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恐怖推理 -> 《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 -> 正文阅读 |
[恐怖推理]《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第12页] |
作者:蓝渐层 |
首页 上一页[11] 本页[12] 下一页[13] 尾页[1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第二十九章:黑夜(5) “你怎么了?”刘瞎子问道。 “我没有这种想法。”曲游拓的脸涨得通红,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刘瞎子微微一笑,开口说说道:“世界上的事,本没有对错,只有得失,这件事,做成了就是朱元璋,做不成就是陈友谅。我只是有一件事想问明白。” “问明白什么?”曲游拓追问道。 “这个狐女本是曲游苫身边的侍卫,你们两个混在一起,你对她做了什么样的承诺?”刘瞎子翻着白眼,面对曲秋含说道。 “他做了大头目,我便是头目夫人。”曲秋含含情脉脉地望向曲游拓。 “成了做夫人,不成变狐皮大衣。”一旁的花一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得欠我一屁股债的话是真是假,就像你不知道曲游拓对你的承诺是真是假一个道理。” “等一等,等一等。”曲游拓打断众人的话,开口说道:“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我了。” “怎么个误会?”刘瞎子问道。 “我对大头目没有非分之想。”曲游拓辩解道:“或者说,我并不想给我的父亲,惹出什么事端。” 刘瞎子笑道:“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在问,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吗?” 曲游拓听了瞎子的话,忽然间有种感觉,自己站在他面前,好像没穿衣服似的——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你爹爹怎么看这件事?”刘瞎子问道。 “爹爹说,这件事,前景并未明朗,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一个词。”曲游拓说道:“隔岸观火。” “你的爹爹的话,倒是没错。”刘瞎子说道:“即便是那个曲游苫没有子嗣,目前,他身处壮年,手下一大批的铁杆,仍然是胭脂林最有实力的狐妖,你在这个时候,去与他硬碰硬,没有好结果。这是其一。” “如此说来,还有其二?”曲游拓追问道。 “其二,一旦曲游苫没办法生育的消息坐实了,会有一大堆的实力派暗中操作。”刘瞎子说道:“当年,吕不韦将怀有身孕的赵姬送给赢异人。于是,两千年来坊间一直有嬴政是吕不韦私生子的传闻。这个时候,胭脂林中可能已经有人将肚子里怀了娃娃的狐女送给你们大头目了。这个时候,也有人开始与祝氏暗中勾结,算计你们大头目的生死。” “前辈对胭脂林局势的预测,真是精准。”曲游拓感慨道:“曲氏大长老前几日真的给大头目送去一个美人,早不送去,晚不送去,偏偏这个时候,真是让人起疑。我们留在胭脂林的密探禀报说,这几日,曲氏二长老在派人与祝氏秘密地联系。” “因此,三长老的儿子担心了。”刘瞎子淡淡地说道:“担心大长老与二长老,他们两个若是成功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白白错过了。” “血统这个东西,生下来就是注定的。”曲游拓一脸纠结地说道:“从前的时候,从没动过当大头目的心思,现在,忽然间传出这么一个消息,实不相瞒,我激动得一整夜没有合眼。我去找爹爹,爹爹告诉我,要忍耐,要静观其变。我真的坐不住了。我想请曲游苫来寿安堂赴宴,在酒席宴上,干掉他,取而代之。” “你有干掉他的实力吗?”刘瞎子冷笑着说道。 “胭脂林内,敢对曲游苫动手的狐兵寥寥无几,即便有,也不能保证一击毙命。因此,我要从外界寻找帮手。”曲游拓咬咬牙,说道:“听曲秋含说,前辈有一个人单挑我爹爹与我大师伯的实力。这一次,我来这里,想问一问前辈,给你多少钱,你才能出手,替我刺杀了曲游苫。”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大沓的银票,足有上千两之多,一股脑儿地送到了刘瞎子的面前。 |
第二十九章:黑夜(6) 刘瞎子闭着眼,闻着银票特有的墨香味,一脸的陶醉。他不理曲游拓,却转头对花一村说道:“花狐狸,你喜欢钓鱼吗?” “不喜欢,这个事情太残忍了!”花一村虽然不知刘瞎子说这个话的用意,但是仍然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鱼儿呆在水里,眼中只看到美味的蚯蚓,却看不到蚯蚓背后的鱼钩。一口吐下去,可就是身不由己,生死由天了。” 刘瞎子点了点头,对花一村的配合十分满意,开口说道:“收下这沓银票,我的结局就注定了,只有一个字——死。” 曲游拓听闻此言,拿银票的手又缩了回去,略带讥讽地说道:“前辈对自己的功夫不自信,自认没有杀死曲游苫的实力?” “这个差事,是个死局,能不能杀死曲游苫,我的结局都是死。”刘瞎子说道。 “前辈以为,我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吗?”曲游拓问道。 “我且问你。”刘瞎子说道:“譬如说,我杀了曲游苫。曲氏的大长老,二长老,还有你的爹爹曲阳,这些人会轻易放过我吗?” “你……你可以远走高飞啊!”曲游拓说道:“拿着这些银票,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度晚年,不好吗?” “我不接这个活儿,现在也是在安度晚年。”刘瞎子问道:“少堂主,我且问你,我杀了曲游苫,曲氏的几位长老对你说,你替大头目报仇雪恨,我们便认可你做大头目。你会怎么做?” “我……”曲游拓陷入了沉思,许久才说:“你藏起来,我找不到你,自然没办法奈何你。” “你不寻我,曲氏的几位长老派人寻我,捉到了我,对我严刑拷打,我耐不过,供认你是幕后主使。”刘瞎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该怎么办?” “我……”曲游拓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刺杀曲游苫之前,你会将我奉为神明。”刘瞎子淡淡地说道:“刺杀曲游苫之后,你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我早点死。” “我……我……我……”曲游拓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年轻人,听我一言。”刘瞎子缓缓地说道:“你爹爹的策略是正确的,现在的曲游苫,在胭脂林根基深厚,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表现出十成十的忠诚,帮助他干掉那些图谋不轨的人,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这才是正道。” 曲游拓讨个没趣,一脸的泄气,将银票揣回怀中,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没有开口的陈景元,此时走到曲游拓的身边,安抚道:“前辈是见个大场面的人,他老人家的话,句句在理,你一定要谨慎思考。”说着,用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哎呦!”曲游拓好似被马蜂蛰过一般,一把推开陈景元的手,捂着肩膀,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陈景元关切地问道。 曲游拓不语,轻手轻脚地脱掉了外衣,露出身上那个面目狰狞的人脸疮。 陈景元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咂舌道:“我记得,从前见你身上的人脸疮,没这么大。而且,我记得,从前的人脸疮,好像是闭着眼的,为何到了此时,人脸疮怎么睁开了眼睛?” “嘿嘿!”曲游拓干笑两声,开口问道:“师兄,你多久没去寇家庄了?” 陈景元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应该有大半年了吧。这段时间,琐事缠身。把那个叶不念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嘿嘿。”曲游拓又是两声干笑,不冷不热地说道:“师兄可以不想叶不念的事情,我的身上背着一个鬼脸疮,却不能不关注他。师兄,今天晚上有空吗?陪我去寇家庄走一趟,如何?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是吗?”陈景元好奇地问道:“那个地方,是不是变了模样?”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曲游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恐惧。 当天晚上,陈景元换好夜行衣,随着曲游拓来了寇家庄的地界,刚刚来到村口,陈景元抬头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村子上空乌云密布,妖气冲天。乡间小路的两旁,水沟里到处是死尸与白骨,树上吊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乌鸦的数量多如牛毛,落在一具具的尸体上,撕咬着尸肉。 陈景元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人间地狱?” |
