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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原创】《爝火记》 清末道门的诡异传说 皇极生象 玄潭尸蟾 息城人鲞[第11页] |
作者:陟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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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过了一会儿赵神武找水回来,他将壶递给海崇韬,海崇韬接过后咕嘟嘟灌了一大口:“还是山泉水好喝,这一下喝进嘴里凉到心里,整个人都通泰了。咱在这里歇了也有一会儿了,这就上路吧!”赵神武还等着找回纫兰好向鸢统领邀功,自然没有异议,他丝毫没察觉那两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味儿。走出去一段路之后,海崇韬说道:“这肚子怎么有些不舒服,我得去方便一下。”他这句话可提醒了冉大宾,冉大宾在陆梦楫手里没少遭罪,他也跟着大叫了起来:“我要屙尿拉屎!”陆梦楫不易察觉地在他尾闾上轻轻拂了一下,冲海崇韬微微点头。 海崇韬叫道:“神武,带他去个远点的地方,别熏着我们!”冉大宾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筋骨渐渐舒坦起来,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脚,似乎力量也恢复了一些。赵神武在他身后推推搡搡,一边推还一边嘟囔着:“你真是个祸害,懒驴上磨屎尿多,我看懒驴都没你事多!”冉大宾还要再往前走,赵神武一把扯住了:“那面草太深,你就在这方便吧!”他一边说一边扭过脸去,可又不敢走得太远,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冉大宾。冉大宾作势下蹲:“就是在这儿吗?”赵神武道:“你还想去哪?” 话音未落冉大宾猝然发难,他噌地一下从地上蹿起身,单脚一个朝天戳直挂赵神武的下巴。这一下若被他踢实了,赵神武的下巴当场就得粉碎。好在赵神武多少也练过几年,见冉大宾来势凶猛,退后半步双臂一架,冉大宾这一脚就结结实实地踢上了。赵神武两臂生疼,暗道这小子好大力气,他八字掌斜斜推出,欲待化出真火困住冉大宾,但他哪里想得到冉大宾泥丸宫已经解除封印,冉大宾胳臂长出,居然使出了玉衡临凡,他这一式是模仿北斗七星的第五星玉衡星,善能克制敌人的玄机变化,赵神武一时不虞反被他所乘隙,真火聚在指间不能发出,他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冉大宾趁此机会拔步便溜,等到赵神武平复气机去追的时候,冉大宾已经跑出了十多丈。赵神武抓到冉大宾后认为是奇功一件,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大叫,盼着海崇韬和陆梦楫出面截住。 |
(正文) 海、陆两个人自然也都听见了他的叫喊,但那两人只微微一哂佯作不知,由着赵神武一个人去追。赵神武只是一个普通术士,远比不上经过名师点化的冉大宾,他从后面追了一会儿,冉大宾的身影却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不见了。赵神武知道今天自己是白忙活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回转来。那两位看见他佯作吃惊,问他干什么去了,赵神武说抓着的人又跑了。他们假装十分惋惜,实则心中却暗笑赵神武愚蠢。三个人没了目标,只能在附近继续找线索。 再说冉大宾摆脱赵神武的追踪,大步流星地跑出了四五里地,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停住脚手扶膝盖歇息片刻。他对今天的事感到疑惑不解,陆梦楫一开始显然是想将自己交给鸢统领的,可后来为什么又解除封印放自己逃走呢?从以往的经历上看,显然这家伙不可能抱有什么好心,但具体原因他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冉大宾歇了片刻继续往前走,忽然脚下的草丛中腾起一股白烟,白烟里面隐隐现出一股金绳,径直向自己腰间捆来。他慌忙用师门嫡传术法予以抵挡,但却毫不奏效。那金绳一下子便缠到了腰里,他顿时形神受制,一下子便挣扎不得。就在此时前面的灌木丛里踱出来一个小矮子,他身长与野蒿和牡荆相似,也就能到冉大宾的腰间,若是藏在草丛中还真难以发现。这矮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别看你跑了十三遭,最后还得落到我手里,嘎嘎!” 冉大宾听他笑得有如老鸹夜啼,极为刺耳难听,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抓我?”矮子大笑道:“嘎嘎,抓你自然有用,以后你就清楚了。”冉大宾怒道:“瞧你这没有桌子高的家伙肯定不是啥好东西,我绝不和你走!”大凡矮人最忌讳别人说矮,万俟永就因为身短个矮,过往不知挨了多少白眼,他一下子敛住笑,拿水泡眼恶狠狠地冲冉大宾道:“你现在落到我手里,走不走也由不得你了,哼!”说罢伸手一拍冉大宾的后腰,冉大宾但觉神志模糊,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向前走去。 |
(正文) 介阳子和小昌在密林深处的一个草屋内等待冉大宾,左等右等不见他的人影。介阳子掐指一算,叫了声不好,冉大宾失手被擒了,现在正在此地东南二十五里处。小昌吃了一惊,说那我去看看,介阳子点头答应,说一切小心在意,于是小昌就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小昌向东南方走了一段路,天色已有些擦黑,但他挂念冉大宾却是丝毫不敢停下来休息仍然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草丛中有明显的踩踏痕迹,其中有不少野草是被踏折的,看起来走路的人丝毫不知避让,一味凭蛮力在蹚道,这却不是常人的行路方式,小昌心中一动,顺着这踩踏痕迹便追了下去。虽然山路陡峻难行,但好在这痕迹极为新鲜好认,他跟了一路始终没有被丢下。 大约走出两里多地,小昌隐隐听到前面有极重的脚步声,踏在野草上哗啦啦作响,他急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远远一望正是冉大宾!只不过他现在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失了精气神,脚步也是拖拖拉拉的,难怪这一路的野草都被他踩得不成样子。冉大宾成了这副样子分明中了某种高明的邪术,也不知道施术者要把他带往哪里。那人虽然没露头,但估计就在左近。小昌悄悄地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然大宾身前有个瘦小的身影。因为他背对着小昌,一开始小昌还以为是个和自己年龄仿佛的孩童,心下暗暗称奇,但因不了解对方的来路也只能缀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 天幕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小昌正走得疲乏,前面这矮个子也停了脚。他扭转头冲后面的冉大宾招了一下手,冉大宾痴痴憨憨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昌这才看见,原来对方是一个鼓眼睛塌鼻子的五短汉子,他将冉大宾安顿下来,目光凌厉地朝后面扫了一眼。幸而草丛足够茂密,小昌个子又矮,他竟然没发现。他拾了一些野草堆在地上,看那样子是准备在地上休息。小昌在后面瞧着,并不敢胡乱动作。万俟永在地上铺好野草之后,合衣往地上一躺,不多时便鼾声如雷。 |
辛卯日,连载第八十八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小昌瞅着他睡熟了,这才将皇极生象术运开,潜匿踪迹悄悄地来到了他身旁,冉大宾仍然在那里痴痴傻傻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五短汉子可能正梦见吃什么东西,一边嘀咕着谁也听不懂的梦话一边吧唧着嘴。小昌心下嘀咕,要将冉大宾带走而不被这汉子发现太难了,不如就让他多睡一会儿。他施展律吕之术,双掌一合化成一个太极圆晕倒扣在万俟永的泥丸宫上,然后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十二时辰所冲山向。俗语谓物物一太极,他这是调整对方脉息,使他觉得自己仍处在之前的时间里而沉睡不醒。小昌对于用在他身上能否奏效实在并无把握,好在这家伙睡得极熟,小昌一下子竟然成功了。他内心激动非常,又转过头来施救冉大宾。 冉大宾不知何时流下了一道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前襟之上。小昌接连试了几种办法都没有效果,迫不得已之下他想起祖师说过的回神法,便猛地伸四指扣住冉大宾顶心的四神聪,用力向内按去,同时聚起一口纯阳真气向他脸上喷去。冉大宾身子猛一摇晃,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看见面前竟然站着小昌,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小昌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昌用唇语问他是否还能走,冉大宾看明白了,他点点头,刚要一步迈出去却险些栽了个跟头。小昌这时才察觉,原来大宾腰上捆着一道金灿灿的绳索,虽然无形无质却将他捆得结结实实。若非他用皇极生象术开了天目,压根就不会看到。小昌使用观物本领欲待瞧个仔细,却发现这金绳有如流水一般,能随着他的观物而不断变化。小昌纵然算路精细,但也绝对找不出它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在那里琢磨了片刻终于决定放弃,这地上的矮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等他醒了万一跑不脱可就麻烦了。 冉大宾站起之后,发现自己虽然行动受限,但只要屏住呼吸敛摄心神,用晷仪之术将自身形迹降到最低,倒是可以蹦跃前行。因他身量高大,小昌也不方便搀着他,就由着他这么一跳一跳地前进。两个人走出了两里多地小昌开了口:“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落到这矮子手里?”冉大宾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其中原委:“我今天就别提多倒霉了,好不容易说服了白宽,他给了我二两银子,我拿去换了点酒肉,谁知就被那赵神武给跟上了,他还有那冀北三魔中的两个人把我擒住了,八臂哪吒还一个劲地拷问我纫兰在哪里,我不肯告诉他,他就给我上刑,差点没把我折腾死。后来他不知怎么又把我封印给解了,我趁赵神武不备逃了出来,刚走没多远就被这矮子给捆住了。”他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顿,小昌却听出问题来了:“你说陆梦楫给你解开封印?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冉大宾也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他怎么想的啊?反正当时他没追我!”小昌想来想去,只有陆梦楫有意放走冉大宾这事才能说得通,难道他有意耍了个花招将冉大宾送给这矮子?想到这里他隐隐觉得不对了,但究竟哪里有问题他却理不出头绪。 |
