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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三铜(《泰景亨策》一段被掩盖抛弃的历史)[第206页] |
作者:蛇从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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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郡李冰 姬不疑到了青城山,这地方四十年前他来过。跟随着被蜀王征调沙亭的流民到这里来修建龙台。 四十年白云苍狗,一切都变了。蜀王早已经作古,统治蜀地的成汉王,反而是当年与沙亭一起来修建龙台的南蛮贱民牛寺。 姬不疑这些年隐没自己的大景皇族身份,一直在民间修行,行诡道之术,听弦过阴的本领,隐隐有道家宗师的气象。 在海上做海盗的张魁曾经联络过姬不疑,让姬不疑到海上避祸,保存道教门人的血脉。 姬不疑拒绝了张魁的邀请,宁愿在民间修行诡道之术。看过了无数的世间惨景,现在站在青城山下,早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 姬不疑在龙台烧毁的故地停留了半日,然后信步走向都江堰的李冰庙。李冰庙白日里人来人往,姬不疑在龙台逗留,也是在等待天黑。 到了日落之时,姬不疑走到了李冰庙的门口。 庙祝看见这个中年人,背负长剑,在门口游移不定,应该是个道家门派的信徒。庙祝告诉姬不疑,明日再拜香火。姬不疑点头,拿出手中的一个玉石知了,在庙祝面前摇晃两下。庙祝看着姬不疑的身后,躬身说道:“走好。”却看不见姬不疑已经大喇喇的从他身边走过,浑然不知。 姬不疑走进李冰庙的院落之内,到处行走,躲避庙内各人。天色渐晚,姬不疑来到了后院内,看到一颗大树,稳稳当当的坐在大树之下。 皓月当空,姬不疑拿出竹霄,吹响了一声《广陵散》,箫声呜咽,开指刚过。一个老头子蹒跚走到了姬不疑面前,两脚交替的时候,脚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徐无鬼果然把你找到了。”老头正是李冰,看着姬不疑说,“你不是姬不群?哦,你是姬不疑,诡道传人到了你们这代,竟然是两兄弟接过了衣钵。” 姬不疑站起来说道:“不是徐无鬼找到的我,是我找到的他。” “当今世上,行事坤道的入阴的两个门派,一个是中曲山,一个诡道,你在乱世之中,找到他也非难事。” 姬不疑放下竹箫,恭敬的跪下,“李冰真人,晚辈叩见。” 李冰摆摆手,“起来吧。” 姬不疑站起来,“徐无鬼师叔已经把事情都给我说了,今日我来,就是斩断封印真人脚下的锁链。共同去往建康,开启建康九龙天一水法。” 李冰看着脚下,“这根锁链已经禁锢我几百年,今日真的要把它斩断,我倒有点舍不得。” 姬不疑说道:“真人是在灌郡时间长了,不敢与天下豪杰争锋了吗?”说完,姬不疑脸色犹豫,生怕自己冒犯了李冰。 李冰笑着说:“你说的没错,我在灌郡呆习惯了,这一去建康,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九龙天一水法,这就是我苟活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理由。” 姬不疑问:“九龙天一水法是针对女魃而修建,真人开启水法之后,就要跟女魃一决高下了吧。” “女魃也等我很久了吧。”李冰说道,“女魃、篯铿、蚩尤三神合一,即将统领妫赵,我若是在不开启水法,大景的汉人,就无处可去了。” 姬不疑坚定的说道:“那好,现在晚辈,就斩断封印,护送真人去往建康。”说完,姬不疑把身后背负的长剑抽出来,长剑剑身通红,红光耀眼,正是流传诡道的赤霄宝剑。 李冰将脚下的锁链举起来,锁链映射出暗蓝色的幽光,无数细微的符咒在锁链上显现出来。 姬不疑深吸一口气,持剑用力斩下,赤霄宝剑剑锋斫在锁链之上,锁链弯曲,无数的符咒将剑锋托住。 赤霄宝剑不断把符咒化为黑烟,锁链被赤热的剑锋融化,炙热的铁水滴落在地面。 姬不疑不断催力,终于剑锋破开所有的符咒,锁链一分为二。李冰将两截锁链,从自己双腿的左右髌骨抽出,高高抛起,挂在大树的树枝上。 李冰长啸一声,额头上正中,一只眼睛睁开,金光闪烁。脸上的皱纹顿时消失,变换为青色的脸皮。并且身体不再佝偻,而是昂首挺身,暴涨了四尺,成为一个九尺的壮汉,身体的衣服撑破,碎片飞舞,露出了贴身的甲胄。 一个三尖两刃刀从李冰庙大殿的神像手中飞出,在李冰头顶盘旋,李冰舒展臂膀,接住三尖两刃刀。 姬不疑看到片刻之间,李冰露出了真身,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巨汉,三只眼睛炯炯有神,再也不是刚才萎靡不振的老者模样。 李冰踏上一部,脚下地面震动,“走吧。” 姬不疑看着李冰,一时间不敢相信,李冰真人竟然是如此的威风神武。 |
魔神重生 妫赵的百姓都在纷纷传闻,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在建康吃了败仗,并不是如公告所说的建康大捷,击败建康水军,剪灭大景陆军无算。 这个传闻在洛阳越来越盛,赵国百姓看到妫赵大军撤回到了洛阳,更加坚信妫赵在建康输了。洛阳城内都人心惶惶,甚至有无数的汉人部曲都发起了叛乱。 妫樽、妫鉴和干奢三人从寿春撤回到洛阳,知道百姓的担忧。但是少都符散瘟的遗毒还未彻清,如今再次进攻建康,也是徒劳。大景的方面,祛除瘟疫的手段比妫赵高明,现在急于攻打建康,如果赵军瘟疫肆虐,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寿春已经收回,也算是此次进攻大景的巨大战略收获。为下次进攻建康占据了有利形势。 干阙在这段时间,不停的率军剪灭各个汉族部曲的叛乱。沙亭军的威势,仍旧不可抵挡。 干阙在并州剪灭了最大的大景留守将领刘鲲后,班师回洛阳。向妫樽禀告军情。 刘鲲在大景东渡后,一直据守并州,是大景安插在妫赵的一个重要军事势力,妫赵三十年来一直四处征伐,无力征讨刘鲲。导致并州一直是妫赵的心腹大患。 妫赵大军从寿春回撤洛阳之时,沙亭军与赵军分兵,一路扫荡散落在赵地内的汉人部曲,突然从邯郸北上,突袭并州。并州的将领刘鲲正在筹划与大景联系,趁机起事,准备越过太行山南麓,突袭洛阳。却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并州城外已经插满了沙亭军的军旗。 刘鲲算是一代名将,但是在干阙面前,仍旧无力抵挡。沙亭军在干阙的率领下,围城不到一个月,干阙堵塞城外的河流,然后引水淹没并州,沙亭军顺水一鼓作气,攻破了并州的城墙。 刘鲲被俘,不肯投降,并且在干阙面前鼓动干阙反叛妫赵。干阙告诉刘鲲,他并非大景的子民,沙亭之前本就是泰朝的北府军后裔,如今跟随妫赵,对昏庸无度的大景并无干系。 刘鲲破口大骂后,只求速死。干阙将刘鲲用弓箭勒死,保了全尸,然后用棺椁装好刘鲲尸首,送往了建康厚葬。成就了刘鲲的忠义。 干阙回朝,到了皇宫将此事禀告给了妫樽。妫樽赞许干阙。可是妫鉴却对干阙的作为十分的不屑。 妫樽和妫鉴回到洛阳后,两兄弟之间似乎有了间隙。妫鉴不断的鼓动妫樽立即南下,再次攻打建康。而妫樽似乎意兴阑珊,不愿大动干戈。 妫鉴与妫樽之间的矛盾,在妫赵的朝廷内也引发了争论,揭抵羌族的贵族武官,都极力支持妫鉴南下。而大部分汉人的文官,希望妫樽止战,休养生息。武官以妫鉴为首,文官以蒯茧为首。 两方在洛阳的皇宫南殿内,每日里争执,不可开交。双方都等着干阙回到洛阳,做个了断。干阙是妫赵沙亭军的首领,承续干奢的爵位,这次马上就要就太尉一职。他的判断就可以左右双方争论的胜负。 妫鉴认为干阙会支持自己,而蒯茧也觉得可以拉拢干阙。 