第三十章:先生(1) 曲游拓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才半年多的时间,这个地方的变化大不大?” “这是叶不念的手笔吗?”陈景元问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曲游拓淡淡地说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陈景元感慨道。 “这有什么困难的。”曲游拓说道:“第一,释放每个人心底最邪恶的欲望。第二,追求绝对的公平。” “……”陈景元一时无语。 他们两个悄悄地进了寇家庄,只见村子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穿着白袍子的村民,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向村子中心的高台走去。曲游拓打晕了两个村民,抢了两件袍子,与陈景元穿在身上,混在人群中,来到村子中心。 高台之上,立在一个白袍客,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秃顶男人。陈景元揉揉眼睛,定睛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颤抖着声音对身边的曲游拓说道:“这个男人,我认识。” “是吗?”曲游拓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谁?” “他是我的私塾先生。”陈景元说道。 “从前听你说,读书的时候,你没少挨他的戒尺。”曲游拓说道:“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是啊!”陈景元心不在焉地应道:“他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就在此时,高台上的白袍客高声说道:“各位,安静一下。”正是叶不念的声音。 台下的喧哗之声渐渐变小,最终变得一片寂静。 叶不念对着台下说道:“昨日,谁向我陈述冤情。上台来说。” “是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从台下走了上来,立在叶不念的身前。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叶不念问道。 “汤四毛。”少年答道。 叶不念跳起大拇指,随口称赞道:“好名字。汤四毛,我且问你,你要状告得这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要害怕,当众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 汤四毛抹了一把嘴角的鼻涕,指着五花大绑之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狗贼是我的私塾先生,他瞧不起我,他好几次当众羞辱我。” “他是怎么羞辱你的?”叶不念问道。 汤四毛恶狠狠地说道:“有一次,他给我们讲《论语》,我听得无聊,就跟身边的刘二狗聊天,没说几句,他便将一个纸团丢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的脑门之上,当时的我,有些狼狈,全私塾的同窗都哈哈大笑起来。会长,你评评理,两个人同时堂上讲话,他为啥只丢我,不丢刘二狗。” 叶不念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说得没错,的确不公平。” “不公平的事情,还在后面。”汤四毛指着私塾先生说道:“这个狗贼,用纸团丢我也就罢了,他还当众指责我。” “他是如何指责的?”叶不念问道。 汤四毛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个狗贼,高高在上,开口问刘二狗:刘二狗,你爹爹是做什么的? 刘二狗应道:先生,我爹爹是放羊的。 这个狗贼又问我:汤四毛,你爹爹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爹爹是砍柴的。 这个狗贼听了之后,沉着脸对我说道:汤四毛,你懂不懂事,你爹爹辛辛苦苦地砍柴,供你读书,你可对得起他? 我不服气,直接怼回去,刘二狗也说话,你为何只说我一个人? 你猜这个狗贼说什么,他说,汤四毛,你就是个糊涂蛋,你拿着柴刀,刘二狗赶着羊群,两个人同时上山,你们都不干活,凑在一处聊天,一天下来,他的羊群吃饱了,你的柴打了多少? 之后,这个狗贼不由得我分辨,直接把我赶到院子里去罚站了。会长,你评评理,他凭什么瞧不起砍柴的,是不是刘二狗家给他私下送了羊肉,这才对刘二狗的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不念听罢,点了点头,转回身,对准私塾先生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跤,啐了一口,骂道:“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砍柴的也好,放羊的也罢,都是凭力气吃饭,你凭什么根据自己的喜好,分出三六九等来?” 那私塾先生跪在地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汤四毛接着说道:“后来,还有一次,我早晨吃了许多的豆子饭,上课的时候,忍不住放了一个屁。坐在我附近的周济捂着鼻子,用墨块丢我。我很生气,便用墨块丢回去。一来二去,又被这个狗贼发现了,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汤四毛,你可知礼义廉耻?别的同窗都在认真读书,你为何用墨块丢周济,你自己不读书,还要打扰别人读书吗? 我辩解道:先生,他先用墨块丢我的。 周济说道:先生,他放了好几个屁,太臭了,熏得我头昏脑涨。都没办法读书了。 周济的话一说完,全班的同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狗贼指着周济的鼻子,开口说道:你给你爹争口气,就算你爹有本事,你如此的不堪,万贯家财也有败光的时候。 之后,他又指着我的鼻子说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你爹爹是打柴的,你将来也要随着你爹爹去打柴,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周济丢你,你就丢他。他老子跑漕帮的,一年赚上百两银子,你爹一辈子赚的钱,也不如他爹一年赚得钱多。他荒废光阴,你也荒废光阴,不如别读书了,给你老子省些钱财,明日跟着他上山打柴去吧。” “这个人说话如此的刻薄吗?”叶不念怒道。 “会长,你说气不气?”汤四毛气呼呼地说道:“我犯了错,你责罚我也就是了,为何要带上我的爹爹?这样的私塾先生,该不该一刀杀了?” |
第三十章:先生(2) 叶不念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慢慢踱到私塾先生的身前,不住地冷笑,他低头瞧那先生,见他面如死灰,低头等死。不似从前的囚徒那样畏惧死亡。 叶不念的心中有些许的不爽,他抬头瞧瞧天上的月亮,距离天明还要好一段光景。于是,决定再戏耍一番。他一伸手,扯掉了私塾先生嘴上的布条,对他说道:“你这个先生,性子冰冷。别的先生教育自己的学生,都会谨言慎行,你倒好,不但羞辱自己的学生,连学生的父辈一并羞辱。你是何居心?” 那先生抬起头,望了一眼叶不念,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叶不念用手中的刀,抵在他的脸颊之上,冷笑着说道:“怎么,自知理亏了吧。说不出话来了?” “我且问你,对牛弹琴是牛的错吗?”那先生忽然间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叶不念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私塾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先生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缓缓地说道:“这个世上,有许多的人才疏学浅,道德败坏,妄为人师。同样的道理,这个世上,有些人,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圣人也说,有些学生,朽木不可雕也。” “死到临头,你还敢如此放肆。”叶不念有些兴奋地说道:“你的意思,汤四毛不配做你的学生吗?” “不可教化之徒。”私塾先生咬咬牙说道。 “既然不可教化,你为何要收他做学生?”叶不念反问道。 私塾先生说道:“前者,汤四毛的爹爹汤三毛扛着两担柴,提着一口袋野山蘑,来到我的私塾。对我说,他因为不识字,被附近村落的一个员外欺骗,白白给人家干了两个月的苦力,到头来,一文钱的工钱也没拿到。他去告官,那个员外拿出汤三毛按了红手印的契约。县太爷看过契约,判汤三毛败诉。汤三毛由此得出一个教训,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 当时的我,没有多想,便将汤四毛留下了,但是,只教了一日,我就发现,这个孩子,我是教不会的,短短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十二个字,我教了他几十遍,硬是记不住。 我要汤三毛把他的儿子领走。汤三毛苦苦地哀求,对我说,只要他的儿子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得懂员外的契约就行。 我拗不过他爹爹,这才勉强收下了他。” 一旁的汤四毛听了先生的话,登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狗贼,满口胡说八道。