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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第7页]

作者:蓝渐层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1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十五章:游魂(5)
    庄民听了叶不念的话,将昏迷的寇岭五花大绑,如拖死狗一般,拖到后院,掀起菜窖的盖子,直接推了下去。
    黑暗中,陈景元的魂魄从寇岭的体内爬了出来,双手叉腰,忍不住一声叹息,他低下头,望着昏迷的寇岭,心中暗道:原指望你能把我救出去,没成想,到头来,把你自己也搭了进来。
    陈景元的魂魄飘到了菜窖的入口处,透过缝隙,向往面观瞧,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阵巨大的灼烧感传遍的全身。陈景元的魂魄赶忙避开了阳光,重新回到菜窖的底端,蜷缩在自己躯体的旁边,心中盘算,等到了黑夜,再做打算。
    陈景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细微的响声惊醒了。睡眼惺忪,忍不住揉揉眼睛,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菜窖的墙壁之上,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开始时,看不真切,渐渐的,那张脸越来越真切,竟是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
    那张狐脸好似一个面团,从墙壁里缓缓地挤了出来,落地之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人形,非是旁人,正是花一村。
    陈景元大喜,跳到花一村的面前,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花一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一眼陈景元,眼神中既有鄙视,又有幸灾乐祸。冷笑道:“这是怎么了?让人把魂魄打了出来?你打我那个本事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个窝里横。”
    陈景元苦于不能说话,不住地挥手,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巴,又用手指了指躯体嘴上的符咒。
    花一村一把扯掉了那张符咒,团成一团,丢到了角落里。
    “哎呦,我的妈呀!哎呦,我的天啊。”陈景元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激动得不能自已。
    花一村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你应该说,哎呦,我的一村,哎呦,我的花爷。”
    陈景元情绪激动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此处了?”
    花一村抱着肩膀,一脸臭屁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的安女神。安女神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丈夫寻不见踪影了,来药铺寻你,也不见踪影。急坏了,又是买棺材,又是买寿衣,准备给你操办后事。
    我见她那着急的模样,心如刀割。我说,安女神,你好好想一想,那个陈景元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被人家的丈夫发现,直接被打死了。
    安女神说,我见陈景元与寇家庄的一个寡妇不清不白,十有八九,是与那个野婆子私奔了。
    我说,你别着急了,我去一趟寇家庄,把那个陈景元寻回来。
    安女神说,你见到他,也不用寻回来,直接阉了吧,然后,我与他和离,断了这份姻缘。再嫁给又高大,又雄壮,又专一的一村殿下。”
    陈景元被气得七窍生烟,对着花一村又踢又打,又咬又抓,但是没躯体的他怎么努力,也伤不到花一村半分。累得他气喘吁吁,却又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菜窖的盖子掀开了,借着月光,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是叶攸安却又是谁?她纵身一跃,跳到菜窖之中,望了望地上的躯体,又望了望眼前的魂魄,压低声音怒道:“你这个天杀的臭男人,家里有老婆,竟然夜不归宿,不知道人家替你担心吗?”
    “娘子,一言难尽。”陈景元见到恋人,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来。
    叶攸安见此情形,怒气登消,将陈景元的魂魄揽入怀中,柔声细语地说道:“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叶不念欺负你了?”
    “嗯!”陈景元一脸的委屈,不住的点头。
    花一村立在一旁,双手叉腰,望着眼前的一幕,用手挠挠后脑勺,开口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又变成多余的那个人了?”
    躺在地上的寇岭此时已经苏醒过来,他的嘴里堵着麻团,说不出话,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叶攸安替他松绑。
    叶攸安蹲在地上,对寇岭说道:“你说说你,生于斯,长于斯,到头来,怎么也会落得这般田地?”嘴里说着,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将寇岭身上的绳子割断。
    挣脱了束缚的寇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绳子重重的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说道:“说什么情谊值千金,到头来,却抵不过真金白银。”
    说话间,头顶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朝菜窖的方向走来。
    众人对视一眼,寇岭想要直接冲出去拼命。叶攸安冲他摇摇头,那意思是,敌众我寡,你赤手空拳,不能硬拼。寇岭寻思一阵,觉得应该把情况看清楚之后,再做定夺。于是,他捡起地上的麻绳,胡乱地在身上缠了几圈,重新躺在地上。
    花一村使出土遁术,将身形藏进菜窖的墙壁之中。
    叶攸安见菜窖的角落堆了许多的大白菜,于是委身藏在白菜堆的后面。陈景元跟在叶攸安的身后,将自己藏身于一根大白菜之中。
    这个时候,菜窖的盖子打开了,从地面之上跳下来两个人……
    第十五章:游魂(6)
    寇岭躺在地上,借着头顶散下来的月光,看得清楚,那两个人,乃是寇李氏的两个儿子,与自己同辈,年龄比自己大一些。一个叫寇洋,一个叫寇伟。
    “两位哥哥,你们怎么来了?”寇岭大声问道。
    寇洋冲寇岭伸出手指,做个噤声的手势,蹲下身,压低声音说道:“别这么大声,把庄里的人惊动了,就不好办了。”
    “哦……”寇岭又问:“难道说,两位哥哥,是来救兄弟的吗?”
    寇伟蹲下身,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麻布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白面馒头。
    “兄弟,你一定饿了吧。”寇伟将白面馒头送到寇岭的嘴边,开口说道:“吃吧,吃吧。”
    “多谢兄长。”寇岭吃了一口馒头,大口大口地咀嚼。
    寇伟有些动情地说道:“兄弟在寇家庄的时候,没少接济我们家。哪一次进山,打到獐狍野鹿,都会分给我们家一份,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自家兄弟,说这样的话做什么?”寇岭一时间摸不清这两兄弟的来意。
    寇洋说道:“兄弟,全庄的人都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好人,重情重义,只是遇到一个坏女人,一步走错,这才走上了不归路。”
    “就是,就是。”寇伟随声附和道:“男人为何非要讨老婆,自己一个人过,不好吗?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何等的逍遥。”
    寇洋说道:“弟弟的话,有三分道理,可是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不讨老婆,祖宗的香火,就没办法延续下去了。”
    “哥哥的话,说得十分有理。”寇伟说道:“可是,讨老婆需要许多许多的银子,我们家没有银子,便娶不上婆娘,难道说,我们家就要绝后了吗?”
    寇岭冷眼旁观,看这两兄弟一唱一和。
    “兄弟,不如你帮人帮到底吧。”寇洋一脸献媚地对寇岭说道:“让我们两兄弟把你的头盖骨敲下来,献给小神仙,说不准,就能得到一大块金砖。我们兄弟两个,能在村里盖大瓦房,娶漂亮老婆。”
    “就是,就是。”寇伟说道:“庄里的长辈们白天坐在一起商量好了,明日一早,便将你押送到官府,换那一百两银子的赏金。左右你也是个死,不如死前,给我们兄弟俩做点贡献。你刚才也吃了我们的馒头,欠了我们兄弟一份人情,就让我们把你的头盖骨敲下来吧。你放心,我们动作利索一些,不会太痛苦的。”说罢,伸出双手,按住了寇岭的双腿。之后,对着寇洋说道:“哥哥,快点动手吧。惦记这块头盖骨的人,一定不少。到了明日一早,就轮不上咱们兄弟的份了。”
    “兄弟说得有理。”寇洋说着,从后腰摸出一把锤子,蹲在寇岭的身边,一手扶着他的头颅,一手举着锤子,嘴里絮絮叨叨:“兄弟,别动,一点都不会痛。到了阴间,别记恨我们兄弟,逢年过节,我们会给你烧纸的。”
    寇岭怒不可遏,再也按耐不住,一把甩掉身上的绳子,从地上跳起来,伸出右手,一把掐住了寇洋的咽喉,用力一扭,硬生生扭断了他的脖子。
    一旁的寇伟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寇岭飞起一脚,将他踢得撞在菜窖的墙壁之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寇岭从地上捡起锤子,奔过去,一锤子结果了寇伟的性命。气喘吁吁,越想越气,蹲下身,对准两兄弟的尸体,一顿猛锤,最后,打得面目全非,这才消了胸中恶气。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叶攸安从白菜堆后面站起身,对着寇岭与墙中的花一村说道。
    “你前夫的尸体怎么处置?”花一村指着地上的陈景元躯体问道。
    叶攸安飞起一脚,踢中了花一村的屁股,嘴里骂道:“少占老娘的便宜,唤你来,就是为了救我夫君的,快点背上,跟我走。”
    花一村揉揉屁股,蹲下身,去背陈景元的躯体,他从前是胭脂林花氏一族的少族长,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力气活,此时此刻,让他背一百多斤的肉身,似乎有些强人所难。花一村试了试份量,十分的吃力。
    寇岭看在眼中,也不多说,走过来,一把将陈景元的躯体扛在肩上,纵身一跃,从菜窖里跳到了地面之上。叶攸安与花一村紧随其后,也出了菜窖。
    他们三个刚出了院子,来到寇家庄的街道之上,便被巡夜的更夫发现了,那更夫见状,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寇岭要逃走了,寇岭要逃走了。”
    被他这么一喊,眨眼之间,寇家庄的街道之上,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许许多多手拿兵器的庄民。
    寇岭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我的雕翎箭在手,怎会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中?”
    叶攸安冷冷地说道:“开路的事情,不要你来操心,只要保护好我夫君的躯体就好。”说罢,从背后抽出一把六尺长的扑刀,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向人群堆中冲了过去,左右开弓,片刻之后,砍倒了三五个壮汉。
    她回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对寇岭与花一村高喊:“你们两个,可要跟紧了我。”说罢,又是一阵砍杀,嘴里骂道:“敢欺负我夫君,活腻歪了。”眨眼之间,又倒下两个。
    寇岭惊得目瞪口呆,感慨道:“真没看出来,嫂嫂原来是位巾帼英雄。”
    花一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摇头叹息道:“我的安女神,怎么会变成母夜叉呢?”
