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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37页] |
| 作者:蛇从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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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大亮,战役结束了,可是杀戮并没有停止。干护意识到了危险,想带着亭民离开。不过他已经错失了机会,一个匪军的军士策马奔跑到了沙亭亭民所在的山丘上,高声说:“灭西将军要见你们头领。” 干护走上前,表明身份。 军士不再啰嗦,让干护上马跟随他进入凤郡。干护只能听从,回头看了看陈旸,示意如果有变,让陈旸带着沙亭百姓逃跑。陈旸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这个可能。 干护叹口气,沙亭三百多人的性命,仍旧在他人的手掌之中,只是从凤郡姜璇玑的手里转到了匪军的那个灭西将军手上。 干护到了残破的南城门内,看见女墙里凤郡守军的尸体遍地都是,身上都插满了羽箭,这些本是他们最初射向匪军的羽箭,现在都回到了他们的身上。干护下马,在传令官的带领下,走向内城的城墙阶梯。走到了城门之上的时候,他看见了灭西将军。 他本来以为灭西将军会是一个勇猛凶恶的大汉,可是见到却是一个脸色惨白的书生,书生的面孔很奇怪,原因是鼻梁是焦黄色,与脸皮十分的不符。 干护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比这个方士地位更高的将领,知道他就是这个匪军的头领灭西将军。 而不可一世的姜璇玑和蒯茧,已经被绑缚在干护身前的地方,跪在地上。姜璇玑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干护看见他的眼神茫然,不知道在临死之前,在想些什么。 干护镇定自己的心神,向这个灭西将军鞠了一躬,“定威郡沙亭百姓,举亭迁徙到南方巫郡,望将军放行。” “你走不到巫郡,”灭西将军说,“路途遥远,路上不太平。” 干护低头,心里不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匪军四天攻打凤郡城池的凶悍,还真的以为他在好意提醒沙亭的百姓的安危。 “黄化吉,”姜璇玑虽然跪着,语气还算镇定,“长安和定威郡的马上就会得到军情,援军十天内必将到达凤郡,你现在投降,我还能替你求情。” 干护看了看姜璇玑,觉得这个郡守骨气虽然是有的,只是分辨不了自己的处境。这个叫黄化吉的匪首,已经造反杀了凤郡的守军,这种罪行,怎么可能由他来求情豁免。更何况,匪军这些亡命之徒,根本就没有留守凤郡的意图。不过,姜璇玑还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黄化吉没有理会姜璇玑,而是问干护:“你去巫郡,一路上都是这种欺凌百姓和流民的郡守官员,如果不是我击败凤郡守军,你和沙亭百姓,能逃过姜璇玑的毒手吗?” 看来黄化吉在攻城之前,早就对沙亭和凤郡的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干护只是想不出来,黄化吉派出了什么细作,接近了沙亭亭民和凤郡守军。 “不能。”干护诚实的回答。 “不如沙亭百姓归顺我们义军,一起攻城拔寨,占领雍州。”黄化吉说,“前朝北护军的后代,该恢复到当年的军户身份了。” “沙亭百姓只想平安的耕作。”干护拒绝了黄化吉,“亭民都是农夫。” “我手下军士,”黄化吉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哪一个不是农夫。只是被雍州的各郡官员欺压的狠了,才开始反抗。” 干护无法辩驳,也没有答应。 黄化吉不再劝说,而是走到了姜璇玑面前,一个匪军随从递给黄化吉一柄短刀。黄化吉说:“郡守两年前对我的恩惠,我现在还给你了。”说完左手捏住姜璇玑的鼻子,右手用短刀,慢慢的切割姜璇玑的鼻梁。黄化吉故意延长姜璇玑的痛苦,短刀割的十分缓慢。姜璇玑发出嚎叫,头部晃动。黄化吉手臂展开,把手里姜璇玑的鼻梁示意给城墙下所有的匪军观看。 匪军都发出欢呼。 黄化吉一直看着姜璇玑的声音沙哑嚎叫,身体抽搐,不停的大骂黄化吉:“妖人,妖人,祸乱的妖人……”。 姜璇玑的痛苦,给了黄化吉莫大的喜悦。直到姜璇玑不再发出声音后。黄化吉点头。匪军两个刽子手,将姜璇玑恩在墙头,用朴刀砍下了头颅。而蒯茧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身体抽搐。 黄化吉看见姜璇玑已经受诛,对着干护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折辱凤郡郡守。” “杀就杀了。”干护说,“姜大人贵为郡守,你为什么还要在他死前劓刑。” 黄化吉冷笑了一声,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捏住自己的鼻梁,焦黄的鼻梁被他从脸庞上拉扯下来,干护才看见,黄化吉的脸部正中只剩下两个空空的鼻孔,手里拿着的是檀木制造的假鼻梁而已。 干护不知道黄化吉与姜璇玑之间的具体恩怨,但是很明显,黄化吉一定是受了姜璇玑的劓刑,割掉了鼻梁。 劓刑是大景十分残忍的肉刑,本应该处罚在有罪责的贱民身上。可是干护知道,在雍州这个暗无天日的治下,这个黄化吉当年一定是受了冤屈。 接下来,干护看见黄化吉命令刽子手把姜璇玑的尸体拖倒跟前,黄化吉亲手用短刀将姜璇玑的腹部划开,姜璇玑的内脏显露,干护身体战栗,这个所谓的灭西将军,连尸体都不肯放过,极尽折辱,早已是一个疯狂的杀人恶魔。 黄化吉对着干护说:“你看不惯我的作为,可是我却要告诉你,你们沙亭百姓的性命就系在这个狗官的尸体上。” 干护一时不明白黄化吉的意图,可是接下来,黄化吉的作为,让干护更加惊愕。黄化吉深处枯柴一般的手掌,在姜璇玑无头的尸体里摸索一会,掏出了肝脏。 干护一阵干呕,而城墙上的匪军看着黄化吉,脸色郑重。 黄化吉把血淋淋的肝脏捧在面前,迎着阳光,仔细看了一会。然后对干护说:“沙亭的百姓命不该绝,肝神让我放过你们。” 干护吃惊的看着黄化吉,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还有你,蒯大人。”黄化吉说,“你的性命也留下了。” “将军是要放过我们?”干护还不相信事情来的这么轻松,却有这么诡异,“让我们沙亭百姓离开凤郡。” “肝神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黄化吉把手里的肝脏扔下城墙,语气十分的不甘心“你们走吧。” 然后让匪军解开了蒯茧身上的绳索。干护不再犹豫,立即离开,可是看见蒯茧的身体瘫软,裤子湿漉漉的,发出恶臭,已经是屎尿齐迸,没有力气行走。干护想了想,背起蒯茧,走下城墙。 当干护背着蒯茧走到城墙之下的时候,城头几十个头颅纷纷落下,干护不用看,也知道是匪军把俘虏的凤郡官员全部斩首在城墙之上。 在干护的前方,护城河边,匪军开始用长矛屠杀凤郡的平民大户百姓。这些男性百姓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是另一边的几千名妇女都同时哭嚎起来。 干护背着蒯茧,从匪军屠杀场边走过,不敢看这个血腥残酷的屠戮场面。一直走到了山丘,把蒯茧放下,命令沙亭百姓,“马上启程,向陈仓小道进发,不可迟疑。” 陈旸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匪军真的放过了我们。” “你知道什么门派信奉肝神吗?”干护问陈旸,“我得好好的感谢这个神仙。” “五雷派供奉心肝脾肺肾五个神魄,匪军的谋士是五雷派的术士,既然提起了肝神,那么他应该是用了五雷派的割肝占卜术的卦象,放过了沙亭百姓。”陈旸说,“没想到这个门派首先发难了。” “你在路上仔细跟我说吧。”干护虚弱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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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亭军进入了陈仓道,雍州与汉中之间横亘的连绵秦岭,一直都是中原版图南北之间的一道巨大屏障,也只有凤郡之南的陈仓道能够出入。