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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第13页] |
作者:蓝渐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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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4) “你是半衣师叔的手下?”陈景元满腹狐疑,将青面小鬼上下打量一番,心中盘算,这是不是叶不念给他设下的局。寻思片刻,开口说道:“有何凭证?” “小的名叫鬼四,临行前,副城主将一封书信交与小的,要小的亲手交给陈相公。”那小鬼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着,送到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接过,展开书信,天色大黑,光线暗淡,书信上的字迹完全看不清楚。 那单腿跪地的鬼四十分的机灵,见此情形,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只短棒,在自己的后脑勺蹭了两下,短棒的一头,发出淡绿色的鬼火,送到陈景元的近前。 陈景元借着微弱的鬼火,看清楚书信上的字迹与内容,确实是半衣师叔的字迹,书信的大意是邀请陈景元去一趟枉死城,有要事相商。 陈景元看罢,收起书信,对鬼四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头前带路,我随你去见半衣师叔。” “相公莫急,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了您老人家的肉身。”鬼四说道:“阴阳有界,您老人家肉身之躯,怎么去那枉死城,若是要去,只能以幽魂的形式前往。” “原来如此。”陈景元寻思一阵,转身回了家,没敢惊动叶攸安与水仙,蹑足潜踪进了西厢房,往土炕上一趟,拿床棉被盖在身上。闭上双眼,使出灵魂出窍之术,魂魄出了宅院。 那鬼四还等在原处,瞧见陈景元的魂魄,忙迎上来,陪个笑脸说道:“陈相公,请我小的来。”说罢,引着陈景元来到一面院墙的近前。 鬼四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寻到一处细长的裂缝,一侧身,变得跟纸片一般薄,顺着墙缝钻了进去。陈景元紧随其后,也挤了进去。 走过一段乌漆麻黑的小路,忽然间眼前一亮,眼前出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小路的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篆字:黄泉。 石碑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立着两个小鬼。 鬼四忙迎上去,对两个小鬼说道:“这便是主人家要请的陈相公。” 两个小鬼听罢,忙躬身施礼道:“陈相公,小的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此处离枉死城路途遥远,请陈相公上马车吧。” “有劳。”陈景元道一声谢,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内布置了软座,座位把手处有四个金漆托盘,托盘里摆放着阴司的时令水果。陈景元瘫坐在软座内,随手拿起一个不知名的水果,咬了一口,十分地爽口,不由得感慨道:“半衣师叔真疼我。” 马车在小路上奔驰,车厢有节奏地微微晃动,陈景元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车门帘一挑,鬼四探头进了车厢,对陈景元说道:“陈相公,到了!” “哦。到我师叔家了?”陈景元伸个懒腰,从马车上跳下来,四处望了望,发现仍然是一片荒郊野外,不远处,有一座气势恢宏的石头城。 “这是哪里?”陈景元警惕心起。 “前面就是枉死城。”鬼四应道。 “为何不往前走了?为何要我下车?”陈景元问道。 鬼四应道:“余下的路,相公要坐轿子了。”说罢,用手一指。 陈景元顺着小鬼的手指方向望去,之间青条石的大路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大字——枉死。 石碑的旁边,停着一台六人轿,轿子旁边立着六个轿夫打扮的小鬼,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使唤丫头。 马车的车夫与轿子的轿夫做了交接,轿夫的头目对着陈景元深施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陈爷,请上轿吧。” “哦!”陈景元第一次享受这般礼遇,有些无所适从,机械地向轿子走去,两名使唤丫头忙上前来,一边一个,搀扶着陈景元上了轿子,轿夫起轿,两个丫头陪伴在左右,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给陈景元伺候得舒舒服服。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六鬼轿进了枉死城,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座宏伟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陈景元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抬头一瞧,红色的匾额上,写着两个鎏金的大字:赵府。 “师叔无论身在何处,都活得体体面面。”陈景元感慨道。 鬼四一招手,从赵府中走出来两名鬼差,他们抬着一把藤椅,来到陈景元的面前,开口说道:“陈爷,我家主人在后宅敬候,请上藤椅,小的们抬您去见他。” 陈景元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半衣师叔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已经到了府上,还要摆谱,就太失礼了。你们头前带路,我步行相随。” 两个小鬼面面相觑,望了一眼旁边的鬼四。鬼四也劝陈景元坐藤椅进府,陈景元执意要步行进府,两个小鬼无奈,抬着空藤椅,引着陈景元进了赵府。穿过了九道院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来到了后宅。 赵半衣穿着便装,背着手,立在门前石阶之上,笑眯眯地望着陈景元,开口说道:“景元,好久不见。” |
第三十二章:幽魂(5) “师叔,我好想你。”陈景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赵半衣磕了三个头。 “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磕头带响儿,别把脑门磕破了。”赵半衣赶忙伸手,将陈景元从地上搀扶起来。 陈景元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师叔,我好想你。” “别哭了,孩子,跟师叔进屋,你师父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今日师叔沾你的光,大饱口福。”赵半衣说着,帮陈景元擦抹眼角的泪水,拉着他的手,向内堂走去。 陈景元见到了师父——苏冉,跪倒在地,激动得痛哭流涕。 苏冉感慨万千,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入席。 “景元,让师父好好瞧瞧你。”苏冉坐在陈景元的对面,将他好好打量一番,又是一阵感慨:“岁月催人老,转眼间,你都变成大人了。” “师父容颜永驻,却不见丝毫的衰老。”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 苏冉听了徒弟的话,十分地开心,用手捧着自己的脸颊,陶醉了一阵,开口问道:“孩子,你成亲这么久,有娃娃了吗?” “还没有。”陈景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姓叶的小娘子太过彪悍,你不愿近她的身?”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低声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家娘子贤惠得很,我夜夜耕耘,就是不见成果。”陈景元也压低声音说道。 “哼。”苏冉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阳间的人,都以为是父母生育了孩子,其实,顺序弄反了。是孩子投胎,选择了父母,那姓叶的小婆娘,当爹的,当哥的,没一个好人,祖上没积德,自然没有子孙缘,孩子们避而远之,不会去投奔你们。景元,听师父的,一纸休书,把她休了,娶个能生的婆娘,给你们陈家传宗接代。” “……”陈景元一时无语。 赵半衣看出了陈景元的窘态,忙往他的吃碟中布了许多的菜,开口说道:“景元,别光顾着聊天,吃菜,吃菜。” “多谢师叔。”陈景元低头吃菜。 苏冉仍旧不死心,一个劲儿的劝陈景元休妻。 陈景元便岔开话题,对赵半衣说道:“师叔,常言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您老人家来枉死城只有三两年,怎么就平步青云,变成了枉死城的二当家?” 赵半衣笑道:“师叔从前做人的时候,光棍一个人,当乞丐,逍遥自在。今时不同往日,师叔成家立业,有老婆了。我当叫花子,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当叫花婆吧,于是乎,硬着头皮,走了仕途。” “师叔大才,向您这样的人,做人上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陈景元说道。 “你师叔遇到了贵人,枉死城的城主非常赏识他,一次次地破格提拔。”苏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终于不提叶攸安的事情。 “师叔,如何出人头地,教教我吧。”陈景元一脸神往地说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用了两年时间,接近城主大人,摸清了他的性格,喜好,处事原则。投其所好,把自己变成他赏识的那种人,城主大人与我拜了异性兄弟,提拔我做了他的副手。” 陈景元感慨道:“师叔的心智,谋略,手段一定都在那个城主大人之上,就像诸葛亮,神机妙算,半仙之体,才能做刘皇叔的军师。” 赵半衣笑道:“这几年,一直在读《易》,悟通了许多的道理,受益匪浅。城主大人是‘乾’,我便规规矩矩做个‘坤’。” “原来如此。”陈景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景元,你可知枉死城的职能是什么?”赵半衣问道。 “这个……侄儿只是知道,自尽的人,离世之后,都会来到这座枉死城。”陈景元说道。 “非也,非也。”赵半衣摆摆手,开口说道:“所谓枉死,即排除寿终正寝,由于自尽,灾害,战乱,意外,谋害,等等,凡是死得冤的人,魂魄离开阳间,都会来枉死城报到。” “哦!是这样啊!”陈景元点了点头。 “师叔,这个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非正常死亡?”陈景元好奇地问道:“寿终正寝的人为何少之又少?” |
第三十二章:幽魂(6) “景元,你心中所念的寿终正寝是什么?”赵半衣反问道。 “无疾而终。”陈景元答道。 “人生在世,谁也逃不出生老病死四个字。”赵半衣说道:“到了生命的尽头,才知道名利二字只是过眼云烟。得好死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嗯,就是这样。”陈景元认可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命数都是注定,常言道,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你到五更。人到老年,疾病缠身,离开人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有些人,身处壮年,无病无疾,该如何把他召回阴司。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枉死城该出手的时候了。”赵半衣说道。 “师叔,你们出手的标准是什么?”陈景元问道:“如何判断这个人该不该死?” “我们没有自己的标准,生死簿上写明了他的生卒年份,到了时辰,我们就照簿子抓人。譬如一个人喜欢惹是生非,与人争执,这样的人,便派一个比他更爱惹是生非的人站出来,给他一刀子。譬如这个人水性好,我们便安排他在游水的时候,腿抽筋或者脚踝被水草缠住。”赵半衣说道:“这个世间,有多少人死于自己的强项。” 陈景元又问:“若是这个人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远离一切灾祸。该如何让他死?” “听说过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吗?”赵半衣说道:“到了他该死的时候,一匹受惊的骡马,一块从天而降的瓦片就能终结他的性命。我们枉死城,就是做这个的。” “如何避免这种灾祸吗?”陈景元问道:“多做好事可以化解吗?” “呵呵。”赵半衣冷笑两声,开口说道:“无解。” “师叔,我觉得这样是不合理的。”陈景元说道。 “怎么不合理?”赵半衣问道。 “为何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陈景元说道。 “好人不长命,是因为他功德圆满,升天去了。坏人活千年,是因为他在世间该受的苦,该经历的痛,还没有完成。”赵半衣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师叔……我……”陈景元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你怎么了?”赵半衣问道。 陈景元一脸惊骇地说道:“望舒县的寇家庄,变成了怨气冲天的鬼地,叶文青的儿子叶不念,夜夜在那里杀人,难道说,那是你们枉死城在背后主使的吗?” 赵半衣沉吟了一阵,开口说道:“景元,实不相瞒,此次找你来,就是与那个叶不念有一定的关系。” 陈景元只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声音颤抖地问道:“师叔,您要我做什么?” “听说过请君入瓮的典故吗?”赵半衣不动声色地说道。 “听说过。”陈景元说道:“武则天登基不久,为了对付反对她的人,任用了一批酷吏。其中周兴与来俊臣最为凶残。等武则天将政敌消灭地差不多了。再用杀酷吏的手段赢取民心。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武则天责令来俊臣查办周兴。来俊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周兴请到自己家里。 酒过三巡,来俊臣说道:兄弟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老兄有何办法? 周兴笑着说: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你想想,还有什么事不招供呢? 来俊臣连连点头称是,随即命人抬来一口大瓮,按周兴说的那样,在四周点上炭火,然后回头对周兴说:宫里有人密告你谋反,上边命我严查。对不起,现在就请老兄自己钻进瓮里吧。 周兴一听,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我有罪,我有罪,我招供! ” “景元,我问你,周兴真的敢谋反吗?”赵半衣问道。 陈景元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个周兴,与那个宋朝的秦桧,是一类人。都是替上司干脏活儿的人,活儿干完了,接下来就要演替罪羊的角色。这应该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吧。” 赵半衣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咬着牙说道:“这个叶不念,便是当初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的那个人,若不是他的身上,背负着枉死城的使命,我早就想办法报仇了,时至今日,他的气数将尽,该是到了找他算帐的时候了。” |