    凭着叶攸安手中的扑刀,他们三个竟然平安无事地从层层包围的寇家庄闯了出来。
    第十六章:收魂(1)
    三个人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寇岭止住脚步,将陈景元的躯体轻轻放下,对叶攸安拱拱手说道:“嫂嫂,此处离望舒县城不远,做兄弟的不宜再往前走。余下的路程,要靠你们自己了。”
    叶攸安还礼道:“有劳兄弟。自己路上小心。”
    寇岭一声叹息,感慨道:“从前,心中还有个家的念想,此次回寇家庄,看清了人心,再无牵挂。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奔着巳龙山的方向而去。
    叶攸安与花一村守在路边,看守着陈景元的躯体,等了一阵,一辆马车经过此处。叶攸安与那车老板交涉一番,谈妥了价钱,车老板将陈景元的躯体搬上车,送到了望舒县城。
    叶攸安说,夫君这般模样,不能直接回家,若是被公婆二老看到,会急坏的,与花一村商量一阵,暂时将陈景元的躯体送到了陈记药铺。
    关上店铺的门,叶攸安帮陈景元收魂,她曾经学过一些皮毛,此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忙碌了半天,竟然无济于事。
    “好厉害的摄魂术。”叶攸安咂舌道。
    “让我来试一试。”花一村自告奋勇。
    叶攸安向旁边闪了闪,花一村立在陈景元的面前,掐诀念咒,忙碌了一阵,也是毫无起色。
    “依我看,若想救你家夫君,只有一个办法。”花一村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办法?”叶攸安追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花一村摇头晃脑地说道:“把你家夫君送回寇家庄,让你哥哥帮他解开这个法术。”
    “你见过我砍人的场面吗?”叶攸安冷冷地说道。
    花一村翻着白眼,好似在回忆方才在寇家庄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嘴上却说:“我说得是实情,除了你哥哥叶不念,没有愿意帮陈景元。”
    “为何?”叶攸安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不明白吗?”花一村幽幽地说道:“望舒县城内,能解开这种程度的摄魂术的,只有三个人。”
    “哪三个人?”叶攸安问道。
    “第一个,城隍庙的宫长安。”花一村问道:“想当初,你夫君带着几千狐兵,围了城隍庙,逼死了老庙主,你说,现在,你把陈景元送过去,宫道长会不会不计前嫌?”
    “这个……”叶攸安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第二个人是谁?”
    “寿安堂的曲阳。”花一村说道:“按理说,陈景元是那只老狐狸的师侄,他理应帮忙。可是,问题是,谁把陈景元送过去呢?你若亲自去,那曲阳会见你吗?”
    “我与夫君成亲,他都没有出现。”叶攸安说道:“在他的心里,一定记恨我家老头子害死赵半衣的事情。那……若是你将夫君的躯体送过去,会怎么样?”
    花一村白她一眼,开口说道:“难不成,你忘了我是为何来到你家药铺的吗?姓花的去求姓曲的,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说的也是。”叶攸安又问:“那……你说的第三个人,是谁?”
    “黄如英。”花一村说道。
    “这个……”叶攸安瞠目结舌,寻思了半日,开口说道:“当初,她的黄大仙庙,是我家老头子派人毁掉的,我若去寻她,那也是自投罗网。”
    “所以啊。”花一村两手一摊,开口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除了你哥哥,无人能解。”
    叶攸安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那个黄如英,恨我们叶家人,与胭脂林却无恩怨。你送夫君的躯体去见她。让她帮忙施救,如何?”
    “我?我不去。”花一村不住地摇头。
    “为何不去?”叶攸安怒道。
    “陈景元是我的情敌,我为何要救他?”花一村眉飞色舞地说道:“他不嗝屁,我怎么会有机会?”
    “你这个臭狐狸,不知好歹。”叶攸安怒道:“我夫君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对他心存歹念?”
    “若不是惦记他老婆,谁会要他收留。”花一村贼兮兮地笑道。
    “你去不去?”叶攸安随手抄起一根棍子。
    花一村瞧见棒子,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怯意,嘴里说道:“我帮你救回你的夫君,你如何谢我?”
    “先救回来再说。”叶攸安赌气说道。
    “哎……”花一村一声长叹,感慨道:“我就是心太软,见不到心爱的女人伤心落泪。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花一村备了一辆马车,驮着陈景元的躯体,去寻黄如英。叶攸安呆在药铺中等消息。
    过了大半日,花一村赶着马车回来了,车上躺在昏迷不醒的陈景元。
    “怎么回事?”叶攸安追问道:“没见到黄如英嘛?”
    “见到了。”花一村从车上跳下来。
    “那……我夫君为何不见好转?”叶攸安问道。
    “那个婆娘说,若要她医治陈景元,必须答应她的一个条件。”花一村说道:“否则的话,让陈景元回家等死吧。”
    “那个黄如英,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说来听听。”叶攸安追问道。
    第十六章:收魂(2)
    花一村见叶攸安如此的好奇,故意卖个关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猜!”
    叶攸安双手叉腰,腮帮气鼓鼓的,寻思一阵,开口说道:“听夫君说起过,那个黄如英有个侄女,名叫黄从燕,那个姑娘是个憨憨,对我家景元垂涎已久。黄如英有意撮合他们两个成百年之好。可是,我家夫君情比金坚,今生非我不娶。那黄如英也是无可奈何。十有八九,怀恨在心。这一次,求到她的门下,她会不会以此为要挟,让我夫君纳那个黄从燕做妾。进陈家的大门?”
    “天底下的女人,也只有你将陈景元当宝。”花一村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那黄家家大业大,论实力,不在你们叶家之下,堂堂的千金小姐,望舒县的好男儿多得是,为何想不开,要给你家夫君做小?”
    叶攸安冷哼一声,开口说道:“算她黄从燕识相,若是敢打我夫君的主意,哼哼哼……”
    花一村愣愣地望着叶攸安,感慨道:“女人啊,真是这世上最不可捉摸的物种。”
    “有何不可捉摸?”叶攸安反问道。
    “女人做了母亲,就会变成世上最慈爱的人。”花一村说道:“可是,这个女人一旦做了后母,又会变成世上最歹毒的人。一个女人若是想要折磨另一个女人,那才是最为恐怖的事情。”
    “少说废话。”叶攸安问道:“那个黄如英到底提了一个什么条件?”
    花一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驾着马车,去寻那个黄如英,到了她家,说明了来意。黄如英眉头紧锁,让手下人将陈景元架到一间屋子里,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叶攸安焦急地问道。
    “然后,那个婆娘将陈景元平放在一张桌上,扒掉了他的上衣,将你夫君翻了个身,仔仔细细地看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不但看,她还,她还……”花一村欲言又止。
    “她还怎么样?”叶攸安追问道。
    “那个婆娘不但看,还伸手去摸。”花一村咂舌道:“那个模样,好似八辈子没见过男人。”
    “什么?”叶攸安“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一辈子不寻婆家,却要惦记别人家的男人。好不要脸。后来,她又做了什么?”
    花一村继续说道:“那个婆娘将陈景元上身的肌肤,摸了一个遍,嘴里嘟囔道:奇怪,怎么回事?说罢,伸手,去解陈景元的腰带,看那个情形,她还要褪他的裤子。”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叶攸安气得脸颊通红。
    “我见她这般的没有分寸,赶忙伸手阻拦,我对她说:黄前辈,咱可不能这个样子,收魂归收魂,不能趁机占便宜,揩油。”
    “你做得对。”叶攸安使劲地点了点头,挑起大拇指称赞道:“那婆娘怎么说?”
    花一村说道:“她听我这般说,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你懂什么。
    我说,陈景元的家人将他托付于我,我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我问您一句话,陈景元的魂魄,您能不能帮他复位,回到身躯中?”
    “她怎么说?”叶攸安问道。
    “她说,可以,只要一个条件。”花一村说道:“我问,什么条件?她说,你先回去吧,把陈景元的身躯留在我这里,三两日之后,再来接他。”
    “为何要把夫君的躯体单独留在那里三两日?”叶攸安好奇地问道。
    “常言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黄如英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虎狼之年,虽说一辈子没有嫁人,可是,谁知她有没有情人?这陈景元虽然长相平平,人品平平,却也是青春年少。三两日的光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若是作出一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我如何向你交代?”花一村正色说道:“因此,我权衡一番,还是将陈景元接了回来,你是他的娘子,这样的事情,何去何从,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叶攸安听罢,不住地点头,嘴里说道:“你做得对,你做得对。”
    “在你们的眼中,我便如此的不堪嘛?”一个声音从店铺门口传来。
    叶攸安与花一村同时抬头,却见黄如英面如寒冰,立在大门口。
    “天啊。”花一村扭头对叶攸安说道:“这个婆娘着实的不简单,为了你家夫君,竟然寻上门来。”
    叶攸安听了花一村的话,随手抄起一只长凳,用身躯挡在陈景元的面前,冷冷说道:“你要做什么?”
    黄如英一声叹息,回过头,对着身后招呼道:“进来吧,这件事,还是你来说吧!”
    叶攸安听她这般说,侧着头,向黄如英的身后望去,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却是曲阳的儿子——曲游拓。
    “嫂嫂,您好。”曲游拓躬身施礼道。
    “你来做什么?”叶攸安一脸戒备地问道。
    曲游拓答道:“黄前辈飞鸽传书,让我速来望舒县城,我顾不得许多,匆匆忙忙地就来了,没给嫂嫂带见面礼,请多包涵。”
    “少兜圈子了。”叶攸安冷冷的说道:“你们两个,贸然来访,所谓何事?”
