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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第12页] |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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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与此同时，万俟永等人也在灶神庙中商讨这一战的得失。万俟永已经命人处理好了尸体，他开口说道：“今晚有赖各位袍泽齐心协力，打垮了那些没有头脑的蠢货，将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刚才我也看了，有好几个南五路拳社的大师兄也在其中，从此他们再也不能兴风作浪，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唯独有些遗憾的就是，那个孙我雄从这儿溜了，他这一次受到惊吓，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再冒出来了。”唐中槐说道：“他被我的天幻魔音所伤，又被师兄和大哥各打了一掌，料来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如初，这一段日子他是不会来烦我们的。”海崇韬道：“今天要不是太玄神来搅合，抓他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这太玄神就是太误事了，连着好几桩事都坏在他手上。” 万俟永和介阳子对了一招，发现自己的成名法宝八门驭龙索对介阳子毫无效力，也是吃惊不小，他紧皱着眉头道：“单凭咱们几个人，只怕还不能将这老儿怎么样。”冀北三魔虽然听着这话不大入耳却也无法辩驳。他们和介阳子对战过多次，的确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非短时间内所能弥补。即使三人合力外加万俟永也不能把介阳子怎么样，上次北凌峰的大战就是明证。唐中槐咬牙切齿地道：“太玄神身边那个小孩最为可恶，上次我就栽在他的手里，下次抓住他我定然将他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陆梦楫鄙夷地瞧了师弟一眼：“咱们现在说的是太玄神，你跟一个小孩较得什么劲？”唐中槐强辩道：“我的意思是先杀了那个小孩再杀太玄神。”陆梦楫摇摇头：“我看咱们师父的本事也不如他。但我倒有个主意，可能会有些效果。”万俟永知道他向来足智多谋，便瞪圆了水泡眼：“什么主意？说来听听。”陆梦楫道：“鸢统领的女娃娃在你手里吧？那天你也听到了，鸢统领不记挂别人，就担心这宝贝闺女。雍维俊对他那么忠心耿耿，一定全力以赴寻找她。咱们就以这个名义把雍维俊诓来，和他做笔交易。他若能助我们杀掉太玄神，我们就答应帮她寻找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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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万俟永原以为擒获纫兰的事做得十分机密，没想到陆梦楫也知道了，他尴尬地摸着下巴：“请他过来就一定能行？”海崇韬从旁帮腔：“非他不可。”万俟永一想纫兰留在自己手里也没什么大用处，这笔买卖看起来还算合理。他说道：“那就这样定了，你们三位哪位帮忙去请他过来？”冀北三魔相互看了看，一下子都犯了难。唐中槐的丑脸上本就阴沉沉的了无笑意，此刻更是难看：“我们虽然和他共事了几个月，但这人一向脾气古怪，和我们并没交情，若是我们去和他说只怕适得其反。” 万俟永道：“那天在真定府我也和他朝过相，他肯定知道我是饶大人派来的，哪还能心甘情愿地受我驱使？”海崇韬道：“也没那么麻烦，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很难觅到纫兰的下落，你就和他说互相帮忙，料定他不会拒绝。”万俟永想来想去，的确找不出够分量的人选，一咬牙还是决定自己去见雍维俊，他对冀北三魔说道：“我走了之后这面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有事和彭统领多请示，他对上面的事更熟悉。”海崇韬等人前些时护卫彭同祖安全，已和他亲密非常，当下痛快地答应了，万俟永则悄悄地来找寻雍维俊。 雍维俊这个时候却还在太行群山间大兜圈子，他一向对鸢统领感恩戴德，愿以一身本领相报，然而鸢统领之前交办的几件事都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功，他内心深负愧疚，后来在真定府衙鸢统领被饶田丰派来的人带走，他也是极不放心，当时便想要携鸢统领共同逃亡，然而鸢统领执意不肯他也只能作罢。但鸢统领却将找寻女儿的重担托付给他，这让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鸢统领的期盼，是以找起来格外用心。他只知道纫兰在介阳子和小昌手里，认为只要找到二人便可顺藤摸瓜地找到纫兰，因此一直在这儿苦寻他们的踪迹。但他不知道介阳子和小昌其实早已离开，因此尽管他费尽心力竟也一无所获。雍维俊原本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这些天在外顶着日头奔波，身上的长袍更加污秽，有些地方已分辨不出本来颜色，脚下穿的六耳麻鞋前面露出的脚趾头，后面露着脚后跟，单从外表来看，很难让人觉出这是一个世外高人，倒像是一个在田间司业的老农。但即使这样，他也并未放弃寻找纫兰的决心，仍然在群山之间孜孜不倦地跋涉着。 |
| 壬寅日，连载第九十九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楼主中午有事，可能更新会晚一些，先向大家说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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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月天的太阳格外毒辣，天上一丝儿云彩也看不见，雍维俊走了半晌，口中早已渴了，无巧不巧路边有个茶水摊，那摊主将干竹叶子扔到大木桶里，倒上开水后放凉，有路过的客人累了便可用两文钱换一碗茶汤，顺便在木凳上歇一歇。摊子后头还有个小木屋，里面也卖些盐水花生、炒青豆等家常吃食，不过寻常客人一般只在摊前喝水，很少到后面去。雍维俊实在渴得受不住，便摸出两文钱来要了一碗茶水，咕嘟嘟便灌下去半碗，再一仰脖一碗水全进肚了。其实他喝这茶水也只不过为了解渴，但没想到这水喝进嘴里甜丝丝的，还有一股竹叶特有的清香。他又摸出两文铜钱，叫茶摊主人再给他斟一碗。一碗水刚端到雍维俊手里，里间却传出客人要吃食的声音，那摊主又急急地跑到后面去了。过了片刻他跑了出来，凑到雍维俊身前，吭哧了好一会而才问：“您老可是姓雍？里面有位客人要见您。”他见雍维俊衣着破烂，也颇怀疑是否认错了人，但雍维俊只愣怔了一下便点了头：“不错，我是姓雍，他找我什么事？”这摊主说道：“小的也不知，您老还是自己来看吧。” 二十六、密谋 雍维俊虽然不知道找自己的究竟是谁，但他恃着一身本事，也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摊主敞开了门，他昂然进了木屋。这木屋出奇地狭窄，最多只容四人盘腿而坐，若是再多来人就装不下了。此时地上的草垫赫然坐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矮子，瞧着只怕蚱蜢身上的肉都比他多三两。他穿着香云纱短衫，头顶扣一个瓜皮小帽，若不是长相实在凶恶倒也显得有些富贵气。他见到雍维俊过来眼放精光，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雍兄请！”尽管他已改换衣着，但雍维俊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是当天捉拿鸢统领的主使者之一，他冷冷地道：“原来是你！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说完这话抽身便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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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万俟永为了找他委实大费周章，光在这木屋里已经枯坐了两个多时辰，他估摸着雍维俊定会在此坐下来喝水才演了这一出，如今雍维俊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那岂不是荒废了他一番苦心？于是他跟着在后面喊了一句：“雍兄留步！”木屋前面的空地上忽然飘起一股白烟，白烟之中现出一根摇头摆尾的金绳，向着雍维俊的腰间捆来。