但是这条道路十分的难行,官道蜿蜒,在群山中曲折,遇到绝壁,就只能在悬崖上开凿孔洞,插入木桩,在木桩之上铺垫木板,木板只有七尺宽,勉强能通过一辆马车。这就是艰险的栈道。 栈道每隔十里不等,就会在悬崖上堆积一部分木材,军队行进中遇到了木板腐坏,就会用这些木材修葺。沙亭的马车本就破烂不堪,并且车宽比中原的马车宽了一尺,无法在栈道上行走。 干护下令,将所有的马车抛弃,亭民背负口粮和细软,剩下的马匹用来驮伤员。然后第一个走上了栈道,带领亭民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 木制的栈道不断的发出崩裂的声音,让刚刚走上去的亭民,心惊胆战。走了一天之后,亭民也就习惯,行走的速度加快。干护一心带领亭民进入汉中,他也担忧那个自称灭西将军的黄化吉,会不会改变主意,追上来屠杀沙亭百姓。 干护让陈旸和蒯茧跟在自己的身边,陈旸的两个儿子与干奢紧随其后。干护很想探明陈旸的真实身份,只是陈旸始终不肯吐露。倒是把五雷派的渊源说了一遍。 现在凤郡的郡薄蒯茧已经能够自己行走,他行走的最快,黄化吉的残暴击垮了他的勇气。蒯茧不止一次的埋怨沙亭的老弱太多,拖延了行军的速度。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从沙海见到的那个傲慢的郡薄,他孤身一人,还要靠着干护的庇护,到达汉中后得到保护。 干护与陈旸走在栈道上。 “你说的五雷派的那个黄化吉,”干护问,“这种术士,在天下的术士里,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吗?我们都看见他能够驱使山魈。” “五雷派是道家门派中的中游,”陈旸回答,“黄化吉的法术平平,但是他带领军队的能力,一定是受人指点过。” “那黄化吉与你相比,高下如何。” “你还是问了,”陈旸说,“你一直在旁敲侧击,黄化吉跟我之间,如果单凭法术比试,我能赢。” 干护回头看了看陈旸,“所以你并不急于离开沙亭,是因为你有击败黄化吉的把握。” “不,”陈旸反驳,“术士之间的法术,不能决定两军决战的结果。以我们在凤郡的态势,我在黄化吉面前没有任何的机会。” “明白了。”干护叹口气,“沙亭都是农夫,而黄化吉手下都是军队。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你和沙亭百姓,一定能逃脱凤郡。” “你刚才我问我,黄化吉这种术士,在天下术士里算一个什么样的人物,”陈旸说,“他在真正的术士高手面前,不值一提,甚至连高手的存在都察觉不到。” “你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帮助你,”干护说,“可是黄化吉不知道。” “黄化吉的割肝法术是一种道家的算术。”陈旸说,“五雷派与我的门派都是算术一路,我在姜璇玑清点沙亭百姓籍册被扰乱的时候,就知道有一个算术高手在帮助我。” “他是谁?”干护又问,“他为什么要帮助你?”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陈旸又开始闪烁其词。 两人的交流,一旦提起陈旸的身份和来历,就陷入到死局。 已经不再傲慢的蒯茧,倒是跟干护说了黄化吉与姜璇玑的恩怨来历。黄化吉本来是凤郡治下的一个渔户,在渭河里打渔为生。两年前交不起渔税,凤郡的税吏就要拉黄化吉的女儿。黄化吉杀了税吏,犯了死罪,在逃跑的时候,全家都被抓回凤郡。郡守姜璇玑就惩处黄化吉劓刑,然后将黄化吉的妻女充了营妓。黄化吉受刑之后离开凤郡,一年前,流民开始造反,郡守派遣护军剿灭,才知道流民的首领自称灭西将军的就是黄化吉。那时候黄化吉的匪军还没有成气候,在凤郡守军的攻击下,一触即溃,四处逃窜,在雍州境内游移。 郡守姜璇玑立即将黄化吉的妻女斩首。 没想到黄化吉手下的流民,人数迅速增长,竟然到了千人。到了进攻凤郡的时候,姜璇玑的刺探有误,黄化吉已经有了三千匪军,并且黄化吉竟然是一个隐藏在民间的妖人,能够聚拢尸骨,化为山魈。被流民尊为天师。 后面的事情,不用蒯茧叙述,干护和陈旸也都看见了。 干护听了,心情忐忑。蒯茧和陈旸却对这种官逼民反的事情,十分的淡然,看来雍州这种事情,已经发生的多了,早已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次攻陷了雍州重镇凤郡,是流民匪军最大的一次举动。 沙亭的亭民队伍停下了,因为前方的栈道空缺了七八丈,干护只能指挥亭民去搬送后方十里的木材来修补,按照修补的速度,沙亭要在栈道上耽误两天的日程。 干护已经听天由命,但尽人事,蒯茧不断的看望后方,担忧黄化吉的匪军追杀。但是最为焦虑的,是陈旸,干护知道他在躲避仇家,心情最为急迫。 周授站在凤郡残破的城墙之下,无奈的苦笑一下。 凤郡的城池已经没了,只留下了一片废墟。还有一些侥幸生存的百姓在收拾残垣断壁里的财物。周授用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片刻后站立起来。 这就是大景的天下太平。雍州刺史每年寅月在朝廷述职,都是功绩一等,如果不是周授亲眼所见,还真的被雍州刺史给欺骗了。 可是现在周授没有时间去调查凤郡被匪军贡献的事情,毕竟是流民,雍州刺史集结军队,击破匪军应该不是难事。只是这次,周授很好奇,雍州刺史会怎么向朝廷上报流民作乱。 匪军里有能指挥山魈的术士,这一点,让周授比较担忧。有术士意识到了天下即将进入鬼治,已经提前冒头。周授在询问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还没有,他还不知道该辅佐郑茅,或者是齐王、或者是蜀王……更重要的是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在自己的师兄手里。那个手段残酷,心机叵测的师兄,终于露出了端倪,却又跑了。 周授转身,也策马朝向陈仓道,他还有时间追赶师兄,陈仓道的栈道年久失修,他单骑跑得过沙亭亭民。 沙亭百姓修葺栈道用了两天,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亭民摔下了悬崖,一个是铺栈道的时候,失足摔下了悬崖,一个是腿部受伤,行走不便的壮丁,不愿意拖累家人,在夜间自己跳了。 沙亭的人丁又少了两个人,干护对自己带领亭民迁徙的决定更加的质疑,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栈桥修好之后,队伍继续行进,终于走完了第一段栈道,来到了一个峡谷边缘,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涧,一个破旧的吊桥在山涧之上随风摇摆。吊桥的对面仍旧是绝壁山路,干护看见天色已经晚了,让亭民就在峡谷边缘驻营。明日一早,就通过吊桥,继续行进。 蒯茧告诉干护,过了吊桥,再行走一百九十里,就到了汉中的境内。汉中武关郡就有会官军来交接亭民。他会告知凤郡被流民攻破,然后带领武关郡的守军去与长安的军队汇合,在雍州剪灭匪军。 这些事情,干护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汉中武关郡的官员,对待沙亭百姓的态度。能够让他们安全的路过汉中,进入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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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蒯茧兴奋的情绪不同,陈旸越来越焦虑,不停的回顾过来的栈道,干护把陈旸的表现留在心里。到了夜间,干护听见了一声:“什么人!” 声音是干奢发出来的,从驻营后的栈道尽头传来。沙亭百姓全部惊动,但是干护看见只有三个人站在栈道上方,连忙安抚亭民,没有匪军追赶。 干护走到了栈道处,看见干奢面前站立着一个人,就是陈旸,陈旸的手里拿着火石,还有一袋油脂。 蒯茧也赶了过来,看见了这个情形,立即呵斥陈旸,“烧毁栈道,大景律法是要斩首的。” 陈旸回头看了看干护,干护摇头。 陈旸扔了火把,背着手走回了驻营。干奢对干护说,“烧掉栈道,可能对我们更有利,我们不是蒯茧,蒯茧要带兵回去,我们可不会走回头路。” “陈旸的来历神秘,”干护说,“他要烧掉栈道,一定有隐情,我还不知道对我们是否有利。