没想到干阙回洛阳后,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称病并不上朝,也不见客。妫鉴在朝堂上不断的辩驳蒯茧,要率兵出征。蒯茧等官员据理力争,不肯让步。洛阳城内,危机重重。 干阙在府内躲避,一天夜晚,走到了宅邸的院内,夜观天象,看到紫微星黯淡,洛阳的上空,笼罩着一片氤氲。干阙心事重重,看着宅邸内的池塘,与金水相连,突然想到这里就是当年大景太傅张胡的府邸。 下人突然通报,一个沙弥求见。 干阙迟疑一会,让下人把沙弥引进来。沙弥见了干阙,双手合十,给了一个请柬后,匆匆离去。 干阙打开请柬,看到是白马寺主持大孔雀王相邀,速速到白马寺一见,有要事相商。 干阙见过大孔雀王的本事,知道大孔雀王是西域来的奇人,身世莫测。于是想了想,知道大孔雀王在深夜求见,一定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与干阙私聚。于是自己换了便装,牵了一匹马,缓缓向白马寺行去。 干阙到了白马寺,已经是丑时。干阙下马,准备敲白马寺山门,刚抬起手,大门已经打开,仍旧刚才的那个沙弥,也不说话,转身带着干阙走向寺内。 走到了白马寺的大殿内,看见大孔雀王在无数的香烛之间打坐。干阙走到大孔雀王身前,大孔雀王睁开眼睛,轻声的对干阙说道:“干将军,今晚大凶,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
干阙向大孔雀王拱手,“大和尚深夜召我前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大孔雀王点头,“洛阳城内,今夜必有血光之灾,干将军实在是不应该留在洛阳内城。” “大和尚如此说来,”干阙隐隐察觉不妙,“洛阳城内的灾祸,应该是有所指向。” “祸端都要牵扯到干将军的身上,”大孔雀王说,“将军你说灾祸会在那里?” “皇宫?”干阙立即明白了。 “干将军的沙亭军不能入驻城内,”大孔雀王说道,“一旦将军有难,身边无一兵一卒的亲信调动,到时候将军一代人杰,也只能死于乱军之下。” “乱军之下,”干阙哈哈的笑起来,“如今我们妫赵军事强盛,我不久前就已经剿灭了并州的景朝余孽刘鲲,整个赵境,那里还有什么他国大军能够对洛阳有所威胁。大和尚,你夸夸而谈,哄得了别人,却哄不了我。” 大孔雀王不与干阙争论,“干将军左右是在洛阳为难,不如今夜就在老衲出清谈一晚,如果无事,明日就回府,今夜之事,权作是从未发生。如果洛阳今夜突发祸端,将军你也有个求生之机。” “如此说来,大和尚倒是很惦记我的性命。”干阙冷冷的说道。 大孔雀王听了干阙的讥讽,脸上并无尴尬之色,而是笑了笑,“干将军是逆转乾坤的当世大英雄,当然是不能死于无妄之灾。还有,有个人不希望干将军活下去。” “什么人?”干阙越来越狐疑,大孔雀王似乎掌握极为莫测的秘密。 “两日之前,来了两个人,一父一子,”大孔雀王说道,“在我这里逗留了一个时辰,给了我一封书信,然后就匆匆的走了。” “他们从何地来,又往那里去?”干阙知道大孔雀王在暗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从凉州来,”大孔雀王说道,“去往大景。” 干阙把佩剑抽出来,“大和尚,你果然是身在洛阳,为敌国通报的奸细。” 大孔雀王脸色平静如水,不为所动,“将军以怨报德,是不是不太公道。” “你满口胡言乱语,说今夜洛阳有血光之灾,妖言惑众,”干阙说,“又承认与匈奴和大景有私下往来,我难道不该把你抓捕到皇宫,让我的大哥,亲自把你处死,他对你信任有加,你却是个背弃他的细作。” “妫樽皇帝,不会处死我的。”大孔雀王摇头。 “你我到大哥面前对质,”干阙恨恨的说,“你看是大哥信你,还是信我。” “妫樽皇帝活不过今夜……”大孔雀王看了看洛阳的方向,“可能现在已经驾崩了。” “我大哥身体一向安康,也没有染上瘟疫,”干阙说道,“那里说死就死了。” “将军不好奇那一对不希望你罹难的父子是谁了?”大孔雀王并不慌乱,又把话题转回。 “是谁?” “四象镇东神山的任嚣城。”大孔雀王说道,“他带着儿子去了大景,给我留的书信是匈奴秃发腾单于亲自手谕。” 不等干阙讨要,大孔雀王胸口漂浮着一张羊皮,晃晃悠悠的飞到了干阙的身前。干阙伸手拿过,只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两个字就如遭雷击。 “灭赵” “你是秃发腾单于安插在洛阳的细作!”干阙把佩剑搁在大孔雀王的肩膀上,“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斩杀,无需禀告大哥。” “其实是无疾单于。”大孔雀王轻声说,“妫赵的杀孽太重,享国也只能四十年,如今时候也该到了。” “任嚣城带着儿子去往大景,”干阙逼问,“他却偏偏要让我活下来。” “因为灭赵的人选,”大孔雀王眼光突然冒出金光,“就是干将军你!” “哈……”干阙大笑起来,“我不杀你,原来你是个疯子。” 大孔雀王颔首向干阙微笑。干阙看到手中的佩剑竟然化作了一朵莲花。 “这种掩人耳目的西域方术,”干阙说道,“怎能让我顾忌。” 莲花瞬间枯萎,只剩下一根干枯的茎秆。 “时间到了。”大孔雀王说道,“干将军如果要保全沙亭一脉,就赶紧去沙亭大营,严阵以待吧。” 干阙退后两步,不知道这个胡言乱语的大孔雀王到底是什么意图。 “将军记住,今夜我救了将军一命,”大孔雀王说,“今后还有仰仗将军的时候。” 干阙突然听到北方洛阳城内隐隐传来人声喧哗,还有隐隐的刀兵喧嚣之声。大惊失色,跑出白马寺的山门,看向北方。 洛阳城内,已经冒起了通天的大火。 “将军事不宜迟,赶紧去往沙亭大营,还有保全性命的机会。”大孔雀王已经跟随干阙到了山门之外,看着北方说道,“今夜就是魔王复苏的时候。” |
干阙心如火焚,呼哨一声,在寺庙外吃草的坐骑飞奔而来,干阙翻身上马,就要奔向沙亭军的大营,去引兵镇压洛阳城内的变故。 大孔雀王站在寺庙门口,看着干阙骑马飞奔而去。 干阙双腿加紧马匹,马鞭飞快的抽了几下,瞬间就飞驰到百步之外,可是大孔雀王柔和的声音,仍旧在干阙的耳边响起,“将军,你一定要救出蒯茧大人,再问他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难道比现在的局面更加紧急。”干阙随口反问,回头时,才发现大孔雀王仍旧站立在山门,遥遥看望着他。 干阙一刻不停,朝着东南方向龙门关飞驰,沙亭军剪灭并州刘鲲之后,班师回朝,在洛阳东门,得到调令,沙亭军镇守洛阳南边要塞龙门关。龙门关是洛阳的门户,沙亭军被委以重任驻留,是最合理的安排。可是现在看来,把沙亭军隔拒在洛阳城外,一定是蒯茧的阴谋。 干阙在马上就在思考这些日子,洛阳城内暗流之下的争斗,蒯茧一心要阻止妫樽皇帝南征,妫鉴却要发兵南下,疏不间亲,妫樽一定是偏向三弟。更重要的是,干阙知道妫樽心怀统一天下的野心,只是因为第一次征伐建康,铩羽而归。因此不能主动再次策划南征,干阙知道大哥这个心思,也就知道妫鉴的主张,最后就是妫赵的抉择。干阙也就并不发表自己的想法。 只是没有想到,蒯茧竟然会用政变的方式来扰乱宫廷,适才大孔雀王故意说出要自己救出蒯茧,并且说蒯茧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也就是暗指洛阳事变,一定跟蒯茧有关。妫樽、妫鉴、干阙三人南征多时,在洛阳主政的就是蒯茧,可见蒯茧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培养了羽翼,早就有了政变的意图。 干阙突然想到,可能蒯茧在这段时间里,就已经被大景或者是匈奴收买。这个就更加的凶险。 干阙心中焦急,担忧妫樽和妫鉴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却偏偏置身事外,两个兄弟被蒯茧所杀,该如何是好……干阙不敢再想,加鞭朝着龙门关方向奔去,可是到了这个情形,本来并不甚远的龙门关,却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半个时辰之后,干阙奔到了龙门关北门。 