第三十二章:幽魂(7) “什么背后捅刀子?”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从前,我没有与你提过这件事。”赵半衣说道:“当初,我只身一人,前往城隍庙,刺杀叶文青。差一点,就成功了。后来,叶不念在背后偷袭,捅了我一刀。当时的我,想着死后与你师父在枉死城团聚,这才自己了断了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害死半衣师叔的乃是我那死鬼岳父。”陈景元一脸的惊骇,开口说道:“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却是我的大舅哥。” “你这个大舅哥,可不是一般人,紧要关头,为了自保,不惜杀了自己的爹爹。这样一等一的狠角色,留在人间,一定会兴风作浪。”苏冉说道。 “前一段时间,这个叶不念,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私塾先生。”陈景元一脸伤感地说道:“我拼尽了全力,也没办法保全先生的性命。我好难过。我觉得,这个叶不念不尽早铲除的话,早晚是个祸害。可是,我家娘子说,他不占天时,不据地利,更没有人和,最终形不成气候。让我袖手旁观,看着他自生自灭。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到底,那个叶不念是你老婆同父异母的哥哥。”苏冉说道:“她自然是站在叶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现在的我,心中好似一团乱麻。”陈景元十分沮丧地说道:“《水浒传》中,那个黑旋风李逵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但是,他却是一百零八条好汉中最有名的一个。水泊梁山的聚义厅前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做得是劫富济贫的好事。李逵这样的人,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九死一生,到头来,没死在战场上,却被宋江一杯毒酒给带走了。我好迷茫,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他,到头来,统统杀红了眼,也分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统统坠入了地狱道,争斗不休,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赵半衣与苏冉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屋中陷入一种尴尬的寂静之中。 过了许久,最终由赵半衣打破的寂静,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对陈景元说道:“景元,你知道,叶不念必须要死。” “我知道。”陈景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路是他自己选的。走上这条不归路,结局早就注定了。” “我希望由你,来做这个送他上路的人。”赵半衣目光直视陈景元的双眼。 “为何?”陈景元问道:“偌大的一座枉死城,寻个杀手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你不想替你的私塾先生报仇吗?”赵半衣问道。 “他……毕竟是我老婆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叶文青的死与我有关,现在,若是叶不念再死在我的手中,我估计安安会伤心欲绝的。”陈景元一脸忧郁的说道。 “每个人来到人间,都是背负着使命的。”赵半衣一脸漠然地说道:“你可知道,你这一生的使命是什么?” “我希望好好经营自家的药铺,孝顺爹娘,跟老婆好好的过日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 赵半衣听闻此言,与身边的苏冉对视一眼。 “唉……”苏冉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景元,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赵半衣一脸悲悯地说道:“有些人,终其一生,就想着出人头地,可是,到头来,庸碌一生,这叫命里没有莫强求。有些人,游戏人间,就想太太平平过一辈子,可是,到头来,一生惊涛骇浪,这叫命里有时终须有。” “师叔,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陈景元一脸哀求地问道。 “譬如,有一天深夜,你的家门前,出现了一只狼,你内心慈悲,不想与它为敌。只是放火吓跑了它。”赵半衣说道:“你放心睡着了,第二日清晨,你发现,火堆灭了,你的父母,老婆,孩子,家中的牲畜,都被饿狼咬死了。到了那步田地,你会后悔吗?” “……”陈景元一时无语。 “望舒县就那么小,叶不念形成气候之后,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会放过你吗?有一天,他会不会带走手下的信徒,围了你家,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父母?” “师叔,您别说了,我明白了,其实,不只是叶不念,我带着狐兵围困城隍庙的那一刻,已经身不由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陈景元脸色惨然地说道。 “景元,听师叔的,你只需如此这般,就可以解决掉叶不念。”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好一阵低语。 |
第三十三章:阻恶(1) 天明时分,陈景元的魂魄离开枉死城,回到望舒县城。 在家中吃过早点,陈景元来到陈记药铺,将刘瞎子与花一村招到后堂,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出手,阻止叶不念作恶。” 刘瞎子沉默不语,花一村翻着白眼,将陈景元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这不是跟你们两个在商量吗?”陈景元正色说道。 “就凭我们三个?”花一村说:“一个药铺掌柜的,一个流网狐妖,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如何做到?” 陈景元缓缓说道:“就凭我们三个。基本原则就是八个字。” “哪八个字?”花一村问道。 “揠苗助长,借力打力。”陈景元说道。 “具体如何操作?”花一村说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陈景元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刘瞎子翻着白眼,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贵人的计策,我认为可行。” 花一村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景元,许久才说:“这么缺德的计策,你怎么想出来的?” “缺德吗?”陈景元反问道。 “就算不缺德,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花一村说道。 “除了叶不念,谁会因为我的计策丧命吗?”陈景元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这倒不会。”花一村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陈景元问道。 “不过,有朝一日,安安小公主知道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被你害死的,会不会弃暗投明,休了你,投入我的怀抱?”花一村问道。 “她敢休了我,我第一个就把你阉掉。”陈景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花一村一时无语。 当天晚上,陈景元带着花一村,穿着白袍子,夜半三更的时候,潜入了寇家庄。 叶不念捉了望舒县的一个郎中,将他五花大绑,丢在高台之上,立在这个郎中对面的,是一个他曾经医治过的患者,那个人情绪激动,用手指着郎中的鼻子,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什么态度冷漠,傲慢,什么诊费高昂,什么医德败坏,说到最后,从叶不念的手中,夺过一把刀子,先斩断了郎中的十根手指,之后,对着郎中的胸膛,连捅了数十刀,那个郎中最终倒在血泊之中。 台下的一众白袍客纷纷高声喝彩,掌声雷动。 花一村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陈景元说道:“看到了吗?郎中死了,下一个,马上轮到你这个卖药的了。” 陈景元啐了一口唾沫,什么都没说。 四更天的时候,高台之前的一众白袍客开始各自散去。陈景元与花一村躲在一颗大槐树的后面,密切注视着高台上的动态。 待台下的观众走空之后,叶不念也从高台上跳下来,回屋睡觉去了。片刻之后,两个中年庄民走上高台,一个抬头,一个架脚,将那个郎中的尸体放在一只担架之上,抬着出了寇家庄,走了没几步,来到一处深壑之前。 那深壑之中,堆满了人类的骸骨。两个庄民将担架侧倾,郎中的尸体滑落深壑之中,之后,两个庄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庄民走远,陈景元与花一村从路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花一村立在深壑边,望着惨死的郎中,不由得怜悯心起,感慨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到头来,竟然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这群人也忒可恨,杀人便杀人,入土为安是对逝者最起码的尊重吧。” 陈景元四处看了看,发现地上有许多狼的脚印,开口说道:“这个地方,即使把尸体埋进土里,也会被野狼刨出来的。别感慨了,快点干活吧。” “好吧,好吧。”花一村答应一声,从肩头上取下一大段绳索,绳索的一头系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之上,之后,顺着绳子,下到深壑之中,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尸体的腰间。 他顺着绳子爬出深壑,与陈景元两个合力,将郎中的尸体拽了出来。运到马车之上,打马扬鞭,趁着夜色,回到了望舒县,径直来到了县衙门前,将尸体丢了下去,之后,逃之夭夭。 |