如果他烧了栈道,这个罪责,最后还是要落在我们头上。” “我们把凤郡的郡薄蒯茧给杀了。”干奢提议,“烧了栈道的罪过都放在他身上。” 干护摇头,“我们安心的到达巫郡,就不要在路上节外生枝。” 干奢见干护不接受他的建议,留在原地,“我留在这里,守着栈道。” 干护摸了摸干奢的头顶,“你父亲的错失,他已经用性命相抵了,你不用放在心里。” “可我是下一任亭长。”干奢说,“我得早点适应这个身份,现在我们不在沙海里,路途凶险,你一个人顾不过来。” 干护抿着嘴笑了一下,干奢比他更能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他可能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已经察觉干护都有随时丧命的可能。 干护回到了自己的车马下,正要休息,陈旸悄无声息的坐到了干护身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干护问:“你的仇家快到了?” “最迟明天。” “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听见。”陈旸说,“我向你告辞了,今晚我就要走。我的仇家来了,找不到我,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与你为难。” “你走吧。”干护说,“后会有期了。” “我有句话要说,”陈旸说,“让干奢做亭长吧,你该卸任了。” “你觉得我会把沙亭百姓断送在路上?”干护明白陈旸的意思。 “你是一个好亭长,”干护说,“在沙海里。” “可是到了中原,”干护点头,“我没有干奢合适。” “我就说这么多了。”陈旸站起身,他的两个儿子也已经背好了包袱,拉着三匹马走过来。陈旸向干护深鞠告辞,“感谢你收留我们父子两年。今后各自保重吧。” 可是这句话刚刚说完,前方吊桥上猛然升起了大火。陈旸和干护立即奔向吊桥,看见熊熊的火光在黑夜里照射之下,山涧的对面站立着一队军队。 蒯茧也跑过来,大声呼喊:“我是凤郡郡薄,武关郡是哪位大人。” 对面的军士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冷漠的看着吊桥焚烧,当燃烧的吊桥崩裂,堕入到深渊之下,陈旸冷笑了一声,“看来我走不了了。” 蒯茧身体瘫软,“武关郡的郡守,害怕雍州的流民进攻汉中,竟然烧毁吊桥。” “他们已经把我们当做了流民。”干护无奈的说,“现在进退两难了。” 沙亭的百姓都站立在深渊边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活命的吊桥焚毁。凤郡也回不去了,雍州流民作乱杀戮的场面他们也见识过。但是即便这样,沙亭的百姓仍然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们有亭长,干护要承担起沙亭百姓的三百多条性命。 蒯茧的精神崩溃了,他对着深渊对面的武关郡守军破口大骂,骂他们抛弃同僚,骂他们贪生怕死,骂他们无情无义。 干奢在一旁冷淡的提醒:“大人跟他们不也是一样的作为。” 蒯茧抽出刀来,架在干奢的脖子上,“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泰朝贱民教训我。” 干奢用眼睛直视蒯茧,双眼在火光中闪烁锐利的光芒,蒯茧不敢面对。气势弱了,不等干奢动手,自己手松动,长刀落在地上。 干奢捡起长刀,哼了一声,扭头对干护说:“我们杀回凤郡,跟匪军拼一把。” “沙亭亭民都是农夫。”干护反驳,“怎么跟黄化吉的军队打?” “黄化吉的军队,不也是农夫?”干奢质问干护。干护知道不妥,可是也无言可对。 陈旸在刚才一阵慌乱走,现在变得冷静。整个沙亭队伍中,也就是他与干奢两人能够如此的镇定了。 陈旸对干护说:“本来我打算远走高飞,看来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干护示意干奢退下,陈旸阻止了,“让他听见也无妨,希望我在临死前跟你们说的话,能让沙亭百姓在鬼治乱世中活下去。” “你讲。”干奢替干护回答,而在一旁的蒯茧指着陈旸,“你就是跟黄化吉一样的术士妖人,在凤郡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你先想好自己的出路吧。”陈旸对蒯茧轻蔑的说,“你跟着姜璇玑滥杀了那么多雍州流民,真的以为黄化吉会放过你……” 蒯茧叹口气,坐在地上发呆。 “我肯定是挺不过这一关了。”陈旸对干护说,“念在我投奔沙亭两年的情分,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两个儿子。” “如果你真的死了,”干护说,“我把他们养大成人。大的叫陈不疑,小的叫陈群,我没记错吧。” “你果然记得每个沙亭亭民的姓名。”陈旸感激的说,“我放心了。” “如果你的仇家过来,要找你的两个儿子,”干护安抚陈旸,“我一定不会吐露他们的名字。” “我这里有一本兵法。”陈旸说,“我留给干奢,干奢学会兵法之后,再交给陈不疑。算是我报答你们。”到了这个地步,陈旸说话终于开始诚恳,他召来陈不疑到身边,从陈不疑的包裹里掏出一个木匣,打开木匣后,从里面拿出一卷古书出来。陈旸捧着这一卷古书,递给了干奢。干奢把兵法打开,干护看见了这本古书写的是“太公兵法”,忍不住念了出来。 “太公兵法!”蒯茧听到了干护说出这本兵法的名字,惊讶的看向陈旸。 陈旸郑重的说:“我不是天水人氏,我是洛阳人。是当年汉朝右丞相曲逆献侯陈平的后代,陈平封侯之后,子陈买继侯爵,陈买去世后,孙陈恢继侯爵,陈恢死后,曾孙陈何继侯爵。可是陈何因为荒淫获刑被斩弃市,陈家的侯爵四世而绝。我是陈何的庶兄陈掌一支的后人。这个身份我们陈家历经汉泰景三朝,已经隐瞒了好几百年。只是今天事关重大,我必须要吐露出来了。” “你是当年汉初三杰陈平的后人。”即便是干护,也知道陈平这个名声显赫的古人名讳。 “陈平当年凭借道家阴谋,辅佐汉高祖,其实他也是一个术士。” 蒯茧在一旁哼了一声,“又是一个如滕歩熊一样的方士而已。” “滕歩熊怎么能和我先祖陈平相提并论。”陈旸站起身,“我先祖陈平是道家坤道阴谋的大家,是道家显赫的门派诡道的司掌。我们陈家虽然血食断绝,可是这个身份一直流传到我身上。” “你既然是道家坤道诡道司掌,怎么也隐姓埋名,躲避在我们沙亭?”干护一直想问,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 “因为,天下即将进入鬼治。”陈旸说解释,“诡道的另外一支,出现了。我们陈家一直以为这一支已经断绝,没想到他在十几年前出现了。” “既然是诡道的另外一支,你们应该门派兴旺才是。怎么会躲避同门。” “因为另一支的先祖,是淮阴侯韩信。”陈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蒯茧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不相信。 陈平当年驱使妇人在未央宫刺杀韩信的典故,即便到了景朝,都人人皆知。这两个豪杰,竟然是同一个道家门派。也怪不得蒯茧认为陈旸在给自己的家门吹嘘。 “韩信死后,”陈旸继续说,“子嗣逃散,被陈平寻访后全部一一剿杀。可是韩信手上的诡道信物尉僚佩剑的剑鞘却一直没有找到。” “这个信物很重要?”干奢好奇的问。 “很重要,”陈旸解释,“因为我们陈家一直找不到这个剑鞘,所以诡道不能在陈家分支,只能延续长房。一直在十几年前,这个剑鞘现世,我当时正当年,而且陈家在曾经跟着景朝有开国的功劳,因此我以诡道长房的身份找到了另一支的后人,然后……” “然后你就跟你的先祖陈平一样,”蒯茧笑起来,“杀了那一支的后人满门。你是成帝车骑将军陈柳的儿子,我想起来了,陈柳在四年前与匈奴通信,被廷尉周授查处,陈柳车裂,九个儿子也连坐斩首,只有二儿子陈旸因为公务在西域,幸免于难。我在沙亭的籍册上看到了陈旸的名字,就应该想到这一节。” “廷尉周授,”陈旸说,“就是我当年的一念之仁。我杀了他满门,却放过了他。可是改名换姓,当了廷尉,杀陈家满门,我又成为了漏网之鱼,这就是坤道的轮回。只是今天,我逃不过去了。” “可不是你一念之仁吧。”蒯茧讥讽陈旸,“只是你的本事不够。” “你的仇家是当朝的重臣,”干护脑门流汗,“廷尉周授。怨不得你要躲避在我们沙亭。” “他躲避在沙亭,一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干奢说,“我父亲说过,陈旸不止一次在夜间进入龙穴,龙井干涸的事情,陈旸脱不了干系。” “龙井干涸,”陈旸辩解,“是时候到了,跟我绝无关系。” 