我爹爹每个月付给你一百文钱的学费,你就应该耐心地教我,直到我会了为止。” “孩子,你可知道,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件金首饰,一亩田地,一间房屋,都是难得的奢侈品,可能需要辛辛苦苦地劳作多年,才能踮着脚得到。”私塾先生语重心长地说道:“古语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在学堂上见到的每一本书,都是古代先贤一生的思想结晶,是千里难寻的人间奢侈品。你用极短的光阴,获得先贤沉淀几十年的智慧,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要刻苦,要虔诚,才能有所得。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天资极差,读书又不用功。神仙也教不会你!” “你真是胡说八道。”汤四毛怒不可遏,指着私塾先生的鼻子骂道:“那一日,我对《论语》有不明白的地方。去向你请教,你为何不理我?是不是嫌弃我穷?” 私塾先生答道:“你问我为何不理你?你把书往我的面前一丢,耿着脖子,抖着腿,漫不经心地问我,嘿,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理你?” 汤四毛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太祖爷都说了,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你个臭私塾先生,比娼妓的排名还要低,有什么资格摆谱?” 私塾先生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听说过‘程门立雪’的故事吗?宋朝的杨时去向程颐请教问题,程颐正在睡觉,杨时就立在门外耐心等待。后来天降大雪,等程颐在梦中醒来,发现杨时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已经变成了雪人,大为感动,便将自己的学问倾囊而授。留下一段千古佳话。‘求学’是什么意思?求学不是师长、父母求着你来学习,而是你求着老师给你传道授业解惑。” 汤四毛啐了一口唾沫,不以为然地说道:“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嫌贫爱富。我且问你,每一日,太阳一落山,你便给我们放学,却将李财主的儿子——李斌单独留下,指导他一个人读书,写文章。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李财主一个月多给你二两银子,你这个见钱眼开的狗贼,为了钱,偷偷地给李斌开小灶——这太不公平了。” “我且问你。”私塾先生说道:“羊肉与猪肉,哪个昂贵?” “当然是羊肉。”汤四毛应道。 “我再问你。”私塾先生又说:“有人出五百文钱让你上山采蘑菇,还有人出一百文让你上山打柴,你选择哪一个?” “当然是选择采蘑菇。”汤四毛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我傻吗?当然是做钱多的那个生意。” 私塾先生说道:“既然你知道不同货物有不同的价钱,既然你会选择钱多的那个营生,我一个比娼妓还要卑贱的私塾先生,为何不能靠自己的手艺赚些银钱?你去餐馆,二十文钱一碗素面,五十文钱一碗牛肉面,你拿二十文钱能不能买到牛肉面?同样的道理,你交一百文的学费,人家交二两银子的学费,若是两个人学一样的知识,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你……你……你满嘴的歪理!”汤四毛飞起一脚,将私塾先生踢出六尺多远。先生“扑通”一声,摔在高台之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
第三十章:先生(3) 汤四毛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冲过去,对准地上的私塾先生,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抓住他的衣领,反正地打他耳光,私塾先生挨了二十多个嘴巴之后,双颊变得红肿,鲜血顺着嘴角,不住地往下流淌。 “小兄弟,消消气。”叶不念走到汤四毛的身边,不住地安慰道。 “气死我了。”汤四毛气喘吁吁地说道:“想起这个狗贼平日里的做派,我便觉得恶心。有钱人的孩子,有不懂的问题请教他,他一脸讨好的笑容,不厌其烦地给人家解答,像我这样穷人家的孩子,遇到不懂的问题,向他请教,这个狗贼,一脸的不耐烦,好似我欠他八吊钱似的。” 私塾先生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吐出两口鲜血,一颗槽牙,叹了一口气,开口对汤四毛说道:“我的学生,大体上分为三类,一类是像你这样的赤贫家孩子,最是可怜,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所以,读书对于你们来说是镜中花,是水中月。你们先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吧,读书这个事情,强求不得。第二类,是像周济那样的孩子,父辈一夜暴富,日子忽然间就好过了,这一类人初尝金钱带来的快乐,有些飘飘然,子孙后代如果能读书修德,就能避免一夜返贫的悲惨命运。第三类是像李斌那样的孩子,家族已经富足了好几代,家境殷实,谨言慎行,对我这样的私塾先生,极其恭敬,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学而优则仕,大多是从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人分三六九等,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起点也是不同的,常言道,贵族要修三世,第一代,要有钱,衣食无忧。第二代,要读书,增长见识,第三代,要修身,厚德载物。” “一派胡言。”叶不念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抓住私塾先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是妖言或众,你这是蛊或人心。”说罢,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私塾先生的心窝捅了过去。 那先生把眼一闭,等待死亡的到来。只听“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金属坠地的声音。 那先生又把眼睛睁开了,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袍客,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鱼肠剑,一下斩断了叶不念手中的匕首。 叶不念望着自己手中的半截匕首,微微一愣,又望了望那白袍客手中的鱼肠剑。脸上渐渐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开口说道:“妹夫,许久不见,你怎么有空来我的地盘?” 那白袍客扯去头上的罩子,丢在地上,正是陈景元。陈景元手握鱼肠剑,一言不发,只是十分警觉地注视着叶不念。他缓缓地退到私塾先生的身边,手起剑落,斩断绳子,压低声音说道:“先生,趴到景元身上来,学生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景元?”私塾先生大吃一惊。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冲出去再说。”陈景元催促道。 那私塾先生赶忙爬上了陈景元的后背。 叶不念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陈景元,你疯了吧,你也不瞧一瞧,台下有多少我的信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以为你是常山赵子龙吗?” 陈景元望了一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冷笑道:“一群乌合之众,只会冷眼旁观,只会欺凌弱小,遇到危险,一触即溃。”说罢,背着私塾先生纵身跳下了高台。 陈景元回过头,对台上的叶不念说道:“窝着小小的寇家庄,算什么本事?你敢不敢来追我?” 叶不念听了陈景元的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个瞎子也随你来了?” “来没来,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陈景元冷笑着说道。 “我才不上你的当。”叶不念立在高台之上,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台下上千的白袍客喊道:“弟兄们,别让这个人活着离开寇家庄,将他乱刃分尸。” |