第三十三章:阻恶(2) 第二日清晨,衙门的差役发现了门口的尸体,大惊,急忙进到后堂,禀报县太爷。 县太爷听闻此言,也是吃了一惊,穿戴整齐,到大门口观瞧,见到郎中的尸体,其惨烈的死法让他不尽胆寒,此时天光放亮,街道上行人渐多。过往的百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县太爷命令手下的差役将尸体抬进衙门,又命手下的差役用鞭子,棒子驱赶看热闹的百姓,之后将衙门的大门紧闭。 一上午的光景,衙门口陈尸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望舒县城。晌午时分,陈景元、刘瞎子、花一村三个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各自去了望舒县最大的酒楼,茶馆,与戏园子。 陈景元来到望海楼,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一壶烧酒,自斟自饮。酒楼中的食客都在议论衙门口的尸体。众人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的说,那郎中与女病人偷欢,被夫家发现,一刀杀了。有人说,那郎中替未出阁的大姑娘堕台,事后被人灭了口。 陈景元端着酒杯,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得都不对,我知道内幕。” 众人一听,纷纷搬着身下的木凳,向陈景元靠拢,嘴里说道:“你知道内幕?说来听听。” “他是被寇家庄的天理会杀的。”陈景元一本正经地说道。 “天理会?”众人惊骇。 “天理会是个什么?”一位食客问道。 “天理会你都没听说过?”还没等陈景元开口,另一名食客已经抢先说道:“那个天理会是大盗匪寇苓创立的。” “寇苓?”一众食客咂舌道:“那个魔头还没有死吗?” “据说,那个寇苓盘踞在寇家庄,创立了天理会,专门替天行道的。”一位年轻人说道:“只要有人求到他,说出自己的委屈,他就一定出手,把那个做了坏事的人捉去,当众杀了。”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您的意思,这个被杀的郎中,一定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 “应该是这样的。”年轻人信心满满地说道。 陈景元一听,赶忙纠正道:“据我所知,天理会的会长,不是寇苓,而是一个叫叶不念的人。” 众食客问道:“叶不念是谁?” “他是前任城隍庙庙主叶文青的私生子。”陈景元说道。 一名食客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叶文青活着的时候,还有一个独生女,名叫什么什么叶什么安?嫁给陈记药铺的少掌柜,前者,办喜事的时候,我还去围观了,那叫一个体面。” “……”陈景元不敢再说话了,生怕有人认出自己。 一名老者说道:“我觉得,那个叶不念只是天理会的傀儡,背后的主谋,还是寇苓。你们去过寇家庄吗?” “那个穷乡僻壤,谁会去那里?”有人说道。 老者说道:“我前些日出门做生意,从那个寇家庄经过,那个地方太恐怖了,村口有个大乱葬岗,里面堆满了死尸。”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到了傍晚时分,整座望舒县城,街头巷尾流传了无数的关于寇家庄的传闻。 陈景元、刘瞎子、花一村回到陈记药铺,坐在一处,交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见所闻。 “接下来,该怎么办?”花一村问道。 “今夜三更,再去一趟寇家庄。”陈景元说道。 当天夜里,陈景元与花一村穿着白袍子,再一次潜入了寇家庄。叶不念立在村子正中的高台之上,在他的身边,跪在一个五花大绑的官差。 官差的对面,立着一个中年男人,指着官差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家的猪丢了,报官要你们帮着寻。你们这些天杀的,不但不帮我,还坐在我家的门口吃烤鹅。是不是丧尽天良,是不是丧尽天良?” 那官差哭丧着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的猪丢了,我帮你找了一整天,我饿了,自己花钱吃顿烤鹅怎么了?” “猪没找到,你吃什么烤鹅?”中年男人怒不可遏:“你这样的贼人,不配活着。”说罢,手起刀来,将官差的头颅砍下。 四更天的时候,众庄民散去。陈景元与花一村合力,从深壑之中,抬出官差的尸体。架上马车,运回了望舒县城,照例来到了县衙门口,刚要把尸体丢下去,却从黑暗中,跳出十几个官差,将马车团团为住,为首的官差用刀尖指着陈景元的鼻子,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
第三十三章:阻恶(3) 陈景元与花一村立在马车之上,手持兵器,背靠着背,严阵以待,提防官差的突然发难。 花一村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前者,你将自己的计划吹得神乎其神,这被官差围困的桥段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陈景元手中握着鱼肠剑,嘴里说道:“我把官差想得太简单了,应该隔几日再来丢尸的。有些操之过急。” “呸!”花一村啐了一口唾沫,以此表达自己的鄙视与不满。 那为首的官差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蒙面,身上穿着白袍子?快点把袍子脱下来。” 另一个官差弯下腰,检查地上的尸体,看清楚人头的五官之后,大声说道:“头儿,这个死人是周三,昨日,有人报官,家里的猪丢了,他去给人家寻猪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竟然被这两个贼人一刀杀了。不是一刀,脑袋砍下来不说,胸口还中了十多刀,手段忒歹毒了。” “束手就擒吧。今夜,你们跑不了了。”为首的官差咬牙切齿地说道:“敢杀我们的兄弟,不投降,格杀勿论。” 说罢,十几个官差将包围圈逐渐缩小。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陈景元问花一村。 “算。”花一村点了点头。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景元又问花一村。 “算!”花一村再一次点点头。 “这算不算……”陈景元滔滔不绝。 “行了,死到临头,别装学问人了。”花一村十分嫌弃地说道:“愚蠢的人类,关键时刻,一无是处,还是看你花爷的手段吧。”说罢,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众拿刀的官差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给花一村腾出一个表演的舞台。 花一村背着双手,瞪着小眼睛,将眼前的官差逐一瞧了一遍,冷冷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实在是无礼之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官差问道。 “我乃寇家庄天理会叶不念会长手下第一金牌打手,我叫寇景元。”花一村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大爷的。”陈景元骂了一声。 “他是什么人?”为首的官差用手指着陈景元问道。 陈景元不等花一村开口,抢先说道:“在下乃是寇家庄天理会叶不念会长手下第一银牌打手,我叫寇一村。一村比景元,还是差些手段的。” 花一村回过头,望了陈景元一样,眼中露出一个嫌弃的神情。 “你们为何要杀人?”为首的官差问道。 “哼哼。”花一村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算什么,假以时日,我们会长带着我们杀进望舒县城,活捉了县衙的狗官,将你们这群差役,一个个乱棍打死。” “好小子,狂妄至极。”为首的官差大怒,挥舞着手中钢刀,对准花一村的脖颈儿砍来。 花一村低头闪过,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泥丸,往地上一丢,“砰”的一生闷响,一团烟雾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为首的官差闻到香味,暗叫一声不好,再捂鼻子,为时已晚,他瞧眼前的白袍客,忽然间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头似麦斗,眼似钢铃的庞然大物,只见这个怪物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件兵器,开始时,看不真切,揉揉眼睛,定睛观瞧,竟是一条血淋淋的人腿。 官差吓得手一哆嗦,钢刀险些落地。 再瞧身边的官差,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浑身是血,搂抱在一起,互相撕咬,一个半边脸腐烂,眼球挂在眼眶外的丧尸张着臂膀,向他扑过来。 这个官差的精神彻底崩溃,丢了手中的钢刀,落荒而逃。余下的十几个官差也被眼前的幻象吓得四散奔逃。眨眼之间,县衙门之前变得冷冷清清,地上散落了两把钢刀,三只官靴。 陈景元盘腿坐在马车之上,用手捂着鼻孔,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胭脂林的狐妖,不愧是使用幻术的高手。” 花一村回头望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愚蠢的人类,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不快快逃命。” “花爷威武。快点上车。”陈景元恭恭敬敬地说道。 花一村跳上车,陈景元一甩鞭子,马车飞快地逃离县衙门口。 第二日,陈景元又去酒楼打探消息,他原本以为,今日会比昨日更加地谣言四起。可是,没想到的是,除了前日郎中陈尸县衙门口的旧消息,望舒县的百姓竟然对官差被杀的消息丝毫不知。他有些沮丧,回到陈记药铺,花一村与刘瞎子得到的消息与他大同小异。 “这个县太爷实在是高明。”花一村感慨道:“咱们费力抛尸,他就想办法半夜收尸。这般的太极高手,该如何对付?” “在县太爷的眼中,寇家庄是马蜂窝,天理会里的人都是亡命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瞎子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惹祸上身的。” “县太爷一定熟读兵书,通晓’借刀杀人‘之计,他不上当,我们也没办法。”陈景元忧心忡忡地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
第三十三章:阻恶(4) 这一天夜深,望舒县衙的后堂中,灯火通明,县太爷与师爷仍然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县太爷说道:“陈师爷,依你之见,寇家庄的困局,该如何破解?” 那陈师爷手捋山羊胡,眉头不展,良久才说:“大人,依小人之见,一切顺其自然才好。” “本官的任期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明年这个时候,是升迁还是问罪,一切皆有定论。”县太爷愁眉苦脸地说道:“偏偏这个时候,刁民作乱。若是起了民变,本官的前程只怕一片黯淡。” “大人,您的官位,是由那些刁民推荐出来的吗?”陈师爷不动声色地问道。 县太爷微微一愣,有些恍然道:“当然不是,本官的官位是由知府大人任命的。” “对啊。”陈师爷两手一拍,开口说道:“既然决定大人前途的是知府大人,一群刁民制造一些动静出来,与大人何干?” “可是,可是……”县太爷说道:“那群刁民已经开始把尸体往县衙门口丢,这等挑衅的举动,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大人就多安排一些人手,守住望舒县城的各个交通要道,不让他们进城也就是了。”陈师爷说道。 “可是,寇家庄那群刁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县太爷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此放纵下去,真的没关系吗?本官的任期还有一年零两个月。” “大人,您瞧那树上的马蜂窝,每日都有人从树下经过,被马蜂蜇伤。那些被马蜂蜇伤的人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怨谁呢?若是有个人,拿着竹竿,捅了马蜂窝,全蜂窝的马蜂倾巢而出,那样的话,局面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大人不要忘记,寇家庄可是悍匪寇苓的老巢,大人,您派出官兵,围剿寇家庄,可有取胜的把握?一旦出现漏网之鱼,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前者千夫长被寇苓灭门的事情,大人可曾记得?” 县太爷听闻此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开口说道:“话虽如此,这些时日,来官府报失踪的案例层出不穷。本官疲于应付。着实有些吃力。”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师爷说道:“若是穷人来报失踪,直接无视就可以了。” “若是富人来报失踪呢?”县太爷反问道。 “让他出钱,掏银子,寻人难道不需要银两吗?”陈师爷说道。 “收了他们的银子,去收买卫所的长官,让他们出兵剿寇吗?”县太爷问道。 陈师爷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向县太爷,略带责备的语气,开口说道:“大人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收了银子,当然是送给知府大人喽,难道大人真的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再逗留一年零两个月吗?” 县太爷恍然大悟道:“先生说得有理,先生说得有理。我竟然糊涂了。” “大人,时辰不早了,早日安歇吧。孙悟空本领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陈师爷轻描淡写地说道。 “先生真乃卧龙在世,再棘手的难题,到了先生的面前,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县太爷吹捧道。 送走了陈师爷,县太爷稳了稳心神,站起身,离开后堂,回卧房睡觉。途径西厢房的时候,看到屋中灯影摇曳,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在伏案苦读。 县太爷轻手轻脚,来到西厢房的窗台下,透过缝隙向屋中窥视,只见自己的爱子正在研读《尚书》。 县太爷看了一阵,脸上不自觉得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唤来小公子身边的书童,小声吩咐道:“去厨房,给献儿准备些夜宵。” “遵命,老爷。”书童答应一声。 县太爷打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小书童去到厨房,唤醒厨子,对他说:“老爷让你给小公子做些夜宵。” 厨子听罢,不敢怠慢,通开炉火,做了一份小公子爱喝的香菇鸡丝粥,用食盒装好,交给小书童。 小书童拎着食盒向西厢房走,途径院中的假山石,忽然,从石洞之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将一片雪白的手帕按在小书童的口鼻之上。小书童两眼一翻,登时昏死过去,食盒脱手,眼见着就要落地,一根细细的竹竿凭空伸了出来,稳稳接住了食盒。 那个小书童被拖进了假山石的石洞之中。之后,一只狐妖,一个拄竹竿的瞎子从山洞中钻了出来,趁着夜色,向小公子的房间摸去。 |