陈旸到了绝境,才吐露真言,干护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旸的解释。 “他来了。”陈旸苦笑,“希望亭长能遵守承诺。”然后走向了来路上的栈道。 这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在栈道上一人一骑,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这个就是陈旸所说的仇家,当朝廷尉周授无疑。 “吊桥是这个人传书让武关郡的守军烧毁。”干奢说,“如果我是他,一定会这么做。” 整个沙亭的亭民,都看见了周授骑着马在栈道上,陈旸站立在栈道尽头,两人面对面站着,静止不动。 当太阳升起到东方山顶的时候,周授从踩着马镫,慢慢的下马,手里牵着辔绳,慢慢走向陈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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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到《泰景亨策》这里的时候,看到了周授和陈旸两个诡道门人相见,心中是有点激动的。 八年前方浊给我的书,我写出来了,贯穿故事的线索,就是诡道长幼两房的两千年的相互辗轧。 其实我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诡道的两房世世代代的争斗,到最后,仍然保留了两房的血脉,即便是陈平动用汉初的强大的帝国力量,也没有能把韩信的传人干净杀绝。到了北宋年间,诡道门人被北方的萨满、西方的拜火教的联手打压之下,已经即将绝嗣。可是偏偏出现了一个挂名黄裳,黄裳凭借自己一己之力,中兴诡道。 时间到了现在,王鲲鹏带领的诡道实在是无法跟张天然抗衡,诡道所有的门人即将一败涂地,全军覆没。巧合的是,又出了一个徐云风,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诡道的挂名。帮助王鲲鹏力挽狂澜,延续了诡道的香火。 我很难不去联想,如果不是冥冥中有神灵在庇护诡道这个门派,那么诡道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在整个《泰景亨策》里,有很多道家门派,这些门派都比诡道要门人鼎盛,法术高明。可是他们的运气比不上诡道的门人。因此几乎都门派土崩瓦解,门人死亡殆尽,这些如今很难知道的名字的门派都消失在历史记载中。而诡道不仅在《泰景亨策》里有记载,即便是正统的史书,也留下了痕迹。 这绝对不是靠偶然的运气而来的福泽。 我能够断定。诡道是有超越道家门派的高手庇护的,可能与诡道创立者的身份有关。但是现在,我仍旧不能探知到清晰的真相。 但是《泰景亨策》记载到这里,的确是有一个高手,在挽救诡道的门人。 地方就在陈仓栈道的尽头,而这个地方,对于诡道,有很大的历史渊源。 当天色蒙蒙亮,太阳的朝霞布满东方山顶的时候。 整个沙亭百姓看到了大景朝当朝的廷尉周授,一人一马,走到了栈道的尽头。而他的面前,站立着跟沙亭百姓一起生活了两年的陈旸。 干护已经知道了,周授是来报仇的。 周授位列景朝的三公九卿之列,并没有凭借景朝的力量来追杀陈旸。可见周授十分介意自己的诡道门人身份。 门派内斗,就只用自己的力量来一决高下。而看起来,周授心中十分有把握。 干护不知道的是,诡道的这两个门人,虽然两房分支已久,但是学习的法术,都是同一种:诡道算术之听弦。听弦法术由聂政而创。是诡道的四大法术之一。 周授牵着马,在栈道上一步步前行,站到了陈旸面前两步的距离。 陈旸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偏着耳朵倾听。 周授又朝前走了一步,陈旸后退一步。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这两个诡道门人,用什么方式在拼斗。只是看到周授又进一步,陈旸就只能后退一步。 当陈旸后退了七步后,周授的脚已经离开了栈道,站到了山路地面上。 干护看见陈旸的脚下有血液在流淌,顿时一阵心寒。他并没有看到这两人在交手,还以为他们在用气势对峙,其实这七步,就是周授在攻击陈旸七次,而陈旸除了后退,没有任何的能力反抗。 山谷里刮过来一阵风。开始的风很轻,吹到了身前突然变得猛烈。 干护觉得自己的脸部疼痛,用手摸了一下,果然手中有鲜血。而站在一旁的干奢,脸上被风挂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沙亭百姓的每个人都意识到了山风的厉害,都纷纷用衣物把脸部和手包裹起来。 干护看见陈旸被一阵旋风包裹,他的衣物开始散开。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诡道门人之间,用法术交手。干奢轻声的说:“我看懂了,他们两人每进退一次之前,都用耳朵在听身边的环境,然后计算所有的可能。” 干护不知道干奢是不是真的看懂了。但是周授和陈旸两人之间的形势高下,谁都看得明白。 “陈伯父没有路可退了。”干奢摇着头说。 果然是这样,当周授再踏前一步的时候,陈旸无法后退。 这说明,周授提前用耳朵听弦的算术,已经把陈旸所有躲避的可能性都计算出来。陈旸退无可退。两人十分的靠近,似乎鼻尖都要碰到。 周授却弯下腰,在地上捡了一个片闪亮的东西出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周授轻声的问陈旸。 陈旸无法说话,干护看见陈旸的帽子被风刮过,风如同利刃一般,将陈旸的帽子连带头发割断。陈旸现在披头散发,木然的站立。 周授用两根指头拈着闪亮的东西,现在干护看清楚了,这是一个铁片。 “知道为什么我要通知武关郡的守军烧毁吊桥吗?”周授自问自答,“因为这里是当年韩信用开山宝剑,斩开陈仓小道的地方。” 周授另一只手挥了挥,山谷里卷起几十个旋风,无数闪亮的铁片都从山谷的各个角落弹出来。 “开山宝剑,劈开山谷,就破碎成了无数碎片。”周授说,“现在我要把开山宝剑重新锻造出来。” 周授说的韩信开山宝剑劈开陈仓道,与诡道参与楚汉相争有巨大的关联。因为当时汉初三杰,诡道门人位列其二。一个是韩信,另一个就是陈平。 楚汉相争之时,刘邦被封汉王,一年后汉王刘邦趁西楚霸王项羽回到彭城,就开始谋划占领三秦。 陈平韩信张良三杰的参谋下,决定反扑三秦故地。 当时三条官道北上连通汉中与三秦与陇西。 第一条是汉中西边的祁山道,进入陇西,也就是沙海南边天水郡。 第二条是正北方向的陈仓道,道路闭塞艰险,只能通行商人,军马战车无法通过。 第三条是汉中东方的金牛道,金牛道栈道保留下来,成为通往长安,唯一能够行军的道路。刘邦受了汉中王之后,就国的时候,为了表明不思中原,走过金牛道之后,就把金牛道的栈道全部烧毁。 因为祁山道已经被代汉的泰高祖损毁,无法通行。只剩下两条路:陈仓道与金牛道。 当时刘邦只能二者选其一,只是陈仓道的道路中段子午谷有一个大山隔绝,无法通行,实际上,刘邦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金牛道。 而这个金牛道之所以成为汉中与中原的重要路径,跟蜀国灭国有极大的联系。 关于蜀国的历史,中国的正史里,只有零星的记载。 但是蜀国的历史和渊源,在《泰景亨策》里,却有详尽的书写。 先简略说一下蜀国的来历。 《泰景亨策》记载:蜀国是西方凸目蛮族蚕丛氏建立的国家,在建国之前,一直是蛮荒之地。当年黄帝轩辕氏联合炎帝神农氏,与九黎蚩尤部决战中原涿鹿。天下混战,西方空虚。 这时候,西方一支部落,悄无声息,穿越沙海,从陇西向南进入汉中,走的是汉中西北边的祁山道。 这一支来自西方的部落,自称蚕丛氏,部落的首领世代号称蚕丛。蚕丛率领部落到了汉中后,继续南进,在蜀地建国。由于从西方迁徙而来的时间相对较晚,习俗与文字,跟中原的夏商周都不相同。 蚕丛氏号称与轩辕氏是西方同宗部落,有高超的青铜冶炼技术,制造的兵器十分先进。因此很快就就征服了蜀地,建立蜀国号称蚕丛国,后来蚕丛氏中分离出鱼凫氏,鱼凫氏取代了蚕丛氏统治蜀国,国号鱼凫。但是中原王朝对蜀国的变动一无所知,历代仍旧称呼蚕丛国为蜀国。