第三十章:先生(4) 台下的白袍客听了叶不念的话,纷纷抄起木棒、镰刀之类,将陈景元团团围住。 陈景元面无惧色,背上背着私塾先生,用一根长布条拴住他的腰,手握鱼肠剑,好一阵厮杀。那些白袍客本是一群乌合之众,原本以为陈景元孤身一人,人单力薄,他们仗着人多,可以轻易打倒。谁知这个人实在是骁勇,手中鱼肠剑是把利刃,眨眼之间,已经砍翻了四五个人。 一众白袍客见此情形,心中开始权衡利弊,捉住这个人,没什么好处,放走这个人,没什么坏处。于是,他们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嘴里不住地高声吆喝,却离得远远的,无人上前。 陈景元也不恋战,一路狂奔,眨眼间已经冲杀到村口,眼见着就要冲了出去。 高台上的叶不念见此情形,气得直跺脚,高声喊道:“谁捉住这个人,重重有赏。” 众白袍客听闻此言,大喜,手持兵器,又一次冲了上来,将陈景元团团围着。 这一次,陈景元明显感觉到了压力,此时的白袍客个个凶狠。眨眼之间,陈景元的小腹上已经挨了两脚,肩头上挨了两棒子,有些难以招架,体力也渐渐不支。眼见着就要被俘。 就在这紧要关头,寇家庄的村子东边忽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十间民房陷入火海之中。围困陈景元的一众白袍客见此情形,登时变得慌乱,无心恋战,朝着村子东边的方向,飞奔而去,救火保家。 “干得好。”陈景元大喜,这是他与曲游拓事先预定好的事情,他上台救人,曲游拓跑到村东放火,吸引注意。 陈景元趁乱,继续向村口奔去。 台上的叶不念将眼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从高台的一角取来一只硬弓,三只雕翎箭,瞄准陈景元的背影,射出三只雕翎箭,两名附近的白袍客应声倒地,气绝身亡,陈景元却像兔子一般,一溜烟地逃出了寇家庄。气得叶不念将手中硬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陈景元背着私塾先生一路狂奔,丝毫不敢停歇。 “景元,我真没想到,你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于危难之中。”背上的私塾先生十分感慨地说道:“你读书的时候,我没少惩罚你。” 陈景元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教不严,师之惰。先生对我严格,那是为景元的前程着想。只是当时的我顽劣愚钝,这才辜负了先生的一片苦心。” “唉,我一生传道授业,自以为通透智慧,没想到,末了末了,被自己最不看好的学生,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私塾先生垂泪道:“从前的我,太看中学生的出身与天资,却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人品与德行。” “天大地大,没人能看透全貌,只是不断提高自己的认知罢了。”陈景元随口说道。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私塾先生无比凄凉地说道:“古人诚不欺我。”说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之后,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陈景元十分的惊诧,放缓脚步,停了下来,解开身上的带子,将背上的私塾先生放了下来,定睛一瞧,却见先生的背上,插着一根黑乎乎的雕翎箭。 陈景元茫然地立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瘫软在地,许久爬不起来。 |
第三十章:先生(5) 陈景元将私塾先生的尸体背回了望舒县城,他不知该如何与先生的家人交待这件事情,只好将尸体平放在私塾的大门口,敲了敲门,悄然而去。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再去私塾门口,只见门前的街道上已经搭好了灵棚,先生的老婆带着四个孩子,披麻戴孝跪在草席之上,哭得死去活来。 灵棚之前,立着一群十多岁的孩童,手里提着书盒,瞧模样,应该是在这里读书的学生。 五六个学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陈景元凑到那些孩童的身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其中一个孩子问身边的伙伴:“李斌,先生没了,你怎么办?” 那个叫李斌的富家公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先生偏偏在这个时候没了,真是晦气,回去问问我爹爹,去哪里再寻个好学问的先生,替我辅导功课。”说罢,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孩子又问身边的另一个伙伴:“刘二狗,先生死了,你何去何从?回家帮你爹爹放羊吗?” 那个刘二狗说道:“一会儿,我去找师娘,退半个月的学费,然后找个餐馆,好好吃一顿。混个三五日,再跟我爹爹说这个事。” “先生都死了,他的老婆孩子算是孤儿寡母。”那孩子有些鄙视地说道:“你不随份子也就罢了,还想着讨回半个月的学费?你是不是人?” 刘二狗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爹爹给他一个月的学费,他只教了我半个月,然后就死了,为何不退学费?周济,你跟我一起吗?退了钱,好好吃一顿。” 那周济摇摇头,开口说道:“这种丢人的事情,我是没办法做出来的。你自己去吧。” “那……你跟你爹爹说先生死的事情吗?”刘二狗问道。 周济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开口说道:“先不说,我要去茶馆,把《大明英烈》的评书听完之后,再告诉我爹爹,不然的话,他又会给我寻一个新的私塾,烦也烦死了。” 之后,两个孩子分道扬镳,刘二狗走进灵棚向昔日的师娘讨要学费,周济一蹦一跳地奔向附近的茶馆。 陈景元立在私塾前,轻轻抚摸长满藓苔的墙壁。一桩桩往事涌上心头。 自己入学的第一日,先生将一趟崭新的笔墨纸砚送到他的手中,自己伸出右手去接。先生的脸微微一沉,开口说道:“景元,你要记住,长辈送你礼物的时候,你要伸双手去接。然后行礼作为答谢。” “我知道了,先生。”陈景元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接过先生手中的礼物,对着先生深施一礼。 到了今日,陈景元还记得先生当时的表情,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孺子可教也。” 陈景元刚开始练习写毛笔字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写不好,有些心焦。先生背着手,立在他的身后,看了一阵,用手扶着陈景元的手,一边教他用笔,一边开口说道:“读书写字,一定要平心静气,切不可心浮气躁。景元,你看这六个字,‘玉不琢,不成器’,讲得就是你们这群十多岁的孩童,要想有所成,一定要懂得付出。常言道:没有状元的师父,却有状元的徒弟。先生这辈子,到头来,只是一个小县城的私塾先生,你们却不一样。你们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佛家讲慧根,一个‘根’字,智慧无穷,将来有一日,长成一株小草,还是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全靠你们自己的造化。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刻苦,先生希望你有一日鹏程万里,有一日惠泽苍生。” 当时的陈景元被先生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使劲地点了点头。 先生用手轻轻抚摸陈景元的头,之后,背着手走开了,又去指导别的学生。 陈景元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望着灵棚中黑漆漆的棺材,一股悲凉之情从心底升起,他走进灵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泪道:“先生,您走了,做学生的,再想读书,去向谁请教?”说罢,掩面大哭。 |
第三十一章:对策(1) 三日之后,陈景元眼见着先生入土为安,这才脱下身上的孝袍,回到陈记药铺。 刘瞎子手中捧着竹竿,坐在药铺的门前,侧耳听见陈景元的脚步,站起身,开口说道:“贵人,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前辈,进屋说话吧。”陈景元搀扶着刘瞎子,进了药铺,来到后堂。 “贵人,事态发展到今日这般田地,瞎子难辞其咎。”刘瞎子开口说道。 “唉……”陈景元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当初,应该当机立断,杀了叶不念,就会省去许许多多的麻烦。” “是啊!”刘瞎子点点头,附和道:“当初的我,还是手软了。这半年,又被笑如牵扯了大量的精力。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变得如此势大。” “前辈,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陈景元眉头紧锁,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明白?”刘瞎子反问道。 “叶不念每一夜聚集了一大批的信徒,当着他们的面滥杀。为了什么呢?”陈景元问道:“每个人的行为,都有其内在的功利性。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是看不明白。这样做,他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刘瞎子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贵人,你可知道,人性中藏着太多的残忍。几万年前的人类,不是靠种田纺织为生,而是走出山洞,与捕鱼狩猎。取兽皮,吃兽肉。 你看那些县城里的小孩子,他们在街上玩耍,遇到野猫,野狗,有的孩子对这些小动物很好,有些孩子会用鞭炮丢它们,会用各式各样的方法疟待它们,没有人教他们这样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什么?这是天性。骨子里流淌着凶残的血液。你想过没有,这些小时候欺负小动物的人,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每一个王朝,都有自己的法度,都有自己的秩序。