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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双林奇案录第一部--剩余篇》(连载更新)[第3页]

作者:八峰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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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八节(1)

    周源首先拿起了被马排长前胸压在桌沿的那张纸片,在窗口射入的阳光下反复查看。他发现这张纸片不是普通的信纸,也不是从笔记本中撕下来的,而是专门用于写作的文稿格子纸,通常只有连级单位以上的文书使用。周源又仔细检查了从马排长烟灰缸里收集来的几个烟头,他把它们摆在桌面的一张纸上,其中只有一个烟头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而其他几个都是不带过滤嘴的迎春牌香烟;他又拿起那根燃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火柴棍看了看。周源的眼光最后落在了那些在地上收集起来的黄色纸屑残片上,他低下头,把鼻子凑近那些纸屑反复地闻嗅。
    放下了碗筷的定国起身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吗?”
    “嗯,这些纸屑残片好像是鞭炮里层包裹芒硝的皮黄纸。”周源说着又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证物袋里的两盘蚊香,他拿出来反复对比查看,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是两盘呢?”
    “是挺奇怪的,那个调度员老单说他进值班室的时候,看见屋里地上只有一盘点燃的蚊香,不到半个小时就变成了两盘?而且都还没有烧完。”定国也摇摇头不解地说道。
    最后,他拿出了兰玉林的那双布鞋,用小刀从鞋底挖下一些小块儿的泥土颗粒,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战士,他举起右手向几个人敬礼:“报告,兵站文书高义前来送交材料。” 兵站文书的左手里拿着几个档案袋。
    “好,把材料放在这里,你坐下吧,”周源向高义示意到,而孙忠阳则站起来拉着蒋志贵说:“老蒋,我要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和基地保卫处联系。” 随即两人走出了会议室。
    周源关好门,转身把一个证物袋摆在刚刚坐下的高义面前,里面装的是被马排长前胸压在桌沿的那张小纸片:“你仔细看看这纸片——是从一种专门写文稿用的格子纸上撕下来的,这种文稿纸在外面很难买到;在这兵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有?或者说你给过谁这种稿纸?”
    高义低头仔细看了半天,抬起头来说:“是有点像我用的文稿纸,这种纸站里也很少,我都是定期到后勤部文具库去领取的,所以要控制使用,除了我以外,就是教导员那里有一些。”
    “还有呢?你还给过谁?”周源继续追问。
    “还有,”高义红着脸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我给过工兵分队的赵勇队长和调度室的老单一些,还有卫生室的王俊、警卫排的朱强和牛好军也找我要过,俺跟他们几个是老乡,所以,也给了他们几张。”
    “给过马卫民排长吗?”周源追问道、犀利的眼光盯着兵站文书。
    “没有,从来没有给过马排长。”高义十分肯定地答道。
    “嗯,还有,站台值班小楼后面那个标语墙的边框都被重新涂刷了油漆,是什么时候刷的?”周源又问。
    “哦,那是教导员直接安排的,让工兵分队派了个战士昨天上午刷的。”
    第八节(2)

    早饭后,在周源的授意安排下,李站长让警卫排副排长李又山带着全排士兵徒手离开了宿舍,集中到兵站小礼堂参加政治学习。孙忠阳带人开始搜查警卫排宿舍外面以及车站值班小楼附近的站台等区域,而周源和定国则趁机进入了警卫排三、四班宿舍进行搜查。宿舍平房的大门是两扇对开、高约六尺的结实木门,进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荣誉锦旗,正中间靠墙有一个老式的木制立柜,上面安放着一尊雷锋【1】的石膏雕像,底座上刻着“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八个醒目的楷体黑字。堂屋的左右两面各有一道挂着门帘的木门,左边通向里面就是警卫三班和四班的寝室;而右边的门进去则是被简易墙隔开的洗漱室、锅炉房和卫生间。两人仔细检查了所有士兵的床铺,储放个人物品的床头柜,以及枪械柜;还仔细查看了每个人的笔记本,衣物和鞋袜。

    出来时,定国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他拍了拍手对周源说道:“好像没啥新的发现嘛。”
    周源没有答话,他转身走到堂屋里的立柜旁,凝视着安放在上面的那尊雷锋塑像,伟大的士兵嘴角上挂着神秘安详的微笑,似乎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啊——欠”周源突然打了个哈欠,鼻孔歙动起来、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
    早饭后,在周源的授意安排下,李站长让警卫排副排长李又山带着全排士兵徒手离开了宿舍,集中到兵站小礼堂参加政治学习。孙忠阳带人开始搜查警卫排宿舍外面以及车站值班小楼附近的站台等区域,而周源和定国则趁机进入了警卫排三、四班宿舍进行搜查。宿舍平房的大门是两扇对开、高约六尺的结实木门,进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荣誉锦旗,正中间靠墙有一个老式的木制立柜,上面安放着一尊雷锋【1】的石膏雕像,底座上刻着“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八个醒目的楷体黑字。堂屋的左右两面各有一道挂着门帘的木门,左边通向里面就是警卫三班和四班的寝室;而右边的门进去则是被简易墙隔开的洗漱室、锅炉房和卫生间。两人仔细检查了所有士兵的床铺,储放个人物品的床头柜,以及枪械柜;还仔细查看了每个人的笔记本,衣物和鞋袜。
    出来时,定国的脸上明显带着失望,他拍了拍手对周源说道:“好像没啥新的发现嘛。”
    周源没有答话,他转身走到堂屋里的立柜旁,凝视着安放在上面的那尊雷锋塑像,伟大的士兵嘴角上挂着神秘安详的微笑,似乎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啊——欠”周源突然打了个哈欠,鼻孔歙动起来、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
    “走吧,保卫处的专车到了,你不是说还有些证物需要做技术处理吗?”孙忠阳走进来拍着周源的肩膀催促道。
    “怎么样?外面搜查的情况如何?”周源看着孙忠阳问道。
    “都搜查完了,挖地三尺,可是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证物。”孙忠阳不免沮丧地答道。
    “哦,那执法科来人了吗?”周源又问,一面转身跟着孙忠阳朝屋外走去。
    “来了,”孙忠阳站在门外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军车招了下手,一个身材高大的战士跑步过来向他和周源立正敬礼。
    “你从现在起就守在这间堂屋里,任何人进出必须记录、包括进出时间和事由,明白了吗?”周源朝身板挺得笔直的警卫士兵交代了任务。


    中午几个人回到站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里,蒋志贵教导员让人端来了午饭: 一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粉条大白菜,海带煮黄豆,萝卜汤和东北三区部队最普通的‘二米饭’【2】。吃完午饭后几个人简单地就案件的侦查情况交换了意见。
    “怎么样?上午的调查有没有啥进展?”李嘉杨站长走进来开口问道。
    “有一些,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兰玉林副分队长作案的可能,”周源说道。
    “为什么?他不是有重大嫌疑吗?”李嘉杨问道。
    “首先,他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我沿着机修工老李所说的那条路仔细勘察过,即便是小跑,从工兵分队宿舍到站台值班小楼后面,也需要6分钟时间,而老李是12点50分左右看见兰玉林走出工兵分队宿舍大门的,即使兰玉林能够不被发现地进入马排长值班室,他到达的时间也应该是12点57分左右,假定他当时就开枪打死了马排长,那枪响的时间就不可能是在一点钟之后!而哨兵牛郝军和张春金听到枪响的时间却是在接班上岗后的一点过五分左右;其次,根据我们的勘察,从工兵宿舍到站台小楼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警卫排宿舍北面绕道向南、再向西一百多米的这条路,但这条路从警卫排宿舍北面开始都有路灯照亮,任何人在这段路上无论是来还是去,都逃不出在北哨位值守的哨兵的观察视线,但我们询问了哨兵罗玉堂与王大林,他们证实,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出现在这个路段上;第三,也是对第一点的补充,假定是兰玉林所为,那么他杀人之后还要伪造现场,然后翻出后窗安全逃走,这一切也不可能在两三分钟内完成,别忘了,两班哨兵交接的时间就是在一点整,而且他回去时还是要经过那段有灯光照明的路,不可能不被接班的哨兵发现;第四,我仔细检查过兰玉林的衣物和鞋袜,也没有发现能够与我们在小楼后窗外墙上、标语牌边框上和地面上发现的那些痕迹相吻合的证据。基于这几点,可以排除兰玉林作案的嫌疑。”
    “嗯,不是兰玉林就好,可是,那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李嘉杨松了口气、又接着问道。
    “放心吧,李站长,我们已经查到了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抓到这个家伙的。”周源笑了笑说道。
    “哦?什么线索啊?”李嘉杨好奇地问道。
    “对不起,李站长,在破案之前,我们暂时还不能透露。”周源连忙做了解释。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九节

    午饭后,几个人按照事先的分工,由孙忠阳和蒋教导员负责秘密检查马卫民的单人宿舍,李又山则按照安排又带领警卫排的全体官兵去了训练场,直到下午五点日落时分才返回营房。而下午两点,周源又返回了警卫排宿舍,他对堂屋、洗漱间和锅炉房又做了更为仔细的检查,提取了相关证物,还让定国秘密地收集了事发时四个值班哨兵的笔迹,连同他在警卫排宿舍搜查到的物证一起带回到技检专车上进行了仔细的分析对比。
    周源把自己关在封闭的车厢里一个多小时,快到四点钟的时候,孙忠阳来到了专车上,他有些失望地告诉周源和定国,对马排长宿舍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蒋教导员告诉他,事发前一天上午,马排长曾经跟他说想找个时间谈一谈警卫排副排长提干人选的问题(现任副排长李又山将调任基地直属队特务营任排长),孙忠阳随即问了下有哪些人选,蒋志贵回答说预备提拔的有三个人选,包括现任兵站综合勤务班班长刘继龙、警卫排一班班长毕福生和三班班长牛郝军。
    周源听完后点点头,也把他和定国下午的调查、以及对收集到的证物进行检验分析的情况向孙忠阳做了简要的汇报。
    “根据这些分析,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以及他是怎么作案得逞的。”周源告诉保卫科长。
    听说有了重要突破,孙忠阳喜上眉梢:“太好了!要不要立刻执行抓捕?”
    “还不行,”周源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但仍然有第三者涉嫌栽赃的可能,稳妥的办法不如这样,”周源停顿了一下、站起来查看了一下专车关闭的门窗,然后走到桌边与孙忠阳和定国低声商量起来。
    半小时后,三个人来到兵站的站长办公室。等候在那里的李站长和蒋教导员立刻站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下午调查的情况有啥进展吗?”
    “嗯,有些进展。我们收集了很多证据,需要带回基地保卫部去做进一步分析,特别是马排长的尸体必须立刻运回基地医院去做最后的法医鉴定,所以今天的调查就到这儿,我们要赶回基地保卫部去。”孙忠阳说道。
    “哦,那明天呢?你们还会来吗?”李嘉杨问道。
    “这个要看情况,你们等电话吧!哦,对了,李站长,请把李又山排长找来,我们还有一些保护相关证物的具体事情需要单独向他交代一下。”孙忠阳补充道。
    不一会儿,李排长走进了办公室,孙忠阳和周源直接带他进入了小会议室里。十几分钟后,兵站几位领导来到篮球场,送别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孙忠阳、周源和文定国。握手道别后,三个人分别乘坐吉普车和那辆改装成保卫处技检专车的工程车驶离了95兵站。经过车站东面警卫排宿舍的时候,他们看见训练归来的战士们正排成队列去食堂吃饭,“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一阵嘹亮的歌声随着士兵们整齐的步伐传到了耳畔。

    最后的一缕晚霞褪去后,黑暗的天幕慢慢垂落,长白山的森林与山谷又恢复了她们的寂静与神秘。
    晚上十点,一阵悠扬的熄灯号响过,95兵站营区的大部分灯光都熄灭了,山谷里显得更加黑暗与诡秘。这时、一轮明月却悄然爬出云层,洒下一片清凉皎洁的月光,山风吹过,森林簌簌作响。
    接近子夜时分,警卫分队宿舍堂屋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立柜上的雷锋塑像前,他停下来环顾四下,见没有动静,便搬起塑像,一只手从底部伸手进去掏弄。
    突然间、堂屋里灯光大亮,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牛班长,你在寻找什么呢?”
    三班长牛郝军大吃一惊,他回过头来,见周源正伫立在他身后,左右还站着两个结实魁梧的战士,手里乌黑铮亮的手枪都指向自己。随后进来的还有孙忠阳、文定国、李又山、和兵站教导员蒋志贵。
    “我想,你是在找这份检讨报告吧?”周源向前迈了一步,伸出的手里摊开着一条血迹斑斑的白色毛巾、里面包裹着几张同样沾染上了血迹而且被揉成一团的文稿纸。
    牛郝军顿时面如土色:“检讨报告!?我、我没有……”他神情沮丧却又强装镇静地说道。
    “没有?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亲笔写的,字迹不会有错,还有这带血的毛巾,是你在值班室枪杀了马排长后,从脸盆架上扯下来擦手、并用它包裹住这几张沾满血迹的稿纸,然后塞进了这座石膏像里!”
    牛郝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浑身发软,他靠在墙上,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你是怎样谋杀了马排长的?”孙忠阳冷冷地说道。
    “我,我是写了那个检讨材料,但我没有杀他!”牛郝军声嘶力竭地喊道,却又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众人对视。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95兵站
    作者: 八峰

    第十节(1)

    “你没有杀他?那这材料纸上的血迹是谁的?又是从何而来?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承认?那好吧,我来说说你是怎么干的,”周源看了一眼身子微微战栗、缩靠在墙边的牛郝军。
    “昨天夜里12点25分左右,你事先潜伏在值班室小楼后墙之下,当前班哨兵罗玉堂和王大林巡逻完毕返回哨位后,你偷窥到单中田也离开马排长值班室下楼返回调度室,便趁机迅速上楼进入了马排长的房间,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这份检讨书交给马排长,请他批改,还假装恭敬地递给他一支你专门买来的大前门过滤嘴香烟,用你自己带的火柴为他点了烟,马排长遂坐下看你写的检讨材料。不一会儿、12点40分的夜班火车发车,火车启动时发出了尖厉的鸣笛声,这也告诉你是下手的时刻了,你趁着马排长正在全神贯注地低头看你的检讨报告,迅速从他挂在墙上的手枪套里拔出了他的五四手式枪,从马排长的左后侧对准他头颅的太阳穴部位扣动了扳机,而就在同时,马排长也察觉到你拔枪时弄出的响动,他刚刚向左扭头看你,就被你一枪击中头部,而当时震耳欲聋的火车鸣笛声则完全遮盖了你杀害马排长的那声枪响,马排长当场毙命,他前胸倒靠桌子前沿,头颅倒在桌面之上,正好压住了这几张在桌面上铺开的文稿纸;你连忙扶起他的头和前胸,扯出几张被他前胸压住的稿纸,慌乱中却有一张被撕破,留下来一个边角,就是这张小纸片,”周源停顿了一下,右手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向眼睛越瞪越大的牛郝军展示了封装在里面的一张小纸片,正好与他左手拿着的一张文稿纸缺失的一个边角吻合。
    “随后你顺手扯下了脸盆架上的毛巾、擦拭自己手指和袖口处沾上的血迹,然后用毛巾包裹住几张扯出来的报告纸收了起来;接着你把手枪塞进马排长垂下的左手里形成指纹,再让它落地,造成自杀的假象。你又拿出一盘事先准备好的蚊香和小鞭炮,嗯,就是这一种,外层的彩色包装纸被你撕掉了,只剩下内层包裹火药芒硝的黄皮纸,你把小鞭炮安放在蚊香架旁的地上,然后把制作好的导火绳按照你计算好的时间要求缠绕在自备蚊香上已经量好、刻出了标记的位置,而这个时间要求就是让小鞭炮在你和张春金上岗后的四五分钟内被点燃爆炸,造成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好让张春金和你都能听到;然后,你从里面闩上房门,打开后窗翻出,你用右手抓住窗户靠北一侧的水管,两脚使劲蹬住后墙,左手试图将窗扇虚掩合上,不料该窗户底框与窗扇间隙过大,致使窗扇虚掩不上,情急之下,你摸到裤兜里的火柴盒,连忙取出,因身体悬挂窗外,脚蹬不牢,加之心情慌乱,不慎之下竟然让火柴盒的内盒坠落,在后窗下地面留下了散落一地的火柴和火柴内盒,你只好将火柴外盒压扁,做成一个楔形垫入窗扇之下,增加的摩擦力终于使窗扇虚掩合上,这样当你再次进屋时只需趁张春金不备时将插销插好即可、造成出事时窗户是从里面被闩上的假象;你的身体在攀墙落下时,左脚蹬在了后墙下标语牌上边框,蹭上了还未晾干的油漆,而且还不慎蹬着了标语框上沿的一枚钉子,刺破了你左脚胶鞋和袜子的前部;你的左手在下落时抓住了标语板右边的木框,也沾上了混有桐油的油漆,左边袖口也沾上了一些——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发现和闻到了你身上沾上的混有桐油的油漆与气味;你悄悄溜回宿舍后,先把包裹着这份揉成纸团的检讨报告的染血毛巾塞进了堂屋里石膏塑像下面的孔内;在雷锋塑像的侧面和底座边缘上我们都发现了你的指纹;然后你回到床上假意躺了几分钟,到了换岗时间,王大林进来叫醒你和张春金一起上岗;几分钟后,也即一点零五分左右,你们果然都听到了值班室里的所谓‘枪声’,其实那是蚊香燃烧到了你计算的时刻、点燃了小鞭炮致使其爆炸而发出的声响;你故作惊慌,叫上张春金,一起跑上小楼,撞开了排长的值班室门,进屋后,你趁着张春金惊慌失措,叫他立刻用桌上电话给站长打电话,然后趁他背面对着你打电话之机,你迅速将后窗插销闩上,造成无人从后窗翻越的假象,之后你又让张春金下楼去叫醒李又山副排长,你自己却留下来迅速清理了房间里地上残留的一些鞭炮爆炸后的纸屑,”周源停止了叙述,看着完全怔住了的牛郝军用平静的语调问道:“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当时的情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十节(2)