唐朝大诗人李太白著诗《蜀道难》中: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就是因为唐初与泰景亨三朝年代相近,大量被掩饰的历史,还在文人的记忆中,因此对蜀地的蚕丛国和鱼凫国有清晰的表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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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北方与三秦之地隔了一个秦岭,东边与楚国8了巴山,因此与中原一直隔绝。即便是国力弱小,中原王朝也一直没有力量征服蜀国。 到了东周战国时期,秦国商鞅变法后,国力鼎盛,因此秦惠王决心侵夺吞并蜀国,更是因为蜀国的冶炼术高超,有心要一统天下,取代周朝的秦国,需要蜀国的冶炼术打造强兵武器。 由于秦国与蜀国之间的秦岭山路深涧十分险峻,军队无法通行。 于是秦惠王派遣使者张仪通知蜀国,为两国交好,秦国决定赠送蜀国一头金牛。蜀国国君鱼凫氏,当时已经获杜姓,国君杜芦以冶炼术为国技,贪恋金牛。欣然接受,于是蜀国国军杜芦调遣百姓,在秦岭北方,劈开山路填平谷地,架设栈道,从咸阳到羊郡修建道路。几年后,道路完成,就是如今的金牛道。 蜀王派遣五个大力士去迎接金牛,把金牛从咸阳迎回羊郡,到了羊郡,去往汉中南郑,再南郑一路到益州。 而蜀王不知道的是,金牛巨大,尺寸却是跟秦国战车的宽度一致。金牛能过金牛道,秦国战车和军马,就在崭新的道路上一路跟随,进入了汉中和蜀地。 蜀国迎接金牛,举国欢庆十天之后,秦国将领司马错攻占了益州。国君杜芦身亡殉国。延续了两千多年的蜀国就此灭嗣,被秦国吞并。 秦国得了蜀国的冶炼术,打造兵器坚韧锋利,远超其他战国六雄。 秦国就此奠定了统一中原的基础。 《史记》和《汉书》中,张良提出让刘邦修整金牛道栈道,迷惑当时三秦之一的塞王司马欣。 而韩信率领大军,从中部的陈仓道北上,奇袭雍王章邯。 修建金牛道栈道本就是掩人耳目,扰乱塞王司马欣。真正的难题是韩信带领的汉王所有精锐兵马要通过陈仓道。 但是由于韩信早已得了一柄上古宝剑开山。对通过陈仓道志在必得。当汉军行走到了现在沙亭百姓迁徙途中的巨大高山的时候。韩信祭台,祭起了开山宝剑,开山宝剑劈斩大山,开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在开山宝剑斩开的深渊上,韩信立即修建了吊索,陈仓道就此通畅,大军人马得以通过,除了陈仓,将雍王章邯击败。旋即攻陷三秦。 而当年的开山宝剑,劈斩大山之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秦岭的大山之间。 这就是周授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追上陈旸,用诡道的方式,了结两房恩怨的缘由。 干护和干奢,还有沙亭百姓都看着山谷中的旋风越来越猛烈,卷起了无数寸许的铁片在空中飞舞。 陈旸作为陈平的后人,已经明白古剑开山的冶炼术,当年一定是来自于蜀国。死于韩国国君之手的那个铸剑师,也就是聂政的父亲,其实应该是蚕丛氏的后人。 周授是诡道韩信这一支的后人,他一定找到并掌握了蚕丛氏的冶炼术。因此现在要收集开山的碎片,重铸开山。 而陈旸自己就是重铸开山的牺牲。 开山的碎片被旋风都刮到了周授的身前。每一片碎片上都沾染了陈旸的鲜血。陈旸临死前回头看了一眼干护,眼睛充满了恳求的神色。 干护看见陈旸的脸部和胸前,刀痕纵横无数,每一个刀痕都深可见骨。 干护和干奢两人的身体都不断的战栗,看着陈旸的身体扑倒在山路的泥土之上。 蒯茧跑到了周授面前,向周授磕头:“凤郡郡薄蒯茧,拜见廷尉大人。” 周授杀了陈旸,报了家门的大仇,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颜色,轻蔑的问蒯茧,“你认得我?还是有人提起?” “我在一年前,跟随姜郡守如长安履职,在南殿见过大人。” 周授指着自己的马匹,“你把马上的木盒拿来。” 蒯茧照做了。 周授拾起身前的开山宝剑碎片,一片片的捡到木盒里。 蒯茧伸手帮忙,手指却被开山宝剑的锋刃划伤。 周授冷笑,“这也是你能拿的东西。” 周授收拾完开山宝剑碎片,阖上木盒。蒯茧把木盒端在胸前,鲜血从木盒缝隙中点点滴落。 “凤郡已经失守,姜大人已经死于匪首黄化吉的手里。”蒯茧向周授告知军情。 “五雷派在暗中鼓动雍州民变,”周授说,“我已经去过凤郡,长安剿灭黄化吉的军队现在应该已经调动进入雍州。” “廷尉大人要提我们雍州百姓报仇。”蒯茧再次跪下来。 “姜璇玑死的不冤枉。如果他不是死于匪军,我也要拿他去洛阳问罪。屠杀百姓,贩卖家奴……我已经查明白了,雍州境内大乱,姜璇玑是祸首。”周授的回答让蒯茧心寒,“你也一样。” 蒯茧身体发抖,木盒里的开山水平叮咚作响。 周授哼了一声,“给你一个脱罪的机会。” 蒯茧扑通又跪下来,“大人尽管吩咐。” 周授看着面前陈旸的尸体,“他身边有两个少年,是谁,你找出来给我。” 蒯茧立即起身,对着干护说:“陈旸昨夜,把他两个儿子交给了沙亭亭长干护,就是他。” 周授摇头,看来他是不愿意跟干护交谈。当朝的廷尉,与平民之间说话,极为折损身份。更何况沙亭还是泰朝的遗民,比景朝百姓更低一等,这也是沙亭亭民只能去巫郡从军的原因。 蒯茧与在凤郡一样,再次在沙亭百姓中寻人。上一次找的是陈旸,这次找的却是陈旸的两个儿子。只不过现在蒯茧已经见过了陈旸的两个儿子陈不疑和陈群,比上次简单得多。 结果却让蒯茧大失所望,他没有找到陈旸的两个儿子。 而沙亭百姓的人数,除了陈旸身亡之外,并没有变化。 在凤郡发生的怪事,又在蒯茧身上出现。 蒯茧来回清点,人数无误,可就是找不到陈不疑和陈群。而蒯茧将沙亭少年与其他亭民隔开之后,在少年里寻找两人,仍旧还是无法清点出陈旸的两个儿子。 周授没有耐心等待了,只好走到干护面前,“我不伤这两个少年的性命,你把他们带出来见我。” 干护不说话。周授把头转向干奢。 干奢声音洪亮:“我和伯父答应了陈旸。” “我可以把沙亭百姓都带回凤郡。”周授轻声说,“结果仍旧是一样。” 干护和干奢都不说话。只是干护低头不语,而干奢盯着周授,眼光烁烁。 周授向干奢招手,“你走到我面前来。” 干护的身体耸动一下,蒯茧阻拦干护,“廷尉大人没有叫你。” 干奢走到周授的面前,“陈旸怕你,我不怕。” “你不怕我用刚才的施展的刀风杀了你?” 干奢脸色平静,“死人就更不怕了。” 干护跪下,用双膝盘到周授面前磕头,“我愿替死。” “那就还是不肯说。”周授摇晃了一下脑袋,“人肯定是在沙亭亭民之中,或者我让对面武关郡的守军过来,将您们都剿杀干净。” 干奢毫无惧色,“大人是要把我们当做山匪剿杀?” 周授诚恳点头,“武关郡的守军不会质疑我的命令。” “我们沙亭亭民,绝不会沦落为匪军。”干护拱手。 “那大人跟凤郡的姜璇玑有什么区别?”干奢昂着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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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难倒我了。”周授伸出两手,在胸前合拢。 蒯茧十分的惊惧,刚才周授伸手就召唤了旋风,将陈旸斩杀。 “陈旸身边的两个小孩,”周授说,“我一定要带走。可是你们又不肯交给我。杀了你们,也违背我的情理。这可真是为难我了。” 周授说的清淡。 杀意却弥漫了出来。 周授问干奢,“你叫什么?” “干奢。” “你多大了?”周授问干奢。 “十六岁。”干奢回答。 周授又转向干护:“你有儿子。” “有。”干护说,“一岁,刚学会走路。” “把他的儿子抱来。”周授向蒯茧施令。 蒯茧犹豫说:“一岁的小孩而已,大人不用太计较。” “让你抱来,你就报过来。”周授声音仍旧轻微。 蒯茧无奈,从沙亭百姓中找到了干护的儿子抱过来。 “他叫什么名字?”周授问干护。 干护泪流满面,不停磕头。 “我弟弟叫干宝。”干奢替伯父回答。 周授低头轻声的安慰干护,“跟你不相干的两个人。我也答应不杀他们。” 干护抬头说:“沙亭历代亭长,绝无可能将亭民出卖给他人。这是从北护军起始的规矩。若违背,干家人无颜面对黄泉下的前人。” 周授想了想,“既然是当年泰朝北护军的规矩,我也不便逼迫你破例。这样吧,那两个少年身上有点东西,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就不要人了。” 看见周授又说松动,干奢毫不犹豫,把怀里那本书拿出来,递给周授,“这是陈旸死前的赠书。” 周授看着竹简,“《太公兵法》,干家人的确是讲究信用,陈旸把这个书都肯给你们。” “不是你要找的东西?”干奢疑惑问道。 “不是。”周授说,“我不要这个。” 