    “我这个人,不喜欢绕来绕去,我有话便直说了。”黄如英对叶攸安说道:“我要检查你夫君的身体,来确认一件事情。”
    “何事?”叶攸安问道。
    黄如英不语,走到花一村的面前,左右开弓,对着他的双眼就是两拳。花一村的双眼登时变得红肿,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大号的绿豆蝇。他捂着双眼,蹲在地上。
    黄如英对守在门口的曲游拓使个眼色,曲游拓会意,三五下,给药铺上了门板。
    叶攸安戒心更大,她心中暗想,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夫君的躯体周全。
    黄如英迈步走到叶攸安的面前,背对着曲游拓,解开了上衣纽扣,脱下衣服,露出红色的肚兜与雪白的肩膀。
    叶攸安不看便罢,一眼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在她的肩膀之上,出现了一张面目狰狞的人脸。
    第十六章:收魂(3)
    “这是……”叶攸安面色凝重,盯着黄如英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阵,开口说道:“这个……莫不是传说中的人脸疮?”
    “不愧是那叶文青的女儿,倒是见多识广。”黄如英穿好衣服,冷笑着说道。
    “我不明白。”叶攸安眉头紧锁,开口说道:“你的身上,长出人脸疮,与我夫君有何关系?为何要检查他的身体?”
    黄如英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定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大约半个月前,我感觉后背肩膀处十分的不适。取了一面铜镜,照了照,发现那里长了一张铜钱大小的人脸疮。”
    “这是一种怪异的疾病,有病,就要去看医生。”叶攸安说道。
    “你说得没错。”黄如英继续说道:“我去了一趟寿安堂,寻神医曲阳。曲阳看过我的肩膀,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我说:这世上还有能难住曲神医的疑难杂症嘛?
    曲阳不语,差手下的小道士把他的儿子曲游拓唤到了身前。他对曲游拓说:拓儿,给你黄姑姑瞧一瞧你的膝盖。”
    “他的膝盖怎么了?”叶攸安嘴里说着,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立在店门口的曲游拓。
    曲游拓倒也识趣,不等两个女人招呼,迈步走到她们的身前,弯下腰,卷起了自己的右边裤腿,露出膝盖。嘴里说道:“嫂嫂请看。”
    叶攸安定睛一瞧,只见曲游拓的右膝之上,也有一张面目狰狞的人脸。只是他的人脸疮与黄如英的人脸疮略有不同。黄如英的肩膀之上,是一张男人的脸。曲游拓的膝盖之上,是一张女人的脸。
    “难道说,这个病症会传染吗?”叶攸安说到此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放心吧,这个是不会传染的。”黄如英安抚道。
    “这样的罕见的疑难杂症,一日之间,竟然见到两例。”叶攸安说道。
    黄如英继续说道:“我问曲阳,这种人脸疮,你会治吗?
    曲阳说道:人脸疮的治法,古书里是有记载的,只是……
    我见他欲言又止,便追问道:只是什么?
    曲阳说道:只是,我给自己的儿子医治了一次,治标不治本,效果不是很好。
    我说,既然有医治的方法,便快点帮我医治吧。
    曲阳开始时,不住地拒绝,后来,架不住我的再三要求,终于答应替我医治。
    他将我带到他的药房之中,里面有一个偌大的药柜,占满了一整面墙,一只只小抽屉上写满了各种草药的名字,他对我说,根据《本草纲目》里的记载,这个世上一共有一千八百九十二种中药,我的藏药不及书中所提的一半,只有八百多种。
    我咂舌道:难不成,治疗这么一个小小的人脸疮,需要上千种草药吗?
    曲阳摇摇头,对我说道:你把肩膀的人脸疮露出来吧。
    我照做了。
    曲阳从药柜抽屉中,取出一味味的草药,在人脸疮的面前晃来晃去。开始时,那张人脸疮无动于衷,睁着眼睛,面无惧色。
    曲阳试到第二百多味中药之后,取出一些朱砂,在人脸疮的面前晃了晃,那张人脸疮,竟然现出惊恐的神情,还闭上了双眼。
    曲阳说道:成了,你的这个人脸疮,害怕朱砂。
    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曲游拓的人脸疮害怕别的草药。”
    曲游拓插嘴说道:“我的人脸疮,开始时,惧怕黄精。”
    “你们的意思,这个人脸疮,长在不同的人身之上,用药都不一样?”叶攸安好奇地问道。
    “是啊。”黄如英继续说道:“当时,曲阳取了六钱朱砂,研成粉末,涂抹在我的患处。我只觉一阵剧烈的灼烧感。越来越痛,越来越难以忍受。用铜镜一照,只见那只人脸疮开始膨胀,最后涨得好似一只桃子那么大。曲阳取出一只银针,轻轻一刺,那只人脸疮便被刺破了,从里面流出许多黄色的脓水。
    曲阳给我敷了一些药,做了简单的包扎,对我说道,你先回去吧,明日你再来。
    我听了他的话,回家睡了一夜,第二日,我又去了寿安堂,掀开纱布,旧的人脸疮不见了,却又出现了一张新的人脸疮,比从前的人脸疮,更大,面目更加的狰狞。
    曲阳一声叹息,开口说道:你的情况与我儿子遇到的情况,一般不二。能治标不能治本。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得这种怪疾?
    曲阳说道:这不像是病,倒像是一种诅咒。”
    “诅咒?”叶攸安说道:“你和曲游拓一起被诅咒了?”
    “不是我们两个。应该是三个。”黄如英面色凝重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夫君陈景元的身上,也有人脸疮。”
    “为何?” 叶攸安愕然道。
    “因为,前些时,我们三个卷入了阴司的一桩公案之中。”黄如英说道:“十有八九,我们三个被算计了。”
    叶攸安听闻此言,大惊失色,掀起陈景元的衣服,仔细地检查。可是,通身上下检查了一个遍,没有一丁点人脸疮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黄如英一脸的迷茫。
    “让我看看你肩头的人脸疮。”花一村两眼通红,一脸讨好地说道:“或许,我有办法帮你医治。”
    黄如英不语,对准花一村的双眼,又是两拳。
    “哎呀。”花一村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痛苦地呻吟着。
    第十六章:收魂(4)
    “再来烦我,戳瞎你的双眼。”黄如英警告道。
    “我是好意。”花一村蹲在地上,为自己辩解道。
    “离着老远,就能嗅到你身上的猥琐味道。”黄如英一脸厌恶地说道。
    “胡说,我是天底下最为纯善的男人。”花一村仍旧不死心。
    黄如英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而是迈步走到陈景元的躯体前,对叶攸安说道:“我要亲自检查你夫君的躯体。”
    “男女授受不亲。”叶攸安说道。
    黄如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作为回报,我会帮他的魂魄归体。”
    “……”叶攸安好一阵纠结,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黄如英冲身边的曲游拓使个眼色。曲游拓会意,三五下,剥光了陈景元的衣服,一个从头开始,另一个从脚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他的肌肤。
    “前辈,你瞧这里。”曲游拓在陈景元的左腿根处发现了一处圆环形的伤痕。
    黄如英忙凑过来,仔细地检查,看了好一阵,开口说道:“这个,好像是一处咬痕吧。”
    曲游拓张开嘴,对着陈景元的大腿轻轻咬了一口,比较一下,开口说道:“的确是咬痕。只是,这个咬痕有些小,应该不是大人咬出了的。”
    黄如英对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咬了一口,与陈景元大腿处的咬痕做了一番比对,相差无几。她回头瞥了一眼叶攸安,开口说道:“樱桃小口,榴齿含香。”
    曲游拓满脸的狐疑,不解地问道:“我听说,西域有些人为了练功,日日用毒虫咬噬自己的手指,可以功力大涨。师哥让女人要他的大腿根,难不成,是在背地里,练什么邪门的功夫?”
    叶攸安的脸羞得通红,咬着嘴唇问道:“你们到底要检查到什么时候?”
    黄如英从头检查到脚,没有发现人脸疮的痕迹,疑惑不解地说道:“奇怪,难道说,是我的判断出了问题?不应该啊!”她望了望陈景元脖颈上戴的羊脂玉的蟾蜍吊坠,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是这个小玩意儿,替他挡了阴司那些人的诅咒?”
    “别光顾着看了。”叶攸安用一件袍子,遮住了陈景元的羞处,开口说道:“快点给我夫君还魂。”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黄如英拒绝得直截了当。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信用?”叶攸安怒道。
    “今天晚上,我要带着曲游拓和陈景元的魂魄去一趟阴司衙门。”黄如英正色说道:“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你的夫君就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若是出了意外呢?”叶攸安冷冷地问道。
    “你盼着出意外吗?”黄如英针锋相对。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死不足惜。”叶攸安又一次怼了回去,咬着牙说道:“别连累了我的夫君。”
    “……”黄如英一时语塞。
    花一村见屋中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安女神,你别胡思乱想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你夫君有个三长两短,还有我呢!”
    叶攸安不用正眼瞧花一村,伸出右臂,连打两拳。
    “哎呦,我的眼睛。”花一村捂着双眼,蹲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
    “今夜一更天,我们来接你夫君的魂魄。”黄如英不再多言,带着曲游拓离开了陈记药铺。
    当天晚上,黄如英使出灵魂出窍之法,带着曲游拓的魂魄,来寻陈景元的魂魄,三个魂魄聚在一起。
    陈景元躬身施礼:“黄前辈,晚辈给您添麻烦了。”
    黄如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景元,你太客气了。”
    “师哥,你大腿根的牙印是怎么回事?”曲游拓嬉皮笑脸地问道。
    “等你有了老婆,你懂了。”陈景元笑道:“女人啊,给你多少快乐,便会给你多少痛苦。”
    “别闲扯了,办正事要紧。”黄如英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前辈,如何去得阴司?”陈景元说道:“上一次,我们三个是被阴司的鬼差拘了去,这一次,没有人带路,如何去的?”