可是,人群中,总有一些人目无法度,整日里寻思着如何破坏秩序。这种人,最终的结局会被送进监狱,或是推上断头台。 每一次县衙门的刽子手在菜市口,砍人的脑袋,那是一件十分血型的事情。按理说,人们应该敬而远之对不对?可是,哪一次不是人山人海,把个菜市口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哪一个的脸上,不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这是什么?这也是天性。 贵人,你想过没有,为何叶不念会选择寇家庄作为他的巢穴?” “为何?”陈景元眉头紧锁,开口说道:“请前辈赐教。” “寇家庄九成的庄民都是猎户,天性凶残,他们平时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射杀猎物,剥皮抽筋。”刘瞎子开口说道:“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九成的庄民都是穷困潦倒。这些人平日里,总是受别人的鄙视与白眼。性子不免偏激。 望舒县的县衙之中,不可能给这些人开口说话的权利。但是,叶不念给了他们上台的机会,这个时候,他们心中积蓄已久的不满会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因此出身底层,因为没读过书,因为平日里受尽白眼,所以,一旦给他们机会,说出什么样偏激、狭隘的言语也在情理之中。这些人看着台上的人被杀,内心澎湃不已,这与那些疟猫,疟狗的孩童,其实是同一个心理状态。 叶不念给了他们发泄心中不满的机会,他们对叶不念的的话自然言听计从。一旦有一日,叶不念对这些人说,我们杀进望舒县城吧。这些猎人骨子里的凶残本性,就会暴露出来,于是,他们真的就会举起刀枪,义无反顾地杀进望舒县城。” 陈景元咂舌道:“好歹毒的叶不念!” |
第三十一章:对策(2) “接下来,贵人有什么打算吗?”刘瞎子问道。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单凭我一己之力,是没办法与叶不念抗衡的。”陈景元忧心忡忡地说道:“上一次,替半衣师叔报仇,围攻城隍庙,乃是从胭脂林的曲游苫手中借了几千狐兵,这才得偿所愿。但是,从后来的情形来看,曲游苫对城隍庙早有觊觎,城隍庙一倒,寿安堂便立了起来。这一次,再向曲游苫借兵,估计他是不会借给我的。” “贵人说得没错。”刘瞎子说道:“曲游苫与叶不念本无交集,要想让他们两个相斗,只怕不会太容易。” “前辈。”陈景元开口说道:“能不能劳烦您回一趟阴司,向蒋判诉说这里的危机情况。向他借几千鬼兵,平定寇家庄?”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那样做。”刘瞎子开口说道。 “为何?”陈景元一脸的愕然。 “那样的话,事态就会升级。”刘瞎子说道:“蒋判派我来,自然是希望我把这件事处理得当。” “那前辈的意思,该怎么做?”陈景元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也罢,今夜三更,我便去一趟寇家庄,取了叶不念的首级,将这件事就此了结。”刘瞎子咬咬牙说道。 说话间,花一村从前堂奔了过来,脸色有些慌张,瞧见陈景元两个,开口说道:“前面,来了一个人。” “谁?”陈景元问道:“至于如此慌张吗?” 花一村说道:“那个人,说是瞎子的师兄。” “李望月?”陈景元一脸的惊愕,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会来?” 刘瞎子站起身,摸索着向前走,嘴里说道:“走,去瞧一瞧他来这里,是什么意图。” 陈景元等人来到前堂,却见光头寇六抱着肩膀,端坐在太师椅上。 “师兄,您怎么来了?”刘瞎子开口问道。 “来瞧一瞧师弟。”寇六嘿嘿地一笑,扭头对陈景元说道:“顺便来见一见陈掌柜。” “见我做什么?”陈景元没好气地问道。 寇六说道:“我家会长让我对你说,前者私塾先生的事情,十分的抱歉,他不知道,那是你的授业恩师。” “哼!”陈景元把头扭到一旁,不理寇六。 寇六也不在意,站起身,开口说道:“师弟,我进城的时候,路过施家当铺,瞧见前堂坐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娃,挺好,挺好。”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瞎子呆若木鸡,立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花一村望着寇六远去的背影,开口问道:“瞎子,你师哥是要打笑如的主意吗?不行的话,把她接到药铺里来吧,也好有个照应。” 刘瞎子摇摇头,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师兄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叶不念在寇家庄,笑如母女在望舒县城,叶不念的性命不受威胁,笑如母女便会安好。一旦叶不念出了状况……唉……”刘瞎子忍不住一声长叹。 |
第三十一章:对策(3) 陈景元见刘瞎子一脸犹豫不决的模样,心知他自从有了外孙女之后,多了几分牵挂,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了。 他也不想强迫刘瞎子做什么事,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一个人走到药铺的前堂,趴着柜台之上,忍不住长吁短叹。 花一村端着一碗茶,用胳膊肘撑住柜台,歪着身子,立在陈景元的身边,开口说道:“你发愁什么?” “叶不念已经变成危害一方的妖孽,我要想办法除掉他,但是,自己的实力,相差太悬殊。”陈景元忧心忡忡地说道:“到底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觉得从这件事上,你在自寻烦恼。”花一村端起茶碗,“滋溜溜”喝了一口茶水。 “怎么个自寻烦恼?”陈景元反问道。 花一村说道:“当初,那个黄如英与曲游拓他们两个的身上长了人脸疮,求着你一起下阴司,与那个蒋判达成了协议。其实,这件事诉求最大的反而不是你。你一没病,二没灾,娶了女神安安,新婚燕尔,何等的逍遥快活?蒋判派了瞎子来给你做帮手,但是,你瞧瞧他,一脸的瞻前顾后,哪还有个杀手的模样。黄如英不着急,曲游拓不操心,刘瞎子态度消极,反倒是你,在这里一脸的苦大仇深。是不是自寻烦恼?” 陈景元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花一村,把个花狐狸瞅得直发毛。 “你要做什么?”花一村一脸戒备地问道。 陈景元叹了一口气,脸色的表情略舒缓一些,他抬头望着天花板,开口说道:“我想起几年前的一桩往事。那个时候,我才十六七岁,正月里,父亲派我去城外的高家庄走亲戚。高家庄那个地方,当地的村民以做各种酱菜为副业。进了村子之后,鼻子闻到的,都是鸡粪的味道。即便是冬天,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就问那个亲戚,村子里家家户户屯这么多的鸡粪做什么?亲戚告诉我,冬天里,把酱菜坛子埋在鸡粪里,即能保温,又起到发酵的作用,第二年开春,用不了多久,酱菜发酵好了,就能上市卖钱了。 中午吃完饭,我起身告辞,亲戚捧出一小坛什锦酱菜,让我带回去给父母吃。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的都是鸡粪,便犹豫了一下,那亲戚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孩子,放心吧,这是腌给自家人的酱菜,制作过程十分的卫生,也没有埋进鸡粪堆。鸡粪堆里的那些酱菜,只会卖给不知情的城里人。 当时,我碍于情面,便收下了。但是,从那天起,我没再吃过一次酱菜。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碰这个东西了。谁知道,与叶大小姐成亲之后,这才发现,她与丫鬟水仙,顿顿离不开高家庄出产的酱菜。我跟她们说了自己在高家庄的见闻。你猜,叶大小姐怎么说?” “她怎么说?”花一村追问道。 “她说,眼不见为净。”陈景元说道:“然后,每天吃得津津有味。当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花一村问道。 陈景元说道:“这个世道,腌酱菜的,不敢吃自己卖给别人的酱菜,开饭馆的,不敢吃自己卖给别人的酒菜,盖房子的,不敢住自己给别人建的房子。到头来,其实谁都跑不了。叶不念穿着白袍立在高台之上,肆无忌惮地杀人,我觉得那个事情与我无关,可是,有一日,我的私塾先生便死在了他的手中。难道说,这便是终点吗?远远不是,将来有一日,他形成了气候,我的父母,我的妻子,我的朋友,都住在这巴掌大的望舒县城,那个时候,又有谁,能逃过他的魔掌呢?” “你的意思,我与那叶不念无冤无仇,有一日,他也会把我一刀杀了吗?”花一村十分震惊陈景元的观点。 “你……又有什么与众不同呢?”陈景元面色木然地问道。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花一村的脸色,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我去拜会一下黄如英吧。”陈景元说道:“瞧瞧这一段时间,她有没有想出对付叶不念的办法,毕竟,那个魔头是由她从小抚养长大的。” |