干护恳求:“廷尉大人放过我们沙亭亭民,到了巫郡,我一定差人把大人要的东西送到洛阳。” “不行。”周授摇头,“我还是先杀了你的侄子,你再考虑。” 周授走到干奢面前,山风再次刮起。 干奢刚才已经见识过周授如何杀掉陈旸知道,自己立即要死于刀风。 干奢不肯闭眼,宁死也要看着周授。 “我们在这里。”陈不疑和陈群从人群中走出来,“不过你今天带不走我们。” 周授立即走到陈不疑和陈群的跟前,摊手说:“周授迎接二位公子回洛阳,二位公子不必疑虑。” “怎么回?”陈不疑说,“你背我二人回洛阳?” 干护发现陈不疑说话十分的冷静,虽然与干奢的刚硬不同,但是也不是这个年龄的语气。 “臣下有马……”周授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回头,走到自己的马匹身边,轻轻触碰,马匹砰然倒地。 周授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听弦之术天下无双,远超过同门的陈旸,可是竟然连自己的马匹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都没有听出来。 而干护却被周授刚才说的话震赫,周授称在陈不疑面前自称:臣下! 周授语气比刚才急迫,“我可以向沙亭借马,与两位殿下回京。” 干护心里的疑问落实,果然陈不疑和陈群不是陈旸的儿子。而是皇室血脉。 “有马又如何。”陈不疑继续冷漠的说,“周大人回头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栈道上,手里拿着一个古琴。 周授连忙翻动死马上的包裹,果然自己随身的古琴不在。 周授作为诡道门人,法术都是听弦路数,现在古琴竟然被陈群一个小孩抱在了手中。 “周大人回去吧。”陈不疑说,“你已经报仇了。” 周授慌乱片刻后又冷静下来,轻声说:“我不相信有人知道对付我的法术……” 一声断弦的声音,从栈道传过来,陈群已经把古琴的宫弦拉断。 同时周授捂住左耳,一言不发。鲜血从周授的手掌下滴落下来,浸染衣袖。 “殿下,”周授已经气馁,“能否告知臣下,他是谁?” 陈不疑摇头。 周授身体站直,山谷中的旋风刮到栈道上,可是风把陈群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陈群毫无动静。 陈群的手指勾到了商弦,周授连忙伸出手,“罢了,我现在就走。” 陈群从栈道上走下来,把断了一根宫弦的古琴交给周授。 周授知道有极为厉害的高手在暗中维护陈不疑和陈群,自己任何作为都在对方计算之中。 “二位殿下保重。”周授向陈不疑兄弟跪拜,站起后,走回栈道,虽然他的脚步缓慢,但是片刻就看不到人影。 留下不知所以的干护和蒯茧看着陈氏兄弟二人。 “是哪一位高人相助?”干护对着空中大喊,“请现身,我干护带领全亭百姓,向高人道谢。” 陈不疑说:“他早就在了。” “在哪里?”干奢四处张望。 蒯茧走到干护的身前,干护大为奇怪。 蒯茧脱了头顶的头盔,又脱了身上的衣物,干护这才看见蒯茧官袍之下,穿着一身道袍。 干护仔细打量蒯茧,发现蒯茧的眼睛异样。 陈不疑从人群里提了一个人出来,这人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嘴里含着布条,可是面白无须,眉眼却是蒯茧的模样,正是蒯茧无疑。 而穿着道袍的蒯茧,一把将自己脸上的胡须扯下来,扔到真正的蒯茧面前,“胡子还给你。” 干奢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混进沙亭亭民之中?” 冒充蒯茧的人,把胡须扯下之后,明显的就是一个少年,年龄与干奢相仿,比陈不疑年长一点。 干护对着干奢说:“先把蒯大人放了。” 干奢把蒯茧身上的绳索解开。 蒯茧站立起来,指着那个冒充自己的少年,“冒犯朝廷的官员,是死罪。” “对不住了,蒯大人。”少年吐吐舌头,嬉皮笑脸。 干护已经明白是这个少年刚才击退了周授,招招手,跪下来,全部亭民,包括干奢都向少年跪下。 人群之中,只有少年和蒯茧站立。 “多谢高人救了我们沙亭百姓。”干护道谢,十分真切。 少年缩了缩脖子,“好险,差点我们都没命。” 干奢虽然跪着,语气却并不卑微,“你叫什么名字,躲在我们之中多久了?” “我从香泉台就跟着你们啦,你们乱哄哄的,也没有清点人数。”少年回答。 干护叩首,“请问高人的高姓大名。沙亭百姓一定记得你的救命之恩。” “我哪有什么高姓大名。”少年说,“我师父和师兄都叫我大鬼。不过我有姓氏,师父告诉我过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毕竟干奢还是小孩心性,忍不住问。 “我师父说山下有些术士,知道了人的姓名,就做了人偶,在人偶上写了名字,下巫术蛊惑谋害。” “高人不说也罢。”干护回答,“不用强求。” “可是这里也没有术士,我就说了吧,憋着多难受。”少年站直了身体,努力做出郑重的表情,仍旧掩饰不了他眉宇间的灵动: “我是中曲山清阳殿的徐无鬼!” “多谢徐君。”干护再次叩谢。 徐无鬼摆摆手,努力做的像个大人,“其实我也没帮到你们什么,我只是听我师父的。” “你师父叫什么?”干奢好奇,追问。 “这个可真不能说。”徐无鬼又吐了吐舌头,“说了我回去肯定要受罚。” “你都说你是从中曲山来的门人,”蒯茧讥讽,“要查你师父,不容易的很。” “你找不到的。”徐无鬼腆着脸,“你又不是贤人。” “我去找陈家兄弟,你就绑了我,刮了我的胡须,”蒯茧大怒,“等对面的武关郡守军过来,我就那你治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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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无鬼并不在意,“刚才周大人说了,要治罪的是你,你怎么跟守军交代。” 蒯茧听徐无鬼这么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周授说过要拿他治罪,幸好被这个少年暗中帮助陈不疑和陈群兄弟,击退周授,自己的命反而留了下来。 现在他也跟沙亭百姓一样,不知道何去何从。 干护和干奢明白了,就是周授指使蒯茧去找陈不疑和陈群兄弟俩的时候,着了徐无鬼的道。徐无鬼装扮成蒯茧的样子,暗中击败了周授。 徐无鬼走到陈群的跟前,看见陈群的胸前衣服破了好几个裂口。 “我都说没事,让你站在周大人身后十一步,他就伤不到你。” 陈群的身体仍旧在轻微发抖,“刚才无数刀刃在我面前,贴着胸口飞过……” 陈不疑却并不欣喜,转身对着徐无鬼说:“你为什么不救陈旸陈大人。” 徐无鬼摊开手,“我师父说,有外人要对诡道的门人出手,我就得救。可是刚才周大人也是诡道门人,我就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了。” “原来在凤郡清点沙亭籍册,是你把陈旸藏起来了。”蒯茧恍然大悟。 “我可没藏他。”徐无鬼说,“师父教我的点鬼之术,是算术中的末节,是你没本事而已。” 陈不疑又问,“既然你在诡道门人相争的时候,不能出手,为什么又肯帮助我和弟弟?” 徐无鬼懒洋洋的说:“我师父说,如果诡道的门人要断绝一房了,我就得出手相救。” 干奢笑着说:“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左右都是我听我师父的。”徐无鬼跟干涉做了个鬼脸,“反正我师父是对的。” 陈群看见陈旸的尸体,忍不住哭出声来。 “其实,”徐无鬼不再嬉皮笑脸了,“我以为周大人跟陈旸是同门,会手下留情。同门之间怎么会这样痛下杀手。我师兄经常抓了我揍我,也没杀了我啊。我也以为周大人只是动手过几招而已。” 干护看见徐无鬼虽然法术高强,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心里也百感交集,沙亭百姓的性命,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孩子给救了。 “你们怎么还跪着?”徐无鬼说,“你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要受罚。” “你一定经常做坏事,”干奢首先站起来,“所以你师父经常发你下跪。” “是啊,”徐无鬼说,“师父不打我,就罚我在思过亭下跪,每次都要跪一个月。” “徐……”干护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徐无鬼,只好说,“恩人的本领高强,我们都是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恩人要跟随我们沙亭百姓。” 