雍维俊早就暗自戒备，阴阳水火锋跃入掌中，阳锋向前一带，离都煌焰猝然发出，红彤彤的光焰向外照出足有四五丈，整个木屋都跟着摇晃不休，那金绳本来是要缠向他的，此时却不受万俟永的控制，滴溜溜地缠上了阳锋，且在上面盘了一圈又一圈，便如怪蟒绕树一般。雍维俊向下一按，那金绳自动便落了下来，进入大地之中不见了。他阴阳水火锋横在当胸，转回身冷冷地望着万俟永，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要是想比划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万俟永一看这又是一个不怕自己法宝的，情知他的确在自己之上，当下换上了一副笑脸：“雍兄不要多疑，我只不过是想和你谈几句，没有别的意思。”雍维俊目光落在他那张怪脸上足有数息之久，方才跨步回到木屋，盘腿坐在地上，而万俟永也放下了心坐在她对面。 雍维俊道：“有什么事就痛痛快快地说，我还要急着赶路，可没有工夫听你啰嗦。”万俟永笑道：“雍兄现在做什么我也能猜个十之八九，你是在找鸢统领的女儿吧？”鸢统领叮嘱雍维俊的那天万俟永也在，他知道这件事也毫不稀奇，雍维俊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万俟永看到他说这话，心下更加笃定，便徐徐说道：“如果你需要找她，我可以想办法帮忙，我们掌握的拳社弟子遍布北直，找个把人还不成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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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也像是迷路的人看到了前方的灯塔，但转瞬自己又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的帮我，肯定是要我做交换。”万俟永道：“都说雍兄智术过人，这一见之下果然如此，不过你不用担心，交换的条件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雍维俊有几分好奇：“你且讲来。”万俟永道：“我这儿有上中下三策。下策嘛，就是我们帮你打探鸢统领女儿的消息，你自己去寻找她，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们缠住介阳子，让他短期内不能脱身。中策呢，我们帮你找到她，还将她亲自交到你手上，但你得协助我们对付介阳子，并且要拼尽全力。”雍维俊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想借刀杀人，拿我去对付太玄神。他不好惹谁都知道，这条件我可不能答应。” 万俟永道：“这才是中策，还有上策呢，条件更加优厚，你难道不想听听吗？”雍维俊本来准备起身，听到这话想不妨听他说些什么，便问道：“上策是什么？”万俟永道：“我被差过来统率这周边数府的豪杰，并不是因为我能力出众超过了鸢统领，实话实说，鸢统领的统御能力和高超术法我都是十分佩服的。只是他得罪了京师诸位大人，那老滑头苏鼎泉又作壁上观不肯出力，鸢统领才遭受了池鱼之殃被捕入京。我听说他现在的境况也不是太妙，如果你能协助我们除掉太玄神，我们不仅找回鸢统领的女儿，还要在朝中诸位大人之间斡旋，将鸢统领平安无恙地放出来，让他们父女团聚，你看如何？”雍维俊一听，这些情况和他打探到的消息并无二致，而且他也的确记挂鸢统领，虽说他对介阳子有些惺惺相惜之情，但和鸢统领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他不由怦然心动，但还是多问了一句：“要我怎么相信你？” 万俟永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壶，壶外面漆着无数鬼鸦，正是鸢统领的看家法宝鬼鸦壶。他说道：“鸢统领到了京师以后，这壶又辗转到了我手里，试想如果没有十分本事我也不能拿到这鬼鸦壶，你仔细掂量掂量吧。”雍维俊将壶捧在手中，掌心之中传来沁凉厚重，能感觉到壶中的六十四只鬼鸦在其中辗转翻腾，这壶的外壳可以仿制，但那鬼鸦却是采探灵气炼制的，非一时所能蹴就，很显然这就是鸢统领随身携带的东西。他回想起跟从鸢统领的这些年，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万俟永知道他在想着心事，也并不急着催他。 |
| 癸卯日，连载第一百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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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对着鬼鸦壶看了片刻，轻轻将它还回到万俟永手中：“好，我答应帮你们对付太玄神，你可别忘了救统领出来！”万俟永纠正他道：“是杀了太玄神之后才行。你放心，你的本事那么高，我要是骗你你随时都能对我动手，这总没有错吧？”雍维俊一想也是，大手向腿上一拍：“就这么定了，不过怎么才能杀掉太玄神呢？”万俟永道：“以你的本领别说正面对抗，就是背后偷袭也够呛。不过有句话叫‘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你可以先混到他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后将他诱到我们指定的地方，然后我们齐心合力定可将他一举杀掉。”雍维俊有些迟疑了：“这能行吗？”万俟永道：“有什么不行的？你且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办。”雍维俊将耳朵凑近万俟永，他自顾自地嘀咕了半天，雍维俊的眉毛慢慢舒展开了。 两天之后，定州东行的古道上出现了一位邋遢的老人，他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青布长袍，已经坏了的麻鞋在脚上踢踢踏踏，若不是头上还有几茎稀疏的白发，他比之传说中的济公和尚实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暗想这流浪汉也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大热天的还要赶路，这不是死得快些吗？但这老头对旁人的目光浑不在意，只顾埋头前行，让人猜不透他的用意。他就在烈日下面不停地迈步，步履呆板而空泛，那麻鞋在石板路上的拖拉声很远就能听见。 到了傍晚时分，他已走出了数十里地，这时路边忽然走过来一个头包蓝巾的拳勇，他约摸四十来岁，举止甚为老成，态度诚恳地对雍维俊说：“老人家，您一定渴了吧？到那边喝口水吧！”雍维俊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拳勇引着他走到地头，那里有一个小口凸肚的陶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清水。那拳勇又递给了雍维俊一个瓷碗，对他说道：“老人家，你就用这瓷碗喝水吧！”雍维俊一看，这碗却是没碗底的，这却如何喝水？他眼瞧着那拳勇，对方却只顾搬弄地上的陶罐，同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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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明白了，这是来考校自己本领来了。他暗暗提上一口真气，轻轻地喷在左手掌心中，然后右手两根指头凌空一提，那碗已经移到左掌之中，在掌心滴溜溜直打转。他对那拳勇说道：“把水倒进来吧！”那拳勇将陶罐中的水哗啦啦注入碗中。虽然这碗早没了碗底，但水竟像是被凌空托住，没有洒下一滴来。雍维俊笑道：“多谢了！”提气鲸息长饮，水自碗中跃出如箭一般落入口中，仿佛有如活物。再看那只破碗时，碗壁上没有残留一丝水珠，仿佛水从来没有注进来过。拳勇吃惊地说道：“您可真是神人哪！有一位朋友在前面等您，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见见？”雍维俊这一番做作本就另有深意，当下点头答应。 于是这拳勇在前引路，沿村庄之间的小路走了约有二里地，就见前面缓缓踱过来一个人，此人身着黑色直裰，手拄一根黑不溜秋的拐杖，正是和他曾经多次交手的介阳子。介阳子微笑道：“多日不见，雍兄一向可好？”雍维俊忙躬身致意：“原来是太玄神，我就说前面青气丛生定有高人，一见果然如此。有劳道兄挂怀，眼下还过得去。”介阳子道：“我已备下些水酒，雍兄有意不妨过来小酌。”雍维俊道：“有幸与高人相会，区区正有此意。”双方此前虽曾多次恶战且心中互有芥蒂，但此时却与老友久别重逢一般，那层窗户纸谁都没有捅破。 雍维俊随介阳子并肩前行，两人叙些道门旧事，倒也不觉得生分。说笑之间，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大门已经敞开，可以看到院中有两间茅草屋，屋前还有木轮车、水缸、磨盘、水车等杂七杂八的物事，便和普通的农家没什么两样。雍维俊心里嘀咕，八成这是介阳子他们临时找的一个落脚点，也不知他会在这里有什么安排。他屏息凝神暗运天目向四周查探，并不见生人的气息，说明这里并无埋伏，他也就放下了心，随着进到茅草屋中。