(正文) 冉大宾这个样子不方便行动,等到两个人见到介阳子时都已是后半夜了。介阳子在草屋生了一堆炭火,火光映亮了他黧黑的面庞,也照亮了墙角里蜷缩的纫兰。她早已睡得熟了,酣梦中她的香腮云鬓是那样真切平和,宛似一个初生的婴孩。看到她这副样子,小昌心内某个地方像是突然被唤醒,没来由地起了怜惜之心。这丫头从来没在外头漂泊过,现在却跟着祖师在山林里辗转,也真是难为她了。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轻轻覆在她的身上,纫兰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未因此醒来。 介阳子却没理小昌,他一眼便瞧见了冉大宾腰间捆着的八门驭龙索,手一指金绳就从腰间坠了下来。冉大宾重获自由大喜过望:“多谢上仙搭救!”介阳子面上却不见喜色:“这八门驭龙索是闹海金蟾万俟永的看家本领,你怎么招惹他啦?”冉大宾不得已,只得将和小昌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介阳子听罢沉吟不语,他并不知晓万俟永已经投靠了饶大人的事,但却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古怪,他只能吩咐小昌和冉大宾以后小心一些,又问冉大宾他师父何时能来。冉大宾说最近没接到信儿,但估计也就三五日的光景吧。介阳子说道:“我倒是盼着他能快点儿来,这个地方迟则生变啊。” 介阳子他们提到万俟永的时候,躺在草垛上的万俟永却也醒了。他睁开眼一看天色还没亮,再去瞧冉大宾时踪影全无。恍惚间他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昨夜的酣梦似乎格外地长,他察觉出了不对,仔细一按自己的脉息才发现不知何时被人动了手脚,与外界的铜漏时辰完全不符。他本人已是当世有数的高人,居然有人能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来到他身边甚至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这让他思之不寒而栗。不过冉大宾也非十分重要的人物,丢了也不心痛,他在心下盘算片刻,这面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向大人汇报了,因此他从地上起身没有停留,径直赶往京师。 |
(正文) 两天之后的正午时分,万俟永已坐在了前门外的一家茶馆里。辰末的时候他向饶大人发出消息,饶大人命他午时先来这茶馆等候,他随后便会赶来。万俟永要了一壶香片,缩在茶馆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边小口啜着香茗一边想着心事。饶大人一向是这样,从不在府邸私会江湖人物,都是选择一个热闹地方让对方先行等候,而后自己才会过来。万俟永虽然觉得别扭,但饶大人说话一向斩钉截铁不容下属辩驳,他也只能选择接受。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这位大人邀功,一抬头从门口已过来一个青布长袍儒生模样的人物,除了他眉宇间隐现的杀伐决断以外,他的整个人都泛着浓重的书卷气息,若是走在大街上很难让人把他与强鸷果决的庙堂官员联系起来。 万俟永并没站起身,只是将面前一个倒扣的茶盏翻了过来。这同样也是饶大人定的规矩,饶大人可不愿别人暴露他的身份,所以问安请示之类的一概都免了。饶大人也看见了他,却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在茶馆中转了半圈,装作找不着座头的模样很随意地坐到了万俟永的对面。万俟永瞥见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将自己在直隶南面几府的活动情况说了,饶大人并不插话,只是频频点头,待到万俟永说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如果把那一带的拳社都交给你,到时候叫你入京勤王,你能办到吗?”万俟永一怔:“拳社大部分都在鸢统领手下啊,我所能直接指挥的不过十来个拳社,就这恐怕还得忙活一阵子呢。” 饶大人一摆头:“鸢统领那里你不用操心,他已经是一只死老虎了,你先回去再做些准备,到时我会把拳社都交到你手里。”万俟永很奇怪:“鸢统领已经活动了很多年,可谓树大根深,您怎样才能把他挪开?”饶大人道:“树再大也有可能遭虫子,外面有些风雨就折了,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倘使需要擒下他的时候,你只要盯住他不要让他自杀就是了。”万俟永领了命令:“是!”饶大人一挥手,万俟永听话地出门去了。饶大人又坐了片刻,一仰头将白瓷杯中的茶水倒进口中,然后付了茶钱,慢慢地踱出门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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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饶大人从茶馆中出来,来到了东首一家石印书局的檐下,那里却等候着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厮,饶大人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那小厮飞快地跑走了。饶大人从容地进了书局,捡了一卷套红印制的《汉书》慢慢翻了起来。当看到《晁错传》中“错不称陛下德信,欲疏群臣百姓”一语时,嘴角浮上了一丝笑容。还没等他将这篇文章翻完,刚才那小厮已推开了书局的角门,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走了进来。他装着翻检书帙的模样,慢慢靠近了饶大人,低低唤了一声“先生”。饶大人头都没有扭过来,只低低地问了一句:“通天之路可畅?”那青年答道:“可保无虞。”原来此人乃是饶大人的亲信,不过饶大人并没亲自提携过他,是以外人都不知道这层关系。饶大人说的通天,指的是上达天听,也就是将折子递到太后那里,这青年人的话无疑说明他递上去的折子不会被人有意扣下或留中不发或拖迟延后,而是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太后眼前。 饶大人点了点头,示意那个人更靠近一些,指着刚才看的《晁错传》慢慢说道:“这一篇不可不读。打蛇要打七寸,把这事落到实处,不能瞻前顾后。上面知道他和我斗了多年,必然会对他加以慰留,如康熙朝明珠、索额图故事。但他折了威风,我们再去拔他的心腹爱将就无人阻拦了。”那青年一下子有如醍醐灌顶:“先生高明!康熙爷当年接到索额图一派递上来弹劾明珠的奏章,可谓证据确凿,明珠不仅不辩白反而上疏自劾,康熙爷却没有真正责罚明珠,就是怕索额图一家独大。如今我们声东击西,料定他疲于奔命,此计定可一举成功。”饶大人微微颔首,那青年拿过《汉书》,自掏银两买了下来,而饶大人早已出门远去了。 两天后一则消息在敬重官员流传开来,都察院的几位年轻御史突然联名弹劾根基深厚的老臣苏鼎泉,并在奏章中列了他十七条罪状,称他蝇营狗苟,结党营私,蒙蔽圣听,阻碍贤明,内中又以他阻隔群臣百姓与圣聪的联系为最重。这几位年轻御史猝然发难,苏派人马都慌了手脚,苏鼎泉虽然强自镇定,也不得不亲自向太后免冠谢罪。太后传谕几位议政贤王共同商量,决定暂留苏鼎泉,但要对他罚俸二千两银子。 |
(正文) 大凡外官最怕去职,京官最怕罚俸,因为京师交游开支较大,而京官的薪俸偏又少得可怜。但苏鼎泉却不惧怕,这些年下属源源不断地送来孝敬,仅一年的冰敬、炭敬和各种节日的拜谒礼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很痛快地拿出二千两银子,交给主事官员,以为一场弥天大祸消于无形;哪知饶田丰志不在此,此事未及平歇便又怂恿同属一党的官员贬斥鸢统领,说他逗留不进玩寇自重。严格来说鸢统领品级并不高,原也用不到这样大张旗鼓,但因他所学乃是数万拳勇和他们的亲信宗族,这个分量就很重了。苏鼎泉纵然有心想保,但自己刚刚被贬,此时出手实在有引火烧身之嫌,所以思量再三他只好按兵不动,由着饶田丰选派亲信彭同祖代替。其实彭同祖也不过是个挂名的,真实掌权的却是饶大人早已布好的棋子万俟永。 彭同祖带着吏部公文来到真定府,先见了万俟永。万俟永信誓旦旦地表示,此地拳社的大师兄大部分已表过忠心,控制他们毫无问题,而且自己还在鸢统领身边伏下了几记厉害后招。彭同祖放下了心,这才打出旗号,大模大样地约见鸢统领。鸢统领因为拳社和女儿纫兰的事焦头烂额,对京中发生的变故一概不知。当接到彭同祖要来的消息时他还以为对方仅仅是来问询情况的朝廷官员,带着杨伦、符秀、海崇韬等人便匆匆赶到了真定府。 那彭同祖和他也算是同朝袍泽,笑容满面地降阶相迎。两个人客套一番之后,彭同祖引着鸢统领向里走,随从们自动跟在后面。彭同祖客气地问了几句鸢统领的情况,忽而道:“老兄这儿挺辛苦吧?”鸢统领不解其意,随口答道:“为朝廷办事还说什么辛苦。”彭同祖却说道:“我瞧着是够辛苦的,不如老兄就此歇歇吧!”一边说一边向前跨出了两步,与鸢统领拉开了距离。他的这个动作就仿佛号令一般,跟在身后的万俟永单掌成爪向下一按,地上白烟滚滚,金绳向着鸢统领拦腰捆来。杨伦、符秀本身就是保护鸢统领的护卫,见状一舞大滚刀、一抡药叉齐齐来救,哪知站在他们身后的海崇韬、陆梦楫、唐中槐三人齐齐发难。陆梦楫单掌化刀,空中寒芒乍起,在杨伦挥起大刀的一瞬重重砍在了他的后背上,杨伦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直飞了出去,后背连同甲胄被齐齐撕裂,鲜血飘飘洒洒落了一地。他一头撞到了府衙前面的石狮子上,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