徐无鬼说:“我打不过周大人的,我没什么本事,往就是悄悄的给周大人的马弄死了,周大人的耳朵在听亭民里有没有陈家兄弟,我装扮成蒯大人。周大人知道蒯大人是脓包,所以没防备。” 蒯茧听了,脸色煞白。 徐无鬼继续说:“不过诡道的听弦有很大的破绽,周大人以为天下没有人知道,偏偏我师父教过我。周大人自幼学习的是听弦,法术都在跟他随身不离的琴弦上面。” “如果周大人不是被陈群勾断琴弦吓住,”干奢想明白了,“你也拿他没办法。” “周大人的宫弦是马鬃,商弦是鱼胶,”徐无鬼说,“陈群的指头绷不断鱼胶,更勾不断羽弦的金线,可是周大人被人找出了破绽,就怕了啊。” 干护心里暗想:好险! 沙亭百姓又躲过一劫,干护看着陈不疑和陈群两兄弟,现在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明白这两兄弟必定会给全亭杀身之祸,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陈旸,也无可奈何。 干护看向南方的深渊,对面的武关郡守军,突然用强弩射过来几百只弩箭。 所有的沙亭百姓都慌乱起来。 “不是射向我们的。”干奢大喊,“大家向后退。” 所有人都听了干奢的指挥,都后退到弓弩的射程。 在深渊对面的武关郡射过来的弩箭力道迅猛,箭头深入深渊边的石头内。每一根弩箭的后端都绑缚着一根绳索。几百只弩箭,就有几百根绳索,虽然每根绳索都只有指头粗细,但是几百根绳索并拢在一起,立即形成了一个软索桥。 干奢叹口气说:“如果凤郡的守军,有这么精准的弩兵,山匪必定攻不下凤郡城池。” 蒯茧也深以为然,武关郡的几百个弩兵,同时放箭,准头奇准也就罢了,关键是能够所有的弩箭都能整齐排布,射到对面,保持绳索在深渊上整齐排列。这就不是单个弩兵的能力了,而是有极为严格的指挥。 汉末泰初,蜀国的孔明发明了强弓连弩,看来几百年后,蜀地的军队,仍旧把孔明当年的军事遗产延续了下来。 武关郡守军立即行走过来几十个步兵军士,他们的身体轻盈灵巧,在软绳上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沙亭百姓这边的悬崖边,这些步兵,立即背后的铁杵和铁锤取下,然后有条不紊的用铁锤把铁杵钉死在石头中。接下来又把弩箭上的软绳绕在固定好的铁杵上,一圈圈缠绕紧,夯实之后,吊在深渊之上的绳索立即绷直。 接着对面的守军在紧绷的绳索上开始铺木板。 这一系列的工作,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武关郡守军,弩兵先行,其次是步兵,随后是骑兵,全部稳稳当当的通过临时铺就的吊桥。到达深渊另一边。 “怪不得他们烧毁吊桥一点都不犹豫,”干奢惊叹,“原来他们有这么训练有素的工兵。” “可是刚才他们为什么要烧毁吊桥?”蒯茧问。 “一定是廷尉周大人飞鸽传书他们,让他们延迟沙亭百姓的行程,”干奢想了想,“因为周大人要追上我们。可是他们已经看到了周大人已经来过,又离开。” “所以他们认为周大人在沙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蒯茧明白了,“就重新架桥。” “他们不是来迎接我们沙亭听命的守军。”干奢不说,大家也明白这点。 因为武关郡从沙亭百姓旁整齐列队行走而过,没有一个军士朝沙亭百姓看上一眼。而是一路前行,直接走上了栈道,朝着凤郡的方向去了。对沙亭百姓视而不见的武关郡守军,没有一个军士嘈杂,连军马都没有发出嘶鸣。沉默的军队,却蕴含无尽的威严。 片刻之后,武关郡的守军,就消失在栈道的尽头。 干奢看了凤郡守军在黄化吉山匪下不堪一击,本已经对大景朝的军队十分的蔑视。可是现在看到治军严整,步伐统一的武关郡守军,才知道自己错了。 雍州凤郡在姜璇玑治下,上下一片腐朽,可是蜀王统领的蜀国军队,却保留了大景军队的军风。 武关郡的守军过去了,深渊上的吊索桥仍旧保留。 “我们走吧。”干护下令,沙亭的亭民,耽误了半天之后,走上了吊索桥,跨国深渊。 蒯茧在吊桥边犹豫了很久,终于他还是不敢跟随武关郡守军回到凤郡,上桥追上了沙亭百姓。从这一刻开始,蒯茧知道自己他丢弃了自己凤郡蒯氏的贵族身份,已经成为了沙亭百姓的一员。死掉的贵族,也比不上或者军奴。蒯茧把这一点想的明明白白。 干奢已经和徐无鬼十分的默契。 两人走在队伍的前方。 “我明白了一点,”干奢说,“行军打仗,能够根据环境临机应变,也是兵法中重要的一环。” “行军打仗,无论哪个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徐无鬼附和。 “又是你师父说的?”干奢笑着问。 “当然。”徐无鬼回答。 干奢又说:“刚才我伯父问你,为什么跟随我们沙亭百姓一路行走。你并没有回答。” 徐无鬼说:“我下山后,发现雍州的怨灵集聚,化作了山魈无数,我就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碰到了诡道的陈旸,他的听弦本领不大,还是被我看到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干奢追问。 “因为我对陈旸很好奇,”徐无鬼回答,“他身边的陈不疑和陈群,私下里称呼陈旸为师父,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还有,陈不疑身上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跟我们道家有关,却又不是诡道的信物。” 干奢回头看看两个陈姓少年,“陈不疑和陈群一定是皇室血脉,这点已经无疑了。” “我很好奇,陈不疑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徐无鬼说,“逼着他们逃出了洛阳。躲到你们沙亭来。” “我去问陈不疑。”干奢说。 “问不出来的。”徐无鬼说,“这么重要的秘密,陈不疑宁死也不会吐露。” 干奢觉得徐无鬼说的有道理,就把这事给放下,转而问徐无鬼:“你说你是中曲山清阳殿的门徒。是个什么门派。” “我师父说我们门派在中曲山,是道家镇守西方的门派,比中原的那些门派地位都要崇高。反正我从小在山上,也没下山见识过其他的门派。师父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对的。” “你为什么要下山。” “如果我告诉你,我把师父炼丹的丹炉烧炸了,”徐无鬼做了一个鬼脸,“怕师父责罚我,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从山上跑了,下山游荡几年,长长见识,等师父的气消了,再回山上。你信不信?” 干奢看了看徐无鬼,“我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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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无鬼并不在意,“刚才周大人说了,要治罪的是你,你怎么跟守军交代。” 蒯茧听徐无鬼这么说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周授说过要拿他治罪,幸好被这个少年暗中帮助陈不疑和陈群兄弟,击退周授,自己的命反而留了下来。 现在他也跟沙亭百姓一样,不知道何去何从。 干护和干奢明白了,就是周授指使蒯茧去找陈不疑和陈群兄弟俩的时候,着了徐无鬼的道。徐无鬼装扮成蒯茧的样子,暗中击败了周授。 徐无鬼走到陈群的跟前,看见陈群的胸前衣服破了好几个裂口。 “我都说没事,让你站在周大人身后十一步,他就伤不到你。” 陈群的身体仍旧在轻微发抖,“刚才无数刀刃在我面前,贴着胸口飞过……” 陈不疑却并不欣喜,转身对着徐无鬼说:“你为什么不救陈旸陈大人。” 徐无鬼摊开手,“我师父说,有外人要对诡道的门人出手,我就得救。可是刚才周大人也是诡道门人,我就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了。” “原来在凤郡清点沙亭籍册,是你把陈旸藏起来了。”蒯茧恍然大悟。 “我可没藏他。”徐无鬼说,“师父教我的点鬼之术,是算术中的末节,是你没本事而已。” 陈不疑又问,“既然你在诡道门人相争的时候,不能出手,为什么又肯帮助我和弟弟?” 