第三十三章:阻恶(5) 花一村蹑足潜踪来到窗台下,透过缝隙,向屋中观瞧,只见一位俊秀少年正在伏案苦读。 “瞎子,我们该怎么做?”花一村扭头问身边的刘瞎子。 “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刘瞎子没有正面回答,将皮球踢了回来。 “不如一刀杀了,嫁祸叶不念。”花一村说道:“县太爷失了爱子,自然出兵寇家庄,将叶不念的天理会一网打尽。” “你那样做,与叶不念有何差别?”刘瞎子反问道。 “问你怎么做,你不说,我说自己的方案,你又嘲讽我。你比陈景元那厮还要胡搅蛮缠。”花一村怒道:“想怎么做,就直接说,别绕来绕去。花爷没工夫陪你打哑谜。” 刘瞎子不应花一村的话,从腰间摸出一只一寸多长的竹筒,轻轻点破窗棂纸,将竹筒塞了进去,轻轻吹了一口气,从竹筒中喷出一缕青烟。 屋中的小公子闻到空气中的异味,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之后,精神变得恍惚。 窗外的刘瞎子伸手入怀,摸出来一个魁星的面具,戴在脸上,推门进了屋子,来到小公子的近前。 那小公子猛一抬头,恍惚间,瞧见眼前的魁星,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马上就要参加乡试,这个时候,瞧见魁星,是吉是凶?” 刘瞎子戴着魁星的面具,背着手,立在小公子的面前,一言不发。 小公子见此情形,思量片刻,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书桌,走到刘瞎子的面前,整理衣衫,跪倒行礼,嘴里说道:“魁星爷爷,学生周献给您老人家行礼了。学生想向您老人家请教一个问题。此次学生参加乡试,可否高中榜首?” 刘瞎子不答小公子的问题,开口问道:“学子周献,我且问你,你为何读书?为何参加科举考试?” 周献答道:“考取功名,为父争光,光宗耀祖。” “肤浅,这般见识短浅,你注定与榜首无缘。”刘瞎子怒道。 周献吓得脸色惨白,良久不语,他寻思许久,颤抖着声音问道:“学生愚钝,见识浅薄,请魁星爷爷赐教,读书的意义,参加科举的意义分别是什么?” “读书人理应是一个王朝的良心,参加科举考试是为了变成一个王朝的脊梁。”刘瞎子说道。 “学生愚钝,一时不能领悟魁星爷爷的良苦用心。”小公子唯唯诺诺地说道。 “穷则读书万卷,达则行程万里。”刘瞎子说道:“你想高中榜首,不能待在家中死读书,随我出去走一走,体验一下民间百姓的疾苦。你的爹爹乃是望舒县的父母官,你随我出去,瞧瞧现在的望舒县,变成什么样子。将来有一日,你进了考场,写出的文章,也会言之有物。”说罢,转身就走。 小公子虽然中了迷香,脑袋昏沉沉的,但是瞧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不觉疑惑心起,开口说道:“魁星爷爷,此时已是深夜,学生可否等待天明之后,禀告父亲大人之后,再与您老人家遍访民间,体验人间疾苦。” “本官公务繁忙,只有今夜几个时辰的闲暇,你这般畏首畏尾,这事就此作罢,告辞。”刘瞎子转身便要离开。 小公子一见,登时慌了手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刘瞎子的双腿,嘴里哀求道:“魁星爷爷莫生气,我这就随你去便是。” “你说天明之后,禀告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刘瞎子说道:“这样吧,你给你父亲留一封便条,让他不要担心就是了。” “魁星爷爷说得有理。”小公子头昏脑涨,提起毛笔,沾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父亲,我与魁星爷爷外出,遍访民间疾苦,将来有一日,考取功名,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献儿拜上。”之后,丢了毛笔,随刘瞎子出了厢房。 他们两个走后,潜伏在窗外的花一村摸进厢房,拿起小公子留下的那张便条,撕了个七零八落,只留下四个字:“父亲,救我。”摆在桌面之上。之后,逃之夭夭。 |
第三十三章:阻恶(6) 刘瞎子引着小公子,向大门走去,半路上遇到两个守夜的更夫。 两个更夫瞧见小公子精神恍惚,跌跌撞撞地跟着一个戴着魁星面具的人向外走,登感不妙,刚要高声喊叫,黑暗中一个细细的竹竿戳在两人的心窝处。两个更夫“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小公子立在两个更夫的近前,歪着头,一脸惊诧地问道:“他们怎么了,为何莫名其妙地载倒了?” 刘瞎子不理小公子的话,继续向前走。小公子寻思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凡夫俗子,怎能冲撞神明。”说到此处,他的心中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一路小跑跟在刘瞎子的身后,出了县衙。 县衙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蒙面白袍客,瞧见刘瞎子的身影,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迎了上来,开口问道:“前辈,事情办妥了吗?” 刘瞎子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公子,开口说道:“让贵人久等了。” 刘瞎子上了马车,冲小公子招招手,小公子也不多想,跟着上了马车。 陈景元驾车,带着刘瞎子与小公子直奔寇家庄。 到了庄口,刘瞎子换好事先准备好的白袍,又递给小公子一件白袍。小公子将刘瞎子奉为神明,模仿他的样子,穿好了白袍。 他们三个混进了寇家庄,来到村子正中的高台之前,高台之上,叶不念正在断案。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被五花大绑,跪在高台正中。一对中年夫妇立在壮汉的对面,三个人正在激烈地辩论。小公子立在台下,听了一阵,明白个八九分。 那个中年壮汉乃是大户人家的一个护院家丁,那一日,他在门房值班,见门口有一个神色异样的少年,正立在街道对面鬼鬼祟祟向院内张望。那壮汉便走到少年的近前,盘问他要做什么?那少年与壮汉没说几句,便发生了争执,猛得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壮汉的胸口,壮汉一记擒拿手,将少年手中的匕首敲落,反手扭着他的手臂,将少年送到了县衙。县太爷断案,判少年持刀行凶。 可是少年的父母来闹,说自己的孩子,手臂被壮汉扭断了。要求赔偿,要求惩办壮汉。壮汉说,我若不出手,也许就被他用匕首刺穿了胸膛。 少年的父母说,若是我家孩子真是刺伤了你,我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赔偿你的损失。可是,你毫发无损,我家孩子的手臂却被你扭伤了。 壮汉说,好人家的孩子,谁会随身带着刀子?他在我家主人的门前晃悠,我的职责所在,对他进行盘问,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少年的父母说:若是我家孩子潜入你家主人的院子,身上背着你家主人的财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他只是在你家主人门前经过,你便诬陷他是盗贼,我家孩子一生的清白都毁在你的手中。 县太爷听了双方的口供,让壮汉赔给少年十文钱,要他买一贴膏药,医治伤臂。壮汉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服,也只能乖乖赔钱。 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夜,壮汉照旧在主人院子里巡夜,猛然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跳进了院墙之内。壮汉见那个身影一身黑衣,蒙着脸,便知是入室盗窃的贼人,于是,放狗去咬。那个贼人被狼狗咬得惨叫连连,倒地不起。 壮汉喝退了狼狗,飞奔过去,扯掉贼人脸上的黑布,这才发现,竟是前些时,讹了他十文钱的少年。壮汉想起前日之仇,便将少年暴打一顿,送去了衙门。 第二日,那少年的父母又去县衙,对县官说道:大人,我家儿子潜入民宅行窃,自有《大明律》惩办,一个看家护院的下等人,凭什么对我的儿子拳打脚踢?求大人给我们夫妻做主,严惩凶手。 县太爷听得烦了,将夫妻倆乱棍打出。这夫妻倆越想越气,便寻到寇家庄,求叶不念给他们出气。 叶不念听了夫妻倆的陈述,便派人将壮汉抓到了寇家庄。 刘瞎子立在台下,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个明白,扭头问身边的小公子:“这件事,你如何看?” 小公子寻思了一阵,无比感慨地问道:“魁星爷爷,这个地方,是法外之地吗?” “世间有六道,小公子每一日锦衣玉食,自然是身处天道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福气,穷山恶水之间,刁民作乱,夜夜争斗,自然是身处地狱道之中,不能自拔。”刘瞎子淡淡地说道。 就在这时,寇家庄的庄外,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五百名官军,一百名官差,冲进了寇家庄。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满身盔甲,千户的打扮,另一个却是文官,满脸的焦急,对着手下的官差高声喊道:“你们便是翻遍了寇家庄,也要把我的献儿寻出来。” 那千户也对着五百官军高喊道:“众儿郎听了,谁先寻到县太爷家的公子,重重有赏。” “爹爹,我在这里。”小公子瞧见自己的父亲焦急万分,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扯去脸上的面纱。 县太爷大喜,纵马来到小公子的面前,又气又喜道:“献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把爹爹吓坏了。” “我跟着魁星爷爷来的…… ”小公子用手指向刘瞎子站立的地方,却惊奇地发现,魁星爷爷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公子感慨道。 “你说什么?”县太爷一头雾水地问道。 “爹爹,台上的那个人,他是坏人。”小公子用手指着台上的叶不念说道。 县太爷抬头望了望,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顺便把你捉拿归案吧。”说罢,挥挥手,几十名官差一拥而上,将叶不念团团围住。 |
第三十四章:大牢(1) 高台之下,立着几十个穿白袍的寇家庄庄民。这些人的亲戚大多死于一年前的那次官军剿匪行动,对朝廷恨之入骨,加之平日里与叶不念关系甚密,感情甚好,此时此刻,见到几十名官差将叶不念团团围住,登时暴怒。手里抄着镰刀,弩箭之类,一个个纵上了高台,与那些官差形成对峙。 台下的千总见此情形,不住地冷笑,十分不屑地说道:“逞匹夫之勇,敢对抗官军。”说罢,冲身后的五百官兵挥了挥手中的马鞭。 那五百官军如潮水一般,涌到了高台之下,将两丈见方的一座高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上百名弓箭兵弯弓搭箭,瞄准台上的一众白袍客。一时间,剑拔弩张,敌对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对方产生误判,导致血流成河。 “各位,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叶不念忽然间开口说道:“我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自己辩解吗?”台下的县太爷用手指着叶不念,高声怒斥道:“这一年多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死在你的手中。你这个人,实在是十恶不赦。” “大人,此话差亦。”叶不念脱掉身上的白袍,露出本来面目,冷笑着说道:“请问大人,你为官这几年,判了多少人的秋后问斩?” 县太爷怒道:“混账东西,本官行事。皆有法可依,那些秋后问斩的罪人,皆因违背了《大明律》中的条款。你以为,本官像你这般滥杀无辜吗?” “朱元璋创立了《大明律》,第一条便是不能反叛朝廷。”叶不念冷笑着说道:“若是朱元璋是个守法的良民,他会起兵反叛大元朝吗?” “大胆刁民,竟敢诋毁先帝爷。”县太爷怒道:“蒙古鞑子杀我汉人,先帝爷救黎民于水火之中。那是替天行道,怎会是你所说的反叛大元朝?” 叶不念冷笑道:“朱元璋在位期间,一个胡惟庸案,牵连了三万人,一个蓝玉案,牵连了两万多人。县太爷,我且问你,这两个案子中的五万人,都是有罪的吗?” “当然。”县太爷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盖棺定论的罪人。” “这个世界充满了杀戮,只是老话说得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叶不念说道:“你是朝廷的命官,坐在公堂之上,头顶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你扪心自问,对得起那四个字吗?一个地方,越标榜什么,其实就越缺少什么。每一个去衙门告状的人,你能做得公平二字吗?达官贵人和穷苦百姓你能做到一视同仁吗?你是一县之主,望舒县境内,想着给你送钱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你能洁身自好,拒绝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吗?人人都想做官,除了赚银子,你考虑过为何要做官吗?” “混账东西,满嘴胡言乱语。”县太爷大怒,对着台上的官差高声喊道:“快点,把他给我捉起来。” 台上的官差听了县太爷的话,一拥而上,就要动手,叶不念的信徒与官差们扭打在一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各位,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叶不念对着自己的信徒说道:“我们天理会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县太爷一定是误听了小人的谗言,这才带兵围了寇家庄。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流血,我随县太爷去县衙,把事情解释清楚。他自然会放我回来。” “会长,你好糊涂,进了大牢,怎会轻易脱身?”一个白袍客痛心疾首地说道。 “人生处处是修行。”叶不念一脸的大义凛然,开口说道:“你们记住,他们把我五花大绑的送进县衙大牢,有一日,会用八抬大轿将我送出县衙大牢,那个时候,我们再在此处替天行道。”说罢,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官差的面前,双手攥拳,伸了过去。 那官差愣了愣,从腰间取出一副手铐,将叶不念的双手锁在一起。 “会长,会长。”一众白袍客痛哭流涕,对叶不念恋恋不舍。 叶不念回头,冲他们完颜一笑,淡淡地说道:“别哭,你们一定要坚强。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就回来了,你们一定要把家看好。”说罢,十分从容地下了高台。 五百官军,几十名官差撤离了寇家庄,押着叶不念回到县衙。县太爷升堂,审问叶不念。叶不念巧舌如簧,县太爷竟然辩不过他。大怒,吩咐手下人打了他二十大板。直打得叶不念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一夜没有合眼的县太爷倦了,给叶不念打上手铐脚镣,投入了死囚牢。之后,退堂回屋休息去了。 叶不念待在死囚牢中,四处望了望,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口中念了一个拘鬼咒,片刻之后,牢房之中,阴风阵阵,鬼火飘舞,无数的冤魂野鬼汇聚在叶不念的面前。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群龙无首,各自徘徊,现在,我来了,到了我们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叶不念的眼中,露出一丝邪恶的光芒。 |