    “没有,嘿,嘿嘿……”,牛郝军竟然裂开嘴惨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蹬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周源:“我不知道你是咋知道这些的,但你说的都对。是的,是我打死的马排长,可是你知道我为啥要杀他吗?” 靠在墙上的凶手慢慢抬起了头,眼睛里沮丧绝望的眼光逐渐变成了无比的怨恨:“我来自河南农村,家乡贫穷,从小就受苦,好不容易参军到了部队,这个出头的机会多不容易!入伍后这几年我也积极要求上进,先后入团入党,当了班长,但是因为和马排长关系没搞好,提干的事情一再受到他阻挠,两周前我与二道沟村里的妇女刘香谈恋爱的事情又被排长发现了,他威胁我说要上报兵站,让我受记大过处分,让我提干的事情完全黄掉【3】,我当时就起了杀心。我了解马排长的生活习惯,知道他夜间值班的日期和时间,也熟悉站台和值班小楼周围地形,还知道夜班列车发车时间和发车时长鸣汽笛的规律,于是就开始准备了一个计划。昨天夜里,12点26分,我潜伏在值班室楼下,趁着当班哨兵完成规定路线巡逻返回南北哨位,而调度老单给马排长送完面条也下楼回去的机会,悄悄上二楼进入了值班室。刚刚吃完面条的马排长见我进来有些惊讶,我告诉他是专门来道歉和请他批评的,拿出了那份检讨报告请他过目指正,然后又拿出香烟来讨好他,马排长好像很高兴,接过烟就坐在桌前看我写的检讨报告,我就站在他左侧身后,背后墙上就挂着他的配枪。当夜班车发车、火车开始鸣笛时,我迅速拔出他的手枪,对准了他的头部左侧太阳穴,可能是弄出了响动,排长扭头朝我这边看,就在他开始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我身体一边后移一边就扣动了扳机…… 后面的事情,都跟你描述得一样。”牛郝军平静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你在伪造现场时,取下并掐灭了马排长先前点起的蚊香,安放上你自己事先准备好、刻有时间度量的蚊香,可是离开房间时为什么没有把原来那盘蚊香带走藏起来,或者后来趁张春金出去叫李排长的时候把它处理掉呢?”周源问道。
    “当时、心里很慌张,虽然事先都想好了要怎么去做,但是枪一响杀了人后,整个脑袋瓜就蒙了,心里就只想着要赶快逃走,却忘记了带走那盘蚊香。春金打电话时,我还没有机会伪造现场,后来他下楼去叫李排长时,我才慌着关好后窗扇、摁下插销,检查了桌子上的东西,慌忙拿走了桌子上留给马排长的那盒‘大前门’香烟,把李排长掉在桌面上那个烟头捡起来丢进了烟灰缸——却没想到是给你留下了一个证据;最后刚蹲下来开始清理地板上的鞭炮纸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那盘蚊香时,就听见宿舍那边李排长和春金赶过来了,上楼梯的声音咚咚的,我只好作罢。”
    牛郝军神情颓丧地说道。孙忠阳挥了下手,两个保卫处的执法士兵走上前来,给他戴上手铐,押出了房间。
    堂屋里顿时一片安静,蒋志贵教导员最终打破了沉默,他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本来是一个好苗子的。”

    返回基地司令部的路上,周源开车。一阵沉默之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孙忠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牛郝军的?”
    “记得我们在调度室讯问他和张春金时的情形吗?他当时穿了一身较新的军装,我注意到在他右边袖口上有几处摩擦后深色发黑的痕迹,而左手袖口则有一块带漆色的油渍,当时他左手夹着香烟,我借着给他点烟的机会凑近观察,闻道那袖口上的油渍有一股桐油的味道,而且看着他食指和中指上被烟油熏染发黄的痕迹,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烟瘾大而又随身带着香烟的人会不带火柴或打火机。接着,我观察到他左脚上穿的胶鞋前端也沾上了混有桐油的油漆,而且还有一个破口;这些都与我在小楼后窗外墙上、标语牌边框和地面上发现的那些痕迹相吻合;还有,记得他后来递给我们的香烟吗: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而在马排长桌上的烟缸里,四个烟头都是不带过滤嘴的迎春牌,只有一个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凭这几点,他就成了我最先锁定的嫌疑人。”
    “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牛郝军会把那些罪证藏进雷锋塑像里面去的?藏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堂屋里,岂不是风险很大?他为什么不把罪证藏到其他更为安全隐秘的地方去呢?” 坐在后排的定国接着又问。
    “嘿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对铤而走险的罪犯来说这尤其被视为一条真理,”周源笑了笑说道:“如果假定是牛郝军作案,那么首先他作案的时间很短,从开枪杀人、处理现场到潜回宿舍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把罪证藏到较远的地方去,而且将罪证藏在值班小楼或警卫排宿舍外面附近的地方风险反而更大,很可能到时候会被我们搜查出来,所以他想到了那个石膏塑像,里面是中空的可以藏物,而且也是人们通常不会想到或者注意的地方,正所谓出其不意;可惜,他从后窗爬出来顺着后墙下来的时候左手和衣袖沾上了油漆,那油漆是棕色的,里面还混合了桐油,不容易被擦掉,而我在下午再次检查堂屋的时候,首先是在雷锋塑像附近嗅到了桐油的气味,引起了我的注意,接着在塑像底座凸起的边缘上,我发现了沾有这种油漆的几个手指印,虽然指纹模糊不清,但颜色和气味都跟我们在标语板边框上见到的油漆相同,而且塑像被人移动后没有能完全恢复到原来位置,呈现出底座压住部分灰尘不同的差异,这些当然都引起了我的怀疑,用手一摸,石膏塑像里面果然是中空的,再把手伸进去,掏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用染血的毛巾包裹住的纸团——里面正是牛郝军亲笔写的检讨报告。”

    ——95兵站全文完——
    —————————————————————————————————————
    注释:

    【1】 雷锋(1940-1962),原名雷正兴,是一位生于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于196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并于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62年8月15日,雷锋因公殉职,年仅22岁。毛泽东于1963年3月5日亲笔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并把3月5日定为“学雷锋纪念日”。
    【2】 二米饭,通常是由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高粱米和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大米混合在一起煮成的米饭,当时在东北地区的部队非常流行。
    【3】 黄了,中国北方土语:使之失败、作废、失效的意思。
    谢谢各位关注。
    九十五兵站发完了,接下来应该恢复《双林奇案录第一部》剩余故事的发表顺序(当然也取决于写作速度);之前发表了“安西宝藏”,所以下一个故事应该是“白玉拂尘”。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白玉拂尘

    第一节

    成都西南百余里,四川省大邑县,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是川西名人刘文彩【1】的家乡。文化大革命中,在这个‘大恶霸地主’的一座庄园里,四川美术学院的艺术家们完成了中国千余年以来雕塑艺术史上最为宏大和精致的群雕艺术作品——“收租院”。
    一九八二年夏季的一天,周源和定国凑了一个周日和批准的两天假期,开着他们那辆老旧却又马力十足的美式吉普车‘小悍马’来到了川西平原上的大邑县。
    欣赏完刘文彩庄园里的群雕‘收租院’之后,两人又坐着人力三轮车在古老的县城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便驱车前往位于大邑县西南的青莲古镇。这个坐落在川西坝子青山绿水中的古镇始建于宋朝,至今已有逾千年的历史。
    一条丈二尺宽的青石板路由东北向西南贯穿了整个镇子,也是自明清以来古镇的主要街道。青石板路的两旁店铺连绵,特别是各种饭馆、茶庄、客栈与工艺品店,狭窄的街道上人流熙攘,摩肩接踵,混杂着本地乡民与外来的游客。
    白玉拂尘第一节续