茅草屋里同样陈设简陋，地上支了根木条，桌上摆好了几色菜肴，都是最寻常的菜式：有切的薄如蝉翼的藕片，有炸得香脆的花生米，还有炒得金黄的鸡蛋和白嫩嫩的豆腐。至于介阳子所说的水酒，盛在了一个铜壶内，放在水中温热，有氤氲的酒香泛出，介阳子道：“此间没有外人，只有一壶酒四碟菜两老翁。”雍维俊说道：“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有道兄在，这陋室也平添光彩。”介阳子将酒倒入酒盏，笑着对雍维俊道：“只怕是雍兄来了这儿才蓬荜生辉。”雍维俊道：“我这点儿微末本领哪敢在太玄神面前夸耀？您这是太抬举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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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两个人坐在桌前缓酌慢饮，介阳子说些道门旧闻，雍维俊也随声附和几句。渐渐地额样子将话题转到了当下，问起雍维俊对拳社的看法。雍维俊暗叫一声果然来了，但他心中早有准备，不急不慌地说道：“我原只是一个道门闲人，承蒙鸢统领不弃将我收归帐下，一直以来也只做些无关紧要的活计，至于拳社如何，我还真不敢妄断。”介阳子试探道：“听雍兄话中的意思，对拳社可是有未尽之言？” 雍维俊不答，只抿了一口酒却并不急于咽下，似在咂摸滋味，半晌他才说道：“哪有什么未尽之言，我只是替鸢统领感到惋惜。一个朝中栋梁之才，却落得如今的下场，唉，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啊！”介阳子道：“原来雍兄果然是个念旧的人，其实我等并非要与鸢统领作对，只是事涉天运玄机，我才不得不阻拦。至于上次将他的女儿带在身边，也是并无恶意，如今早将这女孩放回去了。”雍维俊放下酒碗，双目炯炯地盯着介阳子，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之前是错怪道兄了。”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却压根不信介阳子会放掉纫兰，心想他一定是将她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介阳子哪能猜到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不知不怪，这事原也怨不得雍兄。” 雍维俊趁着介阳子高兴，也在话语中透出对万俟永及冀北三魔的不满和忧虑，介阳子再从旁一敲边鼓，雍维俊立时就表现得义愤填膺起来。介阳子说道：“实话实说，我们目下做的事正缺人手，不知雍兄是否有意？”雍维俊却婉言相谢：“雍某打算先去搭救我家统领，而后再考虑道门中事。”介阳子道：“鸢统领之所以受难，全在于小人挑唆。若是能以雷霆之势摧毁彭同祖等人设在南四府的指挥，鸢统领复职视事便大有希望，这件事我们倒是可以帮忙。”雍维俊大喜过望：“有道兄这句话便足够了！如此一来我自当追随道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介阳子击掌称赞：“好！有雍兄此言，定可阻挡这一场灾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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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介阳子做通了雍维俊的工作，便带着他见了留守在附近村屯的几位，这其中有孙我雄、帅玉虎、冉大宾、小昌等。孙我雄一向对鸢统领咬牙切齿，见是他身边的人过来心中老大不喜，只躺在床上冷冷地道：“我伤势未愈不能见礼，请往他处去吧。”帅玉虎看在介阳子的份上对雍维俊还有几分客气：“前辈，家师现在伤得很重，的确有些不便。他一向快人快语，您别和他置气。”雍维俊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哪会呢，孙道兄也是我仰慕的高人，能见到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小昌看到雍维俊却是脸上一红，前些时将纫兰关在石洞里的时候，他曾用鬼谷子九仙阵困住过雍维俊，但看介阳子和他亲密无间，他也只得上前见礼。雍维俊却似乎对往事浑不放在心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一出手就让我刮目相看。”介阳子最宠小昌，当下笑道：“他跟我胡乱学了一些术法，也能勉强算得上聪颖。”转过头来却对小昌道：“雍兄夸奖你那是将你抬高了，你可不要当真，以后该怎么练还得怎么练，听到没？”小昌连忙点头称是。 介阳子引着雍维俊见过众人之后，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住处。这里原来住着一户豪绅，家有良田七百亩，头些日子因为恶了本地拳社的大师兄，为了避祸躲到外地去了，家中倒是清净，介阳子索性就让雍维俊住在这里。待介阳子退出来之后，却发现小昌正在门前候着，他心下大奇，因为小昌最近也参与了不少拳社的活动，要忙的事千头万绪，他怎么还有心思守在这里？ 但见小昌没有如往常一样叽叽呱呱地开口，伸足在地上画了几笔，介阳子定睛一看，那却是“疑”字开头几笔，看来他对雍维俊还是不放心。他在小昌旁边用拐杖写了一个字，却是一个斗大的“信”字。小昌默然无语，驻足半晌似在揣摩，良久他点点头，面色沉重地走了。从小昌的角度看，虽然明知是祖师有意请这无名客过来的，然而因为之前纫兰的事他心中怎能没有疙瘩？他又有六狂居士那样的师父，这样的人能真正为万千拳勇出来吗？但祖师已经下了决心，他便不再反驳，只管尽心做好自己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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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宅子里的雍维俊也是满腹心事，虽然介阳子对他推心置腹，但其他人对他都多多少少抱有一些敌意，这些他能感觉到。不过为了继续取信介阳子，他决心将接下来这出戏演好。于是他装作毫无芥蒂的样子闭目休息，不一会儿便入了沉沉酣梦。而他不知道的是，介阳子此时正在门外运起皇极生象术，远远地窥探他的举动，见他确然睡熟，介阳子才飘然而去。 次日一早雍维俊起床后便找到介阳子，让他给自己安排点活计干。介阳子说道：“昨夜刚得到消息，易州的百拳会和英雄会打了起来，双方互有死伤，百拳会是听咱们的，英雄会是听彭同祖的，你挑几个兄弟一块过去看看。”雍维俊脱口答道：“不用劳烦各位兄弟，我自己跑一趟便了。”介阳子点头道：“也好，雍兄可以相机决定。”听罢介阳子这句话雍维俊忽而又反悔了：“那我还是带两名兄弟吧。”介阳子朝外面吆喝一声，冉大宾和另外一位叫回四的兄弟就进来了。介阳子对他们道：“你们跟随这位道长前往易州，好生听他的话！”冉大宾和回四事前都得了叮嘱，各自恭恭敬敬地应承了。三个人各乘快马，人如虎马如龙向着易州赶来。 冉大宾一向和各地拳社往来甚多，到了易州之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百拳会的一个小弟兄，又由这人引见，拜见了百拳会的诸位香主乃至大师兄。这位大师兄生得粗豪，一见冉大宾的面就拍着肩膀和他唠上了，显然这是个直肚肠的汉子。冉大宾又把雍维俊和回四介绍给他，这大师兄兴奋得满面红光：“说实话，早就盼着你们来哪！英雄会的那帮犊子名义上是英雄好汉，我看个个是狗熊混蛋，专干些背后捅刀子的事儿。头两天我们刚和老城的几个拳社碰过面，回头他们就派人去捅咕，硬和别人说我们靠不住，我们气急了就和他们打了一仗，我们这面死了六个兄弟，不过他们也没占着便宜，躺了八个不说，还有好几个起不来的。他们的大师兄就这样还和我说走着瞧哪！正好你们来了，咱现在就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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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宅子里的雍维俊也是满腹心事，虽然介阳子对他推心置腹，但其他人对他都多多少少抱有一些敌意，这些他能感觉到。不过为了继续取信介阳子，他决心将接下来这出戏演好。于是他装作毫无芥蒂的样子闭目休息，不一会儿便入了沉沉酣梦。而他不知道的是，介阳子此时正在门外运起皇极生象术，远远地窥探他的举动，见他确然睡熟，介阳子才飘然而去。 次日一早雍维俊起床后便找到介阳子，让他给自己安排点活计干。介阳子说道：“昨夜刚得到消息，易州的百拳会和英雄会打了起来，双方互有死伤，百拳会是听咱们的，英雄会是听彭同祖的，你挑几个兄弟一块过去看看。”雍维俊脱口答道：“不用劳烦各位兄弟，我自己跑一趟便了。”介阳子点头道：“也好，雍兄可以相机决定。”听罢介阳子这句话雍维俊忽而又反悔了：“那我还是带两名兄弟吧。”介阳子朝外面吆喝一声，冉大宾和另外一位叫回四的兄弟就进来了。介阳子对他们道：“你们跟随这位道长前往易州，好生听他的话！”冉大宾和回四事前都得了叮嘱，各自恭恭敬敬地应承了。三个人各乘快马，人如虎马如龙向着易州赶来。 