(正文) 无名客身形有如电闪,万俟永八门驭龙索一出他已将阴阳水火锋祭起,冲着八门驭龙索直击过来。万俟永见到水火锋有如两条桀骜不驯的蛟龙,上面隐现坎离变化,他识得其中厉害,变换招式与无名客斗在一处。鸢统领也是不世出的高手,万俟永发难之时他已按住了松纹三才剑,却并未立时出击,而是瞠目直视彭同祖:“你这是什么意思?”此刻无名客已迫退万俟永,而冀北三魔也早已站到了彭同祖的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鸢统领。 彭同祖缓缓展开了吏部公文:“鸢统领,真定府你是呆不下去了,朝廷想让你换个地方。”无名客守在鸢统领的身后,双目灼灼放光:“统领,别听他的!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今天我护着你,咱们一起杀出去!”鸢统领看到绢帛上的大印,将目光投向了海崇韬,海崇韬内心有愧,别过头不去看他。鸢统领知道公文定无虚假,自己枉在前面为朝廷拼死拼活地效力,可谁能想到后头有人偷偷地下绊子?他摇摇头,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无名客见状大急,阴阳水火锋乍展光华,府衙前面的空地上罡风四起,刹那砂石飞走云霭低垂,将众人都包围在内。万俟永、海崇韬等人齐齐呐喊,几人并肩阻在彭同祖身前,各以本身术法抵挡。无名客纵然本领超卓,但也抵不过四人联手,砂石渐渐止歇,云霭也消散在虚空之中,他身子微晃倒退数步,脸上青气一闪而没,退到鸢统领身后,仍是手持阴阳水火锋守定关窍,不让万俟永等四人上前。 在双方对战之时,鸢统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却并未出招。眼看几人就要僵在当场,鸢统领缓缓开口了:“维俊,退下吧!”无名客仍在坚持:“统领尚未退下,我雍维俊绝不退下!”海崇韬等人跟他共事多时,至此方知他的真姓大名。不过这个名字却生僻得很,他们从来没有听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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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鸢统领长叹一声:“我是朝廷命官在,自当遵奉法度。维俊,你这样却是让我为难了。”雍维俊却没有退下的意思:“维俊此生,前三十年为父母所赐,后来的年头为统领所给,遇到艰难险阻,维俊自当杀身以报!”多年以前雍维俊为朝廷所擒行将论死,幸得鸢统领斡旋搭救,因此他跟从鸢统领斩将搴旗不避艰险,也是鸢统领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体己人之一。鸢统领十分平静,他淡淡地道:“维俊,你能有这份心我已经满足了。目下小姐生死未卜,还需要你费心寻找,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雍维俊虎目落泪:“我走了您可怎么办?”鸢统领道:“朝廷自有主张,苏大人不会坐视不管的。”雍维俊犹疑片刻,还是将水火锋缓缓放了下来。 彭同祖一招手,万俟永便上来搜走了鸢统领的松纹三才剑和鬼鸦壶,又有兵丁将一个黑布头套罩在鸢统领头上,将他从侧门带了出去。雍维俊不甘心地追了两步,却又生生地住了脚。看彭同祖的神情,鸢统领此去一定会被带到一个秘密地方,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可就说不准了。他瞪着眼盯着彭同祖:“你们不能伤他一根汗毛,否则我跟你们没完!”彭同祖道:“此事自有论处,不需你来费心!”雍维俊后退两步,阴阳水火锋横在当胸,似乎在衡量他言辞的真伪,半晌他才扭转身,大踏步出门去了。 万俟永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后才转过身躬身问彭同祖:“彭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实行下一步计划了?”彭同祖道:“这里你比我更了解,当然还是由你说了算。”万俟永大喜过望,矮小的身子往地下一扑,给彭同祖行了个大礼:“那就多谢大人成全了!”他站起身招呼跟从他的护卫:“分头通知各地拳社的大师兄,让他们尽快聚拢人手,十日内到真定府集合!”他又冲海崇韬等人抱拳为礼:“海兄,你们几个术法高明,彭大人这面的安全就拜托你了!”海崇韬、陆梦楫、唐中槐都是愿意同官府打交道的,他们对此自然十分乐意。见众人各个领命,彭同祖也十分高兴:“这一次大事若成,少不了你的封赏!” |
(正文) 真定府发生剧变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介阳子等人仍然寄希望于鸢统领能幡然悔悟,然而此后却音信渐稀,鸢统领似乎并未对拳社进行大刀阔斧地调整,这让一向做事稳当的几个人也不免狐疑起来。续后孙我雄带同大弟子帅玉虎和拳社的大师兄郑魁、冯罡、陈机、褚闲、段勇、石雄等人亚感到了北直隶与介阳子会合。他带的这些大师兄原本都不叫这些名字,因为拳社中人入社时往往要拜水浒英雄,而随着叶子戏在民间的风靡,一百单八颗星宿对应的天罡地煞为众人所熟知,这些人干脆就以星名作名。比如梁山前几位好汉分别是天魁星宋江、天罡星卢俊义、天机星吴用、天闲星公孙胜、天勇星关胜、天雄星林冲,拳社的大师兄也就按资历高低顺着叫下来。 孙我雄带着这些人到来,也有整顿本地拳社的意思。因冉大宾和小昌等人之前已经做过许多工作,一些拳社很容易就答应跟随孙我雄反清反洋,但另外一些拳社却始终含含混混,不肯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介阳子试图再次联系鸢统领,但得到的反馈只是说拳社人多嘴杂,尚需时日调整,介阳子看着被扣在手头多日的纫兰也犯了难。郑魁等人性格暴躁,说干脆把她带到闹市之中游街,看鸢统领到底答不答应,小昌觉得这事太损阴德没有同意,郑魁等人看到介阳子的份上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们每次见到纫兰总要指指点点,纫兰几次暗中垂泣,小昌有时看不过眼偶尔也过去安慰她一番。慢慢地纫兰对小昌也不是那么反感了,有时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感激。其实小昌也没办法,鸢统领这等犹豫不决,此事便非易于了结,纫兰夹在其中只能怨她命苦了。 二十四、毒酒 光阴在等待中一天天流逝,鸢统领那面仍然毫无动静,天气却眼瞅着热了起来,那些高大的乔木上已经开始有鸣蝉躁动不安地叫了起来,长一声短一声地惹人心烦。在那间曾经关过冉大宾的石屋内,白宽正和几位会中兄弟商议事情,忽然有拳勇来报,说有人递了帖子进来,要求送到大师兄手中。白宽一看,原来那帖子邀请灭洋会的大师兄和会中骨干弟兄前往庆源府泠水溪相聚,届时介阳子、孙我雄等人都将莅临,大家共商灭洋大计。 |
(正文) 白宽对介阳子等仰慕已久,见到帖子欣喜不已。他命人将送帖人请进来,见那是一个瘦小精干的汉子,他自称名叫陈机,原是阳谷县华拳门的大师兄,这次是随孙我雄来北直隶的。白宽问他这次相聚的情况,他回答得头头是道,白宽十分高兴,表示一定会参加。不过陈机又说,这次泠水溪相会来的人很多,灭洋会作为比较大的拳社应该早到一些。白宽问什么时候到合适,趁机说最好赶在二十五日日落前到。白宽一算离二十五日只剩两天了,要是步行过去的话当下便要启程,在打发走了陈机后,他便和会中的弟兄商量动身。灭洋会中多的是血性汉子,一听大师兄要去很多人也愿意去跟着开开眼。于是白宽带了二十位会中弟兄一同前往泠水溪。 白宽他们一路步行,遇到了好几位相熟的大师兄,都是矢志反清的,他们大多也和冉大宾等建立了联系。众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泠水溪。这里和龙眠谷一样,同样处于偏僻无人的荒郊,只不过这里更为曲折幽深,四下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上古木连空乱石无数,那些枝叶繁茂的古树将头顶的天空都遮蔽得严严实实,林下偶尔透下些光斑,才让这儿看起来不那么昏暗。 在山谷中间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横贯而过,这小溪宽仅丈余,水面最深处也就刚刚没过膝盖,因为此地罕有人至,溪水清澈透底,连水中游鱼的模样都瞧得一清二楚。白宽弯腰掬了一捧水在手里,喝下去清冽无比,从口中一直凉到心里,不觉让人心旷神怡。随行的拳勇们也纷纷效仿。大家都说这儿是个好地方,要是有几亩田一头牛,在这儿种种地有点收成,也不用向官家纳粮,倒是一件美事。白宽闻言笑骂道:“猴儿崽子们,别净想着好事,赶不走洋人你别说种地了,给人当长工都没人要你!”听他这么一讲,大家都连连称是,还有人说刚才那只不过是说说,真要去做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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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们沿着泠水溪上溯了约有五六里地,早有人来迎接他们。这些人对来到溪谷的各路群豪都非常客气,不仅点头哈腰,还将他们殷勤地引入林间,往前走了不到半里,出了密密匝匝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在密林之中竟然有一幢高大的三层楼阁,这楼阁碧瓦飞甍雄浑壮丽,即便比之名山古刹也不遑多让。楼阁下的草丛早已被人刈除,还铺上了一层鹅卵石,不过一些地方仍可看到树根的痕迹,显然这里原来也是一片树林,只不过被认为地伐掉了。白宽再仔细看那楼阁的廊柱,上面的红漆颜色新鲜,毫无风吹日晒的痕迹,定然也是刚刚刷上不久。 白宽问那引路的拳勇:“这是专门修造的?”那拳勇含混地说道:“建了有些日子了。”