    “随我来吧。”黄如英带着他们两个在望舒县城的街道上穿梭,走了一程,在一处店铺门前止住脚步。
    陈景元抬头一瞧,那是一间寿衣棺材铺。
    黄如英身形一晃,顺着门缝,钻进了店铺之中。
    陈景元与曲游拓立在店面口,不知所措。黄如英的头又从店铺里伸了出来,对他们两个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进来。”
    陈景元与曲游拓两个答应一声,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黄如英从店铺的柜台上找了一身纸糊的寿衣穿在身上,一纵身,跳进墙角的一口棺材之中。
    陈景元与曲游拓如法炮制,各自寻了一件纸糊的寿衣穿着身上,找了两口棺材,躺了进去。
    黄如英教了一句咒语,他们三个躺在各自的棺材中,默默地念着咒语。
    陈景元只觉头昏沉沉的,困意袭来,半梦半醒中,只觉自己身子一沉,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阴曹地府之中……
    第十六章:收魂(5)
    陈景元寻到了黄如英与曲游拓的魂魄,他们三个结伴,进了鬼城,找个路过的鬼魂,询问蒋判的衙门所在。
    三个魂魄飘飘忽忽,按照鬼魂的指点,来到一座小小的县衙前,止住脚步。
    “前辈,上一次,我们就是被鬼差带到了此处。对不对?”陈景元对黄如英说道。
    黄如英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就是此处。”
    曲游拓上前一步,对着守门的鬼兵说道:“差爷,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阳间的黄如英,陈景元,曲游拓要紧事,求见蒋判。”
    那鬼兵手拿长矛,白了曲游拓一眼,身子一扭,用后背对着曲游拓,一言不发。
    曲游拓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鬼兵没听清楚,绕到鬼兵的正面,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那鬼兵一脸的不耐烦,不待曲游拓说完,挥挥手,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曲游拓登时火冒三丈,就要上前拼命。却被陈景元拦住了,他上前一步,对着鬼兵深施一礼,开口说道:“差爷,前者,我们来过这里的。蒋判断章峰舞弊案,我们三个是证人。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我们三个确实有要事相求。”
    那鬼兵一脸的不耐烦,开口说道:“前者,放你们进去,那是因为我们大人召见,现在,我们大人并没有见你们的意愿,自然不能放你们进去。我们大人位高权重,想巴结他老人家的鬼魂不计其数。今日,这个想见,明日,那个想见。我们大人个个都见,哪里招架得住?听我良言相劝,快滚,走得慢了,将你们捉进大狱。”
    鬼兵话音未落,曲游拓飞起一脚,将鬼兵踢出一丈多远,那鬼兵挣扎着想站起来,曲游拓飞奔过去,好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话真是至理名言。你这狗仗人势的下贱坯子,敢拦你家小爷的路,瞎了你的狗眼。”
    衙门口一乱,登时用鬼兵进去报信,片刻之间,从衙门里冲出一队鬼兵,个个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曲游拓团团围住。
    曲游拓面无惧色,冷笑说道:“一群没种的东西,仗着鬼多势众吗?小爷才不怕你们。”说罢,三两下,打倒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兵,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红缨枪。舞了几下,冷笑着对一旁的陈景元说道:“师哥,我考你一个问题。红缨枪上的红缨,有何作用?”
    陈景元笑道:“这个难不倒我,一般的长矛,杀过人,沾上鲜血,握枪杆的手会打滑,有了红缨,可以吸收飞溅的鲜血。”
    “答对了。”曲游拓大声说道:“师哥,站得远些,莫溅你一身血。”
    “好嘞。”陈景元与黄如英向后退了两步,看曲游拓的表演。他们两个,没有预料见蒋判如此麻烦,只好任凭曲游拓折腾出一些动静来。
    果然,在曲游拓打倒三五个鬼兵之后,从衙门里奔出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鬼魂,双手一挥,大声说道:“都住手。”
    鬼兵们听到喊声,登时收起兵器,曲游拓也向后退了两步,鬼师爷对着黄如英等魂魄说道:“三位,大人有请。”
    蒋判穿着一身便装,坐在后书房,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三个魂魄。
    “大人,您做事好不周到。”黄如英率先开口说道。
    “好一招先发制人,好一招倒打一耙。”蒋判笑吟吟地说道:“黄如英,你且说说看,本官如何做事不周到?”
    “前者,章峰败坏你们阴司衙门的法度,是不是我们仗义出手,帮你们揪出这只害群之马?”黄如英质问道。
    “说得没错。继续。”蒋判笑吟吟地说道。
    “我们为你们阴司衙门出力,不奖励也就罢了,反过来,纵容章峰的余党潜入阳间,报复我们。”黄如英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章峰的余党,如何报复你们了?”蒋判饶有兴趣地问道。
    黄如英冲曲游拓使个眼色。曲游拓会意,弯下腰,卷起裤腿,给蒋判看膝盖上的人脸疮。
    蒋判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次,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这个人脸疮,阳间的医术根本没办法治愈。”曲游拓抱怨道。
    “你的身上也有人脸疮?”蒋判问黄如英。
    黄如英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开口说道:“在此处。”
    “你呢?”蒋判又问陈景元。
    陈景元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没有。嘿嘿。我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
    蒋判冷笑道:“他们两个,一个是前任黄大仙庙的庙主,另一个是寿安堂堂主的公子,用人脸疮胁迫,是值得的。至于你,一名不文,不值得用如此昂贵奢侈的法术。”
    “……”陈景元一时无语。
    “大人的意思,这个人脸疮,不是要报复我们。而是为了胁迫?”黄如英听懂了蒋判的意思。
    第十六章:收魂(6)
    蒋判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依本官的判断,这个事情,与阎罗天子包的那个小妾,有莫大的关系。”
    “大人判断的依据是什么?”黄如英问道:“就因为前一段时间,我们检举了那个女鬼的弟弟——章峰。”
    “事情没这么简单。”蒋判说道:“按照阴司衙门的惯例,每过三百年,就要进行一次十殿阎罗的职位交换。”
    “什么是职位交换?”黄如英追问道。
    “无论是谁,在一个职位上待得久了,都会有推辞不掉的人情,都会有难以割舍的利益。因此,天庭有相关的规则,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外地阴司的官员来望舒县做阎君,相应的,望舒县阴司的一些阎君也要调到别的地方做阎君。一般情况,是来五个新的,去五个旧的。这样,即能保持局势的稳定,又能防止此处的权力结构,变成一潭死水。”
    “那,阎罗天子包是想留在望舒县,还是想去别的地方?”黄如英追问道。
    “他的心思,谁能猜得清楚?”蒋判说道:“按理说,阎罗天子包在望舒县阴司的职位,已经到了极致,即便是去别的地方,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现在的这个位置。除非,他去省城的阴司衙门做阎罗王,那就是平步青云了。只是,那种机缘,可遇不可求。本官以为,他离开此处的意愿并不是很大。”
    “大人的意思,他留下来继续做阎罗天子包的几率要大一些。”黄如英问道。
    “应该是这样的。”蒋判手捋着络腮胡子,缓缓说道:“其实,一旦进去职位的轮换,阎罗天子包很可能会吃亏。”
    “为何?”黄如英追问道。
    “他的那个小老婆,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这些行为,败坏了阎罗天子包的名声。天庭对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十分满意。因此,有传闻说,会从外地调一位新的阎君,取代他的位置。”蒋判说到此处,沉吟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本官猜测,他在阳间选择两位有势力的人物,种下人脸疮,应该是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人,小人有事禀报。”陈景元开口说道。
    “何事?”蒋判问道。
    “那个章小惠委托阳间的叶不念,专门寻觅十恶不赦的恶人头盖骨,据说,要收集九十九个。”陈景元眉头紧锁,开口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蒋判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开口说道:“难不成,一旦有人取代了他的职位,他要用这些死士翻盘?这这这,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不防。”
    曲游拓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下令,派些鬼兵,将那个阎罗天子包与他的小妾——章小惠一并捉拿归案便是了,一了百了。”
    蒋判寻思了一阵,摇摇头说道:“此事不妥。”
    “为何?”曲游拓愕然道。
    “法律的悲哀在于惩治罪恶却没办法预防罪恶。”蒋判说道:“一个人,他说要杀人。衙门的官差单凭一句话,是不能将他关进大狱的。”
    “难道说,一定要这个人杀了人之后,才能把他绳之以法吗?”曲游拓问道。
    “那倒不至于。”蒋判说道:“可是,要拿到可靠的证据,才能出手。”
    “真是麻烦。”曲游拓感慨道。
    “这样吧。咱们做笔交易如何?”蒋判笑着对黄如英说道。
    “什么交易?”黄如英问道。
    “你们在阳间,帮我监视那个叶不念的一举一动。”蒋判说道:“作为回报,我帮你们去掉身上的人脸疮。”
    “太好了。那你现在就帮我除去这个恶心的东西吧。”曲游拓说着,将自己的膝盖送到蒋判的面前。
    “现在可不行。”蒋判说道。
    “为何?”曲游拓说道。
    “这个东西,阳间的人,没办法去除。我一出手,章小惠立刻会知晓,那个时候,她会有所提防,她会想出新的办法胁迫你们。比人脸疮恶心百倍的招数有的是,你们应该不想去尝试吧。”蒋判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两个人身上的人脸疮现在处在症状初期,不碍事的。你们带着它,静观其变,看看章小惠要你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禀报我知。”
    “这个,怕是不容易。”曲游拓说道:“此次来阴间,我们费尽周折,先使出离魂术,再寻了寿衣店,穿上寿衣,躺在棺材里,念动咒语,这才来到阴间,好不容易来到大人的衙门口,谁成想,您老人家门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鬼兵们,还不让我们进来。”
    “这个……”蒋判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这样吧,我派一个鬼差,随你们去阳间,有什么消息,你们告诉他,让他及时地告知于我。”
    “那自然是好。”曲游拓说道:“大人派的人,一定是精明能干的。”
    蒋判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唤过一名鬼差,在他的耳边低语两句。鬼差点点头,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带着一个魂魄走了进来。
    曲游拓抬头一瞧,只见那个魂魄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瘦弱,面色黝黑,一双大眼睛,全是眼白,没有丁点的黑眼珠。手里拿着一只五尺长的竹竿,在地上点来点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步。
    曲游拓一脸的惊愕,开口说道:“大人,难不成,您要派个瞎子,给我们做联络员吗?”
