个深盆,四外均是群山,他们要去的丹江就在南阳府西边的群山之中,这条河流是豫西的大江,最后注入汉水,再然后又汇入了长江。由于花三公子并不知晓骊龙究竟在丹江的哪一段出现,他们决定先到淅川县,然后再到丹江碰碰运气。罗升泰他们原本从偃师骑回来两匹马,但因为这次出行的人太多,他们索性不骑马,就改为牵着马匹步行。
    (正文)

    小昌随在人群之中,目光从前面的人身上一个个地掠过。这些道门中人不像冉大宾那样的粗豪汉子般张扬,说起话来也是谦冲有礼,他一时还真看不出端倪。本来在花三公子到来之前他曾经将怀疑集中在这个人身上,然而见到真人以后,他发现这个人深为谦抑,不仅一点儿架子没有,每逢休息时还抢着为大伙儿支锅支灶地做饭,讲起反清英雄的故事来也是沉郁顿挫,小昌完全没法将之前的疑点和他一一匹配。至于其他人他每天都朝夕相处,但他们表现也都十分自然,并没有一个人的行为出现反常。小昌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推断错了,或许这个泄密的人并不在群体内部也未可知。

    这天傍晚他们到了淅川县下属的一个偏僻山村,名叫抱犊寨,据花三公子讲,再往前走百十里路就到丹江了。原本他们打算再往前走一段再休息的,可惜头顶上阴云四合,不一会儿竟然哗啦啦地下起雨来。这雨点每一颗都有黄豆粒大小,打在地上灰土直溅,伴着低吼不止的狂风,众人均感行走困难。勾奇玉提议道:“咱们到村里歇一晚,明早上再走吧!”他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大家于是决定先到村里。

    这抱犊寨深处群山之间,四周都少有人烟,自然也没有生人经过,张行光他们一到村中立刻受到了欢迎,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到张行光宽袍大袖丰神出众,俨然有如神仙中人,争着把他们往自己家里请。不过张行光他们也看到村民们普遍生活困窘,好多人家缺衣少食,甚至有十五六岁的男孩只有一条裤子,连件御寒的上衣也没有,他们都觉得不便打扰,村中的老人告诉他们,村东头有个废弃的老宅子,原本是村中唯一的读书人洪举人的祖宅。洪举人后来发迹,就将爹娘都接走了,那宅子也就空了,若是他们不嫌弃倒是可以去住。这些道门中人原本没有太多要求,当下欣然前往。

    来到宅子前一看,虽说房子已经有些敝旧,但还不怎么漏雨,比众人预想的要好很多,大家就在这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席地坐了下来。村里有人送来了芋头、土豆和其他杂粮,众人便准备生火做饭了。不过这老房子里却没水,村民告诉他们,其实整个村子都缺水,最近的取水地是山坳中的一口古井,那口井不知打了多少年了,冬天水不枯,夏天水不涨,始终甘甜爽冽,村民们一般都到那儿取水。罗升泰听说后对大家说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用人家辛苦挑来的水,不如我出去一趟挑点水回来。”他转身出去,向村民借了两个水桶一副扁担,师汲道:“你快去快回,可别让大伙儿等得心焦!”罗升泰道:“你就放心吧,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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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7 23:51:28  更:2021-07-28 00: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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