他将灭洋会的几个人带到楼阁前,门口另有把守的拳勇看了帖子,便请白宽前往三楼,而将灭洋会的其他兄弟都留在了一楼。白宽看到一楼之中都是散放着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有几坛美酒,暗想这主事的好大气派,居然能拿出如此多的银子。待上到三楼一看他更是惊讶了:楼上早已被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间,桌上不仅有美酒还有银质的筷子和葡萄纹青花碗碟。虽说这在大户人家也不稀奇,但这楼阁面积阔大,小间至少得有十多个,像这些碗筷所耗也是巨大。白宽暗暗惊诧,再去看同桌的人时,一个也不认得。他原本只想在下首就座,但那些人见他年事已高,执意邀他坐在了主位。白宽坐定后便开始和这些人盘道,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多数也是名震一方的大豪,好几位都是当地拳社的顶门大师兄。不过当他问到身旁一个矮黑汉子时,那汉子却说道:“我叫陈机,乃是山东阳谷人,忝任华拳门大师兄。” 白宽微微一怔,心想前几天给自己送帖子的那位就叫陈机,也是山东阳谷人,也是华拳门的大师兄,这世上哪有如此巧法?再一细问,这陈机说自己跟从孙我雄从山东来到直隶,也在各个拳社来回穿针引线,今天是因为有拳社中人相邀,在半道上被请过来的。白宽看他朴实的表情不像作伪,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个疑问:既然眼前的陈机是真的,那请自己来泠水溪的又是谁?他如果不是陈机,岂不是说这里有些不对路?他正如此想着,门前却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白宽见了此人,不觉站了起来。 |
(正文) 陈机问道:“白老前辈,你看着谁了?”白宽又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想是刚才老眼昏花,看错了。”其实白宽虽然年岁已大,但因深明术法体魄强健,一向耳聪目明,刚才在门口闪过的人他瞧得一清二楚,自信绝不会看错,正是鸢统领属下的赵神武。虽然之前二人曾经交情甚笃,但自从龙眠谷赵神武受辱之后就恨上了白宽,后来白宽倒向了介阳子一方就更是如此,两个人已势同水火,白宽心中暗暗纳闷,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天并非泠水溪大会的正日子,不过人也来得挺多。白宽等人在座中没等多久,菜肴已一碟又一碟地端了上来,尽是些鸡鸭鱼肉等平时难得一见的硬菜。他问传菜的拳勇怎么不见主事的人过来,那些拳勇像是早就有所一般,说主事的人还在楼下招待宾客,一会儿就上来,请诸位尽情吃喝。和白宽同桌的都是些粗豪汉子,既然主人已经请大家放开肚皮,那还客气什么,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上了。白宽始终觉得不够踏实,便只细嚼慢咽,并没吃得太急。这些人吃了一会儿之后,不知是谁说道:“放着好酒不喝,真是痴汉!”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打开酒坛,一碗一碗地斟上了。倒到白宽的时候,白宽说自己不胜酒力,原本不想要,但那些人正在兴头上,不容分说还是给他来了个满碗。百款暗暗拿筷子试了试,筷子并没变色。他想这里面并没有毒,便也随着喝了一点。不过他终是谨慎小心,再加上之前见到的几件事让他颇有疑虑,因此喝得并不多。 酒宴已经开了半个多时辰,那答应上来的主人还不见踪影。白宽有些心焦,站起身来向外张望,不过这楼阁结构复杂,他所处的位置又不佳,从他坐的位置望出去,什么也没有看见。陈机见他不安于位,劝告他道:“白老前辈,您只管吃喝,有啥事我去给您跑腿。”白宽说道:“也没啥事,就是想去方便一下。”陈机道:“那我陪您去。”他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外走,过门槛时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被门槛绊倒,他嘟囔道:“今天还没喝几碗酒怎地就醉了。”白宽走了两步也觉神昏气急,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他和同桌的人告了个假,说这里人太多,一会儿得去外面透透气,等回来再陪大家。 |
(正文) 白宽和陈机下到一楼,看到楼下的弟兄们大多已喝得酩酊大醉,他带来的灭洋会弟兄也不例外。门口有几个拳勇一丝不苟地笔直肃立,似乎对这种场景无动于衷。白宽心中就更纳闷了,他招呼着灭洋会的人:“五子,老黑,你们醒醒!这怎么还都喝醉了!”五子喝得满面通红,他听到白宽叫他,含含混混地说道:“这酒可真香,喝这一顿抵得上在村里喝十顿的。”老黑干脆就哼哼了两声,伏在桌子上不肯起身。白宽暗骂这些人没出息,他正准备出门寻个地方方便,门口的拳勇却把他拦住了,说屋内也有马桶,就在后头的角上放着,你尽可以去那边方便。今天遇到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已让白宽心头疑窦丛生,他说什么也要出去,那几个拳勇死死拽住他,白宽心头火起,暗运玄功向外一震,原以为这几个拳勇必定会被震开数尺,但不料护体之力出招虚软,对方仅仅是晃了一下身子,旋即又扯住白宽不放。 白宽正要施展术法,忽觉心头烦恶,刚刚那种懒洋洋的感觉更甚。他暗叫一声不好,莫不是不知不觉间被人下了毒?陈机跟在他的后面,见到几个拳勇缠杂不清,也大步赶过来帮忙。陈机大喝一声,抡起拳头两拳打翻了两个拳勇,他和白宽齐心合力,总算挣脱了几个拳勇的纠缠,来到了楼阁外面。他们看到楼外有十数个头裹红布的拳勇正忙忙碌碌地将一堆干柴抱到楼阁下面,更有人手中捧着硫磺、白磷等引火之物,看那架势他们分明是要火焚楼阁。白宽一下子明白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对方设计了这样一个圈套就是要将反清的志士一网打尽! 白宽目眦尽裂,他向最近的一个拳勇奔去,掌心凝成一道罡气直冲对方面门。然而罡气甫从掌心奔涌而出他手厥阴心包络经脉却是一阵绞痛,气机竟然难以为继,这时面前突然多出一人,剑指横出挡住了他。白宽一看,这人居然是赵神武,他顿时醒悟赵神武也是此事的参与者,开口骂道:“赵神武,你在酒中给我们下了什么?”赵神武笑嘻嘻地道:“给你们加了一味好东西,闹海金蟾万俟大师自配的锥心散,它无色无味,用银筷子也试不出来,不过却能毁掉你的心脉,让你再难施运术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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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白宽怒道:“赵神武,好歹你也是发过誓要灭洋的,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们?”赵神武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谁叫你们灭洋会这拨人尽想着对抗朝廷,专和官府作对。告诉你吧,我们现在都是跟着饶大人干的,过一阵子便要带着拳勇入京勤王!”白宽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拼力提起了一口气,合身向赵神武扑去。赵神武身子一侧伸脚一绊,白宽便栽在了地上。赵神武脚踩着他脑袋喝骂道:“今天便是你的毙命之期!”陈机看到白宽受制,发了狂似地前来相救,但他喝下的锥心散更多,只不过稍运玄功,口中便鲜血狂喷,摇摇晃晃地直不起身来。 “喂,赵神武,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楼阁前走来一个人,一掌击翻陈机,冲赵神武大喝道。此人面容丑陋,却正是鬼面判官唐中槐。白宽强自撑起脑袋,却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听到有无数杂沓的脚步在来回奔走。赵神武道:“白大师兄,对不住了!”说着单手重重击在他的后心上。他这次将真火运到了十成,白宽只感觉热浪逼人,全身都在瞬间灼痛不已。他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只是能听到赵神武在喊着拳勇添柴加火,那火苗如蝴蝶一样翩翩飞舞,逐渐在楼阁上连成了一道道火龙,白宽口中梦呓似地低叫一声,终于不动了。 就在白宽他们被诱骗到泠水溪的时候,龙眠谷内的灭洋会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剧变,一队头缠红巾的拳勇忽然闯入了安静的谷中,并且将出口都牢牢封住。灭洋会中的人稍有反抗立时便被他们格杀。很多灭洋会的弟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赶到了上次集会的空地上,他们看到外来的拳勇已经遍布空地的各处要隘,对方一个个手持利刃,将明晃晃的刃口对准了他们。有个领头模样的人站到了台子上,冲台下大声吼着:“弟兄们,你们的大师兄白宽在去泠水溪的路上被洋人所杀,咱们现在便去杀了洋人,给大师兄报仇!” |
(正文) 灭洋会的人自然不是傻子,有些人瞧到对方蛮横无理地屠戮会中弟子便已隐隐猜到来的人并非好心,所以反驳道:“你说我们大师兄被洋人所杀,证据何在?还有如果你真是帮我们的话,为什么又要杀我们会中的弟兄呢?”他刚刚问完冷不丁已有两人按住他的肩膀,后头有人拿刀照着他颈项便砍了下去,刀光一闪人头落地,一股鲜血溅出老高,他连头都没来得及扭过来便已魂归幽冥。 台上的汉子得意地叫嚣着:“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愿意跟从我们的,站到左边来,不愿意的,到右边去!”灭洋会中的骨干大部分都已葬身火海,余下的人眼见这拨来路不明的人大开杀戒,众人相互望了望,大多数人都站到了左边,只有少数几个人留在了原地。台上的汉子冷冷地瞧着他们:“你们站在那里不动,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几个灭洋会的拳勇说道:“我们要等拳会中出去的弟兄回来问个明白。”对方说道:“他们全都死了,你们也等不到他们回来了。如果还想继续活,就站到左边,如果不想活的话,那么现在就成全你们!” 这几个拳勇相互看了看,有人大声喊道:“大师兄肯定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咱们和他拼了!”他们几个人揎拳撸袖,向着台子冲来。但对方反应更快,几十个手持利刃的汉子团团围住他们,如饿虎扑食一样地杀到他们中间,顷刻便已将他们屠戮殆尽。台上的汉子呵呵大笑:“既然已经归顺,那咱们现在就去真定府!”此时灭洋会剩下的人都已被吓破了胆子,再无人敢出声反对,在对方的威胁之下,剩余的人都被裹挟着离开了龙眠谷。 不仅灭洋会遭遇了这样的事,其他亲近孙我雄的拳社也都遭到了灭顶之灾,对方采用的方法都大同小异,先是突然袭击,而后杀人立威,最后将不敢反抗的拳勇强制带走。而等到孙我雄派出去的郑魁、冯罡等人得到准确消息的时候,好多拳社已经人去楼空,再难找寻踪迹了。孙我雄不敢怠慢,赶快来找介阳子讨主意。介阳子这些天都在给冉大宾等人传授用兵方略,突然听到此事也是大吃一惊,正当几人准备坐下来细细谋划的时候,帅玉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仙,师父,出大事了!鸢统领被朝廷摘了顶子,现下不知所踪。朝廷又派了一个叫彭同祖的人接替他!” |