    第十七章:刘盲(1)
    蒋判笑道:“做个联络员,需要多强的实力?能两边传话便足够了——来来来,刘瞎子,到本官近前来。”
    那个盲鬼颤颤巍巍来到蒋判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大人,过了这么久,怎么又想起小人来了?”
    “瞧你说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蒋判说道:“本官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到了你回报本官的时候了。”
    刘瞎子苦笑一声,开口说的:“小的是个盲鬼,能帮大人分忧吗?”
    蒋判笑道:“本官派你去阳间,辅佐这三位能人,他们若是有什么要紧的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传递给我。这个任务,够简单吗?”
    “简单,小人能胜任。”刘瞎子拄着竹竿说道:“大人,小的去阳间,借用什么样的躯体呢?”
    “你想怎样?”蒋判反问道。
    “小的希望用自己从前的躯体。”刘瞎子说道。
    “可以。”蒋判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刘瞎子蹲下身,将手中竹竿放在地上,跪在地上,给蒋判磕了三个头,摸索了半天,重新将竹竿握在手中。
    “时辰不早了,阳间马上就要天明了。你们回去吧。”蒋判挥了挥手,派遣一名鬼差,将四个魂魄送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的尽头,两名鬼差从此等候,路旁放在一只担架,上面躺着一具双眼紧闭的躯体。
    陈景元定睛一瞧,只见那具躯体与刘瞎子的模样一般不二。应该是他生前使用过的躯体。
    那刘瞎子魂魄一扑,钻进了躯体之中。过了片刻,魂魄操作躯体,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刘瞎子轻轻抚摸自己的身体,眼角淌下了泪水,感慨道:“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与这付躯体重逢。”
    两名鬼差完成了任务,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如英等人的魂魄下阴司的时候,借路县城里的一间寿衣铺,回阳间的时候,走得却是另一条道路。此时,距离望舒县城有好几里路。
    三个魂魄与一个盲人在官道上缓缓地前行。
    曲游拓问身边的刘瞎子:“这个刘瞎子应该是你的外号吧。你的大名叫什么?”
    刘瞎子应道:“刘盲。”
    “刘盲?流氓?”曲游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说道:“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刘瞎子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曲游拓。”
    “好名字。”刘瞎子说道。
    “如何一个好法?”曲游拓问道。
    “游刃有余,开疆拓土。”刘瞎子说道:“阁下将来会守一方疆土。”
    “借你吉言吧。”曲游拓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刘瞎子接着说道:“阁下的声音尖细,语调中带着三分傲慢,三分懈怠,将来有一日,要提防身边的人害你。”
    “哟,没看出来,这个瞎子还懂算命看手相!”曲游拓调侃道。
    刘瞎子笑而不语。
    “刘先生,到了望舒县城,你在何处安身?”黄如英问道。
    刘瞎子笑道:“我是一个盲人,生活不能自理,还要仰仗各位的提携照顾。”
    “不然的话,你来我的店铺,我为你寻个安身之所?”黄如英试探性问道。
    “多谢姑娘的好意。”刘瞎子转过身,面向陈景元,翻着白眼缓缓说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贵人应允。”
    “贵人?”陈景元瞧瞧黄如英,又看看曲游拓,开口说道:“刘先生,你要寻的贵人在那里。”说罢,用手指点黄如英的方向。
    刘瞎子笑道:“贵人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却平和低调,假以时日,必成大事。瞎子有个非分之想,想借贵人的一间草舍容身,只求能日日沾些贵人身上的贵气。”
    陈景元苦笑一声,开口说道:“蒋判曾说,我一名不文,都不值一个人脸疮的价钱。怎么在先生的口里,我就变成贵人了?”
    刘瞎子笑道:“蒋大人站在官吏的角度看,瞎子站在江湖手艺人的角度评判。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
    陈景元笑道:“一看先生便是行走江湖多年,说话十分地讨巧,也罢,也罢,我家的药铺里已经收留了一只狐妖,也不多你这个盲人。便去我家吧。”
    “多谢贵人。”刘瞎子便要跪下来,给陈景元磕头。陈景元见他颤颤巍巍的模样着实可怜,便阻拦了他的行为。
    回到望舒县城的陈记药铺,黄如英使出收魂术,将陈景元的魂魄入窍。
    陈景元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对黄如英自然是千恩万谢。黄如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带着曲游拓的魂魄离开了药铺。
    陈景元问店中的花一村:“我家娘子呢?”
    花一村的双眼肿得好似一对烂桃,爱答不理地说道:“我让她在药铺留宿,她说看到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怕她自己把持不住,作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因此,回家睡觉去了。”
    陈景元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的躯体已经好几日水米不进,此时,又饥又渴。他对身旁的刘瞎子说道:“先生,随我去吃早点吧。”
    “多谢贵人。”刘瞎子躬身施礼道。
    两人出了店铺,在望舒县的街道上游走,此时,天色将明,有些勤快的店家已经开门营业。陈景元找了一家包子铺,要了几笼屉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刘瞎子将手中竹竿放在桌边,双手捧着一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了饭,陈景元带着刘瞎子回药铺,路过一家赌档,里面传出赌徒的笑骂吆喝声。
    刘瞎子止住脚步,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对身边的陈景元说道:“贵人,带小人进去见见世面如何?”

    第十七章:刘盲(2)
    “你想进赌场?”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是啊!”刘瞎子一脸讨好地笑容,开口说道:“小人平时喜好不多,其中一个就是喜欢听骰子摇晃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便带你进去逛一逛。”陈景元说着,搀扶着刘瞎子进了赌场。
    两人来到一张赌桌前,止住脚步。刘瞎子双手捧着竹竿,侧耳倾听。赌桌对面的荷官熟练地摇晃着骰子,骰子落定,荷官大声地吆喝:“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赌桌前的一众赌徒纷纷从兜里取出铜钱,碎银子下注。下注结束之后,荷官掀开桌上的摇盅,露出骰子,嘴里吆喝道:“幺、幺、二。小。”
    有人筹码翻倍,有人血本无归。
    刘瞎子听了一阵,伸手入怀,摸出一小锭银子。陈景元立在他的身边,瞟了一眼那锭银子,目测约有一两左右。只是,陈景元从小到大,见过的银锭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闪亮的银锭,倒像是一个人,将这锭银子捏在手里,日以继夜地盘了二三十年。
    “你要下注吗?”陈景元问道。
    刘瞎子讪讪地笑道:“小赌怡情。”
    “这锭银子成色真好,看上去亮晶晶的。”陈景元又说。
    “这锭银子,是四十年前,我与师父分别时,他老人家送我的临别礼物。”刘瞎子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喔!原来如此,都盘出包浆来了。”陈景元微微吃惊,开口说道:“如此有纪念意义的银子,若是输在了赌桌上,岂不可惜?”
    刘瞎子听了陈景元的话,翻着白眼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贵人说得有理。”他将银子攥着手里,侧着头,认真聆听赌桌对面的动静。又听了一阵,确认对面的荷官手法干净,没有小动作之后。这才出手。
    第一局,押小,赢了一两银子。他将那锭亮晶晶的银子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手里拿着赢来的一两银子,立在赌桌前。
    过了几局,刘瞎子再次出手,押了一两银子,这一次又赢了,手里变成了二两银子。
    过了几局,刘瞎子还是押了一两银子,这一次又赢了,手里变成了三两银子。
    赌桌对面的荷官望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刘瞎子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第四次出手,下注一两银子,这一次押错了,输了一两银子。
    陈景元冷眼旁观,看刘瞎子的表演,他押三局,赢两局,输一局,在赌桌上立了半个时辰,悄无声息间赢了十两银子。
    刘瞎子扭头对陈景元说:“贵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好的。”两个人穿过人群,离开了赌场,似乎没引起赌场内任何人的注意。
    走在大街上,陈景元感慨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没看出来,先生原来是个高人。难不成,先生这几十年,全靠那一两银子的本钱,行走江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刘瞎子说道:“当年,师父对我说,站在赌桌前,心里清楚何时该离开,这辈子,便不会吃大亏。”
    “您师父真是一名智者。”陈景元感慨道。
    刘瞎子止住脚步,将赢来的银子一分为二,取出五两银子,双手捧着,送到陈景元的面前,开口说道:“贵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人要住在您的家中,多有叨扰之处,请贵人千万海涵,这五两银子,暂时寄放在贵人那里,小人是个瞎子,生活不能自理,平日里,还要恳求贵人多多照料才是。”
    “见外了。先生来到我家,便是我的客人,尽些地主之谊,乃是分内之事。”陈景元赶忙推辞道:“我若要了你的钱,如何做人?”