冉大宾一向和各地拳社往来甚多，到了易州之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百拳会的一个小弟兄，又由这人引见，拜见了百拳会的诸位香主乃至大师兄。这位大师兄生得粗豪，一见冉大宾的面就拍着肩膀和他唠上了，显然这是个直肚肠的汉子。冉大宾又把雍维俊和回四介绍给他，这大师兄兴奋得满面红光：“说实话，早就盼着你们来哪！英雄会的那帮犊子名义上是英雄好汉，我看个个是狗熊混蛋，专干些背后捅刀子的事儿。头两天我们刚和老城的几个拳社碰过面，回头他们就派人去捅咕，硬和别人说我们靠不住，我们气急了就和他们打了一仗，我们这面死了六个兄弟，不过他们也没占着便宜，躺了八个不说，还有好几个起不来的。他们的大师兄就这样还和我说走着瞧哪！正好你们来了，咱现在就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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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冉大宾有些没转过弯来：“去哪里？”那大师兄笑道：“哦，瞧我这脑袋，刚才忘说了，我们和英雄会隔了一条河，他们在河东我们在河西，昨天就是在河边打的，咱们现在到河边肯定能把他们引出来。”冉大宾看了眼雍维俊，没想到他想都不想就直接点头了：“大丈夫就应该有骨气，哪能让别人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会给百拳会撑腰，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干！”百拳会的大师兄更兴奋了：“您真是个爽快人！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洪江，将在家的弟兄全招呼上，咱们到河边给英雄会瞧瞧！” 百拳会的拳勇本来都在附近待命，听大师兄这么一鼓动，众人拿着兵器就呼拉拉地聚拢过来。百拳会的大师兄意气风发，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其后便是雍维俊和冉大宾等几位客卿，大队的拳勇则在最后乌泱泱地跟着。他们来到河边这么一站，登时就将河西面的空地全都塞满了。对面英雄会本有拳勇在那儿巡风，见状大吃一惊，匆匆忙忙跑去向大师兄禀报。 英雄会的大师兄也是个暴脾气，本来就因为死了人窝了一肚子火，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再来挑衅滋事。他立刻纠合了大批拳勇，风风火火地赶到河东，双方隔着这条不宽的小河吹胡子瞪眼睛，只是大师兄没有开口，谁也没有恶语相向。过了一会儿百拳会的大师兄开口了：“老黑，没想到你还挺有种，敢跟我戗着上！”老黑便是英雄会大师兄，他冷冷地道：“只要你小子不死，我就乐于奉陪！我们那几个弟兄的性命，还得着落在你身上！”百拳会的大师兄道：“管我要人命来啦？我们那六个兄弟怎么算？”老黑毫不服软：“上次也是你们过了河先动的手，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们英雄会的弟兄可不是吃干饭的！” |
| 乙巳日，连载第一百零二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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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百拳会的大师兄还要跟他再理上辩出个高低，后头的雍维俊却突然冲了出来，他低声道：“哪用和他们废话！”他双掌凝运玄功，猛地向上一托，空中便现出一个淡蓝色的光球，伸指在空中一点，这光球便向老黑飞去。老黑正在那里讲得口沫横飞，那光球却倏尔飞到他脚下爆开，老黑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向河里栽去。但听扑通一声，他已头朝下脚朝上栽进了河里。正在他蹬着两腿想将头探出水面时，雍维俊却暗地请来了值日金刚坐在他的头上。那值日金刚秉日支正气，哪能轻易移开？旁人只见老黑奋力挣扎，但头就埋在水中无法出来，一串串水泡咕嘟嘟地向上冒出，若是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命了。两旁抢出来数名英雄会的拳勇，抓住老黑的脚腕子奋力向上拽。然而老黑却像是长在水中一样，压根就拽不出来。老黑艰难地开口喊了声：“救我！”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水灌得更多，眼瞅着双眼翻白要去见阎王了。这时对面的雍维俊手指一抬，值日金刚离开原地，老黑才被人七手八脚地拽了上来，坐在那儿直喘粗气。 百拳会的大师兄大喜过望：“老黑，你小子服不服？”老黑道：“我是一万个不服！”话音刚落，他连同周边的几个弟子再次坠入河中。英雄会的拳勇前一刻还见他们的大师兄好端端地坐在岸上，下一刻却已在水中挣扎不休了。和上次一样，这几个人仍然头朝下被浸在水里。雍维俊手指虚点，那样子便像是点将台上的元帅在挑选手下的将军。他点到哪一个人，那个人的头便会被压得更狠。对岸英雄会虽然有好几百人，但全都被这副景象看傻了，有人试图将他们拽起来，但却只能徒劳无功。雍维俊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光景才一抬手，水中的几个人如逢大赦，纷纷将头从水下探了出来。而老黑因为水喝得太多，却在那儿杵着一动不动。英雄会的拳勇将他捞了上来，他肚子早已灌成了一个圆球，众人又是揉又是按的，好半天他才噗地喷出一口水箭，悠悠醒转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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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旁边的英雄会拳勇们见状都是愤愤不平，有人叫道：“大师兄，咱们和他们拼了！”老黑被这两下灌得不轻，他连连摆手：“去不得，他们会妖法，咱们赢不了。”百拳会的大师兄这下乐了：“老黑，你还有什么话说？”老黑道：“要是你在这儿我一千个不服，但你请来的人实在太过高明，我是没有办法了。”雍维俊乘机说道：“我看你们两家打来打去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两家合成一家，由百拳会的大师兄担任总头领，大家齐心协力岂不是好？” 老黑心中十分不满，但慑于雍维俊的威势，他也只能点头答应。百拳会的大师兄笑道：“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一切都好说，现在就按百拳会的规矩，新入会的兄弟向大师兄行礼！”老黑无奈，只得率领英雄会的拳勇走到对岸，给百拳会的大师兄磕头。冉大宾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轻易地了结，他和回四低声议论：“英雄会的人还真听话，这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了！”雍维俊听到他的话，扭回头来扫了他一眼。冉大宾看到他眸中精光四射，心头打了个突，暗暗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话了。 雍维俊将两个拳社都安抚下来后即率冉大宾和回四折返，介阳子等人听他讲完事情经过无不交口称赞。此时万俟永等人正分批将各地拳社向真定集中，孙我雄又卧床不起无法亲临指挥，各处都缺少人手。雍维俊见状又主动请缨，领着冉大宾和回四辗转各地拳社，在鸡鸣寨，雍维俊斩杀了企图投奔万俟永的四位寨主；在虎啸岭，雍维俊又连除二十三位不听使唤的大师兄；在上江村，雍维俊更加大开杀戒，几乎将当地的一个拳社血洗。他的这些雷霆手段看得后头的冉大宾和回四都咋舌不已。以往他们阻挠其他拳社投向官府中人，最多也只惩戒个别首脑人物，很少殃及下面的拳民，因为不论是介阳子还是孙我雄都清楚，普通拳勇对外面的事了解不多，完全是受了鼓动才会投靠官府甘为爪牙，杀了他们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白白背上恶名。但现在雍维俊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确实是震住了许多蠢蠢欲动的拳社，但同时也让他恶名远播，有人称他毒手疯道，传言他能千里摄魂，很多拳社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实在避不过要说时，也只用那个人来代替。因他的作为确实给南五路拳社添了不少恶名，段勇、石雄等人对此都颇有意见，然而介阳子因他确实迟滞了万俟永的计划，对他也没有深责，反而愈加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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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介阳子等人的不懈努力下，过了半个月万俟永也没能在真定府将拳勇聚集起来，反而还有不少人开了小差偷偷逃走。