(正文) 众人闻言都傻了眼,鸢统领如果不管拳社这一摊,那么纫兰扣在这里将没有任何意义。彭同祖既然敢在泠水溪设下埋伏屠杀不听话的大师兄,那至少说明他已经理顺了拳社的关系,开始大举动手了。介阳子和孙我雄商量之后,决定立即出发,阻止对方将拳社中人向真定府集中。另外介阳子本人准备擒贼擒王,直接抓到彭同祖扭转乾坤。众人都知道现在千钧系于一发,立刻就都行动起来。将纫兰扣在这里已经没了意义,于是小昌过来给她松绑放她离开。 和纫兰相处日久,小昌他们对纫兰看管得也不是那么严格,除了手脚仍被皇极生象术控制住以外,其他的都没做限制。刚才孙我雄他们争论的时候,纫兰一直竖起耳朵在仔细分辨,她隐隐听到对方提起鸢统领的名字,因此小昌过来她便急急地问小昌:“求求你告诉我,我爹怎么样了?”小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你可以走了。”纫兰愤怒地道:“是不是因为我爹出事了,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才把我放掉?”小昌面现尴尬,但还是解释道:“之前抓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确实是想通过你挽救数十万拳勇,现在事情没办成却将你关了这么多天,实在万分抱歉。”纫兰看着他语无伦次拼命解释的样子,心中涌起了万千感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小昌搓了搓手掌:“确实是情况所迫,希望你不要记恨我。”纫兰本来想大发脾气的,作为千金大小姐,从小至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但看到小昌真诚的表情和黑白分明的瞳仁,她有再多火也发不出来了,只是整理了一下已有些蓬乱的头发,转回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小昌忽然从后面喊住了她,并从怀中摸出些散碎银两放到她手中:“这些你留着在路上花吧。”纫兰知道这世道离了钱万万不行,便也没做推辞,将钱珍而重之地收好,冲小昌微微颔首算是道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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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昌望着纫兰的身影消失在了繁茂的树林之中,心下也是空落落的。自从拜入三清观师汲门下,他就找不到可以玩耍的伙伴了,纫兰还是近几年来他首次接触的年龄相差不大的人。尽管双方互为敌对,但小昌这些天来已经习惯了和他斗口,他发现这个丫头固然有骄矜的大小姐脾气,但更多地表显现出的是心智未完的稚气,想来她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别人侍候已成了习惯,这才让她表现出了这样的秉性。不过纫兰本心不坏,心思也不甚复杂,这让小昌反而感觉她有些可爱。但小昌可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因为介阳子已经在招呼他尽快上路了。 纫兰一个人在树林中踽踽独行,其实是很茫然无措的。保护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爹现在也无迹可寻,她也不知要到哪里,只想先走出这片林子再说。她虽然也跟鸢统领学些粗浅的道法,但究竟不算太精,也看不懂山川理路,费了好大周折才转了出来。眼前却是一个偏僻小镇,镇上只有一个门脸破烂的小客栈,那糟朽的招牌上隐约可见“鸿宾”二字。 纫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她走进鸿宾客栈,前面的伙计迎了上来,见是一个年轻女子,只是衣着不甚讲究,倒像是后生穿的,而且颇有一些污损。伙计也吃不准她的来历,问道:“你要住店?”纫兰点点头。伙计不相信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吗?”纫兰翻了个白眼给他:“要你多问!给我来间上房。”说着排出几枚大钱。那伙计吃了一顿抢白却并不生气,笑嘻嘻地收了钱引她到后面:“上房有,就在这边,你看看。”纫兰一看这所谓的上房又湿又潮,泛着一股霉味,床上甚至有两只潮虫在蠕蠕而动,内心十分抗拒,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晚上,到底比过去住的石洞和草屋要好上一些,便也点了点头。那伙计还要多嘴多舌地问东问西,她却拉长了脸,将伙计赶出门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正文) 伙计的脸险险被木门打到,内心暗想这女子好辣的脾气,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他瞧着那紧闭的门扇,蓦地生出一个龌龊的主意,他到后面找到掌柜,一五一十地将这个女子的情况讲了,末了又说道:“我瞧着她还算标致,若是能卖到村里给人家做媳妇,我们也好赚些银子。”掌柜的吓了一跳:“我们客栈开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是本分经营,你昏了头啦,居然敢做这种事?”那伙计道:“掌柜的,休说小人没见识,你看她头发都快结成绺了,身上穿着件男人衣服,不像是有根基的,说不定就是从哪个地方逃出来的。我们给她找个人家,让她有个安生日子过,也是做了件有功德的事哩。” 掌柜的斥道:“你个糊涂虫净干这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好好去前面歇着吧。”伙计却不死心:“您不干那我可自己干了,到时候银子全落我手里,你不能眼馋!”掌柜的一听这话不干了:“你在我这办坏事传扬出去可是坏的我的名头。你要干我不反对,银子至少分我一半。”伙计道:“您当是贩牲口哪?这活可不好干,最多只能分三成,不能再多了。”掌柜一抬手:“三成就三成!不过你小子要是惹出事来我可不饶你啊!”伙计讪笑着:“您就瞧好吧。”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分,这伙计拿黑布罩住了脸,蹑手蹑脚地向纫兰住的房间靠了过来。他在这小小的客栈中已经呆了好几年,脚下的每一块地方都了如指掌,因此几乎没有声息地就来到了卧房门口。侧耳听听,里面毫无动静,想是这女子已经睡熟。他把手放在木头做的门板上,试探性地向内推了推,木门却从里面插上了。这伙计诡秘地笑了笑,还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下唇,将门用力向内按着,这门便和门框闪出了一道缝隙。他将两根手指楔入缝隙,手持门闩慢慢向上一挑,这门也就应手而开。而门闩早已被他拿在手中,一点儿动静也没发出。他悄悄地向木床迈了过去,黑暗中隐隐可以看到床上有一团黑影一动不动,估计她还在酣梦中沉睡未醒。 |
(正文) 哪知他走到床前尚未有所动作,床上的黑影却一跃而起,奇快无比地扯住他的领子向前一带,这倒霉的伙计身不由己地便扑在了床上。接着他只感觉两胁同时一麻,胳膊也动弹不了了,腿也没劲了,一下子就瘫在那里。而后对方抡起客栈的枕头,没头没脑地胡乱打来。客栈为了省心省力,枕头都是先用木头钉成个凹字形,再在上面绷一块皮子,这木头实实在在地砸在身上,疼得他吱哇乱叫。可对方兀自不停手,一下比一下砸得重。他不由杀猪一样地大叫:“姑奶奶,饶命啊!” 这伙计的喊叫吵醒了其他住店的客人,也将后院的掌柜给惊起来了,众人掌上油灯,一齐来到屋中,一看这伙计被打得额头流血,正在地上瑟缩成一团,而那个女子横眉怒目,抡着枕头还在狠砸。掌柜心中暗骂这伙计办事不牢靠闯出了祸事,脸上却赔着笑:“姑娘,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这是怎么啦?”纫兰一指地上的伙计:“你问他吧。”这伙计看到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好意思回答。住在客栈的其他人均想八成这伙计见对方孤身一人想要趁着夜半占些便宜,但反而被对方教训了一顿,无不心中暗笑,掌柜的也猜知众人心思,对众人说道:“我们这伙计可能是想过来添些灯油,没想到闹出误会来啦。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回去安歇吧。” 其他客人都嘁嘁喳喳地议论着各自走了,这时掌柜的才变了脸色,拿脚踢着这伙计:“你还不滚起来,叫人看笑话到什么时候?”那伙计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动不了啦!”掌柜的看到纫兰在旁抱臂站立,情知是她做了手脚,连忙赔笑道:“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这等腌臜泼才一般见识,把他放了吧!”纫兰怒道:“放了?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地钻进来,骇了我一大跳,我要到官府首告,让他到大牢里尝尝苦滋味!”掌柜的见她横眉冷对,也不知其中真假,但他可不想将客栈生意搅了,情急之下取出五两银子递给纫兰:“姑娘,些许银子也不够做什么的,你去买个胭脂水粉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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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纫兰更生气了:“噢,原来你是觉得我丑!”