    晌午过后不久,周源和定国开着小悍马到达了青莲镇,在镇子东北路口几株枝繁叶茂、绿郁葱茏的香樟树下把车停住,两人决定留在这个古镇度过难得的三日假期,消消入夏以来的酷热暑气。
    他们停好车子,拎着背包,住进了古镇中心街市附近一家小小的‘云嫂客栈’里。两人在客房中放下行李,便出门上街,开始寻找具有当地特色的各种美食小吃。
    两人首先来到客栈斜对面的一个小吃摊前,看见一个草帽大小的竹编簸箕里,摆着一些炸成金黄色的油汪汪的糯米团子,上面还沾满了一些黄色的粉末,摊子旁边竖着一块木头招牌:刘麻子三大炮。
    定国看着招牌不禁咧嘴笑了:“这刘麻子想必就是摊主了,可是这东西为什么要叫‘三大炮’呢?”他不解地问道。
    “我听说呢,这三大炮是以每年的新熟糯米蒸煮之后搓制成团,然后下锅油炸,最后抛在竹簸箕里令其沾裹上一层黄豆粉,因为在抛扔糯米团时,如同弹丸击发,会发出‘当、当、当’的响声,故而得名‘三大炮’;吃的时候如果配饮川西的老荫茶,则更有一番风味。这三大炮的发祥地就在这川西坝子。”周源解释道。
    两人站在摊子边上,看着头戴白帽腰系围裙的老板熟练地把蒸好的糯米捏成一个团子,下锅油炸,捞起后使劲抛向一块钢板上,那糯米团子又从钢板上反弹到装满黄豆面的竹簸箕里,浑身便裹满了混合有红糖的黄豆面。听罢介绍、看完了操作,定国连忙掏出钱包买了四个,老板用油纸包好后递了过来、还热情地叮嘱道:“这个东西要趁热吃哈!”
    定国和周源一人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果然是十分的香甜软糯。
    “嗯,真的好吃,特别是加了这黄豆面,特香!”定国忍不住咂嘴赞道。
    吃完了四个‘三大炮’,两人又走进旁边的一家面馆,在天井里靠近花圃和竹林的一张黑漆桌子旁坐下,服务员立刻端上了茶水。
    周源拿过菜牌点了两样小菜:凉拌木耳和清炒丝瓜、又要了两碗鲜肉抄手——定国要的是红汤的麻辣抄手,而周源自己则要的是不辣的白汤抄手。
    慢悠悠地吃完了抄手,两人又沿着狭窄的青石板路把古镇逛了一圈,在一家纪念品商店,定国买了一只用川南楠竹根雕刻的笔筒,周源则买了一柄乌木折扇,扇面的一边仿绘着齐白石的水墨画‘虾趣图’,另一面则用草书写着苏轼《题西林壁》中的诗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次日清晨,凉爽的微风徐徐,古镇上空一片炊烟袅袅,除了赶早务农的乡民,路上行人寥寥。突然间、一阵凄厉的警笛打破了古镇的安静与祥和,两辆闪烁着红色报警灯的吉普车鱼贯地驶入古镇,径直开到了周文二人下榻的客栈门前。
    前面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两个身着武警服装的男子,前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是大邑县公安局副局长熊向东,后面一个矮壮敦实,是县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王翰。两人走进客栈,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一阵春风似的迎了出来,她满脸堆笑:“哎呀,贵客临门,欢迎两位公安同志!是不是要住店?”
    “我们先打过电话的,要找住在你这儿的两位客人:登记姓名应该是周源和文定国。”熊副局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打断了老板娘的寒暄客套。
    “是咧是咧,好嘛,我这就带你们去客房。”老板娘说着带领两位警官穿过客栈里小小的天井、顺着木板楼梯上了小楼,她敲开了二楼面朝背街拐角处的一间套房:“两位老板,有公安局的同志来找你们有事。”
    熊局长谢过老板娘、和王翰进入了房间,随即便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周源和定国刚刚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正欲下楼早餐,突然见到身着警服的二人走进房间来不免有些惊讶。
    一番相互介绍后,熊局长告知了赶来拜访的原由,原来今日清晨、大邑县公安局接到报案,青莲镇附近长生道观的主持元清道人被残忍杀害。熊局长正欲带领刑侦队队长王翰和两个民警前来查案,出发前遇到了正在县公安局视察工作的省公安厅政治部主任王庆。
    “王主任告诉我,你们两位此时就在青莲镇度假,让我来找你们寻求帮助,你们知道,这样的大案在我们这小县城里很少发生,而且通常又是比较复杂的,两位是咱们省厅大名鼎鼎的破案专家,我当然是必须来找你们啦,请两位务必要帮忙哦。”熊局长站起来拱手抱拳、憨厚地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同事,责无旁贷,我们一定尽力而为。”周源也连忙站起身来,显得精神抖擞。
    定国在一旁看了周源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周源一向的习惯,只要听说有案子就浑身发痒,只恐怕原定来此处休假消暑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四人匆匆下楼,细心的老板娘已经为周源和定国准备了一个纸袋、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几个酱肉包子和两杯豆浆,两人谢过之后便与熊局长和王翰一起步出客栈,上了第一辆吉普车,朝镇子东面驶去。
    车上、青莲镇派出所的所长向奎真介绍了长生观的情况。原来,这座古老的道观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曾屡次毁于兵火战乱,清朝乾隆年间又由当地乡绅们捐资重建。文革时期道观也遭受到一些破坏,但粉碎四人帮【2】后,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乡镇村民又将道观修葺一新。观中常驻的道人只有两位,一位是道观的主持元清道长,另一位则是他的徒弟、刚满十六岁的年轻道人玄明。
    元清道长年过六旬,慈眉善目,须发皆白,不仅在道教中位居高上,在青莲镇一带的十里八乡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个子不高,但身板硬朗,经常背着竹筐上山采集药草。老道士还通晓医术,常施善举,为一些乡邻百姓诊治病痛,深受此地老百姓的敬重与爱戴。
    十分钟后,警车来到了古镇东南两三里路的元丰山脚下,昨夜发生凶案的长生道观就坐落在这山脚下一片松柏参天、竹林翠绿、溪水潺潺的山坳里。王翰把警车停在了道观门外几株枝干挺拔、青翠欲滴的松柏树下,道观门口已经由镇上派出所的民警把守着。
    熊向东、王翰和周源、定国等人迈上台阶、跨进了道观山门。原来,这道观虽然规模不大,里面也是个两进殿堂的院落,但见青墙环绕、黑瓦琉璃,雕梁画栋、斗拱飞檐,布局十分紧凑。众人走进前殿,见法坛旁边伫立着一个年轻道人,他便是元清道长的徒弟,法号玄明。
    穿过三清大殿,走过一片青砖铺就的天井空地,几个人来到了后殿,这里是观中道人饮食起居的斋所。
    小道人住在西边一间较小的偏房,隔着一道月门,就是老道元清居住的东厢房,由一间大的堂屋和两间内室组成,堂屋靠北在前,两间内室靠南在后,中间由一条内走廊分开,靠内走廊西侧的是老道士的卧室,靠东侧的则是一间堆放着杂物的储物室。内走廊从堂屋分开两间内室直接通往东厢房的后门,昨天夜里、老道士就是在堂屋中被人杀害。
    四人从东厢房北面的正门进入。
    “这个门是谁打开的?”周源问道。
    “据小道士说,他早晨起来发现师傅还没有出来,觉得不对,敲了门也无反应,门从里面给闩上了,所以也推门不开,后来是他叫来镇委会的老李头、两人一起把门给撞开的。”跟着进来的派出所所长老向说道。
    “哦。”周源反转过房门低头查看,果然见木头门闩被折断了。
    四人走进堂屋,立刻见到了可怕的谋杀现场。须发花白的老道人坐在地上、身体被捆缚于堂屋中间的一根柱子之上,两条手臂向后环绕着柱子被紧紧地反绑捆缚,两腿也在脚踝处被麻绳捆绑在一起。
    死者的面容十分可怖,他上身赤裸、满面都是血污,双眼被剮,双耳被割,嘴里还塞着一团毛巾,右边肩膀的外侧也被剐去了一大片皮肉,头顶上被利刀刮去一片头发,百会穴处血迹斑斑,被钉入了一枚巨大的铁钉,可以看出,老道士死前曾多受折磨,他尸体周围的地上到处是流淌下来已经干凅的血污。
    王翰立刻招呼身后的两个警察开始拍照取证,周源则戴上手套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
    “这是什么?”定国指着尸体右边大腿裤子上一块满是血污的东西。
    周源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它夹了起来看了看:“应该是一块皮肉——可能就是从死者右边臂膀上割下来的那块皮肉。”
    查看完尸体后,周源又弯腰下蹲,仔细检查起房中地面与各种陈设的物品和家具。堂屋东北一角伫立着一个木制脸盆架,里面放着一只盛了大半盆水的铜盆,里面的水已经被染红,脸盆架旁边沿着靠窗墙壁摆放了一排黑漆木柜,柜子上面铺着一层油布,上面摆着一面镜子、木梳、牙刷和肥皂盒。
    周源弯下腰来半跪在地,发现柜子底下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有一个细小的东西闪闪发光,便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勾出、夹起来放在手上查看。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旁的定国好奇地问道。
    “像是一支银质的挖耳勺。”周源对着窗户的光线欣赏着手中的细小物件。
    突然间听到王翰在一旁叫了起来:“你们看,这里有一个血脚印!”
    顺着刑警队长手指的方向,众人果然看见在老道尸身左边大腿一侧的地面上有一个清晰的带血鞋印。
    “嗯,是个左脚的鞋印,我刚才已经看到了;这种底纹和尺码的鞋印,在靠窗户根儿这里也有几个。”周源走到了堂屋东面的窗户边,在地上画出了几个标记,然后站起来向外推开了镶着玻璃的格子窗扇。
    “窗扇没有闩上,看来这个家伙是行凶后从这里翻窗逃走的。”王翰判断道。
    周源什么也没说,仔细地检查起窗框和窗外的地面来。
    “唉,你们看,这边也有好几个沾血的脚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脚印?”熊局长叹了口气,蹙紧了眉头,他站在堂屋后面老道士的卧室门口,看着地上的几个带有血迹的鞋印,周源走过来蹲下身子看了看,划出了标记,又从怀里拿出一只小手电筒打亮,照射在从老道卧室通向东厢房后门的黑暗的内走廊地板上,陈旧发黑的地板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痕迹。周源招手让定国拿来了装满探案工具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打开瓶盖、在地板上喷洒了一些淡黄色的粉末。
    “他在干什么?”一旁的王翰看到后向定国问道。
    “哦,他刚才喷洒在地板上的东西是鲁米诺试剂、是一种检测血迹非常有效的发光氨,由于血红蛋白含有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令其变成水和单氧,单氧再氧化鲁米诺使其发蓝色的光芒,从而显示出地板上的血迹。”定国代替周源做了解释。
    果然,黑暗的内走廊地板上很快发出了蓝色的光芒。定国立刻拿出相机对着地上发光的迹印拍摄加长曝光的照片,而周源则蹲着仔细观察起内走廊地板上显示出的几个血脚印来,辨识着鞋印的形状和方向。
    “怎么样?”跟在他后面的王翰也一面低头查看一面问道。
    “嗯,这几个脚印是朝着后门的方向去的,没有明显底纹,像是平底的布鞋或麻鞋,跟在堂屋里地面上留下的血脚印完全不同,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脚印。有意思的是:这个人左脚的鞋印基本完整,而右脚鞋印则是前实后虚。”周源说着站起来顺着内走廊来到后门;在检查门框时他又发现门框左侧有一个突出的钉子头,周源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告诉身后的王翰:“这个钉子头上有血迹,还有这儿,顺着它流淌下来留在门框上的血迹,可能是凶手不小心碰上后留下的。”
    谢谢各位关注,希望能发得顺当。。。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接着周源轻轻推拉了一下东厢房的后门,发现木门并未从里面闩上,推开门扇后,他看见门外是一个不大的后院,被西南东三面的庙墙环绕围住,西南一隅堆满了柴扉,靠东南一角则是一间依墙垒建的灶房,里面有一个烧水煮饭的灶台,旁边窗台下立着两口粗瓷的大水缸,柴屋里没有电灯,墙壁都被经年日久的烟火熏得黑黄。
    周源推开了灶房里吱呀作响的窗扇,看到外面是一片阴森茂密的竹林,风儿吹过时,便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顺着后院的院墙,穿过一孔小小的月门,侦探来到了小道士居住的西厢房,他发现在西厢房南边紧靠院墙搭建的茅厕西面,竟然有一道边门通向道观外面,而边门上从里面插上的木门闩已经被人拨开了。他推开边门,仔细检查了地上的痕迹;又折返身来顺着院墙走到东厢房堂屋东面的窗户之下,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又走到紧邻窗户的院墙边上检查了一番,随后叫来一个民警,在他查看后作出记号的地方进行了拍照。
    仔细检查完了后院之后,周源又回到了堂屋里。
    熊局长和定国正在检查老道士的卧室,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杂木雕制的木榻上支着青花蚊帐,床铺和被褥干净整洁、叠放齐整。床头朝外一侧有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个青铜的蜡烛台和几卷经书,靠着床脚是一张黑漆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竹制的茶盘,里面有一把青花瓷的茶壶和一个盖碗茶盅,旁边还有一个热水瓶。
    “有什么发现吗?”周源看着定国问道。
    “还没有,从屋内情况来看,老道士昨晚在被害之前根本就没有在床上躺过,凶手好像也没有怎么翻腾过。”定国有些疲惫地回答道。
    “哦,但是看来他翻动了老道的枕头,你看,”周源说道,他拿起了床头的枕头对准窗户的亮处,定国看到那枕头的边缘上果然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哦?这我倒忘记查看了。”定国连忙拿出相机拍照。
    “这是什么?”周源看见床头朝里靠墙一侧的木制搁台上有一个精致的小盒,他伸手拿了起来,发现锁扣被拧坏了,他打开着盒盖,里面空空如也,盒子旁边丢着一块黄色的绒布。
    “可能是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吧?被老道士保存在这个小盒子里,看来昨晚也被人盗走了。”定国看了看猜测道,“对了,这里的地板上还有一个不太清楚的鞋印!”定国又蹲下身体指着地板上用白粉笔圈划起来的一个地方,周源也蹲下来用手电照着仔细查看,果然看到一个带着血污痕迹的鞋印。
    “这个鞋印与在堂屋里老道士左腿旁边发现的那个很相似,也是个左脚的鞋印。”周源说道。
    这时、王翰叫来了小道士玄明,他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堂屋地上满是血污的尸体,吓得赶紧低头浑身哆嗦起来。
    “玄明,你不用害怕,”周源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你过来仔细看看,这卧室里,还有堂屋里,有没有缺少或丢失了什么东西,仔细地看看!”
    小道士拖着颤抖的身体,仔细看了看老道士的卧室与堂屋里的各处,“好像、好像没丢失什么东西。”玄明喃喃地说道。
    “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吗?”周源犀利的眼光朝小道士脸上射了过去:“怎么没有见到你师傅手里的拂尘呢?”他指着卧室里墙上挂着的一副镜框里的照片,那是元清道长的一张半身像,他道袍峨冠,面容慈祥,手里拿着一只白玉拂尘。
    “哎呀,真的是,师傅的拂尘呢?那可是他从不离身的宝贝啊!”小道士满脸通红,眼泪都快流出。
    “好了,不用着急,会找到的,”周源又和蔼地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来,告诉我:这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侦探伸手拿过床头靠墙一侧搁台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向玄明问道。
    “不晓得,师傅从来没有当我的面打开过那个盒子,平时也是锁起的。”小道士摇摇头。
    “嗯,我还想问问你:你昨天夜里是什么时候睡觉的?”
    “烧完开水、给师傅房里送过灌满的开水瓶和洗脚的热水之后,大概九点钟吧,回到房里感觉很困就上床睡了。”
    “那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的呢?”
    “七点多,平常起得比这个时间要早很多,昨天晚上不晓得怎么搞的,睡死了。”小道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嗯,那你昨天夜里有没有听到东偏房这边有任何响动呢?”王翰问道。
    “没有,昨晚睡得好死,啥子都没听到。”小道士摇摇头。
    王翰挥了一下手,让一个民警把玄明带走了,然后又和周源一起仔细检查了西厢房小道士的卧室,在他的茶壶、茶碗和热水瓶里都提取了样品,周源还仔细检查了小道士房间的物品和衣物鞋子。
    勘察完现场之后,已近接近中午,熊局长找来了镇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帮助把老道士的尸体移出,用车送到了镇上的派出所里,由县公安局派来的法医做进一步的检验。周源又请大邑县公安局和青莲镇派出所尽快把有关元清道长的档案资料收集整理出来,然后送到侦办组来。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午饭后,熊局长、王翰、周源和定国来到青莲镇派出所院子后面的一间库房,里面用桌子拼接搭建起了一个平台,老道士元清的尸体就摆放在上面,一个穿着围裙、戴眼镜的民警正在做检查、还不时停下来记录。
    “这位是我们县公安局技检科的法医郑明,怎么样,检验结果出来了吗?”王翰向周源和定国介绍了戴眼镜的法医、又向他问道。
    “嗯,基本结果出来了,”郑明扶了下眼镜说道:“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先后戳瞎剐去了被害人的双眼,又使用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割下其双耳,还剐去了其右胳膊上的一大块皮肉,但是真正致其死亡的,却是这枚钉入被害人百会穴的大铁钉。”
    法医指着从死者头顶取出后放置在一个搪瓷盘里的足有三寸半长、带着乌黑血垢的大铁钉。
    “那具体的死亡时间呢?”周源问道。
    “应该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钟左右,”郑明顿了一下补充道:“在小道士的茶盅里的确发现了苯巴比妥残留物,说明昨天晚上有人在他茶水里下了大剂量的催眠药,致使他一夜都沉睡不醒,但在茶盅上并没有检测到其他人的指纹。”
    周源点点头,他走到尸体旁边一个白色的医用搪瓷盆,低头仔细地查看着里面那块从现场带回来经过清洗后浸泡在福尔马林药水里的皮肉。
    “这应该是一块刺青吧?”定国指着那块皮肉上的一个青黑色的图案。
    “嗯,像是一堆火焰什么的,”周源附和着,又扭头问郑明:“这块皮肉与死者右边臂膀上的创伤吻合吧?”。
    “是的,完全吻合,它就是凶手用利刃从死者右边臂膀这里割下来的。这把刀非常锋利,就像剃须刀片一样,死者双耳和右臂这里被割的创口显微照片都是一样的,应该是用的同一把刀。”郑明手指着尸体右臂靠近肩膀的创口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时一个民警走了进来,拿出一沓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这些脚印呢?现场留下了那么多的脚印,好像不止一个人的。”定国抽出几张现场脚印的照片。
    “是的,房间里沾上血迹的脚印是很多,但是仔细分析一下,基本可以确定是两个人留下的,”周源分析道:“一个人穿的是胶鞋、留下的鞋印是左脚踩到尸体左前方浸满血渍的地上后,在走向老道士卧室方向时在地面上留下的,几乎没有他右脚清晰的鞋印;注意——在通向堂屋窗户的地面上留下的几个鞋印,也是这同一个人留下的,鞋底花纹明显,是一种普通胶鞋,大概三九或四零的尺码,在堂屋东边窗户外面的松土地面上我也发现了与此相同的鞋印,而且在距离堂屋东窗只有几米之遥的围墙上我发现了明显的攀爬痕迹,该处围墙外面的泥巴地上也留下了完全一样的鞋印——说明此人可能是从后院东边围墙上攀爬进入后院、然后又从东边的窗户翻越进出了东厢房的堂屋;第二组脚印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鞋底没有明显花纹,估计是平底布鞋或山民常穿的麻鞋,这组鞋印分布在堂屋里靠近尸体的右则以及从堂屋到内走道通向屋子后门地板上,此人留下的鞋印左脚落实,右脚却显得足弓前实后虚,说明其右腿可能有残疾;这个人的脚印可以追踪到后院西南边门的外面,可以判断此人是从那个边门进出后院、然后从东厢房后门潜入老道士房间作案的。从照片上,也可以看出这两组鞋印的明显不同。”
    “嗯,是的,真的是两个人的脚印,看来现场先后有两个人进入过。”王翰看着照片点点头,同意周源的分析。
    “会不会其中一个是小道士的呢?”熊局长急切地问道。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不会,”周源顿了一下:“检验已经确定,玄明房间的茶杯里昨晚被人投放了催眠药,而且我仔细检查了他的衣物和鞋子,与现场留下的脚印皆不相符,更重要的是,这个十七岁的孩子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对自己的师傅实施如此凶残的谋杀。”
    “唉,那凶手会是谁呢?”熊局长猛吸了一口烟、有些沮丧地说道。
    “凶手一定是趁玄明不在西厢房里的时候,偷偷在他的茶水中下了催眠药,令小道士睡死之后,才按照预先的计划杀死了老道人,这应该是个经过长期谋划和精心准备的行动。”周源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说道。
    “那动机呢?元清老道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这青莲镇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众口皆碑,谁又会想要加害这样一位老人呢,何况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王翰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啊,从现场的惨况来看,很像是报复杀人,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杀害元清道长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老人呢?”定国也摇头说道。
    “一定是有动机的,”周源两眼盯着窗外天空上越积越厚的灰暗云层,轻声地喃喃自语:“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喂,对、是我,”熊局长拿起了听筒,两分钟后他放下电话,对王翰和周文二人拱手说道:“对不起哦,局里要我马上赶回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省厅和地区公安局还来了人,马上就得走,王队长就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查案,拜托了!我明天开完会就赶回来。”
    今天发得早了些。。。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晚饭前,周源让派出所所长老向找来了镇长吴永芳,向他了解元清道长的情况。
    “元清道长是咱们这儿本地人吗?”周源向刚刚落座的镇长问道。
    “不是,他是湖南人,四川话都说不来咧。”吴镇长摇头笑了起来。
    “哦,湖南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周源追问道。
    “他说话那个湘西的口音特别重,他自己也跟我说过咧,元清喜欢吃辣,比我们四川人还要厉害!但不喜欢麻辣,特别喜欢那个浏阳豆豉,以前我每次到县城去,他都要我帮他买一瓶。”吴镇长笑着解释道。
    “哦,那元清道长是什么时候来到青莲镇的长生道观里的?有多久了?”周源又问道。
    “好像是六三年或者六四年吧?就是闹饥荒的最后那一年,差不多也有二十年了。”吴镇长想了想回答道。
    “哦?这么久了,那在来此地之前,他在哪里呢?”
    “听说他以前在鹤鸣山上清宫那边修法布道,后来长生观原来的主持去世了,元清道长就到了我们这边,具体的就不晓得了。”
    “哦,原来老道士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了,那他会不会跟这镇上什么人结下过仇怨?遭到仇家报复呢?比方说在文革期间?”周源又问道。
    “应该不会,”吴镇长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说:“文革期间,元清老道被县里来的造反派多次殴打批斗,道观也被查封,还被下放到水库劳动改造,但他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争斗过,他待人随和、识得草药、又懂些医术,经常帮镇上的乡亲们看看病。这样一个仁慈行善的道人怎么会与人结下仇怨?招致那么残忍的报复呢?”
    “是啊,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招来如此恶毒残忍的报复呢?”周源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办公室靠墙的竹编书架跟前,看着上面摆满的各种书籍,随手拿起了一本《林海雪原》【3】。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又陷入了沉思。
    晚饭后,周源与定国回到了镇上的客栈,县公安局派人送来了一个卷宗,里面是关于长生道观和元清道长的资料。定国感到有些头痛,洗完澡后便先睡了。
    周源给自己泡了一盏清茶,点燃一支香烟,坐在灯下仔细翻阅起来。
    根据这份大邑县人民政府宗教管理部门和县公安局户政科档案室的记载,元清道长的俗家姓名叫杨宗山,湖南益阳人,民国九年(1918年)出生。念过私塾,从小与父母在乡间务农,后来在湖南武陵的紫霞观出家为道,抗日战争中为避战乱、于民国三十年西入四川,先是在青城山常道观里修行,后来又在川西鹤鸣山上清宫、千佛山圆觉洞等道观里修法布道;一九六三年,青莲镇长生观原先的主持宣诚法师羽化之后,元清便来到了青莲镇,在长生观做了住持。文化大革命期间,道观被查封,元清也被下放到青莲镇杨店村进行劳动改造,直到粉碎四人帮后、一九七七年才回到长生观里,重续了三清香火。
    看着茶几上摊开的几十张从长生观元清道长被害现场拍摄的照片,周源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站起来穿上外衣走出客房,掩好门后匆匆下楼,出了客栈大门快步朝镇派出所走去。
    在派出所值夜的办公室里,他要通了省公安厅值班室的电话,找到了刚刚调到省厅刑侦局的石晓峰,把青莲镇长生观发生的元清道长被害一案扼要地告诉了他,让石晓峰立刻以紧急方式联系湖南省公安厅。
    大约一小时后,石晓峰打回来电话,告诉周源已经把长生观元清道长被害一案的简况与索取相关资料的要求电传给了湖南省公安厅,请求湖南省公安厅的同事协助调查元清道长早期的背景情况。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翌日清晨,周源和定国洗漱完毕,下楼来到客栈里不大的餐厅,殷勤的老板娘立刻给二人端上来了早餐:一碟香油榨菜,一盘油炸花生米,四个肉末粉丝包子,两个卤鸡蛋和两碗桂花米粥。
    吃完可口的早点,两人坐在客栈门口庭院里的青石圆桌旁喝着淡淡的花茶,院子里一株石榴树花正开得茂盛,枝叶翠绿,花容娇艳,红绿相间,令人赏心悦目。
    这时王翰匆匆走进了客栈大门,他神情有些紧张,坐下喝了口茶,便小声对周文二人说道:“刚刚接到镇委会报告,镇子东边的一个村民张宝贵死了,怀疑是被人下了毒,我想请你们一起去看看!”
    “哦?又是一桩谋杀案?那好、我们也正要出发,马上走吧。”周源站起来背上挎包,三个人离开客栈,向镇子东面匆匆走去。
    “这个张宝贵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周源一边走一边问道。
    “听派出所和镇委会的人讲,这家伙是青莲镇上有名的懒汉无赖,平日里好吃懒做不说,手脚还不干净,总是干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王翰回答道。
    绕过了几条街巷,三人来到镇东靠近小溪石桥北面山坡竹林前一片低矮的板房,跟正在值守的两个民警打个招呼后,王翰指了指其中的一间板房:“这就是张宝贵的家,尸体就在里面。”
    走进低矮的板房屋里,一股难闻的臭气扑鼻而来,房间里光线暗淡,桌子上立着一只几乎空了的酒瓶,一张打开的油纸包里剩着半只没有吃完的卤鸡,惹得一群绿头苍蝇团团飞舞。靠着后墙摆着一张歪斜的木床,张宝贵侧身和衣倒在床上,脚上还穿着一双布鞋。他龇牙咧嘴、面容诡异,四肢已经僵硬。
    “我检查过尸体,全身没有受到击打的伤痕,衣服也都好好的。”王翰说道:“屋子里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打斗的痕迹,但是东西却都被人翻得乱七八糟。”
    周源看了看屋子里到处凌乱的物品,又翻动起死者的身体,他让王翰帮助,两人托起死者的上身,仔细查看了死者的脖颈和头颅。
    “这是什么?”周源突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着死者的左侧脖颈,顺着他的手指,定国和王翰也发现张宝贵脖颈的左侧靠近颈动脉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周围已经发黑肿大。
    “看上去像是一个针眼。”定国俯身看了下说道。
    “嗯,”周源哼了一声,他又发现张宝贵压在身下的右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便使劲掰开了死者紧攥的右手,拿出来一个镀银外壳的打火机。
    “嘿嘿,这么高级的打火机,可不像是张宝贵这样的人能够用得起的。”周源朝王翰和定国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
    “哦,那是不是属于凶手的呢?”王翰凑上前来看着打火机问道。
    “很有可能,”周源说着又拿起桌子上那只几乎空了的酒瓶,“你们瞧——‘泸州老窖’!这可是上好的白酒,一瓶就要十多块钱,恐怕也不是张宝贵这样的人喝得起的。”
    定国也从死者的衣袋里搜出了三百多元现金,他嘘出一声口哨:“你们瞧瞧这个——这家伙大概是偷了什么东西发了洋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现金在身上!”
    勘察完尸体,周源弯腰俯下身体,仔细检查了丢落在床边地上的几个烟头,又走到窗前,推开涂刷着绿漆的窗户,借着外面射入的光线,他发现靠窗的地面上也丢弃了一个烟头,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烟头仔细查看了一番,又伸头向窗外四周探望。
    回过头来,借着窗外射进的阳光,周源的眼光朝张宝贵的床下扫去,突然间他冲到床前,弯腰蹲下,从床下翻出来一双胶鞋查看起来,抬头对定国与王翰说道:“你们看看这个鞋印!”
    定国跟着也眼睛一亮:“啊,这跟留在长生观里元清老道被害现场的其中一个人的脚印差不多!”。
    王翰连忙拿出照片对比起来,“没错!就是这个鞋子留下的印迹,大小和底纹都一样!”他声音激动得颤抖起来,身后的一个警察立刻将这双胶鞋装进了证物袋里。
    “把这双鞋立刻送去县局,检查一下鞋底纹沟里是否有干凅的血垢,如果有,化验一下成分,跟元清老道的血样做个对比分析。”周源补充道。