第三十四章:大牢(2) “你是何人?将我们的魂魄拘到此处,有何用意?”一众冤魂野鬼将叶不念团团围住,好奇地问道。 叶不念不答他们的话,双手结印,念个招鬼咒,大牢的地面之上凭空隆起了一个坟丘,坟丘越变越大,之后,从坟丘的顶端,陆陆续续爬出来三个獐头鼠目的小鬼,每个小鬼的手中捧着一个金漆托盘,盘中满是面饼,馒头之类。 一众冤魂野鬼见到盘中的食物,眼中纷纷流露出贪婪,渴望的神情,有些没出息的鬼魂,嘴角的口水已经滴落在地上。 “各位,初次见面,略带薄礼,不嫌弃的话,就将这些食物,拿去分了。”叶不念一脸豪爽地说道。 这些冤魂野鬼生前都是戴罪之身,最终都被推上了刑场,死后无人收尸,被丢进了乱葬岗之中,没有生人祭拜,在饿鬼道徘徊了许久。此时此刻,听叶不念这般说,大喜过望,如狼似虎般抢夺食物,有两个鬼魂为了抢夺一块面饼,打得头破血流。 有个冤魂抢到了一个馒头,捧在手中,张开血盆大口,将偌大一个馒头,囫囵个吞了下去,那馒头卡在了嗓子眼,噎得他直翻白眼,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胸口,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将馒头咽到肚中,咂摸一下滋味,回味无穷,还想去托盘中拿馒头,早就被抢得精光。他走到叶不念的身前,粗声粗语地喝道:“嘿,新来的,再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跪下来求我。”叶不念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那个冤魂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仍旧粗声粗语地对叶不念说道:“新来的,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叫爸爸。”叶不念略带调侃地说道。 那个冤魂迟疑了一下,粗声粗语地说道:“爸爸,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哈哈!”叶不念哈哈大笑,摇摇头说道:“没有馒头了。把你们都喂饱了,谁还会替我卖命。” “爸爸,你敢耍我?”那个冤魂从地上跳起来,恶狠狠说道。 “我怎么耍你了?”叶不念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且问你,你在死囚牢徘徊了这么多年,可有人好心,赏你馒头吃?” “这倒没有。”那个冤魂摸摸后脑勺,如实说道。 “听着,你们这些鬼魂,若是愿意听从我的差遣,每一日,都有馒头吃。”叶不念胸有成竹地问道:“如何?” 一众冤魂野鬼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之后,齐刷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愿听爸爸差遣。” “甚好,甚好。”叶不念十分满意。他趴在地上,撅着受伤的屁股,将眼前的一众鬼魂逐一打量一番,开口说道:“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被推上刑场之前,各自犯了什么样的罪行?” 那些冤魂野鬼开始逐一诉说自己的罪行,每说完一个,叶不念都会惊诧道:“原来,你是被冤枉的,这个狗官怎么会如此地糊涂断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众鬼魂听叶不念这般说,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开始争先恐后地向他吐露心声。叶不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直到后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女鬼走到叶不念的面前,开口说道:“爸爸,您来给我评评理,看看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嗯,你说,我听着呢。”叶不念笑吟吟地说道。 |
第三十四章:大牢(3) “小女子名叫秀姑。”那女鬼说道:“因杀人罪被判入狱。前年的时候判了秋后问斩。” “你因何杀人?”叶不念撅着屁股,趴在草堆之上,开口问道:“杀得什么人?” 秀姑缓缓说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不急,不急,漫漫长夜,你尽管说来。”叶不念笑道。 “三年前,我嫁给了城南开染坊的李家少爷。”秀姑说道:“因为我的家里比较穷,与那李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街坊们都说,我是高攀。高攀便高攀,任凭他们去说,到了李家,吃穿用度,都比娘家要好,成亲的前半年,我很知足。” “后来呢?”叶不念问道。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难言之隐。”秀姑说道:“我的男人,也就是那个李家少爷,床榻之上,好像不行,有的时候,刚一趴上来,就完事了。” “这是病,得治。”叶不念笑道:“嫁给这样的男人,一点乐趣也没有吧!” “那个时候的我,也没觉得做这种事有什么快乐。”秀姑说道:“只是有一个问题,十分的要命,成亲半年,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我的婆婆开始给我脸色看,说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叶不念冷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一件事:恶婆婆都是由儿媳妇变来的。” “我的娘家贫穷,没办法给我撑腰。面对婆婆的冷嘲热讽,我只能忍气吞声。”秀姑说道:“婆婆带着我看郎中,吃了许多的补药,都无济于事。日日见我,都是破口大骂。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便开口说道:为啥是我的问题,你怎么没有想过,是你的儿子不行。 因为这一句话,婆婆饿了我两天,不给我饭吃。不过两天之后,她带着自己的儿子去瞧大夫。从药铺里拿了许多的中药回来,里面有蜈蚣,蝎子之类,吓人得要命。我每日给丈夫熬药,吃了大半年,也不见好。直到有一天,丈夫突然跪倒在地,垂着泪对我说道: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问他,何事? 他说,他是李家单传,若是在他这一辈断了香火,一则对不起祖宗,二则将来有一日,偌大一份家产,会被同族霸占。 我说,不然的话,你纳妾吧,我不阻拦。 他说,便是讨一百个小老婆,也生不了娃娃。 我说,那怎么办? 他说,家里的马夫是他同族的堂弟,给他一点钱,跟他借个种,之后,让他远走高飞。 我一听,就哭了,说传扬出去,我如何做人。 他就跪在地上,不住地求我,后来,婆婆也闯进来,不住地求我。并且说,我若是不答应,便一纸休书,把我扫地出门。我父母的脸都会被我丢光。 我思量再三,最终答应了。 然后,没过多久的一个晚上,我丈夫引着家里的马夫来到我的屋中,那个黑面男人吓得两腿直抖,我哭得伤心欲绝。 我丈夫走后,我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半个时辰,谁也没动地方。只听婆婆在外面高喊道:你们要墨迹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于是乎,那个男人爬上了我的床。 那件事过去之后,我发现李家人对我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丈夫和婆婆的眼中,满是嫌弃。有一天晚上,我口渴,用丈夫的茶碗喝了一口水,第二日发现,那个茶碗被他丢进了垃圾篓中。 我伤心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我与那个马夫一共做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他变得不那么拘谨,与我在床上纠缠了半个多时辰,说实话,他比我的丈夫强壮百倍,特别是最后几十下,我只觉他的那个东西直接顶到了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天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做这个事,竟然是如何的快乐。可是,第二天,我便寻不到马夫的影子了,我不敢问我的丈夫,偷着我家里的厨娘,厨娘说,马夫好像闯了什么祸,被老爷扫地出门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忽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第三十四章:大牢(4) “果然,赢得女人芳心最好的方式,就是脱下她的罗裙。”叶不念感慨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杀了谁?” 秀姑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我便有了身孕。我的婆婆变了态度,我的丈夫也对我嘘寒问暖。直到有一天,半夜的时候,我的丈夫在染坊赶一批料子,没有回家,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屋中,听见有人敲我的窗户。我壮着胆子打开窗户,竟然是那个黑面马夫。他从窗户里钻了进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又惊又怕,诚惶诚恐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怕被我夫君撞到吗? 马夫说,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你的夫君,今夜不会回来了。 说罢,搂着我亲嘴,我没有拒绝他,任凭他抱着我,上了床,行鱼水之欢。 说实话,我与他在一起的四个夜晚,比与我夫君朝夕相处的几年光景,都要快乐。 可是,那天的后半夜,我的夫君从染坊回来了。把我们两个堵了个正着。唉……”说到此处 ,秀姑停了下来,一声长叹。 “后来呢?”叶不念问道。 “后来,我的夫君喊来了家丁,将马夫五花大绑,丢进了后院的枯井之中,然后……然后,又将一只硕大的磨盘丢了下去。 当时,我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冲动,想跳下枯井,与马夫一起死。 可是,我的夫君怎么会让我死,他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等你生下孩子,便将你这个贱人浸猪笼。” 叶不念一声叹息,感慨道:“在你夫君的眼中,你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与马夫苟合只是为了延续香火,你竟然动了真感情,他岂能善罢甘休?” “您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戳穿了我夫君的真面目。”秀姑垂泪道:“后来,我生下了马夫的孩子。” “是个男孩?”叶不念问道。 “我哪有那般好命。”秀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是个女孩。我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模样。就被我婆婆丢到后院的枯井之中,寻她的生身父亲去了。我的夫君很是气急败坏,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嘴里说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真是丧门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用一把菜刀,砍死了我的丈夫。” “你的婆婆呢?”叶不念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没有杀她。”秀姑说道。 “为何?”叶不念愕然问道。 秀姑一声冷笑,缓缓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断子绝孙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要让她苟活在这个世上,体验晚年孤寡的痛苦,感受同族欺凌的悲剧。这……比杀了她要令人满意。” “果然……”叶不念如获至宝一般,喜出望外地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后来,我婆婆将我告到了县衙门。”秀姑说道:“县太爷判了斩立决。那年秋天,我顶着谋害亲夫的罪名上了刑场。” “你没有为自己辩解吗?”叶不念问道。 “辩解有用吗?”秀姑一脸惨然地反问道。 叶不念一声叹息道:“你的夫君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你只是替他们报仇而已。” “您见识高明,您说,若是我去县衙,求县太爷替我的情夫和私生女报仇,他会答应吗?” “铁定不会。”叶不念感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好像不对。”叶不念陷入纠结之中。 “我做了好多年的孤魂野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秀姑说道:“您说,为何《大明律》只能约束像我这样的穷人。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形同虚设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再帮你解惑。”叶不念神秘兮兮地说道。 “您让我做什么事?”秀姑问道。 “附耳过来。”叶不念在秀姑的耳边低语几句。 秀姑听罢,不由得脸色为之一变,咋舌道:“这样做,会不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