她这些天蓬头垢面,本来就在心中憋着一股气,此刻将火都撒到这掌柜的头上了。掌柜心中暗骂自己多嘴,他将银子往前递了递:“姑娘你愿意买啥就买啥,只是别揪着我们客栈不放了,要不然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啊!”纫兰寒着脸,在这伙计后背拍了一掌,那伙计手脚恢复自由,抱着头狼狈出去了。纫兰对掌柜道:“你也出去吧!这叫你们搅得一宿没睡好!”掌柜赔着小心,给她带上门出去了。 纫兰昨晚上住店时本来有些困意,但因为上房内被褥潮湿,她迟迟无法入眠,倒让她躲过了这伙计的毒手。此时她虽然将外人都赶了出去,可困意亦早已消散,她哪能睡得着?便在房中枯坐到天明,次日天亮后继续赶路。因为肚中饥饿,她便去粥摊上买了碗稀粥就着咸菜慢慢吃喝。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晚上她这么一闹腾,店里的客人都轰动了,到她出来的时候已有不少人知道了。镇上的闲人们本就无事,看她在那儿坐着就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纫兰察觉到他们正盯着自己,猛地扭回头来狠狠剜了他们一眼,这群人才暂时闭上了嘴巴。但等她回过头去,他们又窃窃私语起来。纫兰气得紧喝了几口粥,撂下碗筷就走了,那些人却兀自在背后呶呶不休。 庆源府这一带拳社已经遍布乡野,各地都有不少或明或暗的拳社,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专门游走在各地打探消息为拳社行动张本。纫兰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将欲行不轨的客栈伙计打了乃是一件奇闻,很快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万俟永的耳朵里。万俟永本来正在真定组织各地拳社会合,听说这件事之后,觉得这姑娘无论是年龄相貌都与鸢统领的女儿符合,他便委派了两个亲信属下前来看看,最好是能把他带回来。这两个人一个叫古立松,一个叫黄开智,也算是万俟永手下的得力干将,两个人想抓一个年轻姑娘还不轻松?因此痛痛快快地应承了下来。 |
(正文) 纫兰从小镇出来之后,花些银子置办了漂亮衣衫,将原来的破烂衣服扔掉,又着力打扮了一番,倒也焕然一新。她一路打听鸢统领的消息,盼望着能找到爹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者旧部中人,但鸢统领一向行事隐秘,外人罕有得知。将鸢统领捉拿进京是饶田丰亲自指挥的,普通人就更不知道了。纫兰在这一带兜兜转转了两三天,竟是一无所获。来到庆源府城后,她忽而想起爹平时最爱喝湖南祁阳产的红茶,在北方有这个习惯的人很少,或许能从这上面找出些线索。于是她在府城中的茶店打探最近是否有人买过这种茶叶。接连走了两家,却都说这种茶叶太贵了,每年产量又很少,店里从来不卖。 纫兰失望地走出茶店,忽见街对面有两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紧盯着茶店门口,见她出来慌忙躲到了檐下的阴影里,她暗暗起了疑心,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又进到另外一家茶店里,照例询问了祁门红茶的情况后,偷眼透过雕花窗扃向外一瞅,刚才那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正在外面往里面瞅呢,显而易见这两人不怀好意。纫兰有心出手教训他们一番,但市集上往来之人众多,若是施用术法多有不便,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问那茶店的掌柜:“此处可有后门?”掌柜的道:“有,就从这面拐出去便是。”纫兰谢过掌柜,径直从这后门溜了出去。 门外的古立松和黄开智左等右等不见目标出来,两个人一咬牙进店询问,才知道人家早就从后门走了。黄开智低声埋怨道:“坏了,可能刚才把人给惊了。”古立松却不这样认为,他嘀咕着:“也许是这丫头别出心裁呢。”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追。他们拐到后门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这时黄开智忽然道:“嘿,那不就在前面吗?”古立松一看果然,两个人急忙脚不沾地的跟了过去。眼见这丫头在城里左兜右转,一会儿买个炸糕,一会儿又买个头绳,还跟那摊主不住地讨价还价,两个人都是苦不堪言,但也只能强打精神跟着。 |
(正文) 转眼已快到中午,这丫头却又出了西街,拐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后头跟着的两个人鼻中嗅到一股臭味,情知这里乃是一个旱厕。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情况,就在外头干等。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没出来,黄开智说道:“别想刚才那样又溜了,干脆咱们绕到后面去看看吧。”这旱厕后面是一个粪池,上面盖了几块木板。黄开智和古立松小心翼翼地站到粪池边上,抻长了脖子向前张望,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厉喝:“喂,你们看什么呢?”两人大吃一惊,齐齐扭头回望,就在这时他们忽觉脚下一滑,再也立足不定,低头去看地上不知何时现出一层薄冰。两个人虽然有些本事,但因变起顷刻,他们收势不住,一前一后地跌入了粪池之中,溅起了老大一片粪汤。纫兰站在岸上,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兀自挣扎的家伙,头也不回地走了。 古立松和黄开智好不容易才从粪池里挣扎出来,两个人衣服领子和头发上都是蛆虫,那样子别提有多恶心了。他们深觉丢脸,人也没法继续追了,狼狈不堪地回来见万俟永。万俟永将这两个笨蛋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他也从这两人口中确定了此人正是鸢统领的女儿,于是他将手头的事委托给了海崇韬和陆梦楫,亲自从真定跑到了庆源。因为纫兰比较光鲜,他们很快便又找到了纫兰,这次万俟永没给她任何机会,直接用八门驭龙索将她捆回了真定。一路上万俟永想方设法从纫兰嘴里套问鸢统领的情况,但纫兰早都认定他们是陷害自己父亲的敌人,一直也是闭口不言。万俟永无奈,在真定找了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将纫兰囚禁起来,又让古立松、黄开智好生把守。这两人在纫兰手中吃了大亏,心里恨不能把她杀了泄愤,只是万俟永下了严令才不敢胡乱动作,但他们却将纫兰死死地捆在柱子上,再不容她逃脱。 二十五、设伏 万俟永虽然擒获了纫兰,但几日来他的心情却并未好转。他原拟将南面几府的拳勇都集中到真定府再行北上,然后最近却接二连三地得到消息,各地拳社都遭到不明身份人物的阻挠和破坏,前来参与破坏的人并不多,往往只有两三个,但他们专挑万俟永派去的大师兄落单时动手,将这些人杀掉之后鼓动拳社中人造反。其实很多参加拳社的老百姓并不清楚反清与否的区别,再加上这段日子风云变幻,外界谣传不一而足,所以万俟永尽管计划周详,但到了约定的日子真正到真定府集会的拳勇寥寥无几。彭同祖虽说仅是虚领职务,但也数次询问拳社的动向,万俟永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就只能编造理由推脱。如此一来并非久计,他决定将手下的得力干将都找过来商量处理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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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待这些人都聚到真定府衙时已是张灯时分,万俟永命人点上两根牛油蜡烛,众人围坐在蜡烛旁边各抒己见。万俟永先皱着眉将基本情况说了一遍,唐中槐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走,甚至还参与了泠水溪的设局,他说道:“从手法上看,我觉得像是南五路拳社中人的手法,他们一贯愿意做这种鸡零狗碎的勾当,杀掉我们派去的大师兄继而煽动下面的拳勇。”万俟永打断他的话:“知不知道对方领头的是谁?”唐中槐道:“我听说背后指挥的便是孙我雄,还有太玄神也一直在里面掺合。”万俟永叫道:“又是他们?看样子不解决他们拳勇绝难北上。” 陆梦楫一向主意甚多,他说道:“太玄神纵然本领高强,但他并不认得几个拳社中的大师兄,反倒是孙我雄率领南五路拳社的大师兄过来,他们对本地拳社十分了解,这些人才是我们行动的真正绊脚石,要想实现大计,必须将这些人彻底挪开。”海崇韬道:“他们今天攻击这个拳社,明天袭击那个拳社,如果跟着他们在后头布防那肯定疲于奔命,不如我们主动选出几个拳社诱使他们上钩,最好能将孙我雄除掉,这样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万俟永大感兴趣,余人也是纷纷附和。有人问道:“那究竟选哪个拳社合适呢?”海崇韬道:“在我想来,值得孙我雄出面的拳社规模肯定不会小,因此所选的拳社规模肯定要大,怎么着也得有个千儿八百的人;拳社必须咱们的人占优势,这样孙我雄他们才会觉得控制不住局面而急于上钩;还有周边的环境比较乱,孙我雄认为自己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一点便宜占不着。”万俟永击掌称叹:“果然不愧是海兄,拒举都说到了点子上,现在这么一盘算,南宫的北拳会和束鹿的大枪队都符合这几条。南宫的北拳会目前有五个宗支,分布在南面的几个乡镇数十个村屯,宗支内部还彼此不合,相互斗来斗去,不过我们在那里的大师兄惠五福还算得力的硬人,目前指挥起来没啥大问题,下面的人基本也都听。大枪队人要少一些,我们派去的人也弱一点。所以比较起来,我倒是宁愿在北拳会设伏,大家看如何?” |