第三十一章:对策(4) 陈景元去附近的点心铺,买了些什锦糕点,攒了一个礼盒,拎在手中,寻到黄如英的家中。与守门的家奴通报了姓名。那家奴将安置在门房等候,自己进去通报,片刻之后,家奴回到门房,对陈景元说道:“陈掌柜,我家主人有请。” “多谢。”陈景元对着家奴拱了拱手,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宅。 “景元,好久不见。”黄如英背着手,立在门口,一脸的笑容。 陈景元对着黄如英深施一礼,开口说道:“前辈,许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黄如英笑了笑,有些沧桑地说道:“你看,我的气色如何?” 陈景元听了黄如英的话,忍不住抬起头,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黄如英了,印象中,这位昔日黄大仙庙的女庙主,是一位飒爽英姿的女中豪杰,声音洪亮,行事如风。可是,今日再看,头发竟然斑白了大半,脸色蜡黄,十分的病态,腰板儿不似从前那般挺拔,有些佝偻。跟五六十岁的普通老妇,已无大的区别。 “这一年多的时间,前辈都经历了什么?”陈景元忍不住脱口而出。 “唉!”黄如英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人生在世,谁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四个字。年纪越长,越能体验这个‘病’字的威力。” “……”陈景元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进屋吧,别站在这里说话了。”黄如英拉着陈景元的手腕,领着他进了屋。 两人分宾主落座,陈景元将手中的礼盒奉上,黄如英欣然接受。 仆人献茶,陈景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地说道:“前辈,您身上的人脸疮,怎么样了?” “早就痊愈了。”黄如英淡淡地说道。 “痊愈了?”陈景元微微一愣,好奇地问道:“如何痊愈的?” “我儿不念,帮我治好的。”黄如英答道。 “喔,叶不念是前辈从小带大的。”陈景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自然不会对前辈的痛苦袖手旁观。” “你说得没错。”黄如英说道。 “前辈的人脸疮除了。”陈景元吞吞吐吐地说道:“曲游拓的人脸疮该怎么办?” “现在的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黄如英对着陈景元报以抱歉的微笑,开口说道:“我是叶不念的养母,我的黄大仙庙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太多的价值。所以,不必再受人脸疮的折磨。曲游拓是曲阳的独子,寿安堂的少堂主。叶不念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个……我爱莫能助。” “前辈,您可知,叶不念在寇家庄的所作所为吗?”陈景元问道。 “略有耳闻。”黄如英一脸漠然地答道。 “他每天晚上,杀一个人,保守估计,现在他的手下,有三四千人的信徒,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陈景元正色说道:“若是不能有效阻止,只怕将来,望舒县会有一场大的祸事。” “景元,我且问你,当初,若是你们留下叶文青的性命。现在的叶不念,会变成这个样子吗?”黄如英忽然间说道。 “……”陈景元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黄如英对叶不念的立场好似发生了改变。 “一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的关爱,寄人篱下。他的内心深处,一定很痛苦吧。”黄如英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地说道:“后来,母亲过世,他的那个混账爹爹终于现身了,不念从抵触到接受,一定又一次经历了痛苦。刚过了几天叶家大少爷的舒心日子,你们便带着胭脂林的狐兵,围了他爹的城隍庙,他那个混账爹爹,就死在了他的面前。景元,你想过没有,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早早体验了父母双亡的痛苦,体验了一次又一次的幻灭。经历了这样的人生轨迹,他变成什么诡异的模样,我都能理解。” “……”陈景元一时无语。 “叶不念有今天,他的爹爹叶文青有责任,我这个做养母的有责任。即便是你,也是有一定的责任。”黄如英一脸痛苦地说道:“我这个做养母的,时常在反省,若是当初,多给他一点温暖与关爱,他会不会走上今日这条路?有时候,我在想,每一个走上斜路的人,真的是他自愿选择这条道路吗?” “前辈,您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了这般不同寻常的见解?”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黄如英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
第三十一章:对策(5) “晚辈十分的好奇。”陈景元说道。 “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与不念见过数次面。”黄如英说道:“一则,这个孩子是我从小抚养成人的,我心中对他十分的挂念,二则,我身上的人脸疮,症状越来越明显。我也想这个事情,早一点解决。” “如此说来,前辈对叶不念的所作所为,一定了如指掌喽。”陈景元略带情绪地问道。 “那是自然。”黄如英一脸的平和,开口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孩子每天晚上杀一个人,非常地震惊,心中便萌生了替天行道,大义灭亲的想法。后来,待我与不念深入地沟通之后,我开始慢慢地理解他了。” “……”陈景元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黄如英继续说道:“我第一次去寇家庄,不念那孩子将一个中年男人五花大绑,送上了高台,那个男人是个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已经娶妻生子,后来,考取了功名,被一位大户人家的员外相中,想把自己的独生爱女许配与他。那个读书人见利忘义,便抛妻弃子,迎娶了富家小姐。这个读书人的前妻心中不忿,求到不念的门下。于是,不念便派出手下人,将这个负心人捉到了寇家庄。 我问不念:孩子,你想如何处置这个人,难不成要取他的性命吧? 不念望着我,开口说道:干妈,您说,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像不像我那负心的爹爹。 这一句话,把我呛的无话可说。但是,我不死心,仍然想救那个人的性命。便开口说道:即便是抛妻弃子,也罪不至死。 不念听了我的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干妈,《铡美案》中的陈世美,也是抛妻弃子,为何到头来会被包黑炭用龙头铡铡了脑袋? 我说:陈世美不光抛妻弃子,他还派韩琪要杀妻灭子。 不念摇摇头,开口说道:但是,韩琪最终没有下手,只是杀人未遂。 我说,你这孩子,满嘴歪理。 不念说道:干妈,你可知《铡美案》为何在民间流行了几百年,还长盛不衰? 我问:为何? 不念说: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陈世美那样见利忘义的人,永远不会得到法度的惩罚。韩琪那样的重情重义之人,永远做不成大人物的心腹。秦香莲那样无依无靠的人,永远不可能受到法度的眷顾。人们只能在戏台之上,才能看到那些道德败坏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在现实生活中,道德败坏之人总能做法度的漏网之鱼。 我说:孩子,你才多大?为何对世界如此的悲观? 不念说:干妈,孩儿请教您一个问题。永乐大帝朱棣的生母是谁? 我说:正史中,都说永乐大帝是马皇后的儿子,野史中,有人说,太祖爷攻打大都时,俘虏了元顺帝的妃子,据为己有,之后,这个妃子生下了朱棣,人们都是,朱棣一生戎马,喜欢御驾亲征,就是因为血管里流淌着蒙古人的血统。 不念说:我更倾向于相信朱棣是蒙古妃子所生,他篡位之后,将史书改得乱七八糟。为了证明自己继承皇位的合法性,他故意将自己的生母身份掩盖,把自己说成是马皇后的亲生儿子——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抛弃。这个世界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 说罢,手起刀落,砍掉了那个负心书生的脑袋。”说到此处,黄如英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后来呢?”陈景元问道。 “第二日,我不死心,又去了寇家庄。”黄如英说道:“那一天半夜,不念绑了一个中年商贩。我问不念:这个人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不念说:这个人是开杂货店的,在他的隔壁,有一家新开的杂货店,生意兴隆,这个人气不过,半夜三更,一把火烧了隔壁的杂货店,还设了一个局,将那家杂货店老板的哥哥送进了县衙大牢,最终,死在了里面。 我听了不念的话,心中一下子想起了叶文青烧了我的庙,设局害我哥哥的往事。 后来,我没有出手阻拦,那个中年商人被杀死在高台之上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