    勘查完屋里,几个人来到板房外面,周源让王翰叫来了报案的村民,原来是张宝贵的邻居,一个靠编制竹器谋生的篾匠田老头。
    周源递给老篾匠一支香烟,向他讯问起发现张宝贵死亡的经过,还打听了张宝贵近日来的行踪。田老头告诉周源,张宝贵平日里一向懒散,经常是睡到日头三竿才爬起来,但昨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却见他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裤腿都被露水打湿了,经过田老头的门口溜回到了他自己的板房。
    “那昨天他早上回来后又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门的?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周源又问道。
    “嗯,看到他快晌午了才出去,夹了个小蓝布包包,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也没看到哪个来找他,不过昨晚上好像他屋里来了人,”老篾匠贪婪地吸了一口香烟答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堂客【2】刚好开门出来倒水,听到他屋头有人说话。”
    “哦?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听不清楚,那个人声音很低,就听到张宝贵好像说啥子‘好酒、好喝’。”
    “嗯,那你老婆有没有看到那个人从他房间里出来吗?”
    “没有,我们后来一直都没有出去了。”老头咧开嘴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周源握了一下老篾匠粗糙的手。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七节

    与此同时,王翰已经指挥民警把张宝贵的尸体从板房里搬了出来,准备转移到镇上的派出所等候由县局派来的法医验尸。警察们还把桌子上的酒瓶烟蒂等相关证物也全部装袋带走检验,然后将板房前后的门窗都贴上了封条。
    “嘿嘿,总算找到了一个凶手!”王翰摘下手套拍了拍手,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上,语气显得轻松起来。
    “凶手?你是说张宝贵?还是杀死他的凶手?”周源问道。
    “我是说张宝贵啊,一定是这个家伙见财起意,半夜潜入了长生观,杀害了老道,偷走了值钱的白玉拂尘,不然现场怎么会留下他的鞋印?”
    “不错,张宝贵很可能是那天夜里进入长生观杀人现场的人物之一,但现在还很难断定他就是杀害元清老道的凶手,如果说他的动机就是为了偷盗钱财,又何必如此费力地策划并实施那样一场凶残的谋杀呢?再说,那柄白玉拂尘也还没有找到;我们还需要收集更多的证据。”周源摘下手套拍了拍手,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不过这家伙可能确实是进入了长生观,偷走了老道的白玉拂尘,然后换成了钱——就是在他身上发现的那几百块钱。”定国也猜测道。
    王翰掐灭了烟头,转身指挥着几个警察将张宝贵的尸体抬到借来的一辆板车上运往镇上的派出所,随后又检查了现场的查封。
    回到镇派出所后,郑明和周源一起仔细检验了张宝贵的尸体,又采集了他的血液等样本送往县局技术科进行检验。周源还通过拓印比对了张宝贵双手的指纹与在被杀老道床榻枕头上留下的指印,得出了二者完全一致的结论,从而证明了张宝贵的确是前天夜里进入过长生观谋杀现场的嫌疑人。
    看到这些结果,王翰十分兴奋,他高兴地对周源和定国嚷嚷道:“怎么样?我说吧——这个家伙就是咱们要找的凶手啊!”
    “你是说杀害元清的凶手就是张宝贵?我看不像,”定国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们现在有他在杀人现场的指纹和鞋印的证据啊!”王翰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
    “他可能是去过现场,偷走了什么东西,但人不一定是他杀的——他干嘛要杀害元清老道?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法呢?”定国反问道。
    “谋财害命啊!他进去偷盗,被老道发现就起了杀心。”王翰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讲的这个动机说不过去,如果仅仅是为了谋财而害命,把人杀死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用割耳挖眼这种残忍手段来折磨老道呢?”周源也摇了摇头,“还有,虽然尸体还有待于送往县局做进一步的解剖检验,但是我和郑明初步的检验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人是中毒而死,而且从他脖颈上的针眼来看,他应该是在喝酒忘形之时、被人突然用毒针刺入脖颈、向他体内注射了致命的毒剂后死亡的。那么,是什么人杀死了张宝贵?又为什么要杀死他这样一个无赖闲汉呢?”
    “灭口?天呐——杀死张宝贵的,是不是他的同伙呀?咱们在长生观元清老道的厢房里不是发现有两个人的脚印吗?杀死张宝贵的会不会是另外的那个人呢?”定国有些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的这个推测,是基于那天晚上进入元清老道房间的两个人是同伙这一假设,但对此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证据或者线索;不过、我同意凶手杀死张宝贵是出于要灭口这样一个动机,他一定是不想让张宝贵看到和偷盗的东西被泄露出去…”周源说着沉吟了起来。
    “唉,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去追查呢?”王翰叹了一口气道。
    “嗯,刚才那个老篾匠说,昨天快晌午时、他看见张宝贵拿着一个蓝布包出去了,那包里可能就是他从长生观老道士房间里盗窃得来的赃物,或许就是那柄白玉拂尘;这可是个重要线索,咱们就顺藤摸瓜,弄清楚张宝贵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或许就能查出杀害他的凶手,搞清楚此案与长生观老道被杀一案之间的关系。走吧,咱们得马上跟派出所和镇委会的人员说说,让他们帮助我们追查张宝贵昨天拿着那个蓝布包包到底去了哪里?”周源说着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八节

    接近中午时分,王翰来到了周文二人下榻的客栈,他关上房门,神情激动地说:“有点儿眉目了,派出所刚刚打听到——有人看见昨天晌午张宝贵进了镇子里的一家古玩店——林记文轩行,据说他进去时手里是拿着一个蓝布小包。”
    “太好了,我们马上过去看看吧?”定国受到了他的感染。
    “不着急,我已经布置人暗中监控了,咱们先吃午饭,吃了饭再去也不迟。”王翰看了看表说道。
    三个人走出客栈,在街上找了一家门面不大的饭馆坐下,殷勤的小二连忙过来给三人斟上了茶水,王翰拿过菜牌点了烧浇茄子、家常鲫鱼、干锅鸡杂、棒子骨汤和葱花饼,又要了三碗米饭。
    “来来来,你们两位尝尝——都是些家常菜、但也是我们当地的几样特色菜哦,”刑侦队长热情地用筷子指着端上来的菜肴:“熊局长不在,我就代表他了——这两天招待不周,还要请二位见谅哦!”
    “你们太客气了,来,以茶当酒、干一杯吧!”周源举起杯子建议道,三人举起茶杯相互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气喝干,又提起筷子、犹如风卷残云,一会儿功夫就把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吃过午饭,已是午后一点多钟,夏日的阳光炽烈,三人沿着一条柳荫葱茏的背街小路漫步来到了位于古镇中心地带的林记文轩行。
    跨进店堂,一股水墨清香扑面而来,大堂里窗明几净,迎面是一排古色古香的红木柜台,柜台上和后面的竹木搁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大多是些瓷瓶玉器金石木雕之类的器物,两边粉刷一新的白墙上也挂满了书法字画,其中一套四轴条幅“春夏秋冬”的青绿山水画更是吸引了周源,他禁不住度步上前、驻足观赏了起来。

    “欢迎欢迎,请问几位想看些买些什么?”柜台后一个年轻伙计迎上前来。
    “哦,我们是公安局的,想向你们林老板打听一些事情。”王翰拿出证件亮明了身份。
    “哦哦,那请稍等,我去告诉老板。”年轻人转身退入后堂,周源又站在那套四季图条幅之下认真欣赏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让几位公安同志久等了。”几分钟后,随着竹帘掀开,从后堂走出来一个四旬左右年纪、留着精心梳理的分头的中年男子,他笑着对几位便衣警察恭谦地招了下手:“请坐、请坐——看茶!”
    四人分了宾主在大堂一侧的几张太师椅上坐下,身手伶俐的年轻伙计手提一只铮亮的长嘴黄铜壶,一阵风似的给四人斟泡了盖碗香茶,林老板又掏出香烟来分别敬给三人,自己也拿出一支插入一个精致的翡翠烟嘴,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裤袋,转身又叫柜台后的伙计拿火柴来。
    年轻伙计看着老板怔了一下,“快点去找,发啥子呆嘛!”林老板看着他有些生气地低声吼叫了一句。
    “好咧,马上来了。”年轻人又快速退入后堂。
    “对不起啊,店堂规矩:前台不许有火源,就怕出事。”林老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用我的吧。”周源掏出打火机,欠身为林老板点着了香烟。
    “真是不好意思啊,几位公安同志光临小店,有何指教?”林老板吸了一口烟,抬眼看着三位便衣警探询问道。
    “哦,是这样的,林老板,昨天镇子东头的张宝贵来过你的店里吧?”王翰首先发问。
    “哪个张宝贵?哦、哦、你是说那个懒汉儿啊,嗯,对头,他是来过咧。”林老板拍了一下额头。
    “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做啥子?”王翰问道。
    “他呀,差不多是中午来的,莫名其妙咧,跟我打听最近玉器的行情,说他表姐屋里有个玉雕想卖,不晓得值几多钱。”
    “他没有向你出售过什么东西吗?或者说你从他那里收购了什么古董之类的东西?”王翰追问道。
    “从他那里?张宝贵那样一个懒汉儿?哈哈哈哈,”林老板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他很块停住了发笑、认真地向王翰说道:“他这样的混混儿有啥子东西能跟我们做生意的嘛?”
    “你是说——他是空手到你们店里来的?”王翰又问。
    “空不空手我不晓得,但是我没有见到他拿出来啥子古董。”古玩店老板肯定地说道。
    “对不起,林老板:请问你们店里有厕所吧?”周源突然打断了林老板的话,他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哦,有的有的,小陈,你带这位公安同志去后面方便一下。” 周源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跟着柜台后那个年轻的伙计走进了后堂。
    从林记文轩行出来,日已偏西,周源请王翰去派出所查一下林记文轩行那个年轻伙计的姓名和住址,说是需要再找这个人单独核实一下林老板所叙述的情况,王翰答应后便回派出所去了。
    周源和定国也沿着人流熙攘的街道慢慢朝客栈方向走去。
    “这姓林的老板肯定是在撒谎。”定国说道。
    “不是肯定,他就是在撒谎!”周源脸色沉重地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田老头说的那个蓝布包包吗?”周源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向定国晃了晃,里面装着一条蓝色毛巾。
    “啊,你是在哪儿找到的?”定国眼睛顿时亮了。
    “当然是在林记文轩行里,”周源得意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中途起来去上了趟厕所吗?”
    “嗯嗯?怎么啦?”定国笑道。
    “我说是要上厕所方便,其实是想到后堂去翻翻他店里的垃圾桶,你看他那个店堂里收拾得多么干净、一尘不染,像张宝贵这样人用来包裹器物的毛巾裹布肯定也是要丢弃的,我怀着一线希望,想到了这个办法。进入后堂后,我哄走了那个伙计,然后在后堂找到了一个垃圾箱,翻看了里面的废弃物,发现了这条蓝色毛巾,”周源双眼发亮:“你看,这毛巾上充满了汗渍,一边还有几个织绣上的字:元丰水库;我在派出所查看过张宝贵的档案,他去年曾经在元丰山后面的水库做了半年民工,这条毛巾应该是当时水库发给民工的。”
    周源停顿了一下,“至于说这蓝毛巾里当时到底包裹了什么东西,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那物件肯定是被林老板当场买下了,张宝贵身上的那几百元现金,很可能就是他卖赃得到的钱。”
    “会不会是老道士的那柄白玉拂尘呢?”定国猜测道。
    “应该不会,那拂尘长逾一尺二寸,这条毛巾可包裹不下。”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镇子的东南街口,周源突然停住了脚步,“嘿嘿,你看这幅对联,”他指了指路边一间不大的用木板和毛竹临街搭建起来的房屋,原来是一家小小的理发铺子,门口贴着一副用毛笔行书写就的对联,右边上联写着“虽是毫毛技艺”,左边下联对应着“却是顶上功夫”,横批是四个字‘刘记理发’。
    “怎么样,写得有意思吧!”周源赞赏道。
    “嗯,是有点儿意思!”定国也瞅着那副对联欣赏起来。
    “对仗工整,书法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个刘师傅剪头的手艺到底如何?”周源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头发。
    “嘿嘿,想试试啊?你呀,也是该打理一下头发了,”定国笑了笑、看着周源鬓角垂下的长发挥手建议道:“你去理个发吧,我先回客栈了。”说完便独自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九节