万俟永对各地拳社的大师兄大发雷霆，责怪他们办事不力，还要他们继续鼓动百姓加入拳社以补充人数上的不足。这些事都通过伏在拳社中的暗线传回介阳子和孙我雄的耳中，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松了口气。 盛夏一个闷热的午后，介阳子正和帅玉虎等几人讲授青龙掌的妙用，忽见雍维俊带着冉大宾等人回来了。他身上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打湿，也不知他是走了多远的路才赶回来的。介阳子忙起身道：“雍兄回来了？”雍维俊应了一声，瞥见桌上的粗瓷碗中存有半碗凉水，他也不管是谁的，端起来就喝个干净，一抹嘴说道：“这天也太热了，走到哪里回头都和一团火一样，偏偏又找不到喝水的地方！”帅玉虎一听他说话就难受，索性转过脸不去看他。经过这天的相处，冉大宾对他的看法倒是有所改观，听他这一说冉大宾只是尴尬的咧咧嘴，并没有说什么。雍维俊忽而神神秘秘起来：“我这次出去除了办正事外，还得到了一条消息。”他一边说一边瞅着帅玉虎等人。帅玉虎向来傲气，哪肯听他讲话，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冉大宾和回四也觉得不便多听，几人和介阳子躬身告别，纷纷退到了屋子外面。 雍维俊看到屋里仅剩下他和介阳子，才双眼放光地说道：“我打听到彭同祖的消息了！”彭同祖自被饶田丰荐来此处，一贯深居简出，只让万俟永在前面颁布命令，他则在后面垂拱而治，普通拳勇压根就见不着他，因此介阳子想尽办法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一听到雍维俊说有他的下落，不由一喜：“他在哪里？”雍维俊一字一顿地说道：“绝神岭！” 二十七、归神 介阳子听到这个地名禁不住手中一颤，差点没有将桌上的粗瓷碗碰翻。雍维俊正在兴奋之中，竟也没对此在意：“道兄这是怎么了？”介阳子掩饰道：“哦，没事。”其实他心中已转了千百个念头，因为这地名对他来说太不吉利了！想当年闻太师命丧绝龙岭，只因他乃蛟龙所化，遇绝自然寿终；三国时眭固字白兔，某次屯兵在一个叫射犬的地方，狗撵兔子大为不吉，后眭固果然被部属所杀。介阳子绰号太玄神，如今来了个叫绝神岭的地方，这不正是冲他来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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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仍在兴冲冲地说着：“彭同祖他们在绝神岭脚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草房里呆着，轻易不大走动，我这也是杀了好几个大师兄，才探听到的。道兄如果有意，咱们干脆就来个釜底抽薪，彻底断了这条线，让下面这些拳社都变成没头的苍蝇！”太玄神面色凝重：“此事容我思虑片刻，如果有谋划定然及早告知雍兄。”雍维俊见介阳子已然上钩，不便再行催促，便点头道：“那我可就等道兄的信了。” 介阳子在原地沉吟片刻，蓦地拿起千机策向地上一顿，地面上顿时显出一个金黄色的光晕来，这是皇极生象术的观物本领，当年他在三清观中也用过，师汲得到消息就匆匆出来迎接。如今他这一式使出，不过片时小昌便已推门进来，原来他就在左近并未走远，感觉到祖师的召唤便掉头跑了回来。他见祖师面色凝重，不似往时那般言笑晏晏，情知他必定是有要事嘱咐自己，悄悄地掩了门，低低喊了一声“祖师”，介阳子点点头，示意他走到近前，对他说道：“小昌，今天祖师要传授你一样法宝。” 小昌跟从祖师这么长时间，除了曾短暂地得到过天荷凤尾镡之外，向来都没有固定兵器使用，骤然听说祖师要传授自己法宝当然十分欢喜。介阳子在千机策上一按，这根古木一样的拐杖居然分成两半，原来它竟然是中空的，介阳子手一招，千机策内飞出了数点金光，几乎将小昌的眼睛都晃花了。那金光接二连三地跃到介阳子掌中，小昌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枚枚金灿灿的物什，两端尖细而中间略粗，形状有些类似纺线用的梭子。他在心中默数了一下，这金色的梭子一共有九枚，介阳子将它们都收到掌中，这才徐徐说道：“此物名叫金梭子，乃是我的师父吹齑子所用，后来随口诀一并传给了我。我术法的路数并不适合用金梭子，便将千机策凿出一个空洞藏在其中，也是不忘恩师教诲之意。这金梭子我瞧你用着还合适，便倾心传与你，你留待日后好生领悟。”介阳子一边说一边详细阐释金梭子与律吕之术的配合，这些内容小昌早已听师汲讲过，自是一点就透，介阳子也知小昌聪颖，但凡小昌能听懂的他讲一遍就过，只有小昌面现疑色他才反复多讲几遍，直到小昌听懂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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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末了他告诉小昌：“这金梭子还有四句要诀，在遇到强敌时可以使用，你且听好：贼势平凌我未强，抽军回避看天罡，击孟直须从右隐，仲季还宜向左藏。”小昌默诵了两遍表示记下了，介阳子又道：“大吉神后，紫房华盖，能藏万物，即行无害。”小昌思忖片刻脸上现出笑容：“原来这是要寻黄道中的除、危、开、定，与太冲、小吉、从魁构成天三门第四户，可以逢凶化吉，乃是一等一的避祸之所。”介阳子点头道：“不错。这金梭子使用起来务必要做到圆转如意四个字，你可自行体会。” 小昌将金梭子珍而重之地收好，却见介阳子又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来。这书外面用牛皮包着，但却也磨得泛白，小昌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的乃是《秘藏三易洞玑》，介阳子道：“这是我们皇极派的不传之秘，你可于此时翻看。”小昌又是欢喜又是疑惑，这本书祖师从来没向他提过，很显然是皇极派的真正秘笈，但祖师为什么只让他现在翻看呢？他未及想明白其中因由，见介阳子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还是小心翼翼翻开了这本书，见里面有很多用皇极派秘文写就的章句，每句都得思考片刻才能领悟一二，他只觉其中意味无穷，不知不觉就在那儿埋头细思起来。但介阳子却说道：“你不用每句话都细细品读，先将它们都记在心里，等到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细品。”小昌按照祖师的吩咐，于是逐字逐句将全文都记在心中。这本《三易洞玑》大概有三十多页，他足足记了两个多时辰，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遍方觉差不离。 介阳子见他已经囫囵吞枣地记完了，便问他：“都记住了吗？”小昌点点头，刚想开口说好多地方还不懂，却见介阳子拿起那本书，双掌缓缓扣在牛皮书上，书上渐渐飘起白色的烟雾，转瞬就变成了明亮的火苗。小昌大吃一惊，开口问道：“祖师，您怎么——”他话还没说完，介阳子手一松，那本书已经焚烧成了片片灰烬，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了。介阳子说道：“你已经记下了书中内容，这书对你来说便是无用，所以也就不留下来了。”小昌心头疑问越来越大，祖师今天为何行事如此反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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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祖师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事，忽而问道：“小昌，你跟随我有一年了吗？”小昌心头一惊，立刻答道：“有三百廿二天了。”介阳子微微点头：“事有终始，物有合离，祖师纵然疼你宠你，也终有分别的这一天。”小昌惊讶地道：“祖师何出此言？您到哪里我便去哪里，永远随在您身边。”介阳子抚着他的脑袋：“又说孩子话了。祖师年纪已大，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那么朝气蓬勃，怎么可能总让你陪着呢？祖师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关系重大，若能成，则百十万苍生有救；若不成，那也只能听凭天意。” 小昌隐隐猜出祖师要做什么，他联想起近日雍维俊在各处杀人立威的事，脱口而出道：“那个无名客不是什么好人，祖师您可不要上他的当。”介阳子只悠悠长叹一声，并未回答他的话。小昌怕祖师没听懂，复又说道：“他是鸢统领一伙的，鸢统领手下那些人多半都投靠了彭同祖，估计他也不例外，这些人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我看您还是留在这儿不要去了，要去也派其他人去，先探探路试试深浅再说。”介阳子苦笑道：“咱们这边哪有人能挑这个担子？我也不放心。”小昌道：“如果您执意要去，我就陪着您去。”介阳子道：“我们皇极派传人世间无多，我这一代学到真本事的也就我自己，其他人均才具平平。你师父师汲纵然勤奋，但受天赋所限，成就不可能太高，因此真正获得传授的世间唯有你一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世上将再无皇极派，你怎能对得起皇极派的历代祖师？”小昌纵然机敏过人，但碰到这个问题也不知怎么回答，登时张嘴结舌起来。 介阳子缓缓地说道：“我去了之后，你可暂时在此协助孙我雄他们，如果侥幸成功自不必多言，若有其他情况，你立刻乔装改扮返回家乡，千万不要继续在此逗留，你可记住了？”小昌望着祖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当年和二叔作别时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眼前，他的鼻子又有些发酸，然而这次他忍住没让泪水滚出来。介阳子将两截拐杖重新合为一体，提着它大踏步出门去了，仿佛将世间的清风明月都抛在了身后。小昌向前追了两步，想起祖师的教诲却终究没有跟上前去，只在心中默默替祖师祷祝，盼着祖师能得胜归来。 |
