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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双林奇案录第一部--剩余篇》(连载更新)[第4页] |
作者:八峰2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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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吃完饭、两人回到局里,吴茂森还没有回来,刑侦处办公室值班民警告诉周源和定国说吴队长午饭前就带人开车去了十陵镇。两人便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周源打开技术科中午刚送过来的又一份证物检验报告翻看起来,定国则沏上了两杯香气袅袅的茉莉花茶。 小赵突然兴冲冲的跑进门来、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都查到了!这两个号码、一个是张红军的弟弟从郫县打进来的;另一个是张红军前天下午打出去的,是打到成都市北面玉局庵西路的鸿海贸易运输公司办公室;这一个打进来的、就是陈秘书说的那个女打进来的号码,是前天、也就是九月七日,从小天竺街大悲巷的一个公用电话上打进来的,一共两次:第一次打进来是上午九点三十五分,第二次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九分;我跟电信局都核实过了。” “那他家里的电话呢?有没有去查过?”周源问道。 “也查过了,出事前四天的电话都查了,一共有十五次,其中十二次是与西城区政府机关有关办公室之间的通话,一次是他老婆与其单位人员的通话,还有一次是张红军和他弟弟的通话,没有什么可疑的电话。” “太好了!”周源接过那张纸、拍了小赵的肩膀一下。几个人围在桌子上摊开的一张成都市区地图前搜索起几个电话来源的位置。 “这样,为顺路起见、咱们先去北边的鸿海贸易运输公司看看,然后再去南边的小天竺街大悲巷查找这个公用电话。”周源建议道。 |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周源、定国和小赵开车来到成都市北郊。在玉局庵西路和蓉北大道交叉路口附近、一座旧厂房改建的院落里找到了成都鸿海贸易公司。 几个人推门走进办公室,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请问你们有啥子事?找哪个?我是公司办公室的主任。” 小赵掏出警察证件给她看了一下:“我们要查一个电话,”他把抄在纸上的那个电话号码递到女人面前。 “哦,是咧,是我们公司业务部姚经理办公室的电话!”女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就立刻确认了。 “姚经理?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吗?我们需要跟他谈一谈。”周源说道。 “哦,姚经理叫姚建国,是我们业务部的经理。他不在,到广东出差去了,走了三四天了。”女人回答道。 “哦,那带我们去一下他的办公室吧。” “好咧,这边请!”女人带着几个侦探来到里面的一间办公室,桌子上乱糟糟地堆满了报纸和账本一样的册子,墙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周源的注意,照片里是四个男人手臂搭肩、十分亲密地站在望江楼前的一张合影,左边第二个竟然是张红军。 “这照片里哪一个是你们姚经理?”周源指着照片问道。 “哈,就是右边那个噻,秃顶的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这个人呢?他经常来这里找姚经理吗?”周源指着照片里的张红军又问。 “是姚经理的朋友嘛,我也不认识,好像来过一两回,不经常来的。”中年女人看着照片回答道。 几个警察们随后查看了一下姚建国的办公室,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 “姚经理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呢?”周源抬头朝办公室主任问道。 “明后天吧。”中年女人答道。 “好的,他一回来就请你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小赵递给女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电话号码。 走出鸿海贸易公司的大门,周源对小赵说道:“你回去后到户政科查查,设法调阅一下这个姚建国的档案。”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离开了鸿海贸易公司,三人又开车从北向南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成都西南武侯祠附近的小天竺街。 几个人先来到街道派出所,周源让派出所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民警换上便衣,带领他们沿着小天竺街向西北方向走到大悲巷,向右拐进大悲巷后不到一百米、在两株高大的银杏树下,便衣警察们看到了一家铺面大开着的杂货店,柜台的一端上放着一部黑色的拨号电话机,旁边摆着一块公用电话的招牌。