可是北门已经开始有军队在混战。 两队人马正在厮杀,都穿着打着赵军的旗帜,一时间也分不清敌我。 干阙抬头再望,看见龙门关城门紧闭,城墙生军士已经严阵以待,心里略略放松。沙亭军军纪严明,到了酉时,必须宵禁,除非干阙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开门。 城下的两队军马还在厮杀,暂时分不出胜负,城墙上沙亭军已经升为副将的仲云。对着城门下大喊:“无论是得了陛下的谕令,都不得靠近城门,天亮之后,在做商议。” 城下的两队军马已经杀红了眼,那里听得进去仲云的叫喊。双方都想靠近城门,其中一个将领大喊:“仲将军,我有皇帝御旨,立即打开城门,与我引兵却剿灭洛阳城内的叛乱。” 另一个将领也大喊:“仲将军,不要听他蛊惑,现在皇帝陛下两位亲王都在城内,你马上开门,我们杀了这些叛军,去解救皇帝陛下和干将军。皇帝陛下的御旨,就在我的手中。” 仲云听了,并不慌乱,对着城下大喊:“我沙亭军奉命镇守龙门关,你们二人所言,皆不可信,你们速速离开城门之下,否则我军令无情。” 两边的军队仍旧厮杀,不停仲云的警告,都抢着靠近城门。 仲云一声令下,城门上无数飞矢落下,滚木也投掷下来。两边的军队,不分敌我,顿时损失惨重。只好两边都朝着东方的洛水而去,避开沙亭军的攻击。 干奢趁此机会,立即策马飞奔到城门下,大喊:“仲叔父,是我!” 仲云认得干阙的声音,立即打开城门。南边交战的军队,也看到了干阙,都分兵来追赶,干阙等不到城门打开,追兵已经赶到。仲云扔下绳索,干阙抓住,城墙上的沙亭军立即把干阙拉上城墙。追兵之中有人朝着干阙射箭,被干阙腾出一只手用佩剑格挡。 一只飞矢从追兵中飞来,破空之声尖厉非常。干奢知道这一箭无法抵挡,一个沙亭军士从城墙上跃下,落在干奢的身后,被一支长箭钉在城墙上,口中吐血,伸手对着干阙摇摆两下,干阙认得,此人是仲云的儿子,仲养。 干阙身体瞬间被拉倒了城墙上,仲云顾不上丧子之痛,对着干阙说:“洛阳乱了,这两个军队有要杀将军,如何是好。” 干阙说道:“立即披带兵器,马上进洛阳城,救皇帝陛下和我三弟,是蒯茧反了。” 城下的军队看见干阙已经回到沙亭军,也不对干阙啰嗦,立即朝着洛阳方向回撤,在撤回的途中,仍旧拼杀不休。 仲云对干阙说:“他们一定是确信你死了,才到龙门关来假传谕旨调动沙亭军。” “不错。”干奢说,“我只是奇怪,蒯茧假传谕令也就罢了,为什么两边都说自己有谕令。” 仲云说道:“那么其中一方,必定是真的有谕令,是皇帝陛下派来。” “还是不对,”干阙说道,“刚才两军都朝我射箭。都想至于我死地。” “难道皇帝陛下也想接管沙亭军,”仲云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无论是蒯茧,还是皇帝陛下,都要将你、将你……或者这两军都有计划,认为你已经毙命在洛阳城内,因此前来接管沙亭军,却没想到你逃了出来。” “大哥仁厚,不会对我薄情。”干阙说道,“我也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有个神人提前把我带出了洛阳。” 龙门关的城门已经打开,沙亭军已经在城下集结,军马齐备鼎盛,并不因为是在深夜出兵而有所松弛。 干阙对仲云说道:“且不管如何对我,现在我们马上进入洛阳,将局势控制后,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仲云一声令下,沙亭军急速朝着洛阳进发。 |
一个时辰之后,沙亭军奔赴到洛阳南门城墙之下,洛阳南门洞开,城中一片厮杀。沙亭军冲入城内,无人抵挡。 干阙命令仲云,让沙亭军分兵四路,分别由四个万夫长登上城墙,将四个城门关闭,这四路军马全部有仲云统一调令,没有干阙的军令,谁也不能开门。 城中一片混乱,双方都在朝着皇宫的方向移动,反而没有军队在城墙上镇守,仲云指挥四路沙亭军,将洛阳城的四个大门尽数关闭。 干阙自行率领一路人马,赶往皇宫。 干阙在形势危急之时,并不慌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仲云的四路沙亭军刚刚把城门落下,洛阳城外分别就来了几路人马,仲云坚守城门,无论来的人马如何威胁仲云,说是前来勤王,保护皇帝陛下的军队,仲云都不为所动。 沙亭军占据了城墙的优势,城外的军马只能绕着洛阳城墙之外,来回奔袭,都被仲云拒之于城外。 干阙率领的人马到了皇宫之外,并不主动攻击任何一方,而是冷眼相看,这时候皇宫的大门开启,妫鉴冲了出来,对着干阙大喊:“二哥,蒯茧联络京畿附近的驻军,造反了。” 干阙问妫鉴:“那一边是蒯茧的人?” 妫鉴指着已经占据上风的军队,“他们就是被蒯茧蛊惑的叛军。” 干阙终于分辨了敌我,沙亭军在干阙的调动之下,立即加入战团,将蒯茧的叛军击溃。叛军在城内逃窜,被沙亭军追击成无数小股,再也无法形成阵型。 妫鉴和干阙走到一起,对干阙说:“我的人马都在城外,二哥把他们放进来吧。” 干阙听到这句话,立即如同雷击一般。 干阙看向妫鉴:“城外确定是三弟的人马,前来勤王?” “那还有假?” “三弟的人马一半在荆州,一半在长安,”干阙问,“调动过来的一定是长安的人马了?” “当然,”妫鉴说道,“难道不是就近求援吗?” 干阙立即阻止传令官开启四门,脸如沉水,问妫鉴:“大哥呢?” “大哥已经遭了蒯茧的毒手……”妫鉴哭着说道。 干阙看着妫鉴,看到妫鉴脸上的确是布满了泪痕,一颗心堕入了万丈深渊。大孔雀王说对了,大哥妫樽,已经驾崩。但是杀害妫樽的并非是蒯茧,而是眼前的三弟。 “三弟,”干阙没有时间哀悼大哥,对着妫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妫鉴惊讶的问,“蒯茧突然起事难道我不该调动我的人马来保护大哥……” 妫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了。 洛阳到长安快马也要一日一夜,军队调动,时间更是要两倍之上。妫鉴最迟,也是在三日之前,就发出了调动长安军马的调令。那里可能是今夜蒯茧突然起事,妫鉴临时调动的人马过来。 分明叛乱的主谋才是妫鉴,而蒯茧才是临时召集京畿宿卫对抗妫鉴。 现在妫鉴已经亲口告诉干阙,大哥妫樽已经遇害,皇宫那里有蒯茧的亲信,只有妫鉴才能出入内宫才是。 干阙片刻之间,就已经想到了所有的枝节,但是已经晚了,一个冰冷的寒意从干阙的肋下传来,干阙低头看去,是妫鉴手持鱼肠剑,捅进了自己的肋下。 干阙并非不顾忌妫鉴,只是一来他还在猜测,二来,他实在是无法从感情上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弟,竟然真的会杀自己。 干阙手下的沙亭军看到这个场面,立即围攻过来,可是没有想到皇宫外,竟然有数万的伏兵,突然冲出来,将干阙和身边的亲兵围困,沙亭军血性勇猛,仍旧潮水般的冲向妫鉴。 这时候,扩大之后的阳泉湖下,爬起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四十年前攻打洛阳的夔魈,又一次出现在了洛阳。 夔魈踏入战局,本就处于下风的沙亭军,更加无法抵挡,更加投鼠忌器干阙的安危,沙亭军越战越弱,只能不断后退,距离皇宫门外的干阙和妫鉴越来越远。 妫鉴已经把鱼肠剑抽出,干阙的肋下鲜血射出一丈,干阙捂住伤口,跪倒在地。看着妫鉴,又看见了夔魈,“三弟,你终于打开了锦盒。” “为什么不用锦盒,”妫鉴狞笑起来,“明明可以利用魔神的力量统一天下,你却和大哥一样,都顽固不冥,坚守什么大义。” “你刚才也是用这把鱼肠剑杀了大哥?”干阙虚弱的问。 “不错。”妫鉴说道,“你和大哥都死了,大赵只有我来做皇帝。”妫鉴的嘴角抽搐,“我一定会延续你和大哥的心愿,先灭大景,再灭匈奴。” “城中混战,”干阙终于想明白了,“也是你故意示弱,引我进城,蒯茧一介文官,那里能够调动京畿的宿卫。” “这倒是个意外,”妫鉴说道,“只是起事的时候,我首先就率兵扑向你的宅邸,没想到你却不在,反而惊动了蒯茧。” 