| 丁未日，连载第一百零四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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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介阳子找到了等候已久的雍维俊，雍维俊问道：“你可想好了？”介阳子故作轻松地笑笑：“想好了，咱们现在就走。”雍维俊道：“小昌呢？怎么没见他过来？”介阳子道：“他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我让他去营田镇打探消息去了。”雍维俊知道唐中槐最恨小昌，便想着以小昌作为见面礼讨好他。但听介阳子说得坚决，他也不好再编造其他理由，因此说道：“就咱们两个人也成，彭同祖手下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料来抓住他也不费事。”介阳子淡淡道：“但愿如此。” 雍维俊一边走一边向介阳子介绍，说绝神岭在北直隶和山西两省的交界处，乃是纵贯南北的太行群山的一支，两侧各有颔首龙回顾，是一条奔行的真龙。介阳子只是点头相应，并没有多话。雍维俊有意拉近他和介阳子之间的关系，还主动讲起了自己在六狂居士门下的趣事，介阳子偶尔也淡淡一笑，但绝少对此点评。两个人都是绝世高手，嘴上虽然说着话但脚下可是丝毫没停，比常人要迅捷得多。他们如前些时日相逢一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绝神岭前。介阳子抬眼一望，见绝神岭果然好生奇崛！本来群山如万龙奔腾，迤逦自北而来，但到绝神岭时束咽突然收细，而后突兀地挺出这样一座雄峻的山峰，此山周边土壤尽皆为褐黄色，唯独此山土质鲜红，甚至连苍苍古松下的巨石也呈现出鲜艳的血红色。 旁边的雍维俊眼中精芒一闪而没，随着警惕起来了，低声说道：“这就是绝神岭，彭同祖躲藏的位置应该就在前面。”介阳子点点头，手提千机策当先开道，而雍维俊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两人缓缓地从岭下的树林经过，突然面前的一颗古松无风自动，无数松针宛如天女散花一般自天而降，竟然隐隐有破空之声，那松针在空中布成了个十二消息卦的形式，按照八方急速流转变化。若是生人贸然闯入，定会被这些松针扎成一个刺猬。但介阳子是何等人物，他千机策凌空抛出，在空中已化作万千星曜，内中现出天象变化，松针遇到千机策立时便失了锋芒，扑簌簌地黏在了千机策上无法对介阳子和雍维俊造成伤害。介阳子待到松针落尽，千机策向外一震，那些松针便都飞了出去，纷纷扎在对面的怪石和古木上。介阳子掸了掸袍袖，面色并无变化，雍维俊叹道：“好厉害的消息阵！今天若不是道兄在，我肯定糟了。”介阳子道：“这只是敌人试探外敌的法阵，我们这头一破阵那边肯定知道了，咱们须得马上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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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两个人飞身向前，在松林中急速穿行，没走多远果然见到前面有一座低矮的茅草屋。按照之前的消息，彭同祖就在这茅草屋内！介阳子更不犹疑，径直奔向茅草屋，就在他距离茅草屋尚有六七丈远近时，东边突然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怪声，其中还夹杂着咚咚锵锵的节奏，它在空中盘旋回绕，时而大时而小，刺得人耳鼓生疼。介阳子一听便知道这是天幻魔音，他施展开皇极生象术当真是百毒不侵，那天幻魔音连小昌都伤不得，如何可以伤得了他？他千机策向地上一顿，大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声，登时将那天幻魔音盖住了。而同时一个人影从草房屋顶坠落下来，他在空中虽竭力稳住身形，但落在地面上仍是摇摇欲坠，面色酡红有如醉酒一般，此人正是鬼面判官唐中槐。介阳子哪里将这等宵小之辈放在眼中，更不迟疑地冲向草屋，单掌划出一道罡气直扑木门。草木的木门本就不甚结实，在他的奋力一击下登时四分五裂，木屑如冰雹一般纷纷向四面八方炸开。介阳子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了草屋之中。而雍维俊挺着阴阳水火锋随后跟了上去。 草屋正中有张木椅，木椅上端坐一人，他穿着圆领便服，但眉宇之间不怒自威，不是多年在官场中浸淫断不会如此。后头的雍维俊叫道：“他便是彭同祖！”介阳子不待他喊叫出声，千机策光芒耀目，刹那汇聚了天地风云的无穷力量，化成一道闪电直扑彭同祖而去。然而木椅上的人却骤然身形弹起，双手十指幻出一只五彩斑斓的锦凤，挡下了介阳子的奋力一击，同时急速向外逸出。彭同祖哪能有如此高超的本领，这分明是一个冒牌货！ 正当介阳子招式发出气机向外吞吐的一瞬，雍维俊也猛地跳上前来，阴阳水火锋乍露锋芒，阳锋现出离都煌焰，阴锋吐露劫煞出尘，一红一黑两道煞气震得草房瑟瑟发抖，连房梁也跟着喀喀作响。然而他攻击的并非端坐在椅子上的假彭同祖，却正是身前的介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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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介阳子虽有垂列天象护身，但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那彭同祖身上，而雍维俊比他功力仅仅稍逊，是以这一下他竟没有避开。但听空中传来轰地一声炸响，介阳子背后五色光焰向外炸开，他飞身向外掠出，千机策上光芒大炽，草屋难以承受这股惊天力道，在一阵骇人的声响中垮塌倒地。介阳子黑黝黝的脸上青红两色交杂不定，那是他气机紊乱的迹象，跟在背后的雍维俊和假扮彭同祖的陆梦楫都是不由一喜，这个二十年前就号称天下最强的太玄神竟也受伤了！倒塌的草屋前后跃出了三个人影，分别是万俟永、海崇韬和刚才把守在门前的唐中槐，五人脚步错动，各自守定草屋的一方，草屋正中刹那紫气氤氲，那烟气笔直上冲，仿佛越过了红尘往来千年的无限寂灭，竟将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也遮住了，将介阳子牢牢困在当中。 万俟永洋洋得意地发话了：“介阳子，遇上这五幽绝灭阵，谅你有通天本领今天也逃不出去了！”今天这个局是他们早都商量妥当的，先由雍维俊取信介阳子，而后假借彭同祖的名头将他引到绝神岭。为了迷惑介阳子，他们在松林中故意布了一个消息阵让介阳子放松警惕，真正的阵法却在这草屋之中。海崇韬等人反复琢磨，历时数日终在草屋附近布下万千玄机。一旦草屋倒塌，这些玄机便会自动触发改变周遭数理，形成困敌之势。而站在外面的五人则针对介阳子的术法专门布成五幽绝灭阵。皇极生象术善能觇敌形势，无论是飞走草木还是日月星辰尽都在术法的观物之中。草屋数理变化之后皇极生象术断数将会出现偏差，而五幽绝灭阵将以冥界诸神之力构成内外嵌套的阵势，它外禀皇天后土的磅礴万象，中按六道劫数，内藏幽冥诸般明象流景，便是内中一砂一尘皆能伤人。五幽之中，以雍维俊镇住太岳神位，即真武北极之方，对应的乃是介阳子的头；万俟永、海崇韬分列东西，对应的是介阳子的双手；陆梦楫和唐中槐并列在南，抵挡的是介阳子的双足。 |