第三十一章:对策(6) “唉……”陈景元长叹一声,眼望着黄如英,什么都没有说。 黄如英看透了陈景元的心思,忙开口说道:“那时候的我,仍然觉得不念的行为过于偏激。我对他说:民间的纠葛还是应该交给官府,你不能将惩恶扬善的权力攥到自己的手中。 不念笑道:干妈,你可知道,制定规则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弱者,维护公平,保持朝代的持久。可是,钱规则的出现,最先淘汰的都是弱者。 干妈,您读过《水浒传》吧,里面的潘金莲与西门庆,勾结王婆,害死了亲夫武大。武二郎出公差回到阳谷县,听闻哥哥被害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手刃仇人吗?不不不,他搜集证据,寻找证人,去官府请求县太爷断案。可是,那个狗官收了西门庆的银子,并不受理武二郎的案子,这才有了武二郎的亲自出手。 前一段,望舒县出了一桩案子,一个人借给朋友二两银子,那朋友口头承诺,半年还清,可是,过了两年,这二两银子,硬是不还。那个人着急用钱,便去告官,可是,当初没有写欠条,欠钱之人死活不承认,县太爷也没办法断案,最终不了了之。腊月二十八,那人又去讨债,跪在欠钱之人的门前,哀求还钱,说是要给孩子看病。但是,欠钱之人硬是一个铜钱都没有给他。结果大年三十这一日,那个人拿着一把刀,闯进欠钱之人的家中,将他的父母,老婆,连同两个弱冠小儿一并杀死。之后,挥刀自尽。后来,官府的差役去了命案现场,从那欠钱之人的家中,寻出了八九十两银子的家财。偌大的一座望舒县,家产上百两银子的人家有多少?这样的富裕家庭,竟然为了二两银子,被灭了全家,谁之过? 干妈,这个世上,总有一些道德败坏之人,钻法度的空子,坏事做尽,到头来也不会受一点惩处。” 说到此处,黄如英顿了顿,开口问道:“景元,你说,不念的话,有道理吗?若是没道理,该如何反驳呢?当时的我,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了。” “……”陈景元沉默不语。 黄如英继续说道:“我说,不念我儿,你这般滥杀,总有一天,会被县太爷捉进大牢。即便是你手眼通天,逃过县太爷的惩处,可是,你的身上,背了太多的杀孽,到头来,不怕遭报应吗?” “叶不念怎么说?”陈景元问道。 黄如英说道:“当时,不念说道:干妈,佛家讲慈悲,戒杀,可是,每一日,死在屠刀之下的牛羊猪狗可少?那些每一日吃肉的俗人,可因为吃肉,受到了报应?那些每日宰牛杀羊的屠户可受到报应?你让俗人放弃吃肉,吃素就不会遭报应?你让屠户放下屠刀,他如何养家糊口?每个人,选得每一条人生道路,都是这个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自认为性价比最高的一条道路。” 黄如英顿了顿,继续说道:“景元,我没办法说服不念,我总觉得,我再跟他多聊几次,也会变成他的信徒。后来,不念帮我治好了身上的人脸疮。我便离开了寇家庄,回到望舒县。没过多久,我大病了一场,痊愈之后,有些事,我想通了,有些人,我看淡了。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没有人能看清楚全貌,眼光所致,得到的仅仅是一种观点。我与不念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的手中,有些余财,衣食无忧。我眼中的世界,平和安逸。那些生活在寇家庄的百姓,他们眼中的世界,应该充满了艰难险阻。他们一生处在被欺辱的边缘,他们将不念奉为神明,其实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 ”陈景元默默无语。 “景元,我知道今日你来,是什么用意。”黄如英说道:“但是,我不认为不念的所作所为是大奸大恶,所以,你的诉求,我爱莫能助。你还是另觅出路吧。” |
第三十二章:幽魂(1) 陈景元从黄如英的宅子里出来,茫然地走在青石路上,有些失魂落魄。 在他的判断中,不久的将来,叶不念一定会在望舒县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可是,为何就没有人在意这个事情呢? 他不想去药铺,不想见刘瞎子,不想见花一村。径直回到了家。用手推门,院门紧闭,拍打门环,立在门前等了一阵,丫鬟水仙打开了院门,瞧见陈景元,调侃道:“主家,今日回来得这般早,难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瞧瞧你,头顶都快秃了,凡事悠着点吧。” “水仙,你说谁是老虎?你说谁的头顶快秃了?”院子里传来叶攸安的声音。 水仙吓得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嘀咕道:“这只母老虎的耳朵,为啥这般好使?” 陈景元不想与水仙说话,侧身绕过了她,低着头向屋中走去。 叶攸安从里面迎了出来,好奇地问道:“夫君,今日为何回来得这般早?” 陈景元不语,继续向屋中走。 叶攸安察言观色,见夫君一脸的愁容,没有说话的欲望,不敢多言。帮他脱掉了外套。 陈景元进了屋,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进入了梦乡。 叶不念帮他盖好了被子,放下床帘,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从外面关好了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景元从睡梦中醒来,从床榻上坐起来,向窗外望去,天色已经大黑。 “安儿。”陈景元喊了一声。 屋门被推开,叶攸安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口说道:“夫君,睡醒了?” “嗯,睡醒了。”陈景元随口说道。 “饿了吗?”叶攸安问道。 “有点。”陈景元揉了揉肚子。 “水仙,上饭。”叶攸安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来了。”眨眼之间,水仙从外面拎进来一个食盒,放在饭桌之上,打开,从里面端出四个小菜,一壶烧酒,摆在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愁眉不展,一言不发。 叶攸安端起酒壶,给陈景元满了一杯酒,陈景元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娘子,陪我喝两杯吧。”陈景元望向叶攸安。 “水仙,再取一只酒盅来。”叶攸安对丫鬟说道。 “遵命。”水仙转身离开,去厨房又取来一只酒盅。 夫妻对饮,叶攸安开口问道:“夫君,还在为寇家庄事情烦恼吗?” “官府的态度,民不告,官不究。”陈景元说道:“那个地方死了那么多的人,县太爷竟然不闻不问,等他出兵的时候,只怕事态已经不可收拾了。” “寿安堂算是望舒县的灵界领袖。”叶攸安说道:“寇家庄的势力越来越大,曲阳便听之任之吗?” “曲师叔变了许多,现在的人生态度是闷声发大财。不愿招惹是非。”陈景元说道:“再者说来,曲师弟的身上,被叶不念下了人面疮,曲师叔应该有些投鼠忌器吧。” “刘瞎子是阴司派来专门处理此事的人。”叶攸安说道:“他也不管吗?” “刘前辈有了外孙女,重外孙女,胆子小了许多。”陈景元说道。 “唉……”叶攸安感慨道:“我们老叶家的爷们儿,总是惹你生气。” 陈景元听闻此言,偷眼望向叶攸安,也不知娘子说这个话是调侃,还是责怪。 “我这个同父异母的的哥哥,野心不小啊!”叶攸安抿了一口酒,感慨道。 “何出此言?”陈景元想听听娘子的见识。 叶攸安脱了鞋,盘腿坐在椅子之上,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说道:“秦末的陈胜吴广,汉末的黄巾军大起义,唐末的黄巢大起义。都是这般套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你放心,我这个哥哥,只是在玩火,成不了气候。” “为何成不了气候?”陈景元问道。 “古往今来,见过无数的布衣起兵,到头来,有多少成事的?”叶攸安问道。 “应该不少吧?”陈景元说道:“汉朝的刘邦,咱们大名朝的太祖爷,都是出身布衣。” “陈胜吴广与刘邦,黄巢与太祖爷,还是有些差别的。”叶攸安说道。 “有何差别?”陈景元问道。 “陈胜吴广也好,黄巢也好,他们所处的时代,王朝病在凑里,但是朝廷实力尚存,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破坏秩序,这个时候,有实力的乡绅地主,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朝廷,干掉他们。刘邦也好,朱元璋也好,他们起兵的时候,帝国已是病入膏肓,天下大乱,没有了秩序,这个时候,有实力的乡绅地主,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起义军重新建立秩序。”叶攸安说道:“这就是差别,这就是所谓的民心所向。” “等一等,等一等。”陈景元混乱的思绪中,好似看到了一丝光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挣扎了一阵,好无头绪。登时变得沮丧,开口对叶攸安说道:“你接着说吧。” “夫君,你想过没有,为何《唐诗三百首》中,有些人穷极一生,也只有一首诗传世。而李白一生游山玩水,轻轻松松就留下了无数的精彩诗篇?”叶攸安问道。 “李太白是太白金星下凡,那等才华,岂是一般的俗人可比。”陈景元说道。 “夫君,我再问你。官场之中,有人可以做到三朝元老,有人刚刚入仕,便吃了官司,罢官丢命。这是何故?”叶攸安又问。 “这个!”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答不上来了?”叶攸安问道。 “这个,原因非常的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陈景元解释道。 “夫君,你是否发现一个现象。在各行各业里都存在。”叶攸安说道:“有的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生都太太平平,稳坐钓鱼台,有的人绚丽夺目,气度不凡,可是,昙花一现,风光不几日,就早早凋谢,所谓何故?” “这个……”陈景元彻底陷入了沉思。 |