第三十四章:大牢(5)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叶不念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您老人家要我做的这件事,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幽冥界,都是大罪。”秀姑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叶不念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他们没有被推上法场。你杀了你的丈夫,却被判了秋后问斩,同样是杀人,为何结局却不相同。” “这个……”秀姑低下头,寻思一阵,一脸决然地说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做成了这件事,我的身份就不同了,常言道,母以子贵。他们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就是这样。”叶不念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还有一点困难。”秀姑说道:“这里是县衙,阳气太重,煞气太重,想进他们的宅子,难上加难。”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叶不念笑道:“我会帮你扫清外围的障碍。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使便可以了。”说罢,叶不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大牢的墙壁之上,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那张人脸在石头墙面上挣扎了许久,之后钻了出来,竟然是个中年的光头男人。 那个男人来到叶不念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属下李望月,叩见会长。” “不必多礼。”叶不念淡淡地说道。 顶着寇六皮囊的李望月站直身躯,压低声音问道:“会长,事情还顺利吗?”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叶不念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他用手指着眼前的秀姑,对李望月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位勇士,今夜,你的任务就是为她做开路先锋,保障她顺利完成任务。” “您放心吧。”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 “去吧,我在此处,静候佳音。”叶不念摆出一副尊者派头。 李望月带着秀姑离开了大牢,直接出了县衙,走街串巷,在望舒县城之中穿梭。 秀姑好奇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梳洗打扮一番喽,凭你现在这般模样,哪个男人敢脱你的裤子,吓也吓死了。”李望月说道。 “唉……”秀姑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一切听您的安排就是。” 他们两个来到一处寿衣店之前,停住脚步。李望月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罢,使个穿墙术,整个肉身钻进了店铺之中。 片刻之后,李望月从寿衣店出来,左手抱着一个纸糊的童女,右手托着一套纸糊的衣服。找个十字路口,一把火烧了,眼前出现一个手捧罗裙的少女。 “你去伺候她把衣服换上,再梳洗打扮一番。”李望月吩咐一声。 “遵命。”那少女走到秀姑的面前,帮她褪下囚服,换上锦缎罗裙,又帮她梳头洗面,描眉画眼,一番打扮之后,秀姑登时变了一个模样,美艳绝伦。 李望月愣了一阵,自言自语道:“这个叶不念挑选女人的眼光,真是毒辣。” “大爷,您说,那个县太爷真的会与我这样的女鬼上床吗?”秀姑忧心忡忡地说道。 “一般的男人,看到你这般的漂亮,都会动心。”李望月说道:“县太爷呢,比一般的男人多读了一些书,做了一县的父母官,考虑问题要复杂一些,但是,他跳不出男人的基本范畴,食色乃是人之本性。凡是都要讲究一个策略,譬如,你直接走到他的面前,脱光衣服,两腿张开,躺在床上,放心,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也许,还会道貌岸然地呵斥你一番。但是,你对他说,有事相求,这件事,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就会问你,我帮你做这件事,能得到什么?这个时候,你再脱衣服。他就不会拒绝了,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时候,你投怀送抱,是一种等价交换。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原来如此。”秀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李望月催促道。 “遵命。”秀姑跟在李望月的身后,重新回到了望舒县衙。 |
第三十五章:交易(1) 他们两个来到县太爷居住的卧房前。李望月吩咐道:“你在门外等候,听到我在屋中三击掌,你就进去。” “大爷,你瞧那里。”秀姑用手指着门框上的一道桃木牌,一脸为难地说道:“有那个东西在,我进不去的。” “好说。”李望月一扬手,一块石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桃木牌,“啪“的一声脆响,桃木牌坠了下来。李望月一伸手,接住了。随手一丢,扔进院中的水井之中。 “这回没有问题了吧。”李望月淡淡地说道。 “没有问题了。”秀姑点了点头。 李望月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一件绸缎的袍子穿在身上,又取出一个毛茸茸的假发套,套在光头之上,下巴上粘了三缕胡须,扭头问秀姑:“怎么样,这样一打扮,是不是像个富商了?” “富商不富商的,反正比方才看起来像个好人了。”秀姑如实说道。 “你这般耿直,如何博取男人的欢心?”李望月警告道:“一会儿,你见到县太爷,不要开口说话,只管脱裤子引诱他便是了。” “…… ”秀姑一时无语,沉默了许久,小声地嘀咕道:“男人啊,若不是为了裤裆里的那点快乐,真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女人讲。” 李望月不理秀姑的抱怨,双手结印,念个穿墙咒,身子一扁,顺着门缝,钻进了县太爷的卧房之中。蹑足潜踪,来到床前,接着微弱的月光,定睛观瞧,只见县太爷躺在床榻之上,睡得真香。 李望月使出摄魂术,直接潜入到了县太爷的梦中。 “大人,大人。”李望月小声地呼喊道。 “你是什么人?”县太爷揉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 “大人,小人名叫李望月,乃是城中望月楼的掌柜的,此时此刻,来拜会大人,其实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请大人帮忙。”李望月一脸的献媚,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瞥了一眼,见那本小册子乃是一本《论语》,看上去十分的普通,觉得这个人初次见面,竟然用一本书作为见面礼,十分的无理,因此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说道:“你先去衙门前堂等我,本官公务繁忙,待我将手头的文书都处理妥当,再去与你会面。” 李望月仍旧赔着笑脸,双手捧着那本《论语》,缓缓说道:“听闻大人是三甲进士出身,学问好得很。草民望月是个粗人,不知大人的喜好,只能妄加揣测,大人是读书人,一定也是爱书之人,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因此,将这一册儒家经典做为见面礼,请大人务必赏脸,收下这份薄礼。”说着,不经意间将手中的《论语》轻轻抖了一下,一片亮晶晶的金叶子从书中滑落。 县太爷登时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叶子,从光泽上看,纯金无疑,从大小薄厚上看,约莫一钱左右。于是伸手,从李望月的手中,接过那本《论语》,托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竟然有二三两的重量,他随手翻了几页,书中夹满了金灿灿的叶子。 县太爷赶忙将合上《论语》,随手放在身边的方桌之上,微微笑道:“看到这本《论语》,让本官想起曾经的读书时光,那段日子,真是清苦啊。你…… 你叫什么?” “草民李望月。”李望月躬身施礼道。 “你是做什么的?”县太爷又问。 “草民乃是望月楼的掌柜的。”李望月答道。 “望月楼?”县太爷寻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本官只听说过望海楼,从没听说过望月楼。” “回禀大人,望海楼是家酒楼,望月楼也是一家酒楼。”李望月说道:“只是因为有望海楼的存在,望月楼才一直默默无闻。草民这一次来,就是求大人出手相助,封了望海楼。助我的望月楼一臂之力。” “一派胡言。”县太爷一拍桌子,怒目横眉地说道:“你这个刁民,毫无章法。别人求本官办事,都会煩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做为中间人,即为穿针引线,也为从中作保。你倒好,一个人寻上门来,又送重礼,又提非分要求,本官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作局,诱本官上钩,断送本官的前程?” |
第三十五章:交易(2) 李望月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真诚地说道:“大人,您为何这般想草民。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草民只为求财,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设计算计大人。再者说来,算计大人,草民能得到什么呢?” 县太爷察言观色,见李望月一脸的真诚,便相信了他三分。可是,嘴上仍旧说:“你自己孤身前来,厚礼相赠。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 “大人,草民虽然粗鄙,也知这官场中的一些规矩。”李望月字斟句酌地说道:“只是,放眼整个望舒县,竟然找不出一个大气磅礴的人替草民出头,从中牵线搭桥。” 县太爷听闻此言,不住地冷笑,嘴里说道:“好个狂妄自大之辈,在你的眼中,偌大的一座望舒县,遍地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吗?” “就是这个样子。”李望月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且问你,你的望月楼,有何资本,与那望海楼抗衡?”县太爷忽然间来了兴趣。 李望月应道:“草民的望月楼与那望海楼相比,有一点优势,一点劣势。” “说来听听。”县太爷饶有兴趣地说道。 李望月说道:“常言道,食色性也。望海楼占一个‘食’字,而望月楼占一个‘色’字。望海楼的酒菜一流,望月楼的服务一流。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劣势在于,我们的客流量太少,若是望海楼的一半客流被吸引到望月楼,那就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食色性也?”县太爷咂摸李望月话里的意思,眉头紧锁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大人,您想,酒足饭饱之后,找个地方,泡个温泉,热毛巾贴着脑袋,左边一个姑娘帮您揉肩,右面一个姑娘帮您捶腿。是不是快乐似神仙?”李望月挤眉弄眼地说道。 县太爷恍然大悟,冷笑道:“说了半天,你的望月楼是个烟花柳巷之所。望海楼解决口舌之欲,望月楼解决胯下之需。你饶了半天弯子,到底想得到什么?” “大人的眼中不揉沙子。草民就不跟您老人家兜圈子了。”李望月说道:“草民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那座望海楼的幕后大掌柜,乃是一位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他在朝中有些人脉,并不把大人放在眼中,望海楼每个月赚上千两银子,可是,那掌柜的每个月只给大人几十两银子。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你来见本官之前,倒是做足了功课。”县太爷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李望月。 “大人,草民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希望大人成全。”李望月说道。 “说来听听。”县太爷淡淡的说道。 李望月说道:“那望海楼的后宅,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宅子,草民出资将那座宅子盘下来,雇些工人,挖地三尺,引来温泉水,再雇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取名望月楼。望海楼与望月楼一墙之隔,用一个月亮门连接,白天,望月楼关门歇业。望海楼正常营业,天黑之后,那些酒足饭饱的望海楼食客们,跨过月亮门,泡个温泉,享受一下鱼水之欢。大人,您说,这是不是一个日进斗金的生意?” “我听明白了。”县太爷说道:“你的望月楼,并不真实存在,只是一个设想,你跑到本官面前,是为了空手套白狼。” “大人。”李望月不动声色地说道:“望海楼是别人的生意,赚得再多,与大人没有太大关系。望月楼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家生意。经营得当,子孙后代都跟着沾光,草民听闻,大人家的小公子读书勤勉,高中榜首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个世道,单凭学问,在官场能走多远?家里有份生意,每年几千两银子的进项,小公子将来在官场内行走,是不是如鱼得水?” 县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陷入沉思之后,良久才说:“建这座望月楼,本钱不少吧。” “这个不必大人操心。”李望月说道。 “你的意思,由本官出面,与那望海楼的掌柜,谈合作的事情?”县太爷问道。 “大人是一县之主,那个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应该不会不识抬举吧。”李望月笑吟吟地说道。 县太爷低头不语,许久才说:“那座望月楼真如你设想得那样好吗?” “大人随我来。”李望月引着县太爷向外走。 县太爷并不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随李望月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走廊,来到一处小黑屋前,李望月打开屋门,里面有一眼热气腾腾的温泉。 “大人请进。”李望月将县太爷请进温泉屋中,打了一下响指,从黑暗中走出四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县太爷微微一愣。 李望月说道:“大人,你是选这对母女花伺候您,还是选这对姐妹花伺候您?” 县太爷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 |