干阙懂了,的确是大孔雀王救了自己一命,可惜仍旧是徒劳,妫鉴算准了,只要与蒯茧的军队混战,干阙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进入城内。 干阙看向城墙,对妫鉴说:“四个城门都在我沙亭军的控制之下,我的人马去城门告知了仲云,你的援军在城外进不来,城内还是我们沙亭军的天下,我死了,仲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只要你死了,”妫鉴轻松说道,“仲云不会杀我。” 干阙想了想,妫鉴说的没错,他和大哥妫樽皆死,妫辕膝下的三个儿子,就只剩下了妫鉴,是唯一的皇帝人选,仲云只要还忠于妫赵,就无法弑君。 “如果仲云继续坚守,一定为我报仇呢?”干阙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说道,“洛阳城门都在他手上。” “真的吗?”妫鉴虽然在笑,但是没有任何的笑意,“二哥,我谋划了这么久,难道我没有想到这一节。” 干阙全身冰凉,因为他看见洛阳城的四个方向,升起了四个高台,高台在城墙上急速的移动,每一个高台上都站立着一个巨大的骷髅。 四个高台,西方白虎指挥着夔魈,不断的击杀沙亭军。北方的玄武高台之上,无数的乌鸦和秃鹫在天空盘旋。东方高台和南方高台,三十六条黑龙,被锁链控制,东北城墙上攻打沙亭军,暗红色的朱雀,在北方城墙上低飞掠过,所到之处,引发了熊熊烈火,城墙上的沙亭军陷入火海之中。 “魔王重新驱动了洛阳四象木甲术?!”干阙彻底的绝望。 |
妫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对着干阙说道:“从小父皇就宠爱你,器重大哥,偏偏对我这个亲生儿子,并不慈爱。你是什么人,你明明跟大景的那些低贱的汉人一样,不,你连他们都不如,大景都不承认你们沙亭是他们的子民。你凭什么承受得起我父皇的垂青,把你当做儿子一样。” “你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干阙伤口的正在不停的失血,“可是大哥!是你的亲大哥。” “大哥早就暗中要把皇位传位给你,”妫鉴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你们的缘由。” 干阙伸出手,搭在妫鉴的肩膀上,妫鉴并不防备,看着干阙因为痛苦扭曲的脸庞。 干阙哭着说:“我们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立志要让大赵的旗帜插遍中原,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大哥?” “已经回不了头了,”妫鉴也哭起来,“二哥,怪就怪我们生在了帝王家。” 妫鉴一边流泪,一边把干阙搂抱起来,手臂回绕,鱼肠剑顶在了干阙的背后。干阙的背心已经感受到鱼肠剑的寒冷锋芒,轻声的在妫鉴的耳边说:“三弟,给我一个痛快。” 干阙闭上眼睛,等着妫鉴致命的一击,耳边突然却响起了琴声,这是临终前的幻觉吗,干阙想到,为自己安魂的奏乐? 可是干阙发现,妫鉴的鱼肠剑并没有刺穿自己的后背,反而妫鉴的脸色变得狰狞而黑暗。 干阙看到妫鉴已经扔掉了鱼肠剑,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孔,对着空中大喊:“我不能杀二哥。” 干阙看见了妫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黑雾,变成了一张无比狰狞的面目,却又对着干阙说道:“沙亭军和干阙一定要死,否则后患无穷。” 妫鉴弯腰拾起了鱼肠剑,身体抖动,朝着干阙又刺过来。 琴声再次响起,妫鉴捂住耳朵,“我不能杀二哥。” 干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干将军,马上跟我走,沙亭军还有救。” 干阙回身,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怀抱着一个古琴,看着自己。 “到处都是赵军,”干阙绝望的说,“我们无处可逃。” 随即看到赵军所有的兵刃都,断裂成了无数截,看来是这个老头子的琴声所致。老者对干阙说:“干将军,走吧。我的能力不足以在魔王面前支撑。” “怎么走?”干阙问道。 老者扔了古琴,手臂挥舞,地面上瞬间出现了数百支蜡烛,无数的幽灵地面上钻出来,将身边所有赵军缠绕。 两匹骏马被幽灵惊吓,前蹄高高跃起,把身上的赵军甩到地面,老者拉了干阙,把干阙举上骏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干阙策马飞奔向南门。 干阙和老者逃走片刻之后。妫鉴僵直站立,手臂舒展,抬起脚在地面狠狠的踩下,纠缠赵军的幽灵,瞬间灰飞烟灭。 “是诡道的门人!”妫鉴的声音尖锐又沙哑,如同一个老妪在呼叫。 干阙伏在马匹上,摇摇欲坠,突然看到了正在被一股赵军围困的蒯茧,蒯茧也看到了干阙,对着干阙大喊:“干将军,救我。” 干阙想起了大孔雀王的嘱咐,打起精神,冲入赵军,要去解救蒯茧。 老者大喊:“救不了了,形势紧迫。” 干阙不理,把蒯茧一把拉上了马背。老者无奈,只好拉起缰绳,折返回来,三人都陷入了赵军的围困。 赵军看见是干阙,对干阙敬重,一个军士说道:“干将军,不要妄动,三皇子马上就到。” 干阙那里理会,只能朝着南门突围。 赵军无奈,也只能用手中的兵刃去阻拦干阙。 老者点起蜡烛,一个巨大的幽魂从地上冒出,可是瞬间又化作了飞灰。老者回头看去,已经长成了数丈高的妫鉴,正在后方大步流星而来。已经看见了干阙。 干阙看着老者,苦笑道:“连累了老英雄,只是到死也不知道老英雄的尊姓大名。” 老者拱手说道:“我就是诡道司掌,姬不群,也就是当年的景宣帝长子。” 赵军听到,立即蜂拥而上,比对待干阙更加急切。 这时候,一对军马赶来,冲散了赵军,原来是仲云已经看到了干阙接近南门,自己引兵来救。 仲云摆好阵型,对着干阙说道:“将军,赶紧去往南门,沙亭军已经全部撤到南门之下。” 干阙说道:“妫鉴已经被魔王附身,我们逃不掉了。” 仲云用力用马鞭抽打干阙的坐骑,“沙亭军不能在这里灭亡,将军赶紧率领沙亭局投奔大景。” 老者眼看妫鉴高大的身体,跨过屋顶,已经距离越来越近,立即与干阙奔向南门。 仲云回头看了看干阙,然后招呼手下的数百沙亭军说道:“今日必定死在这个魔王手下无疑,但是我们决不能退缩。” “不退缩。”身边的几个沙亭军回答,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坚定无比。 当干阙和妫鉴,还有姬不群逃到了南门之下的时候。 最后几个活着的沙亭军,纷纷扑在化为魔王的妫鉴腿上,用兵刃不断的劈砍。妫鉴的手中,抓着仲云的尸首,挥舞了半圆,将仲云扔到了空中,被空中的无数乌鸦啄食,落下来的只剩下一具枯骨。 黑暗朱雀飞到了妫鉴的脚下,盘旋一周,扑在妫鉴脚下的沙亭士兵, 顿时陷入到火海,瞬间烧成了灰烬。 干阙知道,绝不能耽误时间,让自己死在妫鉴的手下,否则辜负了大孔雀王 、姬不群、特别是已经死于敌手的仲云。 沙亭军的残部,已经在南门等待,看见干阙到来,立即维护着干阙,从南门撤出,也不敢驻守龙门关,直奔荆州而去。 妫鉴的魔王走到了洛阳的南门,被青水阻隔,无法跨越。洛阳四象木甲术也无法在洛阳之外,追击干阙。 沙亭军一路奔袭,终于把龙门关远远抛在了身后。 |