(正文) 万俟永已经取代鸢统领成了这一片拳社的最高头领,他的话就算不是圣旨,但下面的人也照样奉若神明,因此话音一落在座的各位大师兄都是纷纷附和,万俟永又和众人商量了细节,便决心动手引孙我雄上当了。 孙我雄自从得了泠水溪的消息后,忙得几乎脚后跟倒打后脑勺,今天到东明天又往西,连带着他带来的南五路拳社中人也跟着东跑西颠。不过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总算将其中部分拳社安定下来了,有些拳社就算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及时赶到真定府为万俟永摇旗呐喊。 孙我雄刚想喘口气歇歇的时候,有人报说南宫县的北拳会最近要秘密集会,响应万俟永的召唤,前来真定府与其他诸路拳勇会合。孙我雄在当地布有多处眼线,各处眼线都如此说,他闻言顿时着急起来,聚合郑魁、冯罡、褚闲等一大批人风风火火地赶往南宫,和先期派到当地的拳勇会合。这些人告诉孙我雄,说这五个宗支各有自己的首领,现在基本也都被惠五福降服,只听惠五福一个人的,而且惠五福还网罗了一大批市井流氓、闲汉光棍供其驱使。这些人同样在北拳会中占据了要位,旁人轻易撼动不得。这样的情况却让孙我雄等人犯了难,北拳会势力大炽,是有可能决定双方力量对比的重要拳社,一定要想办法抓在自己手里,然而惠五福的这批手下往往成群结队,并不容易寻找机会。而单独对付其中一个人不仅起不了什么效果,还有可能惊动其他人,最后反而得不偿失,要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瞅准机会一网打尽。然而五个宗支分布在各个乡村,彼此都有一定距离,而且他们中间原本就有些隔阂,如果不是惠五福号召,他们轻易也不会聚到一起。孙我雄等人商议后认为,既然北拳会有到真定府响应万俟永的意思,那么就一定会动员手下各个宗支,这时各个宗支的首领聚在一起,正好把他们堵个正着。 |
(正文) 事实证明孙我雄他们估计得没错,过了两天潜伏在北拳会的拳勇传来消息,惠五福将在朔日戌正在庙台村灶神庙商讨大计。孙我雄的到消息大喜过望,他将郑魁等人都召集起来,对他们说道:“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如果能趁此时机铲除惠五福等人,北拳会将尽数归于我们掌握。不过这么重要的集会惠五福必然也是防范森严。你们看,灶神庙东边是泥井河,这河水有七八丈宽,本身又浑浊不堪,敌人必定防备不严,冯罡,你带几个弟兄泅渡过河,从后面直插灶神庙。郑魁跟我一路,咱们带领大拨人马从南面大路上行进,直捣灶神庙清除敌人的主力。灶神庙西边是溜平地,褚闲你带几个弟兄在这儿相机行事,与我们胡成犄角之势。”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出形势,众人见状都是频频点头。 孙我雄等人暗中宣传反清,亦在当地拳社中有不小的影响。接下来的几天中,接到消息的拳勇分头在暗中做准备,有的磨快了刀枪,有的则勘查好了进退路线,还有些人在拳勇中故布疑阵,迷惑敌人沿着既定计划集会。几日下来孙我雄等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在朔日傍晚按照前些日子商量的,三路人马都分头迂回到了指定地点。 这天晚上无星无月,四周显得格外静寂,众人怕惊扰到敌人都不敢交谈,一路只闻沙沙的脚步声蜿蜒而来。孙我雄走到距离灶神庙两里多地时止住了脚步,再往前走便是一大片刚刚收割过的麦地,一眼望去无遮无拦的,很容易便被对方发现,他决定在这儿等待正时辰的到来。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灶神庙前面的牌坊和庙宇前半部分的主殿,黑魆魆的宛如踞蹲在远方的怪兽,颇有几分阴森可怖。过不多大一会儿,灶神庙附近开始有火把在晃动,庙里也有隐隐约约的火光传出,孙我雄心头一喜,暗想惠五福果然在这儿。他强按下激动的心情,同时又止住了跟在后面的拳勇们的低声议论,准备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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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等了约有一刻钟上下,灶神庙外的火把少了许多,大部分都进到庙里了,只剩两三支火把还在牌坊外面的柱子上绑着,火光中隐约可见两个拳勇站在牌坊下把守,他们肃然挺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孙我雄觉得时机到来,低吼了一声:“上!”说罢当先冲了出去。他施展开自身独具的精妙步法,只眨眼间便已蹿出了数十丈,普通拳勇没他那个本事,但也在麦地之中大步跟随。众人哗啦啦地跑到牌坊前,孙我雄赤符八节一挥,那几支火把应手而灭,而同时他手指弹出两颗穿心钉,银光闪闪直奔那守门两名拳勇的咽喉而去。他对自己的本领十分自信,料想这两名拳勇必定瞬间死于非命,因此脚步绝不停留,直接抢入灶神庙中来。 灶神庙中灯火通明,庙中摆了一张长条案子,主位上坐着一个红脸膛汉子,见他闯进来低叱了一声,似乎颇为吃惊。孙我行并未见过惠五福,但见这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料想他便是这里的大师兄,赤符八节幻成一道红光,向着这人当头罩下。哪知这红脸膛汉子不闪不避,右手忽地探出,手中竟然多了一面人皮鼗鼓,天幻魔音飘然而至,刹那将赤符八节的凌厉招数化于无形。孙我雄瞧出这人皮鼗鼓竟是唐中槐的成名法宝,不由一愕。就在这时,两旁原本坐着的两个人齐齐站立,各施一掌拍在他后背上,将他直掼了出去。孙我雄一口真气没提上来,登时口中狂喷鲜血。这三个人各自扯下了脸上的面具,原来他们竟然就是冀北三魔! 而此时郑魁也在外面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门口这两个是稻草人!”听到他的叫喊,冀北三魔齐齐狂笑出声,孙我雄这才知道上了大当,强忍身上的疼痛飞身向外疾退,冀北三魔哪里肯舍,紧跟着追了出来。孙我雄看到外面火光通明,敌人如潮水一样涌来,将他带来的拳勇都包围在内。郑魁等人虽然奋力拼杀,但敌人实在太多,杀了一重又来一重,他们厮杀片刻,竟然连一丈也没有迈出去。孙我雄原本术法不弱,但此时面对的是冀北三魔的围攻,他又受伤在先,只数招间便大落下风。 |
(正文) 不仅孙我雄这一路遇到了麻烦,冯罡和褚闲也没好到哪里。他们看不到灶神庙正面的情况,便按着约定时间分头出发。冯罡率领一拨人马口衔芦苇杆悄悄泅渡过泥井河,这河中果真如孙我雄所言,并没一丝一毫的防备,他们轻而易举地来到对岸,听见南面传来大拨人马踩踏麦田的声响,料定孙我雄已经行动,于是带人向灶神庙后面杀了出来。刚刚冲出没有几步,面前的野草丛哗啦啦响成一片,一队早已伏好的挠钩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队人手中的挠钩神出鬼没,专向人的下三路攻击,冯罡带的人腿上未做防护,不少人被挠钩抓得皮开肉绽惨叫不迭,而就在同时侧旁又冒出了十来个舞着大刀的汉子,他们趁冯罡等人阵型混乱丧失斗志的关头大开杀戒,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冯罡身旁的弟兄顷刻就被砍翻了两三个,他手舞双刀挺身而出,使开来好似雪片一般纷纷而落,刀锋的光芒耀亮了一方暗夜。他的名字虽然取自天罡星,刀法却是天伤星行者武松一脉的传授,每一击都伴着凄冷凌厉的破空之声,辅以玉环步鸳鸯脚,颇有当年武二郎的风范。冯罡拼力敌住了对方三个头目的连环攻击,但手下的弟兄们却是节节败退,危急时刻他想到了泥井河,便叫道:“快,过河去!”众人先后退走,他作为头领殿在最后。一路上且走且战来到了河边,眼看着已有己方弟兄下了水向对岸游去。 哪知这时水面却突然翻起一道帷幕似的水浪,这水浪几有两层楼阁高矮,那些在河中的兄弟都被水浪打得高高飞起,落下之时又被卷入了一个个大小相嵌的漩涡。但听水浪之中惨叫不绝,无数断肢先后从浪中迸出。虽然在暗夜之中,但借着庙南面的火把却依然能见到浊浪已被大朵大朵盛开的血花染成了一片猩红!那些跟随冯罡而来的拳勇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已魂归幽冥。 浊浪翻滚了两下渐渐平息,这时水中才冉冉冒出一个个头矮小的汉子来,他双手各捏剑诀,口中衔着一柄青蓝色的短匕,竟然便是闹海金蟾万俟永。他当年得此绰号本就因为自身水性了得,埋伏在这里是真正的人尽其才,只一招便已将泅入水中的拳勇斩杀殆尽。岸上的冯罡眼睛都红了,他左手刀向外一磕,挡住左边一记力劈华山,右手刀顺势一抹,便已将此人的头颅砍下,他踩着对方的尸体,轻飘飘地跃出丈许,径直砍向水中的万俟永。 |
(正文) “小子休得猖狂!”万俟永低喝一声,一指冯罡面前的大地,土石之中白烟横生,一道金绳灿灿生辉,径直向他腰间卷来。冯罡腰间一紧,一下子便被凌空抛了起来。万俟永脑袋一偏,那柄短匕化作一道青光,从冯罡背后贯进去直透前胸,冯罡身体顷刻便现出一个恐怖的血洞,他无力地在空中扭了两下,弃了双刀一头栽在地上不动了。万俟永用什么手法格毙对手,却是谁也没有看清。 从西面杀过来的褚闲也遭到了伏击,他带着几十个拳勇伏在西边的空地上,等到约定时刻也一股脑地杀了出来。孙我雄将他放在这里元只是让他做个策应,但褚闲恃着自己在当地拳勇中人缘好面子大,特意多召集了些人马,事前摩拳擦掌地准备多杀几个敌人,好能压过郑魁他们一头,因此妄想夺取头功的他冲得最猛,几个大步便已跨出去了六七丈。正当他眼盯着灶神庙狂奔时,脚下忽然一陷,整个人都向下坠去。他吃了一惊,单掌向下一按人已向上腾空少许,这才看清脚下原来是一个径约三尺的陷坑,陷坑有一人多深,里面插着很多削尖了的竹竿,这要是跌下去不被穿成刺猬才怪。他一步跨到前面的路面上,额上顿时冷汗直冒,刚叫了一声不好却见己方已有不少人扑通失足落了下去。但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十多位弟兄还没见到敌人就已进了陷坑。 而就在同时,对面草丛中冒出了一队人,他们对着毫无遮拦的褚闲等人双手连扬,刹那袖箭、梅花镖、铁蒺藜、飞蝗石漫天飞舞,后头仍然站立的弟兄纷纷中招,被这些暗器无情击中。褚闲大怒,抡起流星锤就杀了过去,他的锤重有三十六斤,外形似一个圆滚滚的西瓜,与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相连。