第三十五章:交易(3) 四个女人听了县太爷的话,“咯咯”地笑个不停。一拥而上,七手八脚脱光了他身上的衣服,搀扶着,送进温泉之中。 李望月立在温泉边,一言不发。 县太爷望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般衣冠楚楚地立在本官的面前,自觉是个体面人吗?” 李望月听闻此言,二话不说,迅速地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坐到温泉之中。 县太爷将母女花分给李望月,将姐妹花留在自己的身边。 两个男人赤诚相见,肩并肩坐着一处,县太爷问了许多有关修温泉的细节,李望月一一作答。 县太爷终于相信李望月并不是为了做局害自己,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道:“兄弟,你的这个主意,的确是日进斗金的营生。只是,老哥在此处,还有一年多的任期,忙碌得大半天,会不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李某人绝不会做那等过河拆桥的事情。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半年之后,温泉便能建好,到那个时候,我与大人立一张书面字据,将大人股东的身份白纸黑字写个清楚明白。分红的事情,到时候,慢慢地谈。四六分成,我四,大人六,如何?” “……”县太爷不语。 “三七分成,我三,大人七,如何?”李望月见县太爷不说话,忙改口道。 “……”县太爷仍旧不语。 “二八分成,我二,大人八,如何?”李望月试探性问道。 县太爷大笑,拍着李望月的肩膀,说道:“兄弟是个爽快人。” 李望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草民出身卑贱,今日能结交大人这般尊贵身份的人,三生有幸,不如我们畅饮三杯如何?” “泡着温泉,喝着小酒,快活似神仙。”县太爷十分地高兴,对李望月的戒心渐渐消除。 李望月又打了一个响指,一个长发妇人端着一只硕大的托盘,走到温泉近前。托盘中放在一壶烧酒,两只酒杯,四盘什锦小菜。 县太爷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那个长发妇人,只见那妇人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真正面目与真实年龄,池罗着身子,身体有些发福,胸部已经下垂,肚皮上满是赘肉。 县太爷忍不住笑道:“兄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若想发大财,一定要关注细节。” “请哥哥赐教。”李望月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你看看陪咱们洗澡的这四个女人,论身段,论长相,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县太爷侃侃而谈:“你再看看这个送酒的女侍,身材已经完全走形了,她还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不用说了,一定是长相其丑无比,这才羞于见人。” 李望月微微一笑,对那端酒的女人说道:“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让大人瞧一瞧,你的长相,是不是其丑无比?” “遵命。”那个妇人放下手中的托盘,解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实面目。 县太爷不看还好,一看,登时暴怒,一个健步,从温泉中跳出来,将那个妇人按倒在地,举拳便打,一边打,一边骂:“不要脸的贱人,放在好好的县太爷妇人不做,跑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做些低三下四的勾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李望月也温泉中爬出来,拉住县太爷的手臂,阻拦道:“大人,为何这般?” 县太爷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李望月,恶狠狠地说道:“这个女人是我的老婆,你怎能让她做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李望月说道:“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多得是,您是不是看花了眼,认错了人?夫人千金之体,怎会到这等烟花柳巷之所?” “真的吗?”县太爷冷静下来,将那倒在地上的妇人仔细打量一番,自言自语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得是我看错了人。这个女人的肚皮上有一颗黑痣,我家夫人的肚皮上没有。” “就是嘛。”李望月拉着县太爷重新回到温泉之中。 那个被打的妇人颤颤微微地给两只酒杯中倒满酒,立在墙角,一脸的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再被暴打一顿。 县太爷坐着温泉之中,一边喝酒,一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那个被打的妇人,气鼓鼓地说道:“真是太像了。看到她出现在这种地方,我就生气。” “大人,这又何必呢?”李望月缓缓说道:“莫说她不是您的夫人,便真的是您的夫人,又能如何?大人的身边,难道缺女人嘛?”说罢,挥挥手,将那个女人打发走了,之后,轻轻拍了三下手掌。 温泉屋的木门再一次打开,等待已久的秀姑从外面走了进来。县太爷手里端着酒杯,一抬头,瞧清她的五官,登时直了眼睛。 |
第三十五章:交易(4) “大人,大人。”李望月见县太爷看得出神,连唤了两声。 “哦,哦……”县太爷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说道:“兄弟,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李望月问道。 县太爷用手指了指温泉的四个女人,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四个人不穿衣服,新进了这个,反倒穿着衣服?” 温泉中的四个女人“咯咯”地笑个不停。 李望月不慌不忙地说道:“她们的分工是不一样的。这四个女人,卖艺不卖深,凭手艺吃饭。这个新进来的女人,正好相反。” 县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淡淡地说道:“你这个地方,十分的有趣,不穿衣服的,反倒是凭手艺吃饭,穿着衣服的,反倒是做那种勾当的。” “大人有所不知。”李望月耐心地解释道:“若是接待一般的客人,用这四个女人绰绰有余,但大人是贵客,自然要寻些山珍海味来招待。您看新进来的这个女人,身上可有一丁点的风尘气?” 县太爷眯着眼睛,望着秀姑,看了一阵,摇摇头说道:“没有。” “这个女人,妥妥的良家妇女,忠贞,温柔,贤淑,顺从。”李望月笑吟吟地说道:“大人将这样的女人搂在怀中,轻解罗裳,倚玉偎香。何等的风流快活?” “……”县太爷不语,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望月见火候差不多了,对温泉中的四个女人使个眼色,四个女人识趣地起身离开。李望月也悄悄地退出了温泉屋。 从外面关好屋门,李望月撅着屁股,耳朵贴着木板,偷听屋中的动静。 只听“扑通”一身闷响,像是县太爷将秀姑推倒在地上。 紧接着,听到衣衫撕扯的声音。 秀姑欲拒还迎,嘴里小声地嘀咕:“大人,不要,不要。” “哼哼……”县太爷发出禽兽一般的笑容。 “啊……”秀姑发出一身娇嗔。 “啊……”县太爷发出一声惨叫。 一阵沉默之后,秀姑有些扫兴地说道:“大人,您也太快了吧。”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县太爷结结巴巴地说道:“读书人,讲究‘三冲’。这第一冲,是为人伦,这第二冲,是为国家,第三冲,是为繁衍子孙。人啊,有这三冲就足够了,再多冲就是银邪,就是不正经。” “可是,您就冲了一下,再来两下呗。”秀姑说道。 “初次见面,冲一次就可以了。”县太爷说道:“下一次,下一次再多冲两次。”之后,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望月听得真切,赶忙躲闪,一纵三尺远,立在花坛旁,背着手,假意抬头望天。 温泉屋的木门打开,县太爷衣衫不整,从里面走了出来,握着手帕,不住地擦抹额头的汗水。 “大人,定力真强,坐怀不乱,真君子也。”李望月挑大拇指称赞道。 县太爷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兄弟,你我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在望海楼的后院,兴建望月楼的事情,你放心去办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对了,我再问你一遍,兴建温泉需要的本钱,你准备好了吗?” “大人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 “如此甚好。”县太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他就从梦中醒来了…… |
第三十五章:交易(4) “大人,大人。”李望月见县太爷看得出神,连唤了两声。 “哦,哦……”县太爷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说道:“兄弟,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李望月问道。 县太爷用手指了指温泉的四个女人,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四个人不穿衣服,新进了这个,反倒穿着衣服?” 温泉中的四个女人“咯咯”地笑个不停。 李望月不慌不忙地说道:“她们的分工是不一样的。这四个女人,卖艺不卖深,凭手艺吃饭。这个新进来的女人,正好相反。” 县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淡淡地说道:“你这个地方,十分的有趣,不穿衣服的,反倒是凭手艺吃饭,穿着衣服的,反倒是做那种勾当的。” “大人有所不知。”李望月耐心地解释道:“若是接待一般的客人,用这四个女人绰绰有余,但大人是贵客,自然要寻些山珍海味来招待。您看新进来的这个女人,身上可有一丁点的风尘气?” 县太爷眯着眼睛,望着秀姑,看了一阵,摇摇头说道:“没有。” “这个女人,妥妥的良家妇女,忠贞,温柔,贤淑,顺从。”李望月笑吟吟地说道:“大人将这样的女人搂在怀中,轻解罗裳,倚玉偎香。何等的风流快活?” “……”县太爷不语,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望月见火候差不多了,对温泉中的四个女人使个眼色,四个女人识趣地起身离开。李望月也悄悄地退出了温泉屋。 从外面关好屋门,李望月撅着屁股,耳朵贴着木板,偷听屋中的动静。 只听“扑通”一身闷响,像是县太爷将秀姑推倒在地上。 紧接着,听到衣衫撕扯的声音。 秀姑欲拒还迎,嘴里小声地嘀咕:“大人,不要,不要。” “哼哼……”县太爷发出禽兽一般的笑容。 “啊……”秀姑发出一身娇嗔。 “啊……”县太爷发出一声惨叫。 一阵沉默之后,秀姑有些扫兴地说道:“大人,您也太快了吧。”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县太爷结结巴巴地说道:“读书人,讲究‘三冲’。这第一冲,是为人伦,这第二冲,是为国家,第三冲,是为繁衍子孙。人啊,有这三冲就足够了,再多冲就是银邪,就是不正经。” “可是,您就冲了一下,再来两下呗。”秀姑说道。 “初次见面,冲一次就可以了。”县太爷说道:“下一次,下一次再多冲两次。”之后,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望月听得真切,赶忙躲闪,一纵三尺远,立在花坛旁,背着手,假意抬头望天。 温泉屋的木门打开,县太爷衣衫不整,从里面走了出来,握着手帕,不住地擦抹额头的汗水。 “大人,定力真强,坐怀不乱,真君子也。”李望月挑大拇指称赞道。 县太爷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兄弟,你我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在望海楼的后院,兴建望月楼的事情,你放心去办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对了,我再问你一遍,兴建温泉需要的本钱,你准备好了吗?” “大人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 “如此甚好。”县太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他就从梦中醒来了…… |