干阙奔袭到了龙门关南门三十里之后,才稍作喘息,清点余部,沙亭军在这次洛阳宫廷之乱中,只有一半人逃了出来,沙亭军宁死不降,留在洛阳的沙亭军看来已经是没有侥幸的可能。 干阙回望北方,看到洛阳之上的黑色妖雾,腾起到斗牛之上,甚至连初升太阳的光芒都被夺取了光华。妫鉴,私下打开了锦盒,已经被蚩尤、篯铿和女魃的三魂合一蛊惑,就要开始祸乱中原,倾尽妫赵全国之力,不顾一切代价攻打建康。 干阙想到此处,忍不住万念俱灰,匍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身边的亲兵将干阙扶起来。劝说干阙:“将军,我们沙亭军本就是不为大景所容的流民,在妫赵也是被处处提防,如今又何必如此,我们沙亭军从四十年前走出哭龙山,流离失所,两辈人眼泪早已经流尽,从来只有鲜血可流淌,哪有流泪的道理呢。” 干阙站立起来,轻声说:“我一来是痛哭我们三兄弟刀兵相见,大哥死于非命。二来是感念我们沙亭军在父亲的麾下经营数十年,如今在我的手中折损了一半,三来父亲和妫辕皇帝于千难万险中奠基起来的大赵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军士问干阙:“如今之计,将军要带我们去往何方,天下之大,却无我们沙亭军容身之地。” 干阙看向了蒯茧,突然身体摇晃,不能支撑,眼前黑暗,原来是鱼肠剑锋利异常,伤口不可愈合,干阙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 当干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辆简陋的马车之中,身边一左一右,坐着蒯茧和姬不群。 干阙醒来的时候,看了看两人。蒯茧苦笑,对着干阙说:“四十年前,我和面前这位姬不群先生,也是与沙亭军一起逃难,过了四十年,本已经世事变迁,没想到造化弄人,我们又回到了起点。” “现在沙亭军去往何地?”干阙问道。 “沙亭与大景交战无数,仇恨已深,大景我们是无法投奔了,”蒯茧回答:“我和姬先生商量了,当年我们还有个旧人可以投靠。” 干阙想了想,对蒯茧说:“蒯仲父说的不错,当年与你们一起在蜀地修建龙台的牛寺,的确是你们故人。” “牛寺与你父亲干奢,也是莫逆之交,一起出生入死,”蒯茧说道,“我也苟且偷生到了这个年龄,牛寺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患难。” 干阙想支撑起身体,却双臂酸软,无法起来。 姬不群说道:“干将军还是歇着吧。静养十日之后,才能行走骑马。” 干阙这才感受到自己腰间的剧痛已经消弭,只有阵阵痒麻,这是伤口愈合的征兆。 蒯茧又说:“幸亏姬先生医术高明,两日前用良药救了你性命。” “多谢姬先生。”干阙说道,“先生消失了这么多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提起先生,只是不知道姬先生就在洛阳。” “我不在洛阳,”姬不群冷冷的回答,“我弟弟姬不疑在洛阳多年,而我一直云游四方,各地流浪。” 干阙本想询问姬不疑的下落,是不是跟着徐无鬼到了大景建康,但是看见姬不群提起胞弟的冷淡颜色,知道兄弟二人之间必有间隙,也就压住不问。 突然干阙想起了一件事情,把头转向蒯茧,“大孔雀王是一个奇人,似乎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他算到妫鉴必然叛乱也罢了,竟然能够提前告知我要解救蒯仲父。大孔雀王与蒯仲父有私交吗?” “并无私交,”蒯茧也好奇的说,“这个西域来的和尚,一直神秘古怪,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真是奇怪。” “蒯仲父,我有事问你。”干阙盯着蒯茧的眼睛,“有一个秘密,你一直瞒着我。” “大孔雀王与你说过?”蒯茧顿时脸色苍白,汗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到胡须。 干阙心中一凛,知道大孔雀王最后嘱咐自己的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不欺诈蒯茧,以蒯茧的老谋深算,一定不会轻易说出。 干阙勉强点头,镇定的看着蒯茧,“蒯仲父,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瞒下去吗,大孔雀王并未亲历当时的事件,你隐瞒的事情,我要知道个明白。” 干阙掩饰心中空虚,他等着蒯茧把这句话说出来。 蒯茧长叹一声,“这件事情,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他人知道了,没想到还有个大孔雀王,通晓一切。看来我只能违背太尉的叮嘱了。” “我父亲为什么不让你说出来?”干阙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甚深,现在脸色的苍白,就会引起蒯茧的怀疑。” “今夜洛阳之乱,最开始的时候,”蒯茧说道,“皇宫中的宿卫奔袭你的将军府,大喊着干阙反了,当时我是信了的。” 干阙压抑心中波澜,轻声说:“蒯仲父,你仔细的说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父亲是死于先帝妫辕之手,”蒯茧叹口气说,“当然要起兵反叛……” 干阙两眼直瞪,险些又一次晕厥。 “你并不知道?”蒯茧立即意识到干阙给自己下了圈套,说了这个绝密。立即懊恼,“我……我……嗨……” |
干阙挺坐起来,拉住蒯茧的衣襟,眼露凶光,“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蒯茧无奈,长叹一声,然后说道:“先帝妫辕,临终之际,让我给太尉干奢,送去了 ,和一瓶鸩酒。我受命到了太尉的府邸,那时候你驻守在龙门关,并不知道这个隐秘。” “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干阙拉拽蒯茧。 “如果你要报仇,那就动手吧。”蒯茧冷静的说,“天命难违,我如若不从,也是性命不保,但是这封信的内容,你还想听吗?” “说。” “太尉打开了信件,”蒯茧继续说道,“看着我很久,对我说,蒯茧,是我的性命重要,还是沙亭军的性命重要?我无言可对,只是说,我们沙亭军千辛万苦,如果你决定要违背妫辕的心意,我们就奋力一搏,反了吧。太尉摇头,他说,大赵的根基已经稳固,如果沙亭军反叛,只有全军覆没的道理。妫辕亲自抚养干将军你,知道你绝不会反抗大赵,只要你不知道太尉是被赐死,就不会起兵反叛,那么沙亭军,就得以保全。” 干阙听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培养自己的皇帝义父,若论亲疏,还真的无法辨别孰轻孰重。 蒯茧继续说:“妫辕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早已帝王悭吝心性,不再是当年热血的奴隶将军,他知道自己驾崩,自己的两个儿子根基脆弱,大赵的满朝文武,都与太尉之间盘根错节,即便是太尉自己不愿意登极,大臣和百姓也必然会拥戴太尉。当年的魏泰高祖曹操的典故,妫辕是死前极为忧虑。” 干阙也是知道魏泰朝的历史,当年曹操忠心与汉室,但是曹氏根基已经遍布汉朝上下,即便是曹操不愿成帝,但是他的儿子也是顺势而为,夺了汉室天下。这个形势,与妫辕行将驾崩的情形别无二致。 “父皇担心的是我啊……”干阙长叹一声。 “妫樽仁厚,妫鉴轻浮,”蒯茧说道,“皆不如干将军你有文武之才,其实当时大赵的民心所向,都是干氏,你要知道你们沙亭干氏本就是汉人,而大赵的境内,汉人仍旧占据六成。” 干阙说道:“因此父皇驾崩,我的亲生父亲干奢必死,但是绝不能让我知晓,如果我父亲当时不答应呢?” “不答应,”蒯茧说道,“妫辕在信中说道,他就打开锦盒,放出魔王,让三魔附身于他,然后将沙亭斩尽杀绝。” “父亲和妫辕,在古道里遇到了女魃的锦盒,”干阙说道,“竟然是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威慑。