便衣警察们快步朝杂货店走了过去。 “要打电话吗?交五分钱!”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衬衣、戴着花镜的老汉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来对几个便衣警察大声说道。 “不用了,我们是电信局的,要检查一下你这部电话。”小赵用标准的成都话对老汉说道,定国则拿过机子查看了号码和机座底部电信局贴上的标志。 “就是这部电话。”他点点头低声向周源和小赵说道。周源观察了一下杂货店的周围,发觉都是一些建于五十年代、显得破旧的居民区。 “大爷,”周源递给了老汉一支烟、又替他点燃:“您这附近的居民区里都住的是些什么人呐?” “这儿啊,啥子人都有!本地的,还有外来租房子咧。”老汉接过香烟叼在嘴上贪婪地猛吸了一口。 “哦,那这的居民主要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周源又问道。 “做啥子的都有,不过好多都是华西医院的职工。”老汉点头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前天上午到你这儿打过电话的人呢?”小赵问道。 “那哪个记得到哦!一天下来晓得有好多人来打电话,我咋个都记得咧!?”老头白了年轻的便衣警察一眼。 周源笑着对老头点了个头、拉着小赵离开了。走出大悲巷,几个人又沿着小天竺街往回走。 “等等、对面那边的大高楼是什么地方?”周源指着马路对面一片低矮的民房后面霍然矗立的两座高楼。 “哦,那边是华西医院,四川最大最好的医院!”小赵不无自豪地说道。 “是吗?我想过去看看。”周源看着那高耸的楼房似乎是自言自语。 “那近得很,就从马路对面那个巷子、国学巷穿过去,一两百米就到了。”派出所的民警殷勤地建议道。几个人于是穿过马路,沿着国学巷向南走去,五六分钟就来到了华西医院门诊部的大门。 周源在车往人来的医院大门口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与地形,然后转身来对派出所的民警说道:“你回所里后,尽快把居住在这一片、特别是大慈悲巷的居民情况整理汇总一下,看看有多少是在华西医院上班工作的职工,包括这些人的姓名、年龄、性别、和职务,像医生、护士、机关干部、护理工等等。统计完了之后马上送到市局刑侦处。” |
下午快四点,在返回市局的路上,经过人民南路的四川大学校园时,周源让小赵把车停下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附近转一下。对了,小赵:你回去后马上通过分局把姚建国的档案材料秘密调来,顺便催一下西城区政府,尽快把张红军的档案材料也调过来。” 定国因为学会办公室还有些事情,便跟着小赵的车先走了。 下车后、周源步行来到了四川大学生物系植物研究所,拜访了事先约好的著名植物学家方教授。 侦探向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出示了从张红军被杀现场收集到的几片枯萎花瓣:“方教授,我问了一些本地的同事,有人告诉我说这些像是茶花的花瓣,您能帮助我证实一下吗?这真的是茶花的花瓣?还是什么其他植物的花瓣?” 老教授小心地将花瓣摊开在桌面上,又拿起一个放大镜仔细查看,一两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笑着对周源说:“这是山茶花的花瓣,” “山茶花?就是咱们成都地区的茶花吗?”周源问道。 “那倒不是,”老教授摇了摇头:“你拿来的这几片花瓣很特殊:它们是产自于云南滇西高黎贡山和香格里拉那一带的山茶花花瓣,跟我们四川和其他地方的茶花是不一样的。” “哦?那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周源萌发了兴趣、继续问道。 “你仔细看这里,”老教授把放大镜递给周源:“云南滇西山茶花粉色的花瓣上会生出由花芯向外呈辐射状的深红色带纹,而我们四川的茶花则没有这样的色带分布。”方教授解释道。 “哦,那您能不能判断一下,这些云南山茶花瓣大概是什么时候采集下来的?”周源又问道。 “嗯,根据颜色褪变和枯萎的程度,我想这些大概是在今年春夏之交、五六月份的时候采集下来的花瓣。”老教授答道。 “那据您所知,云南还有其他地方也有这种山茶花吗?”周源又问道。 “其他地方?”老教授摇摇头:“这种山茶花生长条件需要一定的海拔高度、环境含氧量与湿度,所以在滇西的腾冲保山一带很多,其他的地方则很少见。”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七节 离开川大树影婆娑的校园,周源乘公交车赶回了市局,坐在刑侦队的办公室里看着最新的一期刑侦简报。几分钟后、忙完学会事务的定国也赶了过来。小赵告诉他们二人,吴茂森还没有回来,听说是在十陵镇派出所的帮助下、调查有了些进展,可能要第二天才能返回市局。 “这小子,也不通报一声,又在玩什么把戏?让我们来帮他查案,现在他自己有点儿眉目了又想耍单边了不是?”定国有些不满地说道。 “走吧,肚子饿啦,咱们先去吃饭。”周源站起来拍了一下定国的肩膀。 两个人走出公安局大院、信步来到大街之上。夜幕下的成都街市灯火明亮、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嗯,怎么样,就这家吧?招牌菜是酸菜豆腐石锅鱼,菜吃完了还可以把面条下到汤里面,味道那是没说的。”周源咽了下口水,指着街边的一家餐馆对定国说道。 “不会很辣