    周源掀开了竹编的门帘,低头闪身进入了理发屋。
    狭小的房间进门左首靠墙放了一条长板凳,墙角柜子上安置了一把正在吹风的台式摇头电风扇,靠里的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一张木制高脚靠背椅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给他剪头的是一个勾腰驼背、体格精瘦、须发灰白的老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右腿有些瘸跛,但围着理发椅子转动身体时仍然十分灵活,一把闪亮的鹤嘴长发剪熟练地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见有客人进来,老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周源便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尽管室外炎热,小小的理发屋里却有一丝丝阴凉。
    不一会儿,老头已经给胖子剪完了头发,他又拧了一个热毛巾在胖子脸上敷了一下,又用一个软毛刷给胖子的脸颊、下巴和脖颈处涂抹了乳白色的肥皂沫,然后打开一把闪亮的剃刀、在一条油光锃亮的生牛皮荡刀布上来回打磨了一遍,开始给胖子做最后的刮脸修面。
    “好了,你看看行不行喽,”老头终于放下剃刀,解开了胖子身上的理发围裙。
    “呵呵,老刘,不慌?——再给我掏个耳朵嘛,”胖子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不动,显然还没有享受够理发匠的服务。
    “哦,好咧,”老头转身摸了一下身上,又拉开镜子下面的一个抽屉看了看,然后抬头对胖子说:“对不起了哦——我那个掏耳朵的家什找不到了。”
    胖子只好遗憾地从靠背椅上站起下来,他一转身,右脚竟踢倒了放在镜子前面地上的一只热水瓶,“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哈——”胖子满脸通红地道起歉来。
    “不要紧,不要紧咧,”有些瘸腿的理发匠连忙拎起倒在地板上的热水瓶,又从满是水渍的地板上踮起脚走到一旁干燥的地上,拿过门后的一支拖把擦拭起打湿的地板来。
    周源看着地上的水渍和理发匠打湿了的麻鞋也怔了一下,他随即站起来:“刘师傅,我来帮你拖地吧?”
    “不用不用!”理发匠连连摆手。
    胖子付完钱离开后,周源便坐在简陋的理发椅上,一面享受着刘师傅技艺娴熟的服务,一面漫不经心地跟他搭讪起来:“刘师傅,听您口音不是四川人吧?老家是哪里的啊?”
    “哦,老家在湖南,来这边好多年了。听你说话是北方人口音——你也是外地人吧?”老刘反问道。
    “是啊,我是省测绘局的,到你们这里来执行勘探任务的。”周源回答道。
    不到十分钟,刘师傅收起了刀剪,拿起一面镜子让周源前后看了一下。
    “嗯,挺好的!”侦探满意地说道。
    “要刮一下脸吗?”理发匠又问道。
    “不用了,”周源坐直了身体。
    “那洗一下头吧?我再给你修一下。”刘发匠建议道。
    “嗯,好吧。”周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跟着瘸腿的理发匠走进了他小小的内屋,通过里屋一个边门来到屋外,靠着后墙接有一条水管,水管上部装了一个冲凉的莲蓬头,下面装了一个水龙头,对着一个被砖和水泥砌起来的搪瓷盆。
    周源在搪瓷盆前的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
    “天热,用凉水洗可以吧?”老刘头问道。
    “没问题。”洗完头之后、周源站起来转身时不小心滑倒,他身体后仰时猛地伸手抓住了侧身搀扶他的理发匠的右臂。
    “对不起啊!刘师傅,不小心踩滑了。”周源连忙道歉。
    “没关系——你没摔到哪里吧?”老刘头看着周源蹭脏了的裤子说道。
    “没有,不碍事的。”
    两人回到外屋,周源又在高脚椅子上坐下,老刘头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替他擦干头发之后,又拿起剪刀前后修建了一下。
    周源对着墙上的镜子照看了一下,十分满意地站起来:“谢谢您!不用找了。” 他递给了理发师两块钱。
    傍晚,周源和定国来到镇北的派出所,与王翰和向所长一起吃晚饭,同时也把白天侦查的情况梳理了一下。饭后,周源在所长办公室里给省厅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又交给让王翰一个信封,让他连夜赶回县局,按照信封里的要求与省公安厅联系。
    两人回到客栈,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老板娘殷情地送来了新鲜的茶水。定国准备冲凉洗澡,周源便对他说道:“你先洗澡休息吧,我要去找找文轩行那个年轻的伙计,估计半小时左右就回来。”
    在镇子南边一条巷子里,周源找到了林记文轩的年轻伙计陈小松的家,他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陈小松。
    “还记得我吧?”周源亮出了省公安厅刑侦局的证件。
    “记得记得,公安同志,你、你找我到底有啥子事嘛?”年轻伙计看看左右,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想知道:前天上午张宝贵拿了一件东西到你们店里来估卖,到底是件什么东西?你们老板把那件东西买下后又放到了哪里?”周源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个啊,我,我说了老板要开除我的。”陈小松低下头咬着嘴唇犹豫起来。
    “你不用害怕,告诉我实话,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不会让你老板知道,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们实情!否则,一旦被我们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比被开除要严重得多!”周源恩威并用、口气强硬地说道。
    “我晓得,我晓得,”陈小松连忙点头:“前天上午,张宝贵拿了个蓝布包包到我们店里来,我正好在柜上,他说有件东西想估个价钱,我打开包包一看,是一只墨绿玉虎,刚要跟他估价,林老板出来了,他走过来一看那个玉虎,就说由他来跟客人估价,叫我到后头库房去盘货。我再回来的时候,张宝贵已经走了,老板把那个玉老虎放到一个盒子里头,锁到他后面办公室的柜子里去了。”
    “好,谢谢你!记住:我今晚来找你问这玉虎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声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周源拍了一下陈小松的肩膀准备离开,突然他又转过身来:“差点儿忘了——我还要请你辨认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镀银的打火机。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回到客栈,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周源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在藤椅上坐下来正欲和定国聊聊案情。
    王翰忽然匆匆上楼来了,进门之后、他神情有些紧张地对二人说道:“熊局长从县里赶来了,有紧急情况,请你们两位马上跟我走。”
    周源和定国连忙换了衣服,跟随王翰下楼,走出客栈,跳上吉普车,一路向北、几分钟后驶入了青莲镇派出所的大门。
    三人直接来到了所长办公室,房间里已经有三人正在等候,靠窗的桌子边上站着县公安局熊副局长,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着中山服、体格精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的解放军军官。
    见周文二人进来,熊副局长连忙上前介绍:“这位是省公安厅国安局的钟科长,这一位是成都军区保卫部的李干事;这两位嘛,就是我先前给你们介绍过的在四川省厅破获了多起疑难重案的周源和文定国!”
    “幸会幸会,我原来也在省公安厅第二局,早就听说过两位的鼎鼎大名!”身材瘦削的钟科长走上前来主动与周源和定国握手,一阵寒暄之后大家分别坐了下来。
    熊局长神情凝重,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周科长、文科长:晚上请二位过来,是因为青莲镇这个地方还涉及到了一桩敌特间谍大案,具体情况就请国安处的钟科长来介绍吧。”
    钟科长咳嗽了一声,打开身旁的皮包,拿出了一叠照片递给周源和定国:“两位先请看一下,这些照片都是国家安全部转来的、在大约三个月前截获的境外情报机构提供给越南人民军北方司令部的部分情报,是关于驻守在本地区的成都军区炮兵第三师的部署和训练情况,关于这个炮兵师的情况,我先请军区保卫部的李干事简单地介绍一下。”
    坐在钟科长身边的年轻军官立刻挺直了上身:“炮兵第三师是成都军区直属炮兵师,大本营驻地就在大邑县西南的山区,包括了一个机动火炮训练场。这个师下辖一个重型榴弹炮团,一个远程加农炮团,和一个刚刚装备了国产最新型自行火炮的机动炮兵团。在七九年的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炮三师配属陆军第五十军参战,在东线兵团攻打高平、夺取凉山的战役中立下重大战功,尤其是在清除凉山外围越南王牌军316A师防守据点和狙击工事、以及第一波攻击的火力突袭中,给予了敌军重大杀伤,令越军闻风丧胆。在最近的老山保卫战中,这个师的支援炮火也给予我前线守军有力的支持,因此它成了越军和国外情报机构关注的重点。”
    钟科长用手指着照片接着说道:“两位看看这几张关于炮三师机动炮兵训练场的照片,从拍摄角度和照片中阳光投射在物体上留下的阴影来看,偷拍者是隐藏在训练场后方东北面的山林里、大概在上午九、十点钟左右用特种相机拉长焦距拍照的,我们到现场做过对比分析,基本上可以这样判断;还有这一张,”他抽出其中的一张照片,背景明显是一处火车站,照片拍摄的是一辆辆正在平板车厢上启运的加农火炮及其牵引车。
    “这是距离青莲镇东南八公里左右的新场站,是川南铁路线上一个重要的兵站,我们在现场勘查后,判断偷拍者是躲藏在兵站调车场西北山坡上的树林里拍照的。”钟科长放下照片,两眼望着周源,充满期盼地说道:“成都军区和我们国安局双方的上级对这件事都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及早破案、抓住间谍,缴获被敌特收集的情报。昨天我们到县公安局交涉时碰到了熊局长,听说这里也发生了刑事案件,又得知两位也在青莲镇查案,所以经过请示上级同意后,今晚特意同李干事一起赶过来与两位见面,希望两位能够给予帮助!”
    “根据你们的调查,此地发生这样的敌特侦察行为有多久了?除了照片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呢,譬如,方位不明的电台电讯信号?”周源问道。
    “你问得很好,我们特地通过总局调查了以往相关的资料,川西南地区敌特间谍事件很多,但这个地区开始发生此类事件大概就是三年左右,主要是针对本地驻军炮三师的情报搜集,但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不明的电讯信号。”钟科长回答说道。
    “哦,那就说明本地潜伏的敌特可能还是通过传统的上下线方式传递信息和情报的?”周源猜测道。
    “很可能就是这样。”钟科长点点头。
    “对潜伏敌特进行过排查吗?有没有锁定嫌疑人?”定国问道。
    “我们在县公安局的帮助下,对此地区相关人员进行过排查梳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锁定任何特定人员。”钟科长摇摇头。
    “可以把这些照片和资料给我们留一份吗?”周源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带来的这些材料就是留给你们的备份,熊局长已经代办了机密文件交接备份手续。”钟科长点点头。
    简短的会议结束后,钟科长和李干事便开车连夜赶回成都去了,熊局长和王翰也返回了县里。
    回到客栈后,周源和定国给自己泡了两杯浓茶,挑灯夜战,仔细地研究了那些照片,又拿出地图来查看,还在图上做了一些标记,一直忙碌到深夜。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一节

    第二天上午,周源和定国一起实地考察了青莲镇西南的山区,两人按着地图上给出的可疑地点坐标、沿着山间林木茂盛、野草葱茏的小路找到了拍摄有关炮三师那些照片的地方,原来都是在元丰山南麓一带。
    时近中午,日头有些毒辣,两人也走得有些累了,便在一片阴凉的树荫下坐了下来、拿出水壶喝了几口,周源掏出香烟点燃、又递给定国一支:“你发现没有:这两个偷拍地点离长生观都不太远,直线距离也就是五六公里。”
    “嗯,”定国点点头、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这说明,这个特务很可能就潜伏在青莲镇里。”
    中午回到镇上,两人在街边的面馆里买了两碗红汤牛肉的霸王面,小二还免费送上了两杯凉茶,吃完面喝完茶,两人便兵分两路:定国去长生观找小道士玄明核实有关情况,而周源则径直来到了青莲镇派出所。
    所长老向见到周源连忙说道:“你回来的正好:县局刚刚派人送来了湖南省公安厅发给你的急件。”
    周源拿起桌子上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拆开、抽出一沓材料坐下仔细研读起来。
    “向所长,”周源看了一会儿便放下手中的材料,抬头问派出所长:“镇子东南街口那儿有个理发铺子,理发师傅姓刘,你知道这个人吗?”
    “哦、你是说那个刘发匠吧,知道知道——好多人都喜欢找他理发,这个人寡言少语,人蛮老实,却有一套剪头理发的好手艺,我都找过他的。”向所长回答道。
    “嗯,他理发的技术真的不错,你看——我这个头就是昨天在他那里剪的!对了,他说老家是湖南的;他来这镇上有多久了?”周源又问。
    “差不多三四年了吧?”老向想了想说道。
    “像他这样的外地人,你们这里都应该有登记吧?”
    “有的有的,按政策规定,所里对这些外地人都有登记,还要定期寻访;镇委会那边也有相关的记录,像工商管理、营业执照、税务、卫生检查、等等。”
    “哦,那太好了,请你派人把这些材料马上整理好送来;另外,再派个人去把吴镇长请来,今晚有些事情还要请他帮忙安排一下。”说完后,周源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机,先后给四川省公安厅和湖南省公安厅打了长途电话。
    下午五点多钟,红日西沉,在天边投下一片炫丽的晚霞,古镇的上空飘起了一阵阵散发着饭香气味儿的袅袅炊烟。接到周源的电话后,熊局长和王翰开车带了两个助手悄悄地来到了青莲镇派出所。
    “怎么样?有了什么重要的突破吗?” 熊局长一走进所长办公室就性急地叫了起来。
    “进展当然有,是不是重要的突破嘛,现在还不太好说。”周源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好,好,有进展就好,”熊局长似乎有点失望、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道啊,几天之内两条命案——把省厅和地区公安局都惊动了,一天几个电话来催命!现在又加上个间谍案!我脑壳都大了。”
    “我知道,”周源笑了笑:“所以,今晚请你们来看一出戏,轻松一下。”
    “看戏?”熊局长眼睛亮了:“哦、我晓得了——你一定是有了重大发现!好好好——说嘛,要我们怎么配合行动?”
    “不用你们配合,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就等着看戏吧!”周源笑道。
    “好,为了预祝成功,我今晚做东请你们吃饭——老向,你也一起来哦!”熊局长一拍桌子。
    晚上,在镇子东面一条餐馆饭铺鳞次栉比、十分热闹的背街上、熊向东在一家名为“一品鲜”的小馆子里请客,王翰、周源和定国,还有派出所长老向等人围桌而坐。
    熊局长点了当地的风味泡菜鱼,麻油土鸭,肥肠血旺、豆花牛肉汤和几样菜蔬,还点了两瓶青梅酒,他让跑堂的小二打开了瓶盖,亲自为周文二人斟满:“来,尝尝我们川西的特产果酒——青梅酒,祝你们今天晚上的好戏成功!”
    “嗯,真的不错!”定国呡了一口:“熊局,你们这青梅酒有什么说法儿吗?”
    “当然啰,”熊局长自豪地眯起眼睛:“这个青梅酒啊,是用我们川西的青梅和粮食酿制的,酿酒的水是西岭雪山上引下来的雪水,味道特别醇厚甜香,你们感觉到没得嘛?” 他的四川普通话引得周源和定国都笑了起来。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二节