我懂了。” “只是看来,太尉的死,现在也毫无意义,妫辕本以为妫樽皇帝听从他的遗嘱,绝不打开锦盒,可是万万没有预知的是,妫樽太过于顾及亲情,放任了妫鉴,让妫鉴私下打开了锦盒,随即弑杀了自己的亲大哥,仍旧要将沙亭军置于死地。” 干阙知道了父亲枉死的来龙去脉,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道:“我要报仇。” 蒯茧说道:“妫鉴已经被魔王附身,沙亭军中并没有能够抗衡的术士。”说完,看了对面的姬不群一眼。 姬不群冷冷的说:“不用看我,此话并无得罪,我的法术,在魔王面前,如同萤火之光。” 干阙说道:“想不到我与妫鉴自幼一起,最终却落得兵戎相见的地步,我报仇,不仅是为了我父亲,还为了我的大哥。” “干将军,我问的是,你现在如何去向妫鉴和魔王复仇。” 干阙说道:“我们此去蜀地投奔成汉,一定经过巫郡对不对?” “只有这条路可走。” “大景驻守荆州的郑蒿,会不会出兵拦截?” 蒯茧想了想,“如果沙亭不投降大景,以郑蒿的品性,一定会阻拦沙亭军。” “那也就是说,从水路入蜀,”干阙说道,“将是一场无比艰险,死伤惨重的征途?” “沙亭军从来就是如此,”蒯茧说道,“所有人都心有准备。” “我们不走水路,”干阙说道,“当年二位是走过古道的,对不对?” “当然。”姬不群和蒯茧相互对视一眼。 姬不群说道:“我还记得出口在何处。” “那好,我们沙亭军这次重走古道,只是反过来。由夷陵进入,从白帝城走出。” 姬不群说道:“干将军是想看看女魃当年在古道里被封印的密道?” “正是,”干阙一脸的坚韧,“我知道了女魃被封印的法术,在说服牛寺,从后方攻打大赵,必然可行!” “那就立即绕过荆州,立即奔向夷陵。”蒯茧说道,“我现在就去通告沙亭军改道。” |
妫鉴青龙元年 景顺帝成和二十六年。 鬼治最黑暗的时刻到了。 大赵皇帝妫鉴征召妫赵境内所有民伕和赵军,合并军马八十万,四月妫赵军队进驻寿春。 五月十五,赵军调集寿春粮草,将停留在寿春的舳舻一并驱使,大军一路奔袭到长江北岸,再次与大景都城建康隔江而望。 这一次赵军卷土从来,已经今非昔比,虽然没有了妫樽和沙亭军干阙。但是魔王重生后,赵军全部改变了心性。 从洛阳到寿春,从寿春到建康北岸,赵军在行军路途中,在妫鉴的授意下,不断俘掠汉人百姓,数万男子运送辎重,其中一万人拖拽舳舻,一路被赵军鞭打,折磨,沿路全部是汉人尸首。女性夜间被赵军奸淫,体弱无法支撑者,被赵军当做军粮而食用。 到了长江北岸,数万被劫掠来的汉人,已经只剩下数千人。 大景的水军都督张魁,和北府军统领桓绾,率领战船,在长江上,看见赵军将汉人百姓,逼入长江,北人并不善水,几乎全部溺毙。即便是极少会游泳的男子,赵军也用弓箭射杀取乐,片刻之间也一命呜呼。 长江之上,漂浮的尸首,将江面尽数覆盖。 张魁和桓绾的战船之下,全部是层层叠叠的浮尸,皆是面黄肌瘦,枯骨嶙峋,女子都赤身裸体,身体伤痕累累,在生前已经受尽了凌辱和折磨。 张魁和桓绾伏在船舷上,看见这等惨况,张魁跪下来,失声痛哭,“这都是我们当年犯下的大错。” 桓绾怒目睚眦,厉声说道:“还不是哭的时候,等我们大景为他们报了仇,再哭不迟!” 张魁和桓绾水军向北岸试探,发现这一次妫赵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 一艘巨大的船只,已经被民伕拉拽到了长江的北岸,地面上铺设了滚木,巨大的船只顺着滚木,移动到了江水之中。 这条战船前后长达二十余丈,高七丈,船上骑兵往来奔走。 张魁大惊说道:“舳舻是道家木甲术的精髓,只听说旱地行舟,不能入水。没想到,妫赵竟然将舳舻修缮之后,用于水战。” 舳舻进入长江后,与大景水师在长江上对峙,虽然舳舻只有一条船,但是船身巨大,远远超过大景水师的旗舰。张魁与桓绾仰望舳舻船头,看到舳舻的船头前方一个巨大青面獠牙的木雕,木雕是一个牛头,两个弯曲的长角,尖锐无比,牛头的额头上有五只眼睛,上下两只,眉心一只,在下方的一双眼睛里,深处了两个手掌,手掌掌心,平伸向前,掌心中露出眼珠。 张魁看见木雕,肝胆欲裂,“这是蚩尤魔王的面目。数千年来,中原大地,无人敢将这个面貌雕刻出来示人。” 桓绾拉起长弓,对着舳舻前方的蚩尤木雕头像射去,羽箭到了蚩尤面目的前方,木雕上五只眼睛正中竖起的一只,喷出火焰,羽箭瞬间化为乌有。 舳舻朝着大景水师挺进,大景水师的船小,瞬间被舳舻冲散。 张魁和桓绾极力指挥战船聚拢,合力攻击舳舻。 舳舻却并不反击,而是在大景的水师中,缓慢移动,桓绾指挥战船用火矢攻击, 却发现舳舻船身,如同金石,无处可以燃烧。 大景水师缓慢后退到南岸,这时候,张魁指向了江北岸,还有两艘舳舻,也缓慢的滑入了水中。 妫赵大军,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造出了两艘舳舻,三艘无坚不摧的舳舻,同时漂浮在了长江之上,这一次,妫赵妫樽是决意要与大景水战。 张魁和桓绾只能后撤,大景的水师,驻守到江心洲。由于已经是春夏之际,江水上涨,江心洲只有冬天枯水季节的三成大小。 三艘舳舻,并没有急于进攻建康,而是相互之间,连接起了锁链,稳稳的停在江心。 桓绾问张魁,“为什么他们不趁胜追击?” 张魁摇头,“我也不明白。” 这时候长江的水开始骤减,江岸的大片泥沙巨石,都显露出来。 “江水开始断流?”桓绾大惊,“妫赵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不是什么人物,”张魁身边的郦怀长叹说道:“是十二真人之一的女魃。逢水而枯。现在舳舻既可以水战,亦可以陆战,长江水势已经尽在妫赵的掌握之中,我也无能为力,女魃是我们九龙宗的天生克星。只有灌郡李冰真人再世,才能抵抗女魃。” |
长江的江面只有常日的一半宽阔,江水还在慢慢退下,南岸的江心洲已经全部显露出来,并且与南岸连接,成为了陆地一部分。 建康的玄武湖上,大景的水师正在一艘一艘,陆陆续续的驶出湖泊,进入到长江。长江的水在急骤消减,如此下去,玄武湖与长江的连接水道,必将消退到无法通过船只的深度。 因此张魁命令大景水师,立即将玄武湖内的船只驶出内湖,进入长江,否则一旦水道水浅,水师主力就会全部困守在玄武湖内。 皇宫之内,被罢黜的虞让与苏浚正在求见圣上,圣上不见。 虞让与苏浚二人,跪在丹室门外,虞让指着玄武湖大声呼叫:“张魁本是道家宗师,洛阳之乱前,背叛先帝,被先帝驱赶,走投无路,做了海上的海盗,现在张魁把玄武湖的水师尽数移动到长江之上,一旦妫赵的军队渡江,大景那里还有军马能够保护皇上。” 两人恳请了很久之后,丹室里,干宝走出来,对着虞让和苏浚说道:“二位大人,请回吧,圣上知道如何与妫赵大军对峙,二位大人为朝廷操劳一生,现在可以解甲归田,回家坐等大景的捷报就是。” 虞让不断的叩首,额头鲜血淋漓,“老臣当年与圣上一同从彭城东渡,颠簸了半生,如今不愿意看见圣上死在建康,我们不如南下,进入到百越之地,还能有所图谋,匡扶中原。” “圣上说了。”干宝冷淡的说道,“建康就是大景的最后一城,如果败了,圣上原因以命殉社稷。” 苏浚拉起虞让,“虞公,圣上已经偏心了张魁、徐无鬼这些方士的蛊惑,不可回头了。当年的滕歩熊,如今的徐无鬼,都是祸乱天下的魁首。” 虞让不肯离开,苏浚一把拉起虞让,向虞让投递颜色。 虞让不再坚持,跟着苏浚离开皇宫,到了虞让的府上。虞让问苏浚:“苏将军是另有办法,让圣上回心转意吗?” “不是,”苏浚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苟全虞公与我的实力,当大景被妫赵颠灭之后,我们还能趁机起事,匡扶大景。” “如何匡扶。”虞让说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出一月,建康必定被妫赵攻下,”苏浚说,“到时候建康玉石俱焚,以圣上的心意,皇族与大景门阀,必定尽数被戮。” 虞让摇头,“那还有什么可说。”