    “这样吧,贵人收了这些银子,给您家夫人买匹绸缎,作为见面礼,算是小人的高攀。想要结交夫人的丈夫。”刘瞎子说得一脸真诚。
    陈景元寻思一阵,双手接过刘瞎子手中的银子,深施一礼,开口说道:“那晚辈代夫人谢过先生的厚礼。”
    “嘿嘿。”刘瞎子十分地高兴,开口说道:“贵人收了我的银子,太好了。您若是执意不收,小人的面上,十分无光。”
    两个人往陈记药铺的方向走,路过一家茶叶铺。刘瞎子手握着竹竿,走进茶叶铺。
    那店铺的掌柜瞧刘瞎子穿着寒酸,便没有搭理他。
    “掌柜的,您这里可有洞庭碧螺春吗?”刘瞎子问道。
    那掌柜的随口说道:“有是有,只是十分的昂贵。”
    刘瞎子伸手入怀,摸出余下的五两银子,摆在柜台之上,开口问道:“这些银子,够吗?”
    那掌柜的,见钱眼开,登时换了一份嘴脸,一脸谦卑地说道:“客官少坐。我去给您取洞庭碧螺春。”说罢,掌柜的奔了后堂,片刻之后,捧着一只小小的茶罐,回到前堂。
    “客官,品一品。”掌柜的将茶罐盖子打开,送到刘瞎子的面前。
    刘瞎子提鼻子闻了闻,笑道:“掌柜的诚不欺我。”接过茶罐,揣入怀中。
    茶店掌柜的搀扶着刘瞎子,将他送出门外。
    陈景元走出老远,回头观看,只见那掌柜的还立在店门口,踮着脚,向这边张望。
    回到药铺之中,刘瞎子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铁茶壶,倒了些茶叶进去,放在火炉之上,小火煮茶。片刻之后,整间药铺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刘瞎子寻来一只木凳,坐在药铺的门口处,一边晒太阳,一边细细地品茶。
    陈景元觉得很有意思,也搬了只木凳,并肩坐在刘瞎子的身边,开口说道:“先生是个雅致的人。”
    “阳间的太阳真暖。”刘瞎子品了一口茶,再一次感慨道:“阳间的茶,真香。”
    “是啊。”陈景元附和道:“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
    刘瞎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从前,跟在师父的身边,他老人家一天天的晒太阳,喝茶,我不理解,便问他,师父,您老人家每天过这样的生活,不觉得枯燥吗?
    师父听了我的话,没有反驳,他让我找来一个花盆,里面填了五斤土,一两不能多,一两不能少。然后,又给我一粒南瓜种子,让我种在土里,悉心照料。
    半年之后,结出来一个大南瓜。
    师父摘下南瓜,让我称南瓜的重量。
    我一称,南瓜净重二斤三两。
    师父又让我称花盆里的土还剩多少斤。
    我一称,花盆中的土还剩四斤一两。
    师父问我,按理说,南瓜从土里长出来,南瓜多重,土便应该减少多少。这多出的一斤四两南瓜肉,从何而来?
    我寻思了许久,恍然大悟,多出的南瓜肉从太阳处得来,从日日浇水得来。
    从那以后,我开始每天陪着师父晒太阳,喝茶水。吸收天地之精华。”
    第十七章:刘盲(3)
    “原来如此。”陈景元点了点头,坐在刘瞎子的身边,陪他晒太阳。
    好一阵沉默之后,刘瞎子摸索着进了药铺,片刻之后,又回到了店铺门口,递给陈景元一只小小的茶杯,嘴里说道:“贵人,一起饮杯茶吧。”
    “甚好。”陈景元讪讪地笑道:“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这么贵的茶叶。”
    刘瞎子摸索着茶杯,给陈景元倒了半杯茶,嘴里说道:“贵人,请。”
    “多谢。”陈景元抿了一小口,咂巴滋味。
    “如何?”刘瞎子问道。
    “香!”陈景元对茶道没什么研究,也喝不出茶叶的优劣。只是觉得五两银子买来的茶叶,应该是极品了吧。
    “香味分许多种!”刘瞎子循循善诱,开口问道:“贵人细品一下,这个茶是何种香味?”
    听了刘瞎子的话,陈景元又抿了一小口茶,仔细地品了品,试探性问道:“前辈,我也不知说得对不对。这个碧螺春茶,细细品来,为何有股淡淡的果香?”
    刘瞎子挑起大拇指,开口称赞道:“贵人的嗅觉果然出众。这个洞庭碧螺春与一般的茶不同,有一种独特的花果香。为何呢?是因为它生长在果园之中。茶树与桃子、李、梅、柿、桔、白果、石榴等果木交错种植。茶树、果树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果香,因此有这般滋味。”
    陈景元感慨道:“难怪,饮茶有茶道,能称得起一个‘道’字,自然是博大精深。”
    “喝茶,喝茶。”刘瞎子再一次给陈景元斟茶。
    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位无所事事的男人,坐在店铺的屋檐下,一边饮茶,一边慵懒地晒着太阳。
    当天晚上,陈景元又在药铺里增加了一个铺位,将刘瞎子安排在花一村的同屋。
    花一村一脸嫌弃地对陈景元说道:“为何要我跟一个瞎子同住一个屋檐下?”
    “说的也是。不然的话,你去仓库睡,把这间屋子让给刘先生一个人住。”陈景元不瘟不火地说道。
    “……”花一村一时无语。双手叉腰,运了半天气,最终,向现实低头,嘴里说道:“我一个人住在店里,黑咕隆咚的,怪吓人的,有这位先生作伴,心里踏实多了。”
    “算你识相。”陈景元冷笑一声。
    一切都安顿妥当,陈景元离开药铺,回家找媳妇去了。药铺中只剩下花一村与刘瞎子两个。
    一更天的时候,花一村往身上喷了些香粉,对刘瞎子说道:“瞎子,在店里老实呆着。”
    “你去做什么?”刘瞎子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花一村没好气地说道:“你没来之前,整间药铺都是我的,想带什么样的姑娘回来都可以。现在,你来了,我要有所收敛,不能再带姑娘回来——我要出去糟蹋良家妇女。”
    “……”刘瞎子无语。
    花一村哼着小曲,离开了药铺。刘瞎子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到三更半夜。他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刘瞎子摸索着来到门口,问道:“谁?”
    “是我。”花一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瞎子打开了店铺。花一村光着屁股,双手捂着裆部,从外面钻了进来。
    “你的衣服呢?”刘瞎子侧着头,翻着白眼,好奇地问道。
    “你是瞎子,怎么知道我没穿衣服?”花一村一脸的惊诧,随手抄起一条被子,裹在身上。
    “你的声音颤抖,像是受了惊吓。走路的声音,像是光着脚。”刘瞎子说道:“你偷人家老婆,被发现了吧?”
    “他娘的,你到底是不是瞎子?说得好似你亲眼见到一样。”花一村坐在床铺之上,缓了一阵,开口说道:“他娘的,那个糊涂娘们,明明说她的丈夫四更天回来,结果,不到三更天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黑灯瞎火的,我还误入了一个养鹅厂。”
    “我恨大白鹅。”花一村揉着裆部,心有余悸地说道。
    完了,删帖了,明天八点见吧
    第十七章:刘盲(4)
    “你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偷女人被她丈夫追打的刺激?”刘瞎子为花一村倒了一杯茶,摸索着送到他的手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花一村接过刘瞎子手中的茶碗,一仰脖,将碗中茶一饮而尽。抹抹嘴说道:“这个世上,有谁愿意被粗鲁野蛮的男人追打?但是,我就是喜欢女人白花花的大腿,圆乎乎的屁股,这有错吗?”
    “没错,食色性也。”刘瞎子问道:“你为何不讨老婆呢?”
    “我不讨老婆。”花一村说道。
    “为何?”刘瞎子问道。
    花一村眨眨眼睛,反问道:“瞎子,我且问你,你喜欢喝茶,难不成要自己在院子里种一株茶树吗?”
    “那倒不必。”刘瞎子翻着白眼说道:“制茶的过程过于繁琐,不如用银子换茶叶。”
    “就是嘛。”花一村大大咧咧地说道:“讨老婆太麻烦了,找媒婆牵线搭桥,双方家长见面,讨价还价,明媒正娶,请亲朋好友吃饭,用美味佳肴堵住他们的嘴,告诉他们,老子要成亲了。过程太繁琐了,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入了洞房,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发现她竟然是个一脸麻子的丑女人。你亏不亏。退一步说,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温柔贤惠,若是祖上无德,讨个好吃懒做,爱慕虚荣的女人回家,用不了几年,偌大的家产就会被她败光。为了床榻之上那一霎那的快乐,我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刘瞎子坐在花一村的对面,侧着头,洗耳恭听。待花一村把话讲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公子说得确实有理,瞎子再问一句。你不讨老婆,可以去青楼妓馆,解决跨下之欲,总好过被人撞破,光着屁股穿过半座望舒县城。”
    “说得轻巧,去青楼找乐子,不需要花银子吗?”花一村说道:“用钱买到的快乐,不够真切。我也不喜欢。”
    “如此说来。”刘瞎子说道:“公子对良家妇女情有独钟。”
    “人妻的味道,你一个瞎子岂能知晓?”花一村得意洋洋地说道:“良家妇女不同于那些青楼妓馆的下贱女人。”
    “如何一个不同?”刘瞎子问道。
    “相比银子,她们更愿意得到男人的爱。”花一村得意洋洋地说道:“每个女人生下来,都渴望得到男人的爱。可是,男人这种喜新厌旧的动物,成亲十年之后,连老婆的嘴都不愿亲一口。因此,一个女人成亲十年之后,其实,内心是无比的寂寞与幽怨的。这个时候,若是出现一个长相不错,懂得女人心,能够甜言蜜语的男人,无数的少妇都会拜倒在他的虎皮裙下的。碰巧,你花爷就是这样的男人。只要同床一次,那女人会被我的温柔,被我的体贴,迷得神魂颠倒的。”
    “如公子所说,世上的女人,竟无贞洁烈女吗?”刘瞎子问道。
    “世上女子千千万,有多少贞洁烈女,便有多少银娃当妇。花爷为何要在那些贞洁烈女身上浪费好光阴?”花一村笑道:“弱水三千,花爷只取千瓢。若是这辈子,我睡过一千个良家妇女,死而无憾。”
    “花一村,你滚出来。”正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药铺外面传进来。
    花一村听闻此言,忍不住身子一颤,吓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花一村,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滚出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高喊道。
    “原来,花公子还是个真性情的奇男子。”刘瞎子开口说道:“对露水情缘的女子都说出真名实姓,只是,人家夫君寻到了此处,你该如何处理呢?”