    当天晚上子夜时分,月沉星稀、万籁俱静,靠近镇子东南街道的一栋房子外面突然燃起了火光,熊熊的火焰冲天而起,街上顿时响起一片惊慌的喊叫之声:“不好了!失火了!失火啦!”“救火呀,救火呀!”
    不少居民惊惶地爬起来打开门窗,看到街上人影乱窜,镇长吴永方站在当街挥舞着双手,他大声地对身旁的一个男人说道:“曹队长,你快去把刘发匠叫起来,火马上要烧到他的房子了,赶快转移到安全地方!”
    那个男人慌忙扑到刘记理发铺门前使劲地敲起门来:“刘师傅!刘师傅!快起来!火马上要烧到你房子这边来了!”
    “么事啊!?着火啦!?”只穿着汗衫和裤衩、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的理发匠打开门跑了出来,看见出租房侧后的沟里果然是火光一片,他惊惶地披上衣服跟着敲门叫他的男人跑出门,突然又掉头跑进了板房。
    “你疯了啊!老刘!?火都烧过来了,你还不快出来!”叫他的民兵队长急得大叫起来。
    几秒种后,理发匠从板房里冲了出来,肩上挎着一个装有理发工具的帆布袋、胳臼窝下夹着一个青皮包袱,跟着民兵队长一起朝安全地点跑去。
    这时,镇上派出所的民警和公安消防员都赶来了,众人七手八脚从一辆水罐车上拖下消防水带、用消防龙头向火焰一阵喷射,不到十分钟就扑灭了一场差点蔓延开来的大火。
    “好啦,好啦,大家都不用担心了,火已经被扑灭了,造成的损失也不大,你们的房子都没有被烧到,大家都可以回家了哈!”吴镇长擦着脸膛与额头上的汗珠向一群惊魂未定、聚集在安全地带里等候的居民们宣布。
    坐在老槐树下一条板凳上等候的刘发匠站了起来,他突然发现放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青皮包袱不见了,他没有出声,有些惊慌地四下看了看便迈步朝自己的板房走去。
    “等一下,刘师傅,”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小东西是你的吧?”瘸腿的理发匠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天到他铺子里剪过头的那个省测绘局的年轻人,他伸开手掌、递给理发匠一根纤细的银质挖耳勺。
    “诶,真是我的,谢谢你哈!”刘师傅咧嘴笑了笑,他向周源谢道、一面把那挖耳勺小心地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还有这个包袱,也是您的吧?”周源又伸出左手,递过来一包东西。
    刘发匠低头一看,正是他刚才察觉不见了的那个青皮包袱,于是含糊地哼了一声:“嗯。”伸手便去拿周源手上的包袱。
    “等一等,刘师傅,”周源拿着包袱的手突然又缩了回去:“我刚才打开包袱看了一下,里面有一柄白玉拂尘——这个东西也是你的吗?”周源快速打开了包袱皮,托在他手掌上的果然是一柄乌木杆柄白玉扎头的马尾拂尘。
    “这个啊,哦,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刘发匠声音越来越小,他摇着头倒退了一步,转过身子想走,王翰和两个便衣民警已经伫立在他的身后。
    “对不起,刘师傅,这个包袱是刚才失火时你自己从理发店屋子里拿出来带到这里来的,怎么现在又说不是你的呢?你需要跟我们去派出所解释一下。”周源语气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理发匠回头看着周源瞪大了眼睛。
    “我们是警察。” 一旁的王翰拿出证件亮了一下,他挥了下手,两个民警便把着刘发匠的胳膊把他带走了。
    “真有你的——去理了个发,就怀疑上了这个老刘头,结果还真的是他偷了老道的白玉拂尘!你是怎么怀疑上他的?”定国捶了周源肩膀一下问道。
    “那天我在理发屋里等候时,有个客人要他掏耳朵,老刘头摸了半天说挖耳勺找不见了;后来那个客人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热水瓶,老刘头穿着麻鞋的双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了带着水渍的鞋印,恰好是左实右虚,和我们在长生观老道堂屋里与内走廊地上发现的鞋印几乎一样;看到他右腿似有残疾,还说丢了一把挖耳勺,说话又是湖南口音,马上就引起了我的怀疑。”
    “嗯,脚印左实右虚、丢了一把挖耳勺,这些都可以令人怀疑,但说话是湖南口音又怎么了?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王翰在一旁问道。
    “走吧,一会儿审问时我会向你们‘交待’更多的!”周源拉着王翰与定国朝派出所方向走去。
    外出赏秋叶,迟发了两日。。。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三节

    十分钟后,瘸腿的理发匠被带进了镇派出所的一间办公室里,坐在一张条桌的前面,跟着他进来的几个人都坐在了桌子的后面。坐在中间的周源把那个青皮包袱放在了桌子上。
    “刘师傅,对不起,那天在你的理发屋里没有告诉你实情,我的真实身份是警察,”周源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打开给理发匠亮了一下:“你不用紧张。告诉我们实话: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白玉拂尘的?”
    刘发匠瞥了一眼,低下头不吭声、来回搓着手掌。
    “刘青林!你说话呀!你不要抗拒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是不是你潜入长生观、杀了老道长,盗走了他的白玉拂尘!?”一旁的王翰沉不住气了,他猛拍了桌子一下厉声喝问起来。
    “嘿嘿,”低着头的理发匠突然咧嘴冷笑了一下,他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地看着声色俱厉的刑警队长:“拿贼拿赃,你凭什么说我潜入了道观杀人盗物?”
    “刘师傅,我刚才给你的那个挖耳勺还在你口袋里吧?请你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周源突然插话,他微笑着指了指理发匠上衣的口袋。理发匠有些疑惑地看了周源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支银挖耳勺放在了桌上。
    “这个银质的挖耳勺的确是你的——你自己刚才在外面也承认了,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是在哪里找到你这把挖耳勺的,”周源停顿了一下,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桌子对面的理发匠:“我是前天早晨在长生观里元清道长堂屋里的柜子下面找到的!奇怪的是:你的挖耳勺怎么会在那天夜里跑到了老道士的堂屋里!?”
    听着周源的质问,理发匠身体微微地一震,他连忙避开侦探的眼光把头又低下去了。
    “再有,在元清道长的堂屋和通向卧室与后门的走道地板上,我们还发现了几个与你脚上麻鞋完全一致的鞋印,这些鞋印都是左实右虚,说明是个右腿有残疾的人留下的!”周源说着把一叠照片摊开在桌子上,推倒理发匠的面前,瘸腿的老刘头看了一眼那些照片,脸上的肌肉开始微微颤抖。
    “还有,法医对元清尸体的鉴定也说明,割下道长双耳和右边胳膊上皮肉的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剃刀!就像你给客人刮脸的这把剃刀一样。刘师傅,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在大前天的夜里潜入长生观、在后殿东厢房的堂屋里残忍地杀害了元清道长的证据!”周源声音不高、却字字惊心。
    “我,我,”理发匠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声音微弱的字来:“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杀他?”
    “哦,你看看这个吧,你和元清道长早有缘分、既是老乡也是仇人,我相信——这里面就包含着你杀他的理由!”周源把一张照片递送到理发匠的面前,照片上清晰地呈现着一个火焰形状的刺青图案,看到照片上黑色的火焰图案,理发匠像触电一般浑身一震、脸色变得苍白。
    “你自己的右臂上也有一块这样的刺青,对吧?那天在你的店里理发,你穿着汗衫,我洗完头起身时假装滑倒、抓住你右臂靠近肩膀的地方,当时就看到了你胳膊上的那块刺青——跟元清道长右胳膊上被你剐下来的那片皮肉上的刺青图案一摸一样!你和他,当年都属于同一个神秘组织——湘西一贯道明光坛晃县分坛的成员。我说的对吗?”周源站起来走到老刘头身边,理发匠肩膀颤抖,低下头不做声了。
    “刘青林,铁证如山,你还抵赖什么?快说!你为什么用那么残忍狠毒的手段杀害了元清道长!?”王翰又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
    “我残忍!?我狠毒!?哈哈,哈哈哈哈,”理发匠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脸堂发红,胡须张立、太阳穴的青筋暴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可怖的光芒:“你们觉得我很残忍吗?不错,是我杀了那个老狗日的!我还没有点他的天灯、挖出他的心肝,哈哈哈哈……”
    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后,理发匠那布满邹纹、饱经沧桑的脸颊上竟然流淌下来两行浑浊的眼泪,“我太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他丝毫不理会王翰的追问,两眼发直地盯着地面自言自语。
    “好了,今晚的审问就到这里,先把他押回房间看守起来。”周源制止了王翰的追问,挥手让门口的民警把躬腰驼背、仿佛老了十岁的理发匠押解出了房间。
    “干嘛要停止,马上都要问出来了嘛!”王翰不满地小声嘟哝到。
    “你没看见老头儿刚才非常激动吗?在这种情况下你再怎么追问也无济于事,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定国看着王翰说道。
    “是的,罪犯也是人,当他极度情绪化的时候,你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然冷静下来。”周源说着走出了房间,他跟随着押送民警来到了关押刘发匠的屋子。
    “把手铐给他打开,再拿些开水来,让他喝点水好好休息吧!”周源对民警说道,转身准备离去。
    “我,”一直低头不语的理发匠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周源,嘴唇蠕动。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周源扭头问道。
    “能给我一点酒喝吗?还有一根烟?”他向周源乞求道。
    看着理发匠那张须发斑白、皱纹密布、淌着泪痕的脸庞,周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一盒香烟和火柴放在了囚室的桌上,又快速走出了房间。
    十分钟后他回到了囚室,手里拿着一瓶大邑白酒和两个酒杯,他坐下来把两个酒杯倒满:“来,你喝吧,我陪着你喝!”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四节

    第二天上午,周源吃过早饭来到派出所。向所长告诉他熊局长一早就返回县里了,说是要赶去地区公安局开会。
    周源走进侦办组临时的办公室,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正在忙着清理核对证物与相关记录的王翰与定国说道:“刘青林昨天夜里已经交待了。”
    “什么!?那太好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定国与王翰都凑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搞的?眼睛发红,脸色也不好——昨晚没睡好觉吧?”王翰连忙站起来给周源倒了一杯茶水,看着瘦削的侦探关切地问道。
    “嗯,昨晚空腹陪着理发匠喝了些白酒,今早起来还头痛难受。”周源在椅子上坐下、接过王翰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叙述起来。

    “这个理发匠刘青林、原来的真名叫谢青林,是湖南湘西晃县人。他原本是个普通的山民,一九四九年在当地国民党军和土匪武装的煽动与裹挟之下,参加了晃县土匪头子范五七组织的‘芷晃反共游击总队’。根据湖南省公安厅发来的材料:这个范五七于民国时期就在湘西晃州一带划地为王、烧杀抢掠、奴役百姓、无恶不作,他不仅是反共游击总队的司令,也是湘西一贯道明光坛晃县分坛的坛主。
    谢青林参加范五七土匪武装时已经结婚,有一个妻子和刚刚两岁的男孩。在一次大规模暴乱事件中,范五七派遣谢青林和几个匪徒去劫狱,临行前、谢青林将妻儿托付给了范五七,要求范五七在撤退时把他的妻儿带回到乡下老家躲避。暴乱失败后,谢青林右腿受伤,被我军捕获;而范五七却残忍地摔死了谢青林两岁的男孩,强暴了他的妻子,并裹挟他的妻子和余下匪众逃入了湘黔交界山高林密的大山之中。
    一九五零年,解放军在湘西展开大规模剿匪,范五七为了躲避打击,遣散部众,杀害了谢青林的妻子和许多被挟持到匪巢山寨的妇女,
    然后在国民党军统湖南站的帮助下秘密潜入四川,
    改换了身份,
    对不起,各位朋友,我这故事越来越难发了、越来越难更新。。。
    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通不过‘审核’ 。。。
    谢谢各位,非常令人沮丧,我再试试吧。。。。。。
    “是的,”周源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前天晚上我请省厅的石晓峰把元清道士的资料、包括他的照片和他右上臂被剐去那片皮肉的刺青图案发给了我在湖南省公安厅工作的战友方家正,在他的帮助下,确认了这个元清老道就是当年逃脱的湘西土匪头子范五七,这个图案正是反动组织一贯道湘西明光坛会员的圣火标记。范五七逃窜到川西之后,先是隐姓埋名潜藏下来,五十年代后期又在国民党保密局大陆地下组织的安排下,摇身变成了道袍峨冠,手执拂尘的元清道人,来到这长生观里出任主持;而谢青林出狱后得知了妻儿惨遭范五七杀害的实情,发誓要为之报仇;他四处打探寻找,终于打听到范五七逃窜到了川西,于是便离开湖南来到了川西,他改名换姓、以理发为生,花了十余年的时间四处漂泊到处打听,寻找杀害妻儿的仇人。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大邑县碰到了正在千佛山圆觉洞布道的元清道士,虽然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个振振有辞的道士就是当年残害他妻儿的土匪头子范五七,而谢青林自己则由于苍老了许多、蓬头垢面、右腿又有残疾,竟然没有被元清认出。他当时就秘密跟踪元清来到了青莲镇,后来在镇上租下了一件板房,开了一家小小的理发屋,他一面挣钱糊口,一面暗地里侦查地形、观察元清的行踪与习性,寻找杀掉元清报仇雪恨的机会。”
    漏掉的一段补在下面:应该是接在第260楼那句话的后面:

    “天哪,你、你是说, 那个到处行善、受人尊敬的元清道长竟然是血债累累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王翰瞪圆了眼睛。
    没办法,缺少了一段,怎么改也发不了,是接在第260楼后面、刚发的那段话前面。
    此段应接在267楼之后:
    “哦,原来是为了报血海深仇,所以他才使用了那些极端残忍的手段,在杀死老道之前对他进行了残酷折磨。”定国点头说道。
    “是的,仇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范五七对其手下被视为有背叛行为的匪徒和道众有非常残忍的惩罚手段,包括割耳挖眼、斩去手指、剐去圣火标记和‘点天灯’的酷刑;谢青林、也就是青莲镇上的刘发匠,从一开始筹划这个复仇计划时就准备用这些当年范五七用来残害他人的手段来惩罚他自己,我们在现场也看到了,除了点天灯,他都实现了,”周源把一叠由湖南省公安厅紧急传送过来的资料放在王翰与定国面前,上面详细记载描述了范五七把持湘西一贯道光明坛时所制定的‘道规’与各种酷刑。
    “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王翰看了之后抬起头来感叹道。
    “由于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就直接把那根三寸多长的大铁钉钉入元清头顶的百会穴,算是点了天灯!”定国说道。
    “是的,当年在湘西的土匪中,这也是一种能快速致人于死的‘点天灯’。这里是谢青林的交代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作案的整个过程。当天夜里九点,他从观后西南侧门潜入道观,在小道士的茶壶中倒入催眠药,待玄明熟睡之后,便从后门进入元清卧室,将其击晕后拖至堂屋,捆绑于堂屋柱子之上,然后施行了他残忍的报复计划,大约子时,他听见前院有动静、其实就是张宝贵偷偷翻墙进来的时候,便慌忙收拾起作案工具逃离现场,仓皇之中把那根银质的挖耳勺遗落在地,从后门逃出时还顺手将柜子上元清老道的白玉拂尘卷入了怀中,准备日后变卖换钱。”周源说着把一本厚厚的审讯记录放在了王翰面前。
    “对了,我们连夜检查了这个白玉拂尘,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定国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来一把乌木杆柄白玉扎头的拂尘,他拧下马尾的白玉扎头,从空心的乌木杆柄里倒出一支黑色圆筒形状的东西。
    “这是一支笔式间谍照相机,美国中央情报局、台湾及东南亚一带国家的间谍经常使用的中远距离偷拍设备,那个元清老道以前经常上山采药,其实就是以采药为名、到元丰山南麓靠近炮三师训练场和新场兵站的几个地方用这个相机进行偷拍。”定国说道。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了,他偷拍后的胶卷是通过与本地的情报员秘密联络后转交出去的。”周源搓搓手道。
    “元清被谢青林报复杀死后,这条情报交通线突然中断,相机里的胶卷也没有送出去,敌特那边肯定十分着急。”定国推测道。
    “是的,他们已经开始在动作了,咱们也到了应该收网的时候。”周源点点头。
    “说吧,咱们怎么干!?”王翰兴奋得搓起手来。
    “这个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周源看着桌子上的那柄拂尘说道,“咱们要兵分两路——老向,你去把吴镇长请来,明天的戏还要请他唱个主角儿。”
    @咸亨大有2020 2021-11-04 13:17:20
    楼主又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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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但还是有遗漏,没办法!
    @奥莉薇娅哦 2021-11-04 15:48:53
    好看好看好看,等着更新。。。。
    -----------------------------
    谢谢!
    @奥莉薇娅哦 2021-11-04 15:48:53
    好看好看好看,等着更新。。。。
    -----------------------------
    谢谢。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五节