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不能陪着他们殉葬,一定要另有所图,”苏浚说道,“景宣帝有两个儿子,如今流落在民间,我们不如率领不愿意困守的士兵,离开建康,然后找到姬不群或姬不疑两位皇子,再图复国。” “这倒是一个办法,”虞让说道,“可是我们去往何方?如今长江被妫赵封锁,去往百越之地,群山连绵,道路断绝。” 苏浚心有成竹的说:“我们一定有地方可去,虞公不用多虑,只是调动这不愿意陪葬的军士,需要虞公你的玉印。” 虞让说道:“我已经是被圣上罢免的废人,要我玉印还有何用。” “虞公被免,但是大景还没有册立丞相,虞公的玉印,仍旧还有效用。”苏浚把声音压低,“我拿着玉印,去调动军马,然后离开建康,徐徐图事。” 虞让惊慌的说:“私下调动军队,这不是谋逆之事?” “忠义不可两全,”苏浚说,“当我们力挽狂澜,找到两位皇子,匡扶大景之后,天下必定会理解我们的苦心。我们忠君之心,明月可鉴,又何必在意一时的是非功过。” “好吧,”虞让已经慌乱无措,走到内室,再出来时候,把玉印交给了苏浚,“苏将军,如今之计,就只能听你行事。” “今夜子时,我布置好离开建康事宜之后,来府上迎接虞公。” 苏浚说完,冲冲离去。 建康满城皆兵,朝中上下,都是一片慌乱紧张,徐无鬼配合张魁,不断的调动建康城内的守军,布置人马。军队在建康城内城外,往来奔袭,一片喧嚣混乱。 苏浚拿着虞让玉印,召集了世家禁军一万,谎称是丞相听从徐无鬼调令,到了建康城外。 夜间子时,苏浚回到虞让府邸,偷偷接出了虞让,上了马车,无声无息的到了城外,一万世家禁军已经在此等候。 苏浚拿着玉印高呼,“丞相在此,我们立即奔赴江岸。” 世家禁军的一个将领问道:“现在是要去支援大景水师,与妫赵拼死一战吗?” “军情机密,不可告人。”苏浚说道,“现在就跟我和丞相立即赶赴江岸。” 虞让听了,拉着苏浚的衣袖说道:“我们不应该是去往南方吗,为何要到江边,难道要去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忧心,我自有打算。” 世家禁军将军说道:“好,一切听从丞相吩咐。我们出身高贵,也不愿意听从徐无鬼和张魁两个方士的命令。” 到了江边,上百艘战船停泊在江岸边,苏浚拿着玉印,对战船上的水师军士喊道:“丞相有令,立即征调船只,去往荆州。” 水师低级将官喊道:“如今建康危急,为何要离开阵地,去往荆州。” “听从号令就是,”苏浚大骂,“如有迟疑,立斩不怠。” 水师战船放下跳板,一万禁军开始登船。 苏浚把虞让送到了战船上,等待所有禁军登船。虞让突然意识到不妙,对着苏浚问道:“苏将军,长江已经被妫赵的水军和舳舻封锁,我们那里能够逆江而上,去往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慌张,跟着我就是。” “你是要带着水师和军士投奔妫赵吧?”虞让突然醒悟,“诓我用了玉印,却是为了你自己苟且偷生,去讨要妫赵的荣华富贵。” “我们在大赵麾下,忍隐数年,找到皇子后,再趁机起事,岂不是上上之策。”苏浚还想继续蛊惑虞让。 虞让走到船舷边,大声喊道:“不要登船,所有人不要听从苏浚的假令。” 岸边奔来了一股士兵,为首正是巡视阵营的桓易,桓易听见了虞让的声音,大声喊道:“虞公,你为何在船上。” 苏浚立即指挥贴身的亲兵,“当他走进,立即杀无赦。” 然后对着桓易大喊:“虞公要投奔妫赵,桓将军快来阻拦。” 虞让立即提醒桓易:“桓将军不要过来!” 苏浚手起刀落,把虞让的头颅砍下,提在船舷边。桓易走进,靠近战船,苏浚提着虞让的头颅,对着桓易喊道:“这是叛贼虞让的头颅,我已经将他诛杀。” 桓易大惊:“为难之时,为何会有此事?” “桓将军信不过在下吗?”苏浚摇晃手中的头颅,“不信你过来看个明白。” 桓易心情慌乱,立即走到江边,昂首看望苏浚手中的头颅,黑夜之间,也看不明白,于是让手下点燃了火把,瞧个仔细。 火把一亮,江面上飞过来无数的羽箭,将桓易和率领的小股军士,全部射杀。桓易的身上如同刺猬一般。 苏浚了结了虞让和桓易,立即命令水师战船,起锚开拔。 水师大半将领看见江边变故,不明所以,迟迟不肯开船。 这时候张魁的水师也已经靠近了苏浚战船。苏浚知道已经无法逃离建康,主动对着张魁喊道:“张将军,虞让与桓易两人勾结,意图投奔妫赵,被我识破,现在速速带我去见圣上。” |
长江的江面只有常日的一半宽阔,江水还在慢慢退下,南岸的江心洲已经全部显露出来,并且与南岸连接,成为了陆地一部分。 建康的玄武湖上,大景的水师正在一艘一艘,陆陆续续的驶出湖泊,进入到长江。长江的水在急骤消减,如此下去,玄武湖与长江的连接水道,必将消退到无法通过船只的深度。 因此张魁命令大景水师,立即将玄武湖内的船只驶出内湖,进入长江,否则一旦水道水浅,水师主力就会全部困守在玄武湖内。 皇宫之内,被罢黜的虞让与苏浚正在求见圣上,圣上不见。 虞让与苏浚二人,跪在丹室门外,虞让指着玄武湖大声呼叫:“张魁本是道家宗师,洛阳之乱前,背叛先帝,被先帝驱赶,走投无路,做了海上的海盗,现在张魁把玄武湖的水师尽数移动到长江之上,一旦妫赵的军队渡江,大景那里还有军马能够保护皇上。” 两人恳请了很久之后,丹室里,干宝走出来,对着虞让和苏浚说道:“二位大人,请回吧,圣上知道如何与妫赵大军对峙,二位大人为朝廷操劳一生,现在可以解甲归田,回家坐等大景的捷报就是。” 虞让不断的叩首,额头鲜血淋漓,“老臣当年与圣上一同从彭城东渡,颠簸了半生,如今不愿意看见圣上死在建康,我们不如南下,进入到百越之地,还能有所图谋,匡扶中原。” “圣上说了。”干宝冷淡的说道,“建康就是大景的最后一城,如果败了,圣上原因以命殉社稷。” 苏浚拉起虞让,“虞公,圣上已经偏心了张魁、徐无鬼这些方士的蛊惑,不可回头了。当年的滕歩熊,如今的徐无鬼,都是祸乱天下的魁首。” 虞让不肯离开,苏浚一把拉起虞让,向虞让投递颜色。 虞让不再坚持,跟着苏浚离开皇宫,到了虞让的府上。虞让问苏浚:“苏将军是另有办法,让圣上回心转意吗?” “不是,”苏浚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苟全虞公与我的实力,当大景被妫赵颠灭之后,我们还能趁机起事,匡扶大景。” “如何匡扶。”虞让说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出一月,建康必定被妫赵攻下,”苏浚说,“到时候建康玉石俱焚,以圣上的心意,皇族与大景门阀,必定尽数被戮。” 虞让摇头,“那还有什么可说。”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不能陪着他们殉葬,一定要另有所图,”苏浚说道,“景宣帝有两个儿子,如今流落在民间,我们不如率领不愿意困守的士兵,离开建康,然后找到姬不群或姬不疑两位皇子,再图复国。” “这倒是一个办法,”虞让说道,“可是我们去往何方?如今长江被妫赵封锁,去往百越之地,群山连绵,道路断绝。” 苏浚心有成竹的说:“我们一定有地方可去,虞公不用多虑,只是调动这不愿意陪葬的军士,需要虞公你的玉印。” 虞让说道:“我已经是被圣上罢免的废人,要我玉印还有何用。” “虞公被免,但是大景还没有册立丞相,虞公的玉印,仍旧还有效用。”苏浚把声音压低,“我拿着玉印,去调动军马,然后离开建康,徐徐图事。” 虞让惊慌的说:“私下调动军队,这不是谋逆之事?” “忠义不可两全,”苏浚说,“当我们力挽狂澜,找到两位皇子,匡扶大景之后,天下必定会理解我们的苦心。我们忠君之心,明月可鉴,又何必在意一时的是非功过。” “好吧,”虞让已经慌乱无措,走到内室,再出来时候,把玉印交给了苏浚,“苏将军,如今之计,就只能听你行事。” “今夜子时,我布置好离开建康事宜之后,来府上迎接虞公。” 苏浚说完,冲冲离去。 建康满城皆兵,朝中上下,都是一片慌乱紧张,徐无鬼配合张魁,不断的调动建康城内的守军,布置人马。军队在建康城内城外,往来奔袭,一片喧嚣混乱。 苏浚拿着虞让玉印,召集了世家禁军一万,谎称是丞相听从徐无鬼调令,到了建康城外。 