徐无鬼懒洋洋的说:“我师父说,如果诡道的门人要断绝一房了,我就得出手相救。” 干奢笑着说:“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左右都是我听我师父的。”徐无鬼跟干涉做了个鬼脸,“反正我师父是对的。” 陈群看见陈旸的尸体,忍不住哭出声来。 “其实,”徐无鬼不再嬉皮笑脸了,“我以为周大人跟陈旸是同门,会手下留情。同门之间怎么会这样痛下杀手。我师兄经常抓了我揍我,也没杀了我啊。我也以为周大人只是动手过几招而已。” 干护看见徐无鬼虽然法术高强,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心里也百感交集,沙亭百姓的性命,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孩子给救了。 “你们怎么还跪着?”徐无鬼说,“你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要受罚。” “你一定经常做坏事,”干奢首先站起来,“所以你师父经常发你下跪。” “是啊,”徐无鬼说,“师父不打我,就罚我在思过亭下跪,每次都要跪一个月。” “徐……”干护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徐无鬼,只好说,“恩人的本领高强,我们都是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恩人要跟随我们沙亭百姓。” 徐无鬼说:“我打不过周大人的,我没什么本事,往就是悄悄的给周大人的马弄死了,周大人的耳朵在听亭民里有没有陈家兄弟,我装扮成蒯大人。周大人知道蒯大人是脓包,所以没防备。” 蒯茧听了,脸色煞白。 徐无鬼继续说:“不过诡道的听弦有很大的破绽,周大人以为天下没有人知道,偏偏我师父教过我。周大人自幼学习的是听弦,法术都在跟他随身不离的琴弦上面。” “如果周大人不是被陈群勾断琴弦吓住,”干奢想明白了,“你也拿他没办法。” “周大人的宫弦是马鬃,商弦是鱼胶,”徐无鬼说,“陈群的指头绷不断鱼胶,更勾不断羽弦的金线,可是周大人被人找出了破绽,就怕了啊。” 干护心里暗想:好险! 沙亭百姓又躲过一劫,干护看着陈不疑和陈群两兄弟,现在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明白这两兄弟必定会给全亭杀身之祸,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陈旸,也无可奈何。 干护看向南方的深渊,对面的武关郡守军,突然用强弩射过来几百只弩箭。 所有的沙亭百姓都慌乱起来。 “不是射向我们的。”干奢大喊,“大家向后退。” 所有人都听了干奢的指挥,都后退到弓弩的射程。 在深渊对面的武关郡射过来的弩箭力道迅猛,箭头深入深渊边的石头内。每一根弩箭的后端都绑缚着一根绳索。几百只弩箭,就有几百根绳索,虽然每根绳索都只有指头粗细,但是几百根绳索并拢在一起,立即形成了一个软索桥。 干奢叹口气说:“如果凤郡的守军,有这么精准的弩兵,山匪必定攻不下凤郡城池。” 蒯茧也深以为然,武关郡的几百个弩兵,同时放箭,准头奇准也就罢了,关键是能够所有的弩箭都能整齐排布,射到对面,保持绳索在深渊上整齐排列。这就不是单个弩兵的能力了,而是有极为严格的指挥。 汉末泰初,蜀国的孔明发明了强弓连弩,看来几百年后,蜀地的军队,仍旧把孔明当年的军事遗产延续了下来。 武关郡守军立即行走过来几十个步兵军士,他们的身体轻盈灵巧,在软绳上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沙亭百姓这边的悬崖边,这些步兵,立即背后的铁杵和铁锤取下,然后有条不紊的用铁锤把铁杵钉死在石头中。接下来又把弩箭上的软绳绕在固定好的铁杵上,一圈圈缠绕紧,夯实之后,吊在深渊之上的绳索立即绷直。 接着对面的守军在紧绷的绳索上开始铺木板。 这一系列的工作,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武关郡守军,弩兵先行,其次是步兵,随后是骑兵,全部稳稳当当的通过临时铺就的吊桥。到达深渊另一边。 “怪不得他们烧毁吊桥一点都不犹豫,”干奢惊叹,“原来他们有这么训练有素的工兵。” “可是刚才他们为什么要烧毁吊桥?”蒯茧问。 “一定是廷尉周大人飞鸽传书他们,让他们延迟沙亭百姓的行程,”干奢想了想,“因为周大人要追上我们。可是他们已经看到了周大人已经来过,又离开。” “所以他们认为周大人在沙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蒯茧明白了,“就重新架桥。” “他们不是来迎接我们沙亭听命的守军。”干奢不说,大家也明白这点。 因为武关郡从沙亭百姓旁整齐列队行走而过,没有一个军士朝沙亭百姓看上一眼。而是一路前行,直接走上了栈道,朝着凤郡的方向去了。对沙亭百姓视而不见的武关郡守军,没有一个军士嘈杂,连军马都没有发出嘶鸣。沉默的军队,却蕴含无尽的威严。 片刻之后,武关郡的守军,就消失在栈道的尽头。 干奢看了凤郡守军在黄化吉山匪下不堪一击,本已经对大景朝的军队十分的蔑视。可是现在看到治军严整,步伐统一的武关郡守军,才知道自己错了。 雍州凤郡在姜璇玑治下,上下一片腐朽,可是蜀王统领的蜀国军队,却保留了大景军队的军风。 武关郡的守军过去了,深渊上的吊索桥仍旧保留。 “我们走吧。”干护下令,沙亭的亭民,耽误了半天之后,走上了吊索桥,跨国深渊。 蒯茧在吊桥边犹豫了很久,终于他还是不敢跟随武关郡守军回到凤郡,上桥追上了沙亭百姓。从这一刻开始,蒯茧知道自己他丢弃了自己凤郡蒯氏的贵族身份,已经成为了沙亭百姓的一员。死掉的贵族,也比不上或者军奴。蒯茧把这一点想的明明白白。 干奢已经和徐无鬼十分的默契。 两人走在队伍的前方。 “我明白了一点,”干奢说,“行军打仗,能够根据环境临机应变,也是兵法中重要的一环。” “行军打仗,无论哪个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徐无鬼附和。 “又是你师父说的?”干奢笑着问。 “当然。”徐无鬼回答。 干奢又说:“刚才我伯父问你,为什么跟随我们沙亭百姓一路行走。你并没有回答。” 徐无鬼说:“我下山后,发现雍州的怨灵集聚,化作了山魈无数,我就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碰到了诡道的陈旸,他的听弦本领不大,还是被我看到了。” “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干奢追问。 “因为我对陈旸很好奇,”徐无鬼回答,“他身边的陈不疑和陈群,私下里称呼陈旸为师父,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还有,陈不疑身上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跟我们道家有关,却又不是诡道的信物。” 干奢回头看看两个陈姓少年,“陈不疑和陈群一定是皇室血脉,这点已经无疑了。” “我很好奇,陈不疑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徐无鬼说,“逼着他们逃出了洛阳。躲到你们沙亭来。” “我去问陈不疑。”干奢说。 “问不出来的。”徐无鬼说,“这么重要的秘密,陈不疑宁死也不会吐露。” 干奢觉得徐无鬼说的有道理,就把这事给放下,转而问徐无鬼:“你说你是中曲山清阳殿的门徒。是个什么门派。” “我师父说我们门派在中曲山,是道家镇守西方的门派,比中原的那些门派地位都要崇高。反正我从小在山上,也没下山见识过其他的门派。师父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对的。” “你为什么要下山。” “如果我告诉你,我把师父炼丹的丹炉烧炸了,”徐无鬼做了一个鬼脸,“怕师父责罚我,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从山上跑了,下山游荡几年,长长见识,等师父的气消了,再回山上。你信不信?” 干奢看了看徐无鬼,“我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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