| 戊申日，连载第一百零五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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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因为他们精心谋划已久，介阳子才失了先机，他虽然对此早有预感，但事到临头怎容宵小之辈猖狂？千机策奋力上举，光芒冲破重重紫烟，隐然有龙吟一般的清越。皇极生象术上应天象，验风云以表异，役鸟兽以通灵，端的是非同小可。介阳子在其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使出来若春华之俱发，而其攻到阵法之上却又如秋风扫落叶，外围的五个人衣袂飘举，全身都如陷入了泥淖一般。 五个人同时低叱，各运平生得意本领抵挡。雍维俊自从上次陷入了小昌的鬼谷子九仙阵之后，也知自身术法有重大缺陷，在跟从介阳子的这些天里，他每次遇到介阳子都要留神他身周的气机变化，而后苦苦思索对敌之策。他的天分十分高卓，否则六狂居士那样的狂人也不会收他做徒弟。连日苦思下来，他竟也悟到了一套可以和皇极生象术颉颃的本领，名唤昊苍览道，他以阴阳水火锋施展开来，周遭只见杀气丛生，无限生机尽皆被他散发出的刚猛之力绞得粉碎！因五幽绝灭阵他只镇在其中一方，所承受的仅仅是介阳子招式的一小部分，因此在他的连环进击之下，介阳子在这一路只能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至于其他几位虽然本领稍弱，但冀北三魔相识多年，相互之间哪怕挑一下眉毛眨一下眼睛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配合得妙到巅毫，几乎没有破绽可以寻觅。万俟永的八门驭龙索中也颇具威胁，更兼他手中拿着的短匕招式变幻莫测，也给介阳子造成了很大麻烦。 介阳子凭借自身本领与五人相斗，当真是杀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他步天元推阴阳探玄虚极幽明，千机策变动无常，每一式都具有极大威力。这一番苦战比之前的北凌峰之战还要激烈，北凌峰的敌人中既有鸢统领这样的高手，也有如杨伦、符秀等平常人物，介阳子批亢捣虚，应付起来并不为难。然而此战敌人设计让他受伤在前，用五幽绝灭阵困他在后，敌方五人拿到江湖上去，哪一个都是可以在道门中另开一片天地的豪雄，这让他渐渐疲于应付，不得不用三分进攻七分防御。雍维俊以自身所处的有利位置指挥余下四人分进合击，从外向内层层挤压介阳子，初时千机策尚能攻到五人身侧，慢慢地光芒收敛，仅能维持两丈方圆。再过片时，介阳子受伤之后气机不继，又从两丈缩到了一丈四五。万俟永等人见介阳子左支右绌，都是兴奋不已，尤其是唐中槐，因他在介阳子和小昌手中吃过大亏，此时更是两眼灼灼放光，那一张丑陋如同鬼魅的脸孔变得更加狰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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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介阳子的皇极生象术本是纵横天下的奇术，然而在五幽绝灭阵和五名高手的双重攻击下，他渐渐已有些难于应付，胸口有如含着浓痰，经脉流转越来越是不畅，而敌方五人吃定他没有援军，死死地咬住绝不松口。介阳子情知今天定然难以善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皇极生象术提到十成，千机策本已有些乌蒙蒙的，这一下复又亮了少许，五幽绝灭阵外的这几位都吃了一惊，除雍维俊外其他几人都凝神抵御，介阳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千机策在地上一戳，五幽绝灭阵的垓心一阵晃动，施加给他的压力减小不少，介阳子左掌一翻，一条鳞甲皆备的青龙直扑向海崇韬，那声势浩大有如排山倒海，翻滚的乌云和雷电几乎将海崇韬都淹没之中。 海崇韬大骇之下飞身急退，同时施展看家本领奋力抵挡。而介阳子正是要他如此，他这一退五人严丝合缝的防守闪开了缝隙，介阳子逆向而动，千机策径直攻向了对面的万俟永。万俟永没有料到介阳子说变就变，八门驭龙索倏地从地下探出，但万俟永惧怕介阳子再生变招，八门驭龙索不敢缠向介阳子的腰，而是缠向他的脚踝，盼着能阻他一阻。哪知介阳子对此似乎视而不见，千机策迅猛无匹地穿透长空，风雷之声震人耳目，但见喀拉拉一声炸响，千机策破掉万俟永的防御，他那瘦小如猴子的身影瞬间被高高抛入空中，道基被这震天动地的一招击毁，他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飘飘摇摇，还在空中时便已狂喷鲜血，坠在地上尘烟四起，将大地也砸出了一个深坑，他倒卧在坑中不停地抽搐着，那水泡眼慢慢地耷拉下来，终于一瞑不视了。 而就在同时，八门驭龙索准确无误地缠住了介阳子的双脚，绊得他一个踉跄。雍维俊见五人攻击出现破绽，阴锋向前一探，劫煞出尘暂时阻住了介阳子的退路，八门驭龙索缠向介阳子的时候，阳锋也凌厉无比地插向介阳子的后背。那离都煌焰何等厉害，介阳子的后背顷刻便多了一个圆枣大小的血洞，血洞边缘都被阳锋上的烈焰烤得焦糊，泛出一股皮肉炙烤的气味。这还是介阳子有垂列天象护体，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当场就会肉身炸裂死于非命。雍维俊一招得手，心下始有些笃定，确认面前这位太玄神是人不是神。海崇韬破掉那青龙之后正有些愣怔，眼见介阳子受伤也是大喜过望，对万俟永的死也全不放在心上了，他招呼两个兄弟协力同上，务要击杀介阳子以报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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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的阳锋扎来时介阳子已无从闪避，但觉眼前一黑剧痛锥心，几乎便要晕厥过去。但他遂在久战之中，仍是奋力提起精神，千机策化成一道光幕挡在了他本人和敌方四人的中间，海崇韬等人的招式都打在了光幕上，但听劈啪之声不绝于耳，千机策已将招式尽数化解。但介阳子的喉中却泛上来一阵甜腥，鲜血止不住地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海崇韬大喜过望，身子一纵轻飘飘地跃出五丈远近，趁介阳子不备以四象步跳到他的背后，提起掌来便击。介阳子忽地扭转回头，低叱一声：“鼠辈敢尔！”右足忽地踢出，来势变幻无方，虽然在重伤之下，但海崇韬竟然无法闪避。他只觉前心一痛，整个人都凌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难以起身。介阳子趁此机会千机策向前一推，余下三人吆喝一声各自退后半步，同时介阳子身形上拔，有如云鹤一般高蹈入空。 五幽绝灭阵主要来自于冥界之力，越靠近大地力量越强，空中的阵法薄弱得多，因此介阳子这一下冲破了紫烟的围堵，从草屋的废墟上一下子杀了出去。陆梦楫、唐中槐等人大急，吆喝着追了上去，雍维俊也从后赶了两步，但见介阳子身形已在数丈开外，陆、唐二人功力不济，单打独斗反而容易被他所乘，因此雍维俊吆喝一声将两人喊了回来。陆梦楫不情不愿地回来，还埋怨道：“现在不趁此机会杀掉介阳子还等何时？”雍维俊笃定地道：“他被我离都煌焰所伤，肯定活不了了，何必多费力气。咱们还是商量后面的事该怎么办吧！” 海崇韬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额角磕出了老大一块淤青，走路时也摇摇摆摆，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气。他问陆、唐二人：“你们怎么样？”陆梦楫道：“我们没事。”三人再去看万俟永时，这闹海金蟾彻底变成了一只死蛤蟆，早已没了气息。雍维俊眉头紧锁，他问海崇韬：“万俟永死了，他答应过的事怎么办？”海崇韬可不想搅到他们之间的事中去，他马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个嘛我们却也不知，您老跟他讲的话他并没和我们提起过……” |
| 己酉日,连载第一百零六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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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雍维俊苦心孤诣到介阳子身边潜伏多时，又不惜自污名头大开杀戒，为的就是能找到纫兰，救下鸢统领。他闻言大怒，一把便抓住了海崇韬的手腕：“你刚才说什么？”海崇韬没躲开他，固然有受伤的因素，但本身功力不及却也是一个重要方面。陆梦楫和唐中槐急急想要援救，但雍维俊单掌一划，将这两人都逼到了外围。唐中槐急忙换上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您老莫急，我们的确是不知情，要是知道不就说了嘛。万俟永现在没了这等大事我们也做不了主，须得请示彭统领之后再做决定。”雍维俊脸色和缓了些：“好！那你们现在就带我去见彭统领。” 冀北三魔相互看了看，在这邋遢老儿面前可耍弄不了小九九，只好和他一起去见彭同祖。彭同祖见四人联袂同至，却独独不见了万俟永，问道：“怎地没见万俟守备同来？”万俟永在他手下视事，为了方便彭同祖给了他一个守备的官衔，但并非由朝廷兵部武选司正授，而只是个名义上的虚职。海崇韬面上现出几分悲戚，陆梦楫也哭丧着肥脸，唐中槐那张脸本就不大容易分辨出哭或者笑，但也咧着嘴，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万俟道兄在和太玄神介阳子交锋时遭逢毒手，不幸殒命了！” 彭同祖一贯很少关注拳社的事儿，具体的事情都由万俟永操办，一听他没命了登时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雍维俊不愿和彭同祖多话，站在后面冷冷地插话道：“万俟永活着的时候说过，要帮我找到纫兰，还有救鸢统领出来，现在该是兑现的时候了。”