夜间子时,苏浚回到虞让府邸,偷偷接出了虞让,上了马车,无声无息的到了城外,一万世家禁军已经在此等候。 苏浚拿着玉印高呼,“丞相在此,我们立即奔赴江岸。” 世家禁军的一个将领问道:“现在是要去支援大景水师,与妫赵拼死一战吗?” “军情机密,不可告人。”苏浚说道,“现在就跟我和丞相立即赶赴江岸。” 虞让听了,拉着苏浚的衣袖说道:“我们不应该是去往南方吗,为何要到江边,难道要去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忧心,我自有打算。” 世家禁军将军说道:“好,一切听从丞相吩咐。我们出身高贵,也不愿意听从徐无鬼和张魁两个方士的命令。” 到了江边,上百艘战船停泊在江岸边,苏浚拿着玉印,对战船上的水师军士喊道:“丞相有令,立即征调船只,去往荆州。” 水师低级将官喊道:“如今建康危急,为何要离开阵地,去往荆州。” “听从号令就是,”苏浚大骂,“如有迟疑,立斩不怠。” 水师战船放下跳板,一万禁军开始登船。 苏浚把虞让送到了战船上,等待所有禁军登船。虞让突然意识到不妙,对着苏浚问道:“苏将军,长江已经被妫赵的水军和舳舻封锁,我们那里能够逆江而上,去往荆州。” 苏浚说道:“虞公不用慌张,跟着我就是。” “你是要带着水师和军士投奔妫赵吧?”虞让突然醒悟,“诓我用了玉印,却是为了你自己苟且偷生,去讨要妫赵的荣华富贵。” “我们在大赵麾下,忍隐数年,找到皇子后,再趁机起事,岂不是上上之策。”苏浚还想继续蛊惑虞让。 虞让走到船舷边,大声喊道:“不要登船,所有人不要听从苏浚的假令。” 岸边奔来了一股士兵,为首正是巡视阵营的桓易,桓易听见了虞让的声音,大声喊道:“虞公,你为何在船上。” 苏浚立即指挥贴身的亲兵,“当他走进,立即杀无赦。” 然后对着桓易大喊:“虞公要投奔妫赵,桓将军快来阻拦。” 虞让立即提醒桓易:“桓将军不要过来!” 苏浚手起刀落,把虞让的头颅砍下,提在船舷边。桓易走进,靠近战船,苏浚提着虞让的头颅,对着桓易喊道:“这是叛贼虞让的头颅,我已经将他诛杀。” 桓易大惊:“为难之时,为何会有此事?” “桓将军信不过在下吗?”苏浚摇晃手中的头颅,“不信你过来看个明白。” 桓易心情慌乱,立即走到江边,昂首看望苏浚手中的头颅,黑夜之间,也看不明白,于是让手下点燃了火把,瞧个仔细。 火把一亮,江面上飞过来无数的羽箭,将桓易和率领的小股军士,全部射杀。桓易的身上如同刺猬一般。 苏浚了结了虞让和桓易,立即命令水师战船,起锚开拔。 水师大半将领看见江边变故,不明所以,迟迟不肯开船。 这时候张魁的水师也已经靠近了苏浚战船。苏浚知道已经无法逃离建康,主动对着张魁喊道:“张将军,虞让与桓易两人勾结,意图投奔妫赵,被我识破,现在速速带我去见圣上。” |
张魁大惊,跳到苏浚的战船上,看见亲兵都手持兵刃,虎视眈眈。 苏浚脑海里瞬间转了无数圈,看见张魁的战船正在陆续赶来,于是对亲兵说:“事情已经了结,放下兵器。” 亲兵听从,张魁狐疑不定。 苏俊对张魁说到:“你我二人马上去觐见圣上,我得知这两个叛贼要投奔妫赵,立即赶来阻拦。” 张魁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对苏浚说道:“好,你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你细细道来。” 张魁和苏浚一刻不停,登岸后,飞马赶向皇宫。 到了丹室之外,太监通报后,干宝走出来,询问何时如此紧急。 苏浚大声喊道:“虞让和桓易勾结,要将水师率领,投奔到妫赵,被微臣阻止,万幸杀了二人,消弭了这场大祸。” 干宝听了也是大惊失色,立即把二人带进了丹室。 徐无鬼正在布置建康水陆大军城防,不在丹室。只有圣上端坐在炼丹炉的铜炉下,正在吞服鹿矫金丹。 圣上看见苏浚和张魁进来,问道:“虞公和桓易死了?” “死了,”张魁说,“被苏将军诛杀。” 干宝惊慌的问:“虞公和桓易都是大景的门阀世家,怎么可能背弃圣上,勾结投敌?” “虞公早有逃离的心意,”苏浚跪下来,满手鲜血伏在地上,“只是没有想到,暗中与桓将军联络。幸好被微臣察觉。” “你做的很好。”圣上说道,“朕该如何赏你。” “陛下!”干宝立即说道,“事情还没有彻查,就为何要草草定论,虞公和桓将军绝无不可能反叛。陛下不能让两位大人蒙受冤屈。” 苏浚仰头对着干宝说道:“干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天下的豪杰,各有志向,大人自己也是沙亭人氏,内侄干阙在妫赵是尊贵的大将军,大人不也是为大景效力吗?” 干宝被苏浚反驳,哑口无言。 圣上看着苏浚,“苏大人说的不错,人心叵测,没想到虞公三朝两朝老陈,桓将军尽忠职守,竟然心生叛逆。” “这也不怪虞公和桓将军,”苏浚说道,“虞公怯弱,不停蛊惑微臣,说建康此次必败无疑,不如早做打算,保全性命。” “你倒是会替虞公说情。”圣上微笑一下,但是脸皮僵硬。 “微臣只是没有想到,虞公无法说服微臣,却勾结了桓将军,”苏浚又说,“我虞公和桓将军,同朝为官,情谊深厚,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也不忍心诛杀二人。” “苏将军果然有情有义,”圣上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不置可否,“不过苏将军这番话,一定要对一人说明白,不然后患无穷。” “那是当然,”苏浚突然问道,“微臣已经对陛下系数说清了。” “不是对我。”圣上微笑起来,“是另有其人。” 苏浚知道不妙,立即环顾四周。突然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丹室门口传来,“苏浚这个狗贼就在里面?” 中官的声音慌乱,看来正在阻拦。 圣上大声喝道:“让飞将军进来。“ 桓绾大步流星的走进丹室,手里拿着长刀。 “放肆,圣上面前怎么可以持刀?”干宝指着桓绾喝道。 桓绾的眼睛通红,扑到苏浚身前,“我的父亲是你所杀?” “飞将军息怒,”苏浚讨好说道,“令尊虽然谋反,但是与你无涉。” “我父亲在妫赵兴起之初,就抛家弃子,放弃家业,只身跟随圣上东渡,到建康,你却说他有谋逆之心。” 苏浚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令尊的心意变了也是有的。” “苏大人,”圣上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今夜朕在丹室炼丹,突然听见皇宫里鹞鹰的叫声,朕一时兴起,就召唤了鹞鹰下来。可真是巧了,鹞鹰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竹筒里却有个字条。” 苏浚听了,顿时呆立当场。 “建康城内,”圣上说道,”应该无人有豢鹰的嗜好吧。” 干宝说道:“倒是北方贱民,有饲养猎鹰的习惯,只是没有想到,鹞鹰不仅能打猎,也能传递书信。” 圣上对桓绾闻到:“桓将军,你对书法有没有涉猎。” “微臣不好读书,”桓绾拱手,“但是大景的书法大家,我还是敬仰的。” “那就好,”圣上把竹筒扔给了桓绾,“你看看这字迹是否认识。” 桓绾取出字条,看了一眼,转头看向苏浚,怒容满面。 “苏将军文武全才,”圣上说,“书法是大景一绝,听说与王献之而是好友。” 苏浚知道已经大势已去,俯身在地,不停的磕头。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在不断的翻滚,在死前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脖颈处喷出鲜血。而桓绾正在用脚底擦拭手中长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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