第三十五章:交易(5) 县太爷坐着床榻之上,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裤裆,湿漉漉的,回想起梦中的场景,不由得摇头叹息道:“怎么只冲了一下,就不行了,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什么太快了?”睡在一旁的夫人坐起身,好奇地问道。 “没事。”县太爷想起那个梦中侍酒女人,登时心生厌恶,没好气地说道。 夫人讨个没趣,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重新躺下,翻个身接着睡。 上午无事,县太爷吃过了午饭,坐在书房处理文书,猛听得县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鼓之声。 “去瞧瞧,外面是什么人在击鼓鸣冤?”县太爷对身边的一个小厮说道。 “遵命。”那个小厮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那小厮回到书房,对县太爷说道:“回禀老爷,有个人在望海楼吃饭,之后,七窍流血,死了,那个死者的哥哥抬着尸体,来县衙告状。” “原来如此。准备官服,升堂。”县太爷放下手中的毛笔,脱下身上的便装,穿戴整齐之后,直奔前堂。 太爷升堂之后,定睛一看,大堂之上停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具尸体,脸上蒙着白布,有血迹染红了白布。旁边跪着原告与被告。被告县太爷认识,正是那望海楼的掌柜。县太爷的心中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块感,心说,平日里仗着祖上积攒下来的人脉,并不把我这个父母官放在眼中,没想到吧,今日还是落到了我的手心之中。 县太爷扭头看那原告,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吃了一惊,那人非是旁人,正是自己在梦中见过的李望月。 李望月与县太爷四目相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收敛笑容,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对着县太爷哭诉道:“求大老爷给我兄弟做主。” 县太爷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不要哭了,怎么回事?” 李望月止住哭声,开口说道:“回禀大人,中午,我兄弟去望海楼吃饭,之后,莫名其妙地死了。求大老爷做主。” “大人,草民冤枉。”望海楼的掌柜不住地叫屈。 县太爷唤来仵作,仵作验尸之后,对县太爷说道:“回禀大人,卑职从尸体口鼻之中,发现了些许的砒霜。” 县太爷听罢,换来两名官差,交代一番,官差领命,火速赶往望海楼,将死者用过的碗筷,后厨的大师傅,大师傅用过的铁锅,一并带到了县衙。 仵作一番查验之后,对县太爷说道:“回禀大人,从碗筷之中发现了砒霜,铁锅之中没有发现砒霜。” 望海楼的掌柜听闻此言,连连说道:“大人,这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自己在碗筷之中下毒。” 一旁的李望月说道:“大人,一定是那后厨的大师傅做贼心虚,用水洗净了下毒的铁锅。” 望海楼的掌柜怒斥道:“胡说八道,既然能洗干净铁锅,为何不将碗筷一并清洗干净?” 李望月还未开口,县太爷抢先说道:“这般说,是你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吗?” 望海楼的掌柜听闻此言,微微一愣,忙叩头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县太爷一摆手,打断了掌柜的话,开口说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人,死在你的酒楼之中。这件事,拖得越久,对你家的生意影响越大。听本官良言相劝,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上策。” 望海楼的掌柜听了县太爷的话,眼中转了两圈,跪在地上,小声地说道:“一切听大人的安排。” 县太爷扭头问李望月:“原告,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李望月跪倒在地,开口说道:“大人,我要望海楼的掌柜与大师傅给我兄弟偿命。” “人死不能复生。”县太爷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所说的偿命,是一命偿一命,还是赔偿银子?” 李望月开口说道:“我既要他们偿命,又要赔偿银子。” 县太爷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做人,不能这样恬不知耻。” 李望月寻思一阵,开口说道:“我要做饭的大师傅偿命,我要望海楼的掌柜,赔偿我二百两银子。不然的话,我就拖着我兄弟的尸体,天天去望海楼的门口。他别想做生意了。” “如何?”县太爷问一旁的望海楼掌柜。 望海楼的掌柜还没说话,一旁的后厨大师傅杀猪般的鬼叫:“掌柜的,救我。” 望海楼的掌柜哀求县太爷:“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县太爷又问一旁的李望月。 李望月说道:“那就再加二百两银子。” “如何?”县太爷又问望海楼的的掌柜。 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望海楼的掌柜赔偿李望月三百二十两银子,后厨大师傅充军发配。 县太爷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望月,之后,袖子一甩,退堂。 当天晚上,县太爷又一次在梦中见到了李望月。 “你为何要这样做?”县太爷怒道。 李望月笑吟吟说道:“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盘下望海楼后街的那个宅子,挖温泉,建望月楼。” “闹了半天,你一文钱也没有,空手套白狼。”县太爷怒道。 这个时候,秀姑出现在县太爷的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大人,别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您昨日只冲了一次,还欠奴家两次……” “小妖精。”县太爷在秀姑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板着脸对李望月说道:“别再给我招惹麻烦,赶紧把宅子盘下来,建望月楼才是正事。”说罢,与秀姑手拉着手,转身离开了。 |
第三十六章:斗法(1) 天明之后,县太爷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仍旧是湿漉漉的,与昨日清晨的情形一般不二,不觉心生疑惑。 他穿鞋下地,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将这一日两夜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做了一个复盘,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个李望月乃是导演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想派手下的官差将那个李望月抓到县衙,关进大牢之中。可是,转念一想,登时觉得不妥。那个人为了筹集修温泉的资金,不惜用一条人命,陷害望海楼掌柜,说明他心肠歹毒。那个人能够轻松地潜入自己的梦中,说明他身怀异术。这般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人物,一般的官差是没办法对付的,一旦打草惊蛇,招惹了他,只怕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思来想去,县太爷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来到书房,提起毛笔,写了一封书信,唤来手下的小厮,吩咐道:“你拿着这封书信,去城中的城隍庙,寻那城隍庙的庙主——宫长安。对他说,本官想见他一面,有要事相商。” “遵命。”小厮双手接过书信,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等一等。”县太爷手捋着胡须,寻思一阵,对小厮说道:“你去账房,领五两银子,买些礼物,给那宫长安带去,要他务必来本官的府邸一趟。” “遵命。”小厮转身离开。 临近晌午时分,小厮回到县衙,复命道:“启禀老爷,小的将宫道长请来了。” “哦,道长现在人在何处?”县太爷喜出望外。 “候客厅等候。”小厮应道。 “快请,快请。”县太爷不住地催促道。 片刻之后,小厮引着宫长安来到县太爷的书房。两人寒暄一阵,分宾主落座。仆人献茶。 “久闻宫道长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县太爷笑道。 “蒙大老爷错爱,宫某愧不敢当。”宫长安表现得十分谦卑。 “道长,本官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县太爷一脸的纠结。 “大人请讲。”宫长安笑道。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每一夜做些乌七八糟的梦,梦里跟各式各样的姑娘做些不符合孔孟之道的事情。这正常吗?”县太爷问道。 “正常。”宫长安答道。 “那……若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每一夜做些乌七八糟的梦,梦里跟各式各样的姑娘做些不符合孔孟之道的事情。这正常吗?”县太爷又问。 “这…… 也是正常的。”宫长安答道。 “……”县太爷一时无语。 “大人每一日忙于公务,忧思过度,失眠多梦,精神不振也在情理之中。”宫长安说道:“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贫道给大人开个方子,吃个五七日,情况或有好转。” 县太爷对宫长安的表现十分不满,沉着脸,淡淡地说道:“若论医术,偌大的一座望舒县,又有谁比得过寿安堂的曲阳?” 宫长安听闻此言,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但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贫道收到大人的信件,也是十分的好奇,寿安堂的势力胜过城隍庙,曲阳的实力比起贫道,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大人遇到困境,为何不找曲阳,偏偏将贫道唤到了县衙?” |
第三十六章:斗法(2) 县太爷听了宫长安的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本官一直以为,一所延续了几百年香火的寺院,即便是现在衰败了,底蕴犹存。一所刚刚建成的寺院,即便是香火鼎盛,也需要时间的考验。” 宫长安听罢,忍不住点点头,感慨道:“从前,城隍庙鼎盛时,成百上千的香客慕名从四面八方赶来,我们这些庙中的道士,听到的满是赞美之词。这几年,城隍庙衰败了,香客寥寥,一些云游四方的道士在城隍庙中留宿,眼神中也写着几分鄙夷。大殿之中的那尊神像,已经在望舒县百姓的心中,土崩瓦解了,城隍庙变成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这个做庙主的,这般悲观,手下的道士岂不是会绝望了。”县太爷说道。 宫长安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偌大的一座城隍庙,现在只剩下三个小道士了。过一段时间,也许还有一个会离开。人心散了,各奔东西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县太爷一时无语,反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宫长安望了一眼县太爷,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承蒙大人抬爱,贫道也就有话直说了。贫道刚刚进门的时候,瞧见大人宅子的屋檐之下空空如也,理应在那里的桃木牌不翼而飞。想必是有人恶意为之,打掉了挡鬼的屏障。贫道见到大人,见你印堂发暗发灰,乃是被鬼魂缠住的迹象。大人,贫道可以帮您驱鬼,但是,贫道的所作所为,只能治标。” “如何治本?”县太爷追问道。 “养一身浩然正气,神鬼自然敬而远之。”宫长安淡淡地说道。 县太爷的脸上,显出一丝丝的尴尬。 “大人,可否将您的右手手腕伸过来。”宫长安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小块棉垫,摆在方桌之上。 县太爷将右手手腕平放在棉垫之上,宫长安将自己的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 县太爷有些紧张,密切注视着宫长安脸部的表情变化。 宫长安摸过县太爷的脉搏,取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副药方,递给县太爷。 县太爷双手接过,仔细端详药方上的几味草药。好奇地问道:“吃了道长的药,便能神鬼不侵吗?” “非也,吃了这付药,能治大人的早卸之症。”宫长安一脸漠然地说道。 “……”县太爷一时无语。 宫长安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只桃木牌,递给县太爷。县太爷接过,唤来手下人,搬梯子重新钉在屋檐之下。 当天夜里,李望月带着秀姑像往常一样,潜入了衙门后堂,刚刚接近了县太爷居住的宅子,一道金光从屋檐之下射来,照得秀姑睁不开眼睛。她赶忙用袖子遮住眼睛,向身边的李望月求助道:“大爷救我。” 李望月本是阴间来的鬼魂,只因占据了寇六的躯体,这才能从人间随意行走。他一抬头,头顶上的那面桃木牌射出一道金光,将他体内的魂魄震得晃了两晃,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瞄准那块桃木牌,便要丢出去。 只听得身后有人说道:“无量天尊,何方妖孽,夜半三更出现在此处,为何要毁贫道的桃木牌,为何要扰县衙的清平?” 李望月听闻此言,忍不住回头一瞧,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道士立在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李望月问道。 “城隍庙——宫长安。”中年道士淡淡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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