    “……”花一村脸色惨白,竟然一动也不敢动。
    “花一村,你色胆包天,竟然欺负到我家主人的头上,若不是看在陈景元的面上,我们早就冲进去了。你到底出来不出来?”那个苍老的声音怒道。
    “看来,今夜的妍 遇,对方来头不小啊!”刘瞎子感慨道。
    花一村讪讪地笑道:“平日里,总吃家常小菜,今夜,换了一个口味,吃了一顿大餐。”
    刘瞎子侧着耳朵,听店铺外的动静,开口说道:“好似来了六七十人,这个阵势不小,这一劫,你躲不过去的。”
    花一村听了刘瞎子的话,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平复了一阵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店铺的门前,打开店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街道之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狐兵,个个怒目横眉,手中高举着火把。为首一位老者,正是胭脂林曲氏的大长老。
    第十七章:刘盲(5)
    “老东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花一村先发制人:“我被你们曲氏一族挤兑的在胭脂林呆不下去,逃到人间界,已经是受尽了委屈,你们何苦要赶尽杀绝呢?带着这么多的狐兵,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好个巧舌如簧的花一村。”曲氏大长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真的要老朽把事情挑明吗?”
    “但将无妨!”花一村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
    “从前,胭脂林传闻,花氏少族主风流倜傥,喜好少妇。“曲氏大长老说道:”没想到,你睡来睡去,睡到我们大头目的身上。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花一村笑道:“曲游苫的老婆,也是从别人的手中抢过去的。他杀了人家的夫君,将双胞胎姐妹据为己有。我睡他的其中一个老婆,还给他留了一个,也算手下留情了。”
    “如此说来,我们大头目还要感激你是不是?”曲氏大长老怒道。
    “回去告诉你们家曲游苫,若是再来招惹我,他的另一个老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花一村笑道。
    “老朽上了几分年纪,耳朵十分地不好使,若是传错了话,难免引起误会。”曲氏大长老说道:“这样吧,你随老朽回胭脂林,亲自面见我家大头目,自己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如何?”
    “我才不要回去。”花一村冷笑道:“到了那个地方,只怕我还没开口讲话,就会被曲游苫那个莽夫派人乱刀砍死。”
    “去与不去,不是你说了算的。”曲氏大长老冷笑一声,冲身边的狐兵挥挥手,一众狐兵手持利刃,将花一村团团围住。
    花一村一脸地戒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嘴上却说:“你们这些狗腿子,想过自己的下场吗?我睡了曲游苫的大老婆,你们被派过来抓我,为了防止胭脂林的狐妖们知晓了这件丑事,曲游苫那个狗贼会不会杀人灭口,今日,你们捉到了我,明日,你们会不会被别的狐兵灭口?”
    立在一旁的大长老冷笑道:“花一村,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好不好。这些狐兵,都是大头目的心腹。他们是万万不会泄露大头目的密事的,知道为何吗?”
    “为何?”花一村问道。
    “张开嘴,给花头目瞧一瞧。”大长老对身边的两个狐兵说道。
    两个狐兵点点头,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花一村定睛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两个狐兵的口中,都没有舌头。
    大长老冷笑道:“大头目跟人类学到了许多的智慧,人类的皇上,会从民间招募一些男人入宫,伺候他的三宫六院,作为入宫的代价,这些男人必须割掉自己的命根子。大头目最近从胭脂林招募了一大批死士,这些狐兵的俸禄高的离谱,只是,作为代价,他们入选之前,先要割掉自己的舌头。”
    “好个狠毒的曲游苫。”花一村眼珠转了两圈,把目光转向大长老,开口说道:“他们没有舌头,不会泄露曲游苫的丑事。你呢?”
    “我更加不会了。”大长老两手一摊,一脸泰然地说道。
    “你便那样的自信吗?”花一村冷笑道:“整座胭脂林,你是一狐之下,万狐之上,你自己说说,会有多少的狐妖对你羡慕,嫉妒,恨。听我一句劝,跟着曲游苫,你捞得油水足够多了,该是激流勇退的时候了。若是一味地谈贪恋这个位置,挡了后人的道,只怕到头来,不得善终。”
    “……”大长老的脸变得很难看,一时间沉默不语。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回胭脂林吧。”花一村说道:“若是被城中的猎户发现你们的形踪,只怕一个也走不了。”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花一村。”大长老脸色铁青,冲身边的狐兵挥挥手,嘴里说道:“把他拿下。”
    一众狐兵一拥而上,三五个回合之后,两个狐兵用绊腿绳绊倒了花一村,一拥而上,将他生擒活捉。
    花一村拼命地挣扎,却被一众狐兵一顿拳脚,打得无还手之力。之后,被五花大绑。
    花一村一抬眼,望见店铺门口的刘瞎子,手中拄着那根细竹竿,侧着头,翻着白眼,好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瞎子,明天告诉陈景元,我被曲游苫捉回胭脂林了,要他一定照顾好安女神。”花一村扯着嗓子大喊道。
    “你明天自己跟他说不行吗?”刘瞎子开口说道。
    “你瞎啊!”花一村破口大骂:“我被他们五花大绑,马上就要赴死了,怎么亲口跟他说。”
    “花公子,我再问你。”刘瞎子翻着白眼问道:“若是再给你一次选择,你是选择讨个老婆,过安分守己的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到处祸害良家妇女?”
    “老子就喜欢别人家的老婆,怎么了?”花一村说得理直气壮:“被人捉住又怎样?被人阉了又怎样?被人打死又怎样?老子就是喜欢。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老子接着去祸害良家妇女。”
    刘瞎子点点头,开口说道:“你这不要脸的劲头,好似年轻时的我。罢了,罢了,我便出手救你一回吧。”
    刘瞎子说着,拄着竹竿,来到花一村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扯断了他身上的绳子,拉着花一村的手,往店铺里走。
    众狐兵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曲氏大长老立在一旁,怒不可遏道:“你们都是木头人吗?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瞎子把罪犯带走吗?杀了他。”
    众狐兵听闻此言,手持兵器,便往上冲。
    只见,那刘瞎子双手握住竹竿的中段,用力一扯,那只竹竿从中间断开,露出两把薄如柳叶的长刀。
    刘瞎子身影一转,电光火石般在狐群中穿梭,一时间,血流满地,到处是断臂残肢,众狐兵倒下了一大批,捂住伤口,哀嚎连连。
    大长老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刀已经架在他的脖颈儿之上。
    “瞎子想留下这位花公子,大长老卖瞎子一个面子,如何?”刘瞎子冷冷地说道。
    大长老望着满地的伤兵,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声音说道:“难不成,您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那个杀人如麻,叱咤风云的刘半目?”

    第十八章:师兄(1)
    “刘半目?”刘瞎子微微一愣,一双白眼无神地望着远方,良久才说:“好久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他……早已入土了。”
    “喔,那……那……便是我看走了眼。”曲氏大长老唯唯诺诺地说道。
    “你带着这些狐兵离开吧。”刘瞎子说道:“回去告诉那个胭脂林的曲游苫。此事到此为止。”
    曲氏大长老好一阵纠结,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说道:“老朽斗胆,多说一句。”
    “讲。”刘瞎子收起双刀,重新合成一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竹竿,握住手中,侧着耳朵,等着听曲氏大长老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花一村睡了我们大头目的老婆,此等奇耻大辱,以我们大头目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您真的为了这个花一村,与胭脂林的上万狐妖为敌吗?”曲氏大长老不卑不亢地说道。
    刘瞎子一声冷笑,开口说道:“今天晚上,你们的大头目派出的全是哑狐,说明他对这件事,是感到羞耻的。你用胭脂林的上万狐妖吓唬我。嘿嘿,你们大头目真的愿意让整个胭脂林的狐妖都知道他被花一村戴了绿帽子?”
    “这个……”曲氏大长老一时无语。
    “快点走吧。”刘瞎子不想再多说,转回身,手中竹竿四处点地,摸索着向药铺的方向走去。
    曲氏大长老望着刘瞎子佝偻的背影,狠狠地咬牙,却不敢造次,纠结一阵,冲手下的狐兵挥挥手,健全的狐兵架着伤残的狐兵,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瞎子,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个高手。”花一村见危险解除,奔过来,搂住刘瞎子的肩膀,又是感激,又是仰慕。
    “管好自己的裤裆吧。”刘瞎子说道:“照你这般玩法,活不过三五年,就会被人活活打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花一村大大咧咧地说道:“只是,曲游苫的老婆实在是诱人。我见到她,便把持不住自己。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刘瞎子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吃过早饭,来到自家的药铺,刚刚走到门口,便发现了许多的异样之处。药铺门前的街道上,多了几块模糊不清的血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陈景元发现了一只残缺的狐狸前腿。
    陈景元进了药铺,将花一村唤到近前,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开始时,花一村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架不住陈景元再三地追问,这才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陈景元听完,大骇,良久不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花一村的双眼,把个花一村瞅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最终,实在是按耐不住,开口说道:“你要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陈景元怒道:“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花一村双手一摊,摆了个无所谓的姿势,开口说道:“曲游苫剥夺了我的族长职位,将我赶出胭脂林。我睡他的老婆,让他脸上蒙羞,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也算扯平了。”
    “昨日,我盘点库房的时候,发现少了三两砒霜。”陈景元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你接近曲游苫的老婆,到底所谓何事?难不成,你想利用那个狐女,暗害曲游苫吗?”