彭同祖是知道纫兰被抓的事儿的，他眼瞧这位面色不善的家伙，心中快速地转过几个念头，缓缓开口说道：“万俟守备答应过的话照理我是没资格置喙的。不过既然万俟守备已经殁了，死人为大，他说过的话我也认。纫兰呢我们可以帮你找，估计得一段时间；鸢统领那面却有些麻烦，我们肯定也会尽力，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听彭同祖这些话说得还算诚恳，雍维俊面色稍和，却听彭同祖又说道：“你要是不忙的话，倒也可以留在我这里做些事，绝不会亏待你的。”雍维俊早已厌倦了他们之间狗咬狗似的争斗，说道：“统领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雍某一向闲散惯了，怕是受不了这份差。”但他觉得目下有求于彭同祖，倒是不应拒绝得太彻底，转而又说道：“我最近不会走太远，统领要是有事我也会过来帮忙。”彭同祖点点头，与他击掌为誓：“好，就这么说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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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介阳子从绝神岭飞身退走，一直到了二十里开外眼瞧得后面没有追兵跟来方才放缓了脚步，他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眼前金星乱冒，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不能幸免了，于是捱到一棵古松下盘腿坐定，徐徐吐出一口胸中浊气，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受死亡的到来。以他的本事羽化成仙并非不可能，但他选择了留在世间拯救苍生，注定便会有此一难，但对这个选择他从来没有后悔。他能感觉到身体慢慢向下沉去，依约可以看到眼前出现一团白色光芒，先师吹齑子正站在光芒中冲他招手，他身不由己地便凑了过去…… “祖师，祖师！”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叫喊，同时感到几处大穴上传来一阵沁凉，他费了好大劲力才张开了眼睛，一见居然是小昌，此时他正在用金梭子替自己推宫过血。介阳子摇摇头，对他说道：“小昌，你不用费劲了，祖师大限已到，便要追随历代先师而去。”小昌眼中泛出了大颗的泪珠，滴滴滚落到了他身上：“祖师，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我回头定要找他们报仇！”介阳子板起了脸，肃然说道：“小昌，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吗？现在此间事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大局，你必须尽快回到家乡，你的爹娘还正在家中等你。”小昌说道：“那我去找师父想办法。”介阳子苦笑一声：“你现在的本领已远在师汲之上，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听祖师的话，去吧，去吧！”他说完这话便合上了眼，似乎对尘世已然厌倦。 小昌轻声招呼：“祖师，那我将来该怎么办呀？”却见介阳子双眉低垂，端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小昌心下一惊，忙用皇极生象术一探，发觉祖师已经悄然故去了。小昌想起跟随祖师的这一年，虽然名为祖师，实则是他的师父，待他更如孙儿一般，如今一旦故去，怎能不让他痛断肝肠呢？他眼中的泪水如溃了堤坝的洪水一样淌了下来，但他喉中却似被浓重的悲伤梗塞，无法痛哭出声。小时候听爹讲《水浒传》，说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时年纪太小没明白这三者的区别，他到现在才终于懂得，痛心到了极处是无法哭出声音的，那泣原是比哭来得更为锥心刺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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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昌在祖师面前淌了半天泪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一阵凉风吹过树林，摇晃得松涛如潮水般哗哗作响，他猝然一惊，不能让祖师就这样坐着，得为他寻个稳妥去处。不过当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这株苍苍老松时，突然发现这老树之下便是一个绝佳的阴宅所在。当下他握住千机策，在树下掘了一个深坑，然后移动祖师的法身到坑中。按理说人死后无知无识，应该极为沉重才是，但介阳子却轻飘飘的并无多少分量，小昌随手便将他抬了起来。他一开始还有些不解，转瞬终于明白，祖师去后早已将他的法相散作清风明月，弥散在这世间，只是对尘世终有一些不舍，无法彻底归于无形，这才使法身终有一些分量，不至于全然寂灭。想到祖师至死仍念着天下苍生，小昌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用袖子拭了半天，才终于将泪水止住，慢慢地用泥土将介阳子的法身覆住。介阳子平生淡泊明志，这一点小昌最清楚不过，所以在新堆就的坟茔前，小昌既没立碑更没做传，就让祖师按他的平生心愿驾鹤远去吧。 小昌在祖师坟前祭拜一番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没了祖师的指点和照料他心下一片茫然。祖师反复告诫他此地不可久留，他自然要遵从祖师的遗训，不过为了向孙我雄有个交待，他还是向冉大宾发出消息，将介阳子身故的事告诉他，提醒他尽早做好准备。 二十八、乱局 万俟永被介阳子杀掉之后，本来集中在真定府的各路拳勇一下了乱了套，彭同祖再也无法稳坐太师椅，只好走到前面亲自安抚他们，劝告他们扶清灭洋才是正途，若是没了眼珠子，要眼眶子和眉毛还有何用？好多大师兄反复听鸢统领和万俟永讲述这些大道理，已经提不起多大精神，彭同祖便想办法张罗了几十头猪，让这些拳勇好好地饱餐一顿。拳勇们多是凡事少思的粗豪汉子，哪里会管天是否塌下来，都是先填饱肚子再说。本来拳社中有些人迁延在此已有些疑心，但彭同祖这一顿猪肉下来，他们的质疑也被淹没在了拳勇的大快朵颐中。彭同祖安抚住了这批人，遂又委派海崇韬等分赴各地，继续万俟永未竟的事业，游说各路拳社响应彭统领的号召勤王。 |
| 庚戌日，连载第一百零七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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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海崇韬等人动身出发的同时，躺在病床上的孙我雄也得到了消息。他得到介阳子灵药的滋补，伤势恢复很快，术法已经差不多有之前的八成，正准备雄心勃勃地大干一番，不料此时却听冉大宾说介阳子已经不幸身故，小昌也不知所踪，心中不禁涌上来一股苦涩，但现在两方对垒势成骑虎，他这样一个心志坚毅之士怎能半道而废？因此他决心继续统率群豪与敌人周旋到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因此当海崇韬等人来到各地拳社时，他采取兵来将挡水来土埋的方略，与海崇韬针锋相对，双方爆发了多次大战，拳勇死伤狼藉。海崇韬一方一开始虽然占据上风，但随后孙我雄委派段勇、石雄等人带着南五路拳社的人杀了过来，又给海崇韬造成了极大杀伤。海崇韬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顾得了东顾不了西，他本就旧伤未复，被这么一折腾又吐了两回血，只好由唐中槐照料休养。 彭同祖接到海崇韬的飞羽传书后眉头紧锁，现在各地本来就缺少人手，偏生海崇韬又不能视事，他心中烦闷，禁不住在屋中踱起了步子。转了半天圈子他猛然想起，纫兰还在自己手中，那个雍维俊虽然桀骜不驯，但自己还能驱使他做事，便命人将他叫了过来。雍维俊以为他得到了纫兰的消息，张口便问她的下落。彭同祖尴尬地一笑：“这个我已经派人下去了，去的人暂且还没有回来，不过大家齐心合力，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我这次请上仙来是有一件要事拜托。”雍维俊一听没有纫兰的消息，眼神便迅速黯淡了下去，彭同祖硬着头皮说道：“日前海崇韬他们和反叛朝廷的乱匪数次交手，一时不能取胜。都说上仙法力无边，便请上仙相助一臂之力。”雍维俊点点头：“好，那雍某就过去看看。”彭同祖见他浑不在意，便又叮嘱了一句：“你的银饷我都在这儿记着呢，等你这次回来一发算还给你。”雍维俊也没多话，只冲他抱了个拳就转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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