第三十二章:幽魂(2) “夫君可有答案?”叶攸安笑吟吟地问道。 陈景元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请娘子赐教。”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希望有所成就,但是,到头来,功成名就的人少之又少。为何?”叶攸安道:“论天,有偶然性,论地,有规律性,论人,有主动性。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陈景元眉头紧锁,显然没有听懂叶攸安的话。 叶大娘子也不着急,耐心地给陈景元解释道:“譬如岳武穆爷爷,论兵法,论武艺,那都是一等一的杰出,可是,一生壮志未酬。为何?天时不在,地利不在,人和也不在。” “言之有理。岳爷爷不会做人,得罪了奸相秦桧,被他进谗言害死在风波亭。”陈景元感慨道:“若是岳爷爷变通一些,买通了秦桧,或许就能实现他直捣黄龙的人生夙愿。” “其实,整个南宋的君臣百姓,都是希望岳爷爷死。”叶攸安说道:“只是,秦桧最终变成了替罪羊。” “何出此言?”陈景元好奇地问。 “迎回徽钦二帝,岳爷爷会名垂青史。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能从中受益。宋高宗是南宋的开国皇帝,若是岳爷爷迎回了他的父亲,兄长,他的皇位略显尴尬。还有,大多数的南宋百姓,都不希望收复失地。因为当时的北方在大金国的铁蹄之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岳爷爷真的收回了北方的领土,南方的乡绅百姓需要上交巨额的税赋,用来恢复北方经济。这等赔本的生意,谁会去做?但是,岳爷爷毕竟占领了道德的高地,谁敢站出来阻拦他。后来,真小人秦桧站了出来。后来,岳爷爷被杀了,那些南方的乡绅百姓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给离世的岳爷爷一个名份,让干脏活的秦桧变成了替罪羊。夫君,现在,你明白什么叫‘人和’,什么叫‘民心所向’了吗?” “你这个理论有漏洞……大明朝的太祖爷,也是从南方起兵,统一中原,当时的北方,也被蒙古铁骑糟蹋得不成样子。他为何还要北伐?”陈景元反问道。 “夫君,你要明白,即便是做皇帝的,也会分出三六九等。不是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君主都配得上‘雄图大略’四个字。”叶攸安说道:“再者说来,朱元璋北伐,收复失地只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消灭蒙古骑兵的有生力量。” “好吧。”陈景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娘子,你说了这么多,跟叶不念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叶攸安说道:“夫君总是担心我那个哥哥有一日会起事,带着他的几千信徒祸害望舒县。听我一言,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他的那些信徒还有饭吃,就不会铤而走险,跟着他反叛朝廷。一群在黑夜里都要蒙着脸的乌合之众,你畏惧他们什么?” “娘子的意思,那群人不会成事?”陈景元好像有点明白叶攸安的意思了。 叶攸安一声叹息,开口说道:“那群人,蒙着脸,看叶不念在台上杀人,他们损失了什么?什么都没损失。若是有一日,叶不念带着他们反叛朝廷,只怕一大堆人,会打退堂鼓。余下那群人,刚刚冲进望舒县城,就会被官军剿灭。所以,有些事,虽然刚刚开始,其实,结局已经注定了。” 陈景元大喜,一把将叶攸安揽在怀中,喜笑颜开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烦恼了?”叶攸安幽幽地问道。 “不烦恼了。”陈景元的眉头舒展开来。 “如何奖励我?”叶攸安搂住陈景元的脖子。 “我给你买胭脂。”陈景元说道。 “我要亲亲。”叶攸安撅起了小嘴。 “我给你买绸缎。”陈景元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想要起身逃走。 “我要哎爱。”叶攸安把手伸进夫君的裤裆之中。 “娘子,饶了我吧,你瞧瞧我,后脑勺都快秃了。”陈景元哀求道。 “我不管,我要吃了你。”叶攸安连推带搡,将陈景元赶上了床榻。 半个时辰之后,叶攸安心满意足地躺在陈景元的怀中,娇声说道:“夫君,明天记得给我买胭脂,买绸缎。你刚才答应我的。” “…… ”陈景元精疲力尽地说道:“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算了,不要胭脂,不要绸缎了。”叶攸安又扑了上来,嘴里说道:“要亲亲,要唉爱。” “饶命娘子,饶命娘子。”陈景元哀嚎道:“我给你买胭脂,我给你买绸缎。” |
第三十二章:幽魂(3) 叶攸安一翻身,骑在陈景元的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气鼓鼓地说道:“你才二十多岁?怎会变秃?你说,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没有,没有。”陈景元不敢看叶攸安的双眼,胆怯地说道。 “你都不愿看我了,你明明就是厌倦我了。”叶攸安捏住陈景元的右乳,狠狠地拧了一把。 “娘子饶命。”陈景元痛得呲牙咧嘴。 “像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嫁给你这丑得好似猪八戒一般的臭男人,你应该懂得珍惜。”叶攸安用手戳陈景元的腮帮,不住地教训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这才成亲多久?你就不喜欢我了,刚成亲那一阵,你天天馋人家的身子,就像老猫吃鱼。现在,你天天敷衍我,怎么着,上赶着不是买卖,是不是?” “没有,没有。”陈景元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道:“娘子,天天就这么点事儿,先是你在上面,再是我在上面,最后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来来往往就是这几个回合。即便是上等的人参茶,天天喝,也会喝上火的,缓几日,缓几日就好了。” “渣男,渣男。”叶攸安双手抓住陈景元的双耳,张开嘴,对准他的右脸颊,狠狠咬了一口。 陈景元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睡觉,睡觉,再敢碰一下老娘的身子,我打断你的双手。”叶攸安赌气地从陈景元的身上翻了下来,用后背对着陈景元。 陈景元平躺在床榻之上,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叶攸安。只见她的被子没有盖好,雪白的后背露着大半。 他坐起身,给妻子盖好被子。叶攸安并不领取,一抖肩膀,将被子顶到一边。 陈景元不死心,又帮她盖了一次,叶攸安仍旧用肩膀顶开了被子。 “这样会着凉的。”陈景元说道。 “冻死我算了。”叶攸安赌气地说道。 陈景元一把将叶攸安搂在怀中,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怎么忍心把你冻坏了。” 叶攸安使劲地挣扎,陈景元很有分寸地控制着力度,既不让娘子挣脱他的双臂,又不把她弄痛。 叶攸安挣扎了一阵,没有成功,便放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伸出双手,搂住陈景元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声说道:“睡觉吧。” 陈景元愣了愣,望着呼吸平稳,一脸平和的叶攸安,不由得感慨道:“娘子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 “何出此言?”叶攸安闭着双眼,缓缓地问道。 “分寸拿捏得极好,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陈景元称赞道。 “你说得没错,从今以后,床榻之间的事情,我也要适可而止,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会遭人嫌弃。”叶攸安幽幽地说道。 “……”陈景元一时无语。 “总有一天,会遭人嫌弃?嘿嘿,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外屋的水仙,幽幽地说道。 “水仙,你知道潘金莲为什么会嫁给武大郎吗?”叶攸安淡淡地说道。 “因为潘金莲在大户人家里做丫鬟,那一户的主母,嫉妒她的美貌。”水仙丝毫不惧怕叶攸安的威胁。 “夫君,女大不中留,我看明天给水仙找个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嫁了吧。”叶攸安对陈景元说道。 “不,我要给姑老爷做小老婆,给他生小猴子。”水仙幽幽地说道。 “莫要害我。”陈景元怕得要死。 “死丫头,我忍不了了。”叶攸安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外屋,给水仙扭打在一处。 “姑老爷救我,姑老爷救我,我会以身相许的。”水仙被叶攸安按在床榻之上,不住地哀嚎。 “这个家,是没办法呆了。我还是去药铺里避避风头吧。”陈景元三五下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 刚出了家门,黑漆漆的胡同口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那个小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陈景元说道:“陈相公,小的奉了我家主人的命令,请您去一趟枉死城。” “你家主人是谁?”陈景元问道。 “我家主人乃是枉死城的副城主——赵半衣。”小鬼答道。 |
首页 上一页[11] 本页[12] 下一页[13] 尾页[1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
我所认识的龙族 |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
修仙悟 |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