    次日下午,青莲镇东南元丰山下的长生观里香烟缭绕,白幡飞舞,哀乐齐鸣。三清大殿之前的天井庭院和两边的回廊里挤满了十里八乡前来悼念元清与观看追悼仪式的人群。青莲镇的吴镇长亲自主持了悼念元清道长的仪式。
    镇长带领众人向摆放在无量天尊神像座前贡台上的元清道长遗像三鞠躬之后,转身用双手举起一柄白色的拂尘宣布:“为了纪念元清道长,本镇委会决定把他的这柄白玉拂尘永久地供奉在长生观三清殿里的贡台之上,以便乡亲们纪念和瞻仰。”
    说罢,在一片景仰肃穆的目光注视之下,吴镇长把那支白玉拂尘递给了小道士玄明,玄明双手高举着拂尘,慢慢将其放入了安置在神像贡台上面的一个玻璃长匣里,拂尘的手柄和龙头摆放在玻璃匣子里铺着金黄色绸缎的支架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盖上玻璃长匣的盖子,用一把铜锁锁上。
    悼念仪式结束后,人群慢慢地散去,此时天空上竟然翻滚起了乌云,戚戚沥沥地飘洒起阵阵细雨来。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星光全无。凌晨一点钟左右,一条黑影鬼鬼祟祟地摸进了三清大殿,他四下张望、查看了周围的动静之后便翻过莲台前围起的栅栏,蹑手蹑脚地走到天尊塑像座前的贡台旁,撬开了贡台之上玻璃长匣的铜锁,打开盖子,取出了摆放在里面支架上的白玉拂尘,放入斜背在身上的一个布袋里,然后转身翻出栅栏准备离去。
    突然间、四下里几道手电光闪亮起来,齐刷刷地照射在这位夜闯三清大殿、盗取白玉拂尘的不速之客身上。
    “林老板,真是幸会!”周源从天尊座像一旁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手中电筒雪亮的光柱直射在黑影的脸上,王翰和另外两个民警也同时从前后逼近、三只乌黑铮亮的手枪直指着已经惊呆了的林轩记老板林宏远。
    “你子夜时分偷偷潜入道观,就是为了盗取这把白玉拂尘么?”周源慢慢走到古玩店老板跟前,从他背后的布袋里取出了刚刚被盗出的白玉拂尘。
    “啊?嗯,是的,我、我就是想盗取这柄拂尘,真是罪过!”林宏远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脸沮丧地说道。
    “为什么?”周源继续问道。
    “因为,因为——这柄白玉拂尘,很值钱,嗯,也算个古董了,”林宏远咳嗽着回答道。
    “古董?值钱?哈哈,林老板,你真的让我这个古董外行刮目相看!”周源尖刻地讥讽起来:“这把拂尘,一般的乌木杆柄,普通的白玉扎头,塞外的马尾,不到三十年的东西,上面也没有名人字画的镌刻,算得上什么古董?又能值几个钱呢?”
    “啊,这个,”林宏远语塞起来、竟无言以对。
    “不过嘛,这把拂尘里却藏有一个秘密——它除了拂尘的功能外,更是一个间谍使用的照相机!”周源漫不经心地把话音一转。
    林宏远听了却浑身一震,他面做苦笑:“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哦?你当然明白,”周源拿起白玉拂尘,旋转着拧下了拂尘的马尾扎头,从乌木杆里倒出来藏在空心手柄内的笔式长焦距照相机。
    “这是一支美制笔式长焦距间谍照相机,美国中央情报局与境外一些国家情报机关的特工经常使用。元清老道就是以上山采药为名、用它多次在元丰山南麓的几个地方偷偷拍摄了解放军炮兵训练场和转运兵站,然后把胶卷转交给你、由你传递出去;不料元清近日突然被杀,打乱了你们情报交接的计划;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同时拿到相机里最后一次偷拍的胶卷,你不惜杀害了张宝贵,”
    “什么?杀害张宝贵?冤枉啊!我可没有杀人!”林宏远高声抗辩道。
    “别嚷——这个打火机是你的吧?”周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银质打火机递到林宏远面前。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白玉拂尘
    作者: 八峰

    第十六节

    “这个,嗯,”林宏远目光闪烁、支吾起来。
    周源没有理会林宏远的支吾继续说道:“张宝贵那天夜入道观,悄悄翻越后院东墙潜入老道士居住的东厢房,他在黑暗中打开东厢房堂屋的窗扇,翻爬进屋,黑暗之中踩踏了地上的血污,留下了脚印,当他发现老道惨死的现场,嚇得魂飞天外,壮着胆子冲进卧室,从床头上小木盒里盗走了老道士的半只墨绿玉虎,然后又循着来路、从堂屋翻越窗户逃离现场。第二天晌午,他用一条蓝色毛巾包裹着玉虎来到林记文轩行、想出卖那只玉虎赚钱,正好被你撞见,当你看到与老道秘密联系的信物墨绿玉虎竟然落在这样一个无赖手里,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便当即以‘高价’五百元买下了玉虎,将蓝毛巾丢进了后堂垃圾桶里。当晚你又带着酒菜悄悄来到张宝贵家,套问他是从何处如何得到玉虎,此时镇上早已传开长生观老道被杀一事,在你的追问之下,张宝贵承认潜入过道观偷盗玉虎,但坚持说没有杀害老道或者看见过他的白玉拂尘,你当然不相信这个无赖的陈词,为绝后患,你便起了杀心,于是趁其不备,用毒针刺入张宝贵颈部将其杀死灭口,又彻底翻查了他的住处,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柄白玉拂尘。仓皇之中,你没有注意到自己心爱的打火机已经被张宝贵窃握在手——而我们却在现场勘察时发现了它!”
    “我没杀人,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林宏远仍然争辩,声音却低了许多。
    “你还不晓得?那看看这是什么?”周源挥了下手,定国上前将一个打开的小木盒递到身体开始哆嗦的古玩店老板面前,“看见了吧,这也是一只墨绿玉虎,从你家里刚刚搜出来的,跟你从张宝贵手里买下的是左右合对!这便是你当初与元清接头联系的信物。”
    周源拿出盒子里的玉虎,与手里的另一只合对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完整的玉虎,“看清楚了吧,几年前你来到青莲镇时,就是拿着这半只玉虎和元清道人接上了联系!还有这支用过的毒针注射器,也是从你店铺里后面的垃圾桶里找到的,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宏远彻底失去了顽抗的精神,他低下头,面若死灰、眼光无神地看着地面。
    “把他押下去!”王翰招了下手,两个民警上前给古玩店老板戴上手铐,押着他走出了大殿。
    “你当初是怎么怀疑到这个林老板身上的?”王翰跟周源一起走出道观的山门时问道。
    “你还记得在文轩行他给我们敬烟时的情形吗?他敬烟之后伸手去口袋里摸打火机,却没有摸出来,后来生气地叫那个年轻伙计小陈去拿火柴来;而我去厕所的时候陈小松告诉我,林老板平日都是用他心爱的打火机点烟的,当天晚上我又拿着在张宝贵板房里发现的那个银质打火机找到陈小松核实,他看了之后告诉我说那就是他老板的打火机。还有,张宝贵明明是拿着一个蓝布包着的玉虎进了文轩行估卖,林宏远却不承认与其有任何交易,可是我很快都从陈小松那里得到了事实真相。他为什么要隐瞒这样一笔普通的交易?这些都不得不令我起疑。”
    “真是辛苦了你们!谢谢,非常感谢啊!” 熊局长快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过来的是国安局的钟科长。
    几个人一番握手后,熊局长高兴地说道:“多亏你们日以继夜的侦破,弄清了元清老道被杀的真相,抓获了隐藏的间谍,这个案子的刑事犯罪部分可以结案了,但间谍罪部分要交由省国安局和成都军区保卫部审理。所以,我们可以把谢青林正式逮捕、押往县公安局进行审理起诉;而这个林宏远则要交给钟科长,由他们带回成都去进行审理,然后再移交给我们地方公安局和检察院、做两罪归一的正式结案。”
    钟科长走过来向周源和定国握手告别、然后上车离去,熊局长和王翰也上了最后一辆吉普车。
    “走啊,上车吧,我把你们俩送回客栈去!”王翰在最后一辆吉普车上向两人招手。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们俩就想走走路,反正也不远。”周源和定国向他挥了挥手。

    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浮现出一缕朦胧的鱼白,天空里翻滚的乌云也慢慢散去,露出来一轮正慢慢西沉的月亮,清凉皎洁的月光从树梢洒在了地上,微风里隐隐传来了远处村落里的鸡鸣之声。
    周源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唉,真的好困!”
    “再来支烟吧?”定国掏出了烟盒。
    “不不,不抽烟了——走吧,回客栈去,是时候好好的睡一觉了!” 两个人迈开脚步,拖着疲惫的身体,沿着道观前面石渣铺垫的土路慢慢的朝镇上走去。

    定国一边走一边问道:“咱们去文轩行那天,那个林老板的表现是有些可疑。可是元清老道生前跟咱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只是在凶案发生后听人们说起过他,而且都是赞不绝口的称颂之词,你是怎么怀疑到他头上的?我是说当初、你怎么会想到要把元清的资料和那张刺青的照片发给湖南省公安厅,让他们追查元清老道当年的背景情况呢?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怀疑他早年欠下了孽债、所以遭人报复?”

    “是的,”周源点点头:“看到那个惨不忍睹的杀人现场,我立刻就想到了凶手的动机是报复杀人;如果没有血海深仇,谁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来杀死一个被乡民视为德高望重、心性随和、仁慈行善的老道士?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在派出所和吴镇长见面那天,我在书架上偶然看到一本《林海雪原》,突然想到书里面那个宋宝森;他表面上是神河庙里的定河道人,实际上却是个魔头、日本关东军三一八七部队大佐,
    联想到元清本是湖南人,
    ,联想到元清本是湖南人,
    又发不了。。。令人难以忍受!
    说国民党、土匪头子也敏感吗???
    谢谢各位,但我在这里实在是发得很累很累。。。不过,我在留园网上发得很顺利(https://www.6park.com/)网名是八峰2021,万象小说版块,如果各位有兴趣继续关注,可以去那里看看(已经发了很多)。
    结尾发不出来了,通不过令人莫名其妙的审查。。。对不起各位。。。
    各位如果有兴趣,欢迎到我在留园网(https://www.6park.com/)网名八峰2021,和文学城(https://www.wenxuecity.com/)网名八峰、上面的博客去看,已经发到《双林奇案录第一部》的最后两个故事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耐心与关注。
    我会在天涯上面继续尝试的,不过能否发得出来,就看那些手握大权的人了。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云南山茶花