    “……”花一村微微一愣,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他娘的,你表面上长着一副憨憨的模样,原来比猴子还要精明。我觉得自己做得够隐密了。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
    陈景元一声叹息,开口说道:“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这是报仇雪恨的唯一手段。成功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回胭脂林,接着做你的花氏大头目,失败了,你也睡了曲游苫的老婆,让他面上蒙羞。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可惜了,那个祝家妹子——屁股又大又圆。老汉推车的首选。”花一村一声叹息,开口说道:“现在这个时候,曲游苫应该已经把她处死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你驱逐。”陈景元双手叉腰,一脸纠结地说道:“把你留在店里,早晚是个祸害。”
    “你现在把我赶出去。我活不过十二个时辰。”花一村神色黯然地说道:“曲游苫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陈景元不语,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去后堂干活。
    花一村大喜,谢过陈景元,一溜烟地跑去了后堂,开始卖力气的搬运装满药材的麻袋。
    陈景元呆坐了一阵,一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搬了一只小板凳,走到药铺的外面,刘瞎子手里捧着一只茶碗,正在晒太阳,品茶。
    陈景元在他的身边坐下。刘瞎子递过一只茶碗,给碗中倒了多半碗茶。开口说道:“贵人来得正好,茶水的火候刚刚好。”
    陈景元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茶,看似不经意地说道:“你到底是谁?来我的身边,真实目的为了什么?”
    第十八章:师兄(2)
    “贵人,何出此言?”刘瞎子笑吟吟地问道。
    “花一村那个狗贼,他去睡曲游苫的老婆,天性也罢,报仇血恨也罢。我能看明白他的动机。”陈景元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至于先生您……我不明白你来我身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今日,您若是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休怪陈景元无礼,我这间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还是请您高升一步,去别的地方栖身。”
    “瞎子做了什么?让贵人如此的动怒?”刘瞎子仍旧是不慌不忙。
    “你才来了一夜,与那花一村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你为何替他出头,伤了胭脂林的狐兵。”陈景元说道:“过几日,您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我这个冤大头,面对胭脂林的上万狐妖。这笔恩怨,要记在我陈景元的头上。”
    “贵人多虑了。”刘瞎子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一次来阳间,我要带呆上三年五载,才会回去。这段时间,若是有人上门寻仇。刘半目一人担当,不会连累贵人的。”
    “三年五载?”陈景元好奇地问道:“我听那蒋判说得清楚,让你做我们之间的联络官,以你之见,叶不念的事情,要拖个三五年,才能解决吗?”
    “我的顶头上司是一殿秦广王蒋,那个蒋判只能算是我的同僚,他只比我高半级,对我没有直接的管辖权。”刘瞎子说道:“一般情况下,没有特别棘手的问题,他们是不会派我来阳间的。”
    “为何?”陈景元问道。
    “因为,我讨要的报酬比较高。”刘瞎子说道:“每做成一件事,我要还阳三到五年。这个条件其实有些违反六道轮回之规,一旦被人检举,他们是要吃官司的。”
    “那,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陈景元一头雾水。
    刘瞎子说道:“这个,不好说,一般情况,我在阴间昏睡三五年,遇到情况,我便到阳间行走三五年。”
    “你帮阴司做事,能得到什么?”陈景元还是不理解:“你来阳间是不是有留恋的人,或者留恋的事情?”
    刘瞎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生活了。”说着,用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又晃了晃手中的茶碗。
    “你来阳间,就为了晒太阳,喝茶水?”陈景元满腹狐疑地问道。
    “一个人三十岁的时候,脑子里寻思地都是如何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整日里不得片刻清闲。”刘瞎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到了四十岁,心态开始发生变化,远离从前的人,从前的事,喜欢一个人呆着,摆弄些花鸟鱼虫,做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情。追求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到了五十岁,人生再一次发生改变,明白这辈子,来人间的意义是什么。心之所至,还是希望给人间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过程很重要,结果是什么样,其实不重要。为何呢,这世上所有的事,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明白了这一点,也就释然了,拿出好光阴,好好体验人间的美好。”
    “前辈的境界,晚辈不能理解。”陈景元淡淡地说道。
    刘瞎子缓缓地说道:“秦朝宰相李斯,在他年轻当小吏时,有一次,看到厕所里觅食的老鼠,遇人或狗到厕所来,它们都赶快逃走;但在米仓看到的老鼠,一只只吃得又大又肥,悠哉游哉地在米堆中嬉戏交配,没有人或狗带来的威胁和惊恐。
    于是,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这是‘硕鼠之志’典故的由来。
    后来,李斯做了大秦的宰相,为秦做了许多的事情。可是,也卷入了赵高篡改传位诏书的风波之中。
    李斯的结局你也知道,被腰折在菜市口。临行刑前,他与二儿子说:我想和你再牵着黄犬,到上蔡东门追逐狡兔,还能这样吗?
    于是父子相哭,终于被灭三族。这是‘黄犬叹’典故的由来。”
    “前辈想要表达的意思。晚辈似懂非懂。”陈景元说道。
    刘瞎子一声叹息,开口说道:“贵人,你可知道,我这一双眼睛,是如何瞎的吗?”
    第十八章:师兄(3)
    “哦。”陈景元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刘瞎子愿意与他讲自己的往事,开口说道:“前辈的隐私,不说也罢。”
    刘瞎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碍事的。”
    “那……前辈请讲吧。”陈景元说道。
    刘瞎子又给陈景元的茶杯里续了些茶,翻着白眼,缓缓说道:“我十八岁之前,一直跟着师父在山上学艺。到了十八岁生日这一年,师父把我唤到身前,对我说道: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小子,实在是太能吃了。为师养不起你了,下山寻你师兄去吧。让他赏你一口饭吃。
    我的师兄名叫李望月,大我五岁,三年前,他已经艺满离山,在省城的一间大镖局做了一名镖师,因为武艺高强,很受镖局掌柜的赏识。
    我拿着师父赠我的一两银子,下山,去寻师兄。
    师兄见到我,十分的高兴,将我引荐给镖局的掌柜。那个掌柜的看在师兄的面上,给了我一个差事。一个月下来,能有一两银子的月俸,我很开心。
    镖局里的一般镖师,每一场出门,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月半年。十分地辛苦。可是师兄不一样,他很少出远门,平日里无所事事,十分的清闲。偶尔,他会在黑夜里忽然地消失。第二天,一身疲惫地回到镖局,躺在床上,昏睡好几日。有时候,衣服上会沾些血迹。
    师兄睡醒之后,就会带我下馆子,吃顿好的,然后,去澡堂子,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找个上年纪的老师傅,帮我搓澡,搓盐,按摩,修脚。
    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师兄便带着我去青楼,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陪我过夜。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那个地方,紧张得要死,慌乱中,没忙碌几下,就把事情办完了。
    那个姑娘笑个不停,找来青楼的老鸨,耳语几句之后,那个老鸨包了一个红包给我。
    从青楼出来,师兄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师弟,你知道这世上最舒坦的事是什么?
    我红着脸,说不知道。
    师兄说道:你记得,这个世上,最舒坦的事,就是人伺候人。
    我听了师兄的话,寻思一阵,认为师兄的话,十分有理。
    师兄接着说,若是想让别人伺候你,你的兜里必须有钱。师弟,你一个月赚一两银子。你可知道,我一个月赚多少钱?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师兄见左右无人,对我说道:我一个月少得时候,赚二十两银子,多的时候,赚五十两银子。
    我咂舌道:怎么赚这么多钱?
    师兄说,首先,你要得到掌柜的赏识。
    我问:师兄,你是如何得到掌柜的赏识的?
    师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在省城中,从前还有一家镖局,是咱们这家镖局的最大对头。咱们掌柜的总是喝多了就破口大骂。有一天夜里,我潜入那个镖局掌柜的家中,割了他的头颅。作为礼物,送给了咱们掌柜的。掌柜的开始时,很是惊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案子并没有东窗事发。掌柜的开始赏识我的实力。
    我说:师兄,师父教咱们师兄弟武艺,是希望咱们走正路的。
    师兄对我说道:这个世上,分小善和大善。小善就是一般人理解的公序良俗,大善却不是那样容易做到。蒙古人统治中原的时候,生灵涂炭,明太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建立大明朝的过程中,杀人无数。可是一统江山之后,天下安定,万民敬仰。这,便是大善。
    那个时候,我觉得师兄的话,十分地有道理。”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后来,我也常跟着师兄出去杀人。”刘瞎子说道:“我们效力的那个镖局掌柜,交结了许多的官宦富商。那些人隔三差五,就会让镖局掌柜帮他们做一些脏活。普通的百姓吃了亏,受了委屈,只能破口大骂,只能拳脚交加,只能到县衙门诉苦。官宦富商吃了亏,往往花些银子,要了对头的命。
    我跟师兄,就是帮富人们做这种脏活。
    那个时候,师兄总是对我说,巨大的财富背后必然潜伏着巨大的罪恶。每个有权有势的人,都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杀他们只是替天行道。
    我觉得师兄的话,没有问题,所以,在杀人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直到有一次,我们接到的任务,去杀一个商人的全家。面对那家人的妇孺时,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最终,我没下手,也阻止师兄,不让他动手。
    师兄见我态度坚决,便收起了兵器。
    那一次,任务失败了。我们师兄弟两个回到镖局。镖局的掌柜因为没有赚到佣金,对我破口大骂。
    我按耐不住,抽出兵刃,就要与那掌柜的拼命。
    掌柜的保镖众多,我没有得手。那掌柜的对我师兄说:荣华富贵与兄弟情谊,今日,你要做出一个取舍。
    师兄听了掌柜的话,抽出腰刀,目露凶光,奔我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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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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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6 23:03:51  更:2021-07-26 23: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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