但听流星锤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迎面两个敌人连人带兵刃都被直接撞飞,两人在空中哀嚎一声,便如沙包一样坠在地上没了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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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褚闲更不迟疑,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对面的敌人当者辟易,无不被砸得骨断筋折,顷刻间惨叫着倒了一大片。火把映照下的褚闲神威凛凛,站在那里宛如金刚力士。见他如此悍勇,后头跟过来的拳勇也稳住了阵脚,除了掉进陷坑和被暗器伤得不能动的,其余的人都跟在他身边奋力厮杀。 褚闲舍生忘死地高呼酣斗,将敌人队中几位高手全都引了过来,他们手持各式兵器将褚闲围在当中,褚闲的流星锤固然势重力沉,但敌人胜在人数众多,并且巧妙地利用地形优势将他和下属分割开来。褚闲所带的都是普通的农家把式,大多数人兵刃简陋又缺乏铠甲防护,哪里是这帮如狼似虎敌人的对手?他们虽然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一个又一个地在战斗中倒下。渐渐地褚闲身边只剩了五六个人仍在困兽犹斗,却也只能各自为战难以相互援救。而对方这时还抽出人手,将那些受了重伤仍在地上呻吟的拳勇一一斩杀。褚闲看着这些朝夕相随的兄弟死于非命,心中有如刀割,但自己也是分身乏术,只能看着他们惨遭毒手。 就在褚闲心神不宁的时候,后面蹿过来一个敌人,手持厚背斫山刀猛地格开了流星锤,以刀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后背上。褚闲后心一紧,脊背似乎一下都断了,喉咙中立时泛起了一片甜腥,他强忍着没让自己把血喷出来,手上却不由自主地缓了一缓。对面的两个敌人瞅见了机会,两支长矛同时扎在了他身上,一中左肩一中右腿,褚闲惨嚎一声,流星锤奋力兜转,将这两支长矛都格开了,铁锤重重击在其中一人的前心,那人仿佛纸糊的一般胸口凹进了一大块,伴着一声骇人的骨裂死在当场。 褚闲受伤也自不轻,他瞠目直视对手,脚下晃了晃勉强站定,左臂却软软地垂下去再也无法抡动流星锤。对方几个人原本战战兢兢,但见他受伤极重复又围拢过来,褚闲大吼一声,单臂抡动流星锤以泰山压顶之势砸碎了其中一人脑壳,然而敌人几般兵器却全都砍在他身上,他血流遍身,仰天大叫一声气绝身亡。而他所带领的拳勇一个也没逃出去,都被当场诛杀。 |
(正文) 就在另外两路援军全军覆灭的当口,孙我雄也已到了危险境地,冀北三魔倾巢而动,三人互成犄角将他围在当中。海崇韬招式狠辣,陆梦楫繁复多变,唐中槐无隙不入,孙我雄纵使展开了赤符八节也依然难以抵挡,眼见得他接连遇险,亲近的拳社弟子纷纷来救,但他们本领差得太远,海崇韬等人全然不当回事,只随手施为便将那些人尽数挡在外围。郑魁脸上血迹斑斑,奋力斩杀数名敌人冲到孙我雄身边救援,唐中槐拿着人皮鼗鼓在他耳边只一晃,郑魁登时两眼发直,跟上来的陆梦楫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再在他顶门击了一掌,将他的道基打得粉碎,郑魁双眼一翻死于当场。孙我雄眼见郑魁惨死,心头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海崇韬单掌按着坎离正位抓下,孙我雄举起赤符八节奋力格开,却再难挡住唐中槐的天幻魔音,耳边怪音直入心膂,便像有万千虫蚁噬咬,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晕倒。 这时外围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一彪人马从南面大张旗鼓地杀了过来。为首一位老者手持拐杖,周身遍布九曜华彩,无人能够抵挡他的一招半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边的人便如火羽一般纷纷而落,自动清出了一大片地面。孙我雄见到他又惊又喜,叫道:“上仙来了!”介阳子身后还跟着小昌、帅玉虎等人,这些人都是生力军,气势上压过海崇韬率领的 拳勇一筹,很快便从外围直杀到灶神庙前。原来介阳子算到了孙我雄有难才急急赶来,恰好和不放心师父的帅玉虎相遇,双方合在一处,刚好赶在孙我雄危险时杀到灶神庙。 海崇韬等人都是介阳子的手下败将,见状舍下孙我雄来斗介阳子。介阳子千机策一划,先迫退了海崇韬和唐中槐,陆梦楫双掌幻出万千气象,奋力抵挡介阳子,但千机策中宫直捣,陆梦楫掌心一震,幻式尽数被破,他胸口顿时仿佛被大石重重击了一下,慌忙一个跟头倒纵出去数尺,复又提运真气站定。帅玉虎抢上前扶起了孙我雄,问道:“师父,你没事吧?”孙我雄揩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悻悻地道:“我没事,只是今天遭了小人的算计。” |
(正文) 海崇韬自知集合兄弟三人之力也未必能拿得下介阳子,他愤愤然说道:“介阳子,原来又是你!你多次阻挠我们的大事,究竟意欲何为?”介阳子道:“尔等视拳民性命如草芥,如今这场祸事不知有多少人将颠沛流离死于非命,难道就能如此无动于衷吗?”陆梦楫、唐中槐二人大声叫道:“太玄神,你这么说可就没道理了,汤武应天顺人,鸣条之战牧野之战难道没有死人?你怎么不说他们视万民性命如无物呢?”介阳子叹道:“你们不识顺逆,真是螳臂当车!今日多造杀孽,将来必有后报!” “太玄神,。你这话未免说得太大了吧?”远远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众人一看,闹海金蟾万俟永引着一彪人过来了。他刚才在泥井河大开杀戒,如今全身上下都已被鲜血洇成了暗红色,衣角上仍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血珠。他虽然是个高仅四尺的矮子,但此时眸中精光四射,宛似被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附体,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他虽然早就听过介阳子的大名,但并不了解他的真实本领,是以有恃无恐。 小昌一见这是上次被自己捉弄过的矮子,叫道:“哪里来的矬子,上次在林子里睡得还香吧?”万俟永水泡眼一下子瞪圆了:“原来上次是你这娃娃动的手脚,今天定然饶不得你!”小昌哪肯和他啰嗦,双掌化出一个夔牛印直奔闹海金蟾而来。万俟永一拍顶门,额前天目穴忽而张开,内中隐隐现出一面金幡。那金幡对着夔牛印只一招,夔牛印便归于无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没等小昌反应过来,他掷出了那柄幽蓝色的短匕,小昌慌忙用垂列天象抵御。但听铮地一声炸响,小昌斜斜向后跃出数步,胸口宛似被火烙过一般热辣辣地难受,而那短匕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依旧归于万俟永的指间。万俟永怪叫一声,白烟从大地之中喷涌而出,白眼中无数金绳同时向在场的众人卷来,有如金蛇狂舞,这是他八门驭龙索的终极招数,便是有千百敌人他也能从容争得先机。见他已动上了手,冀北三魔等人也不犹疑,三人同时施展绝技加入了战团。 |
辛丑日,连载第九十八日,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
(正文) 介阳子千机策向外平平推出,白烟之中荡起粼粼细纹,就像平静的水面被人掷入了一颗石子,而后八门驭龙索互相缠绕聚成一团,并且在千机策的催动下越缠越紧,好似缠绕的麻线一般,万俟永的招数落了空。介阳子一方已有多人受伤,敌人又遍布四面八方,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只能且战且走。敌人虽然步步紧逼,但介阳子的本领实在太高,再加上小昌等人从旁掠阵,他们终究没能占到太大便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介阳子他们冲出重围离开了。 等他们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孙我雄眼望着介阳子,脸色灰败得像是经霜的秋草:“上仙啊,这一下可全毁了!郑魁、褚闲、冯罡都是跟从我多年的大师兄,他们在南五路既有威信也能撑得起事,没想到这一次敌人有意设伏,他们全都不幸殒命了!他们这一走,原先接手的那些拳社无人打理,肯定又要被敌人拉过去了!”说着他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介阳子从耳后取下小葫芦,给他灌了两口自己酿的琼浆仙药,又将掌心对准了泥丸宫替他梳理了一下血瘀的经脉,孙我雄脸色才稍好了一些,不过仍是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来。帅玉虎、段勇、石雄等人同样面如死灰,这一次打击对大家来说前所未有,而从四面八方纠合的拳勇精锐更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 介阳子扫视了众人一眼,幽幽叹道:“虽然遭遇小挫,但阻止拳社北上的事不能拖延。这样吧,玉虎你照顾你师父,其他各位兄弟还是分头去联络其他拳社的人,能阻止他们最好,不能阻止也要将拳社中的人拉出来一部分,削弱他们的力量。我和小昌打算寻找彭同祖,毕竟他才是此事的关键。”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众人看到他从容镇定的样子都是心下稍安。小昌想起了亲爹吴孝全教他的对联,忍不住出声念了出来:“苦心人天不负,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志者事竟成,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是本朝秀才蒲松龄所撰,小昌详细地解释了其中涉及的两个典故,这些拳勇听明白了,段勇一拍胸脯大声道:“天塌下来有矬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既然已经趟了这条道了,咱们就要走到底!”石雄也紧接着表态:“段老哥说得不错,现在已经骑上虎背了,要从半道下来那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就得和他们继续干!”在他们的带动下其他人的热情也调动起来了,大家不顾疲惫又纷纷投入到新的对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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