    第一节

    云南省的中西部、怒江两岸,连绵不断的横断山脉在中国的西南高原上形成了奇峰突兀、怪石狰狞的巨大峡谷。险恶无比的峡谷之间奔腾着波涛汹涌的河流,云雾缭绕的高山绝壁上挂着一道道飞泻而下的瀑布。
    在靠近中缅边境的腾冲高原,却有一片美丽神奇的土地——高黎贡山的香格里拉。每年从早春到仲夏,这里的山林河谷到处都绽放着美丽的山茶花簇,粉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这里世代居住着以狩猎和刀耕火种为生的傣族、佤族等少数民族的百姓,而在文化大革命的后期,也曾经接纳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大批下放知识青年。这里的山山水水到处都留下了那一代人青春的记忆,也记载了当年那段浸满血泪、令人心酸的岁月。
    一九八二年九月八日,正值成都进入初秋的时节,天空上阴云浮动、下着毛毛细雨,街道两旁的银杏树依然绿郁葱葱,枝头却已经果实累累,散发出一片淡淡的幽香。在外面吃过了午饭、刚刚回到新篁园108号小院的定国推开房门、看见周源正悠闲地靠在一把新买的竹躺椅上,手指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时下流行的文学杂志《今古传奇》,收音机里播放着京剧《借东风》的片段,马连良【1】的老生唱腔清亮悠扬。
    “嘿嘿,难得,你今天怎么也对通俗文学感起兴趣了?”定国在藤椅上坐了下来,拎起茶几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盅热茶,朝正在看书的周源调侃起来。
    “嗯,里面这些故事从逻辑上来讲自然有许多荒繆之处,但情节的描述基本上还是合情合理,而且有不少历史背景的描述,不完全是凭空臆想和杜撰出来的东西。无聊的时候看看这种东西,至少比坐在这里打盹儿发呆强啊。”周源向茶几上的玻璃烟缸里掸了一下烟灰。
    这时,桌子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定国拿起了话筒,原是成都市公安局值班室打来的,说是城东十陵镇外的一个破庙之中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市局刑侦大队副队长吴茂森已经带人赶赴现场勘验,他让市局值班室通报了周源和定国,并询问两人有没有兴趣到现场一同勘查。
    “你看这个吴茂森,就是喜欢绕弯子——明明是他自己想让咱们去帮忙,却让值班室打来电话问我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勘查’?”定国一边抱怨着一边把电话递给了周源。
    “哈哈,这家伙心理学学得不错、有进步!走吧,反正最近学会里的事情不多,你下午也没啥事。”周源精神一振、放下电话,从躺椅上跃身而起。
    “我就知道,你就是闲闷得发慌,巴不得有什么案子发生!”定国无可奈何地埋怨了一句。二人背上了查案的挎包匆匆出门,开着涂刷了新油漆的小悍马驶出大院,朝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半小时左右、吉普车来到了位于成都市东郊的十陵镇。
    此时小雨初晴,乌云逐渐散去,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公路边上已经停着两辆警用吉普车。一个剃着小平头、身材墩实矮壮的警察迎上前来:“欢迎二位!”
    吴茂森摘下警帽、笑嘻嘻地咧开嘴伸出手来。
    “握手就免啦!你就记住又欠我俩一顿饭局就行了!还有、正式手续不能少——省厅那边你得以市局名义打招呼。”定国毫不客气地说道。
    周源则走上前去友好地跟吴茂森握了下手:“怎么样?现场在哪儿?”
    “就在那边的一个破庙里,我带你们过去!”吴茂森伸手朝公路北面指了指。
    几个人走下公路、沿着一条雨后变得有些泥泞的小路向北、穿过一片蒿草丛生的野地,走了将近一里路,来到一座早在文革中就被毁坏、已经荒芜破败的小土地庙。
    庙墙四周有多处倒塌,留下一些断壁残垣,里外一片杂草丛生。庙里贡台上供奉的神像早已是无头残肢,灰土垢面,古旧的房梁、圆形的窗框和几根漆色斑驳的支柱上也是漆皮剥裂、蛛网密布,青砖地面上落满了厚厚的尘土。
    “尸体就在这里。”吴茂森指着贡台前靠近一只生满铁锈的三足香鼎的地面,那里有一具向前躬身倒卧的男尸,其头颅与上身着地处有一大片已经干凅的血迹。死者大约有三十岁左右,手脚皆被绳索捆缚着。
    “你们来勘查时、有多少人进入过这庙里?”周源一边低头查看着地面上的各种痕迹一边问道。
    “只有我和小王,而且只是在靠近门口这一侧,我们也是刚到一会儿,只是在尸体边上看了看,还没有仔细勘查、也没有触碰过尸体。”吴茂森连忙解释,他知道周源是害怕人多破坏了现场的犯罪痕迹。
    上一篇故事《白玉拂尘》结尾发不出来,但这一篇故事第一章发出来了,令人高兴。。。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周源和定国带上手套开始在破庙里仔细勘查起来。检查尸体前,周源几乎是俯身爬在地上,仔细地查看了尸体周围留在地面尘土上的痕迹,用白粉笔标记出了几个需要拍照取证的区域。
    接着他又和定国小心地查验了尸体的周身,发现死者的后脑曾经被硬物击打过,有隆肿的血瘀和凝固的血痂,但致命的伤口只有一处,便是其脖颈左侧长约一寸半的刀伤——动脉血管被割断,造成大量的血液外流而致其死亡。
    周源仔细观察了致命刀伤的创口,“奇怪的凶器,这应该是一把刀身狭窄、刀刃很薄、像刮胡子刀片一样锋利的小刀。”他对定国和吴茂森说道。
    在死者头部触地的地面处,周源发现了一些散落在血泊之上的枯萎发黄的花瓣,“这是什么呀?在他后脑勺的头发和衣领上也有几片。”定国凑过来看着问道。
    “好像是什么植物的花瓣,都已经枯萎了。有意思的是:这些花瓣是此人被杀倒地之后、再洒在他身上的。”周源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几片枯萎的花瓣夹起来放进证物袋里。
    “嘿嘿,你瞧,”定国高兴地从地上用镊子夹起了一根细长的发丝。
    周源也凑到跟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又用鼻子闻了闻:“嗯,好像还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这边地上还有一根!”
    侦探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搜索查看着。
    定国则开始在周源用白粉笔画出标记的地方辨认起痕迹,“这是几个鞋印,会不会死者留下的?”他拿出相机开始拍照.
    “应该不是,”周源摇摇头道:“死者穿的是皮鞋,尺码大概是四零或四一的,没有这么大。这几个鞋印虽然都不太完整清晰,但足以确定其尺寸,差不多是44码!这边、靠近发现头发丝的地方,还有另外两个鞋印,尺码很小,只有34左右,应该是女人或者小孩的鞋印。”
    周源检查完地面,又仔细查看了死者被捆绑的手脚,他指着把被害人双手反绑在身后的绳索对定国和吴茂森说道:“看得出,死者生前曾跪在地上,手脚这两处绳索捆绑的穿扣和打下的绳结都显示出凶手对用绳子捆绑物体和打结很有经验!茂森,让你的人先把手脚被绑的两处都拍照下来,然后再解绳;解下来的绳索也全部都带回去检验。”
    查验完尸体和庙里的地面后,周源又来到破庙外面,沿着倒塌残破、蒿草丛生的庙墙四周勘查起来,在庙门外小路的草丛里他发现了一块沾染了血迹、被人揉成一团之后丢弃的消毒纱巾。
    吴茂森挥了下手、和几个民警进入庙中,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拍照和取证,一个多小时后,警察们终于完成了现场的勘验。刑侦队长指挥着几个民警把尸体从庙里抬出、搬运到公路边的卡车上,准备运回市局做进一步法医检验,然后他走到站在吉普车旁的周源和定国身边,掏出香烟来递给二人,又用打火机替二人点燃。
    “怎么样?死者身份可以确定了吧?我们刚才检查尸体时摸到他口袋里还有钱包和工作证。”周源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鼻孔里喷出两道烟雾,转脸看着吴茂森问道。
    “是的,工作证上显示,这个被害人是西城区政府机关办公室的副主任张红军,三十二岁,家住西城区黄瓦街道的区委机关宿舍。”吴茂森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一位有地位有身份的政府官员,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穿越大半个成都市,来到东郊这么一座小破庙里,又被什么人给谋杀了呢?”定国吸了一口烟、摇摇头道。
    “这家伙可能是应约来见什么人,结果被害。怎么样?你们对尸体的检查有什么结果吗?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吴茂森看着周源问道。
    “根据尸体四肢的僵硬程度和地上血迹凝固的颜色来看,应该是昨天夜里十二点到凌晨一点左右,死前、应该还被拷问过。”周源回答道。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吴茂森点点头,“那凶手呢?应该是个非常残忍的家伙!把被害人的手脚捆绑成那个样子,还在其死前对其进行拷打折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吴茂森猜测着问道。
    “凶手作案的动机和作案过程的详细结果还需要回去后经过技术分析鉴定后才能得知,就目前现场勘察和搜集的证据看来,杀人现场应该有三个人。”周源说道。
    “三个人!?”吴茂森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死者张红军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人,很可能是合伙作案的凶手;一个可能是个留着过肩烫发的女子,另一则是个身材高大、十分强壮的男人。”
    “女人?”吴茂森眼睛都要瞪圆了。
    “是的,你看看这个,我和定国在尸体旁边找到了几根略带卷曲的细长发丝,有一根大半还浸在地上的血汩里;仔细闻闻,这发丝上还有一股浓烈的洗发水香味,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头发。在尸体周围发现了好几个鞋印、都不是死者所穿皮鞋留下的,其中有几个尺码差不多是44码,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留下的,另外有两个却很小,只有33或34码左右,应该是留下头发丝的那个女人的鞋印。我刚才在庙外的泥巴小路上也发现了同样大小的脚印。”
    定国弹了一下烟灰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昨天夜里那么晚,公交车都早停了,这个张红军是怎样从西城区的家里赶到二十多里外这东郊的十陵镇来的呢?”
    “是的,最晚一班车是十点钟,如果他没有赶上,就只能坐出租车或者骑自行车过来了。”周源点头附和道。
    “出租车的可能性也不大,晚上很少有出租车愿意从市区跑到东郊这么远的地方来。”吴茂森掐灭了烟头。
    “不管怎么样都得去查一查;还有、让你的人扩大搜索范围,看看能不能在破庙或公路附近找到一辆自行车。”周源对吴茂森说道。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下午四点刚过,警察们收队回到了市局。吴茂森立刻打电话通知了西城区黄瓦街道派出所,让他们用车接来了张红军的妻子韦舒兰。
    吴茂森和周源先陪着韦舒兰到技术科法医室确认了张红军的尸体,然后和她一起来到讯问室。警察们一边安慰着悲伤不止低声抽泣的韦舒兰,一边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请您暂时节哀、把昨天晚上张主任离家出去的情况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吴茂森开口说道。
    韦舒兰擦了擦眼泪,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告诉桌子对面坐着的几位警察,昨天夜里快十点半的时候,张红军跟她说要去区政府机关办公室临时顶替别人值班,很晚才会回来,叫她先睡觉不要等候,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出门离家时只带了一个黑色的手拎包。
    “哦,那张主任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或者说变化?比如说,精神比较紧张或者情绪激动不安?”周源问道。
    “紧张?激动?”韦淑兰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他这几天有些精神恍惚,忧心忡忡咧,回到家来就闷到脑壳抽烟,还,”她看了一眼周源,欲言又止。
    “哦,还怎么样?”周源连忙追问道。
    韦舒兰犹豫了一下,告诉警察们说张红军两天前曾背着她偷偷拿家里的存折去银行取出了一万元现金,被她发现后便解释说是准备给他母亲治病的钱,但韦舒兰并不相信,因为不久以前她才见过张母,老人家身子非常健康硬朗。
    “嗯,那会不会是最近有人敲诈了张主任?他在外面赌钱吗?你觉得他可能会把钱拿去给什么人呢?”周源又问道。
    “我不晓得,他也从来不跟我讲;他有时候打点儿麻将,小赌好玩、也就是一块两块的,从来没有大赌过。”韦舒兰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嗯,那他取出的一万块钱还在家里吗?”周源赶紧问道。
    “没有,我想,他昨天晚上出去的时候就把钱带走了。”
    “哦,最近有什么陌生人来过你们家里找张主任吗?”周源最后问道。
    “没有。”韦舒兰想了想摇摇头道。接着吴茂森又请韦舒兰仔细描述了张红军昨夜出门时手里拿着的拎包和自行车的特征。

    晚上,吴茂森在市公安局大院外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小馆子里请周文二人吃饭,他点了夫妻肺片、凉拌兔丁、回锅肉、蒜蓉空心菜、担担面,又要了三瓶啤酒。
    “来嘛,我说话兑现—请你们两个吃饭!”他端起倒满啤酒的玻璃杯跟周源和定国碰了一回。三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聊起了初步侦查的结果。
    “有两件证物没有找到:第一,现场没有发现张红军出门时携带的黑色手拎包,虽然不知道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但很可能是他从银行取出的一万元现金;第二,现场也没有发现张红军的自行车,按照他老婆说法,是一辆黑色的、二八轮径的凤凰牌男式全包链的自行车;但咱们在现场也没找到、估计可能是被凶手给弄走了。”吴茂森放下酒杯说道。
    “这家伙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人敲诈,所以晚上瞒着老婆、带着钱骑车去了东郊,在那个小破庙里跟敲诈他的人见面,结果被谋杀了。”定国夹起一片油汪汪的回锅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推测起来。
    “我看不太像。如果是被敲诈,他已经把钱带去给了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捆住他的手脚拷打、又把他杀了呢?张红军是政府机关的干部,一般的敲诈勒索也不至于会贸然杀害像他这样的人。咱们还得从凶手作案动机入手、继续深挖、寻找新的线索和证据。”周源一边品味着兔肉、一边发表起自己的见解。
    吃完饭,几个人分了下工:由吴茂森负责督促对张红军的尸体和现场收集到的相关证物的检验鉴定,同时派人会同十陵镇派出所根据已知的嫌疑人特征(如:一男一女、二人大概的身高与鞋印)在当地展开排查、同时搜索被害人张红军遗失的自行车与手拎包;而周源和定国则到西城区政府和黄瓦街道调查了解张红军本人与案发前后的情况。最后,周源提醒吴茂森尽快将张红军的档案材料调来查阅。
    第二天、九月九日。一大早,周源和定国匆匆吃过早点驱车来到了市局。吴茂森和刑侦处技术鉴定科的法医张焕伦已经在法医室里等候。
    “你们看看这个,昨天夜里老张完成尸体检验后填写的鉴定报告,跟你昨天检查的结论差不多。”吴茂森把一本记录和填写的表格递给周源。
    “嗯,死亡时间确定为夜里十二点至十二点半之间;死者后脑有被硬物打击后形成的淤肿,脸上和肩臂处也有被击打后形成的淤肿,但致命伤则是脖颈右侧长二点八厘米的刀伤,切断了动脉血管、造成受害人大量失血而导致死亡。”周源低头看了看报告,转手递给定国。
    “你对杀人的凶器有什么看法?”周源一面弯腰仔细查看尸体脖颈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刀口,一面对法医老张问道。
    “刀口不大,显微镜下观察到的创伤横截面十分光滑,特别是切断动脉血管的创口,说明这是一把非常锋利的薄刃小刀。”老张回答道。
    “是的,”周源点点头,看着报告上的显微组织照片说:“而且刀子切入得并不深,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刚好把动脉血管切断,说明凶手对人体脖颈上的要害部位非常清楚,用刀力度和手法都很娴熟。”
    “这么说是个杀人惯犯?”吴茂森疑惑地问道。
    “即便不是杀人惯犯,但肯定也是个用刀十分精准娴熟的人。对了,其他那几件证物的鉴定做了吗?”周源又问道。
    “哦,做了,在旁边的技术科检验室里,”吴茂森带着周源和定国离开了法医室,来到另外一间办公室,在一张长方形条桌上摆满了盛装着各种证物的塑料袋与盒子,包括在现场地上发现的几根头发丝、几个鞋印的照片、几片枯萎的花瓣、一块带血迹的纱布、以及捆绑受害人手脚的绳索。
    “纱布和绳索上的血迹检验过了吗?是否和被害人的血液一致?”周源向坐在显微镜前正在调整样品的女民警问道。
    “绳索上的做了,与被害人血液特征一致,纱巾上血迹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大概还需要一小时左右。”
    “嗯,我还得马上去一趟局长那里汇报一下,然后去东郊十陵镇派出所指导他们展开进一步的调查,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小赵就留下来配合你们两个。”吴茂森说完后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周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下来认真地研究起桌子上的各种证物来,他拿起捆绑受害人手脚的绳索仔细端详着,又看着几张现场拍摄的显示着被害人手脚被捆绑的照片沉思起来。
    几分钟后,周源抬起头来说道:“小赵,你派人去了解一下:市场上有关这种纱布和这种蓝色塑料绳的供应来源以及销售渠道。”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上午十点二十分,周源和定国带着市局刑侦处二科的民警小赵,开车来到了位于草市街的西城区政府机关。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区政府机关办公室主任汪守成热情接待了他们。
    周源简单地说明了调查张红军情况的来意。
    “唉,真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汪主任给几位便衣警察倒上热茶之后坐了下来:“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谋杀张红军同志的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我们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也需要你们的大力协助。我们需要了解张红军近期在工作单位的行为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另外还需要检查一下他的办公室。”周源开门见山。
    “异常?倒是没有感觉他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前天上午还在一起开会,中午一起吃饭,没有发觉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汪主任努力回忆着说道。
    “前天晚上机关里值夜班安排有张副主任吗?”定国问道。
    “没有啊,轮值的是秘书科副科长朱耀文,我那天晚上正好赶一个材料、加班到十一点半才离开,老朱一直都在值班室。”汪守成低头看了一下压在写字台玻璃板下面的机关干部值班表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按照区里规定,除非是紧急情况或者市里有明确要求,一般不会安排办公室副主任以上级别的干部值夜班。”
    “那我们去检查一下张红军的办公室吧?”周源建议道。
    “好的,这个没问题,我叫原来张副主任办公室的秘书带你们去查——小陈!”汪主任朝门口喊了一声,一位年轻的戴眼镜的男子走了进来,“你带这几位公安局的同志去一下张主任的办公室,打开让他们查看一下,有什么相关的情况你也向他们解释清楚。”
    跟着陈秘书,几个人来到张红军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一把带坐垫的靠背椅,靠墙立着两个塞得满满的文件柜,秘书小陈按照周源的要求打开了所有的抽屉和文件柜,几个警察便熟练地展开了搜查。
    “对了,我们还需要查一下张主任事发前三天接打过的电话。”周源看着写字台上的拨号电话机对陈秘书说道。
    “好的,区政府机关办公室和直属各处内外线电话的接转都是由综合科电话室那边负责的,我可以带你们去。”小陈说道。
    来到电话室,周源和定国在值班话务员的帮助下,查到了事发前三天张红军办公室接收和打出的电话号码,然后让秘书小陈从几十个号码中辨认筛选出来几个未知的电话号码。
    “谢谢你!陈秘书,另外这几天里,有没有电话打进来时、张主任不在,由你帮他接过的电话?”周源又朝秘书问道。
    “嗯,有两次吧,”小陈想了想:“一次是前天早上市规划局打来的,张主任不在由我接的;还有一次是前天上午,大概是九点半左右、一个女的打来的,要找张主任,我告诉她张主任不在,她就问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
    “哦?她没有告诉你她的身份吗?或者说找张主任有什么事?”周源问道。
    “没有,她没有告诉我她是谁,我说张主任不在、问她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她就说等一会儿再打回来。”小陈摇摇头说道。
    “嗯,那应该就是这个号码——” 定国用红笔在一串号码数字下划了一杠:“你们看:这个号码前天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打进来一次,通话一分五十秒;十一点四十九分又打来一次,通话四分半钟。”
    “哦,那后来一次就不是我接的了——应该是张主任自己接的、他那个时候已经回到办公室了。”陈秘书解释道。
    “嗯,这个女人说话是什么口音?”周源又问。
    “普通话,很标准的。”小陈回答道。
    “你马上开车回局里,追查这三个未知号码,一定要查到电话座机单位和具体位置、包括通话时间。另外,对张红军家里的那部电话也要进行追查。”周源转身把抄在一张纸上的几个电话号码交给了小赵,然后与定国一起向秘书小陈告辞、离开了西城区政府大院。

    从草市街出来,时近中午,两人路过总府路上的成都韩包子总店。闻嗅着空气中漂荡的香味儿,周源停住脚步、咽了下口水对定国说道:“你知道吧——这个韩包子也是成都有名的小吃哦,咱们既然路过,岂能错过?就当是吃午饭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定国迈步进入店内,找了一张临街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笼鲜肉包子,两碗桂花粥,跑堂的小二还送来一碟酸辣香脆的四川泡菜。
    “嗯,真的不错!”定国咬了一口包子,忍不住夸赞起来:“馅儿多皮薄,肉嫩多汁,味道鲜美;嗯、我吃出来里面除了鲜肉外还有香葱和蘑菇,还有一种菜不知道是啥?口感倒是很好!”
    “哦,那好像是叫做‘芽菜’,是一种腌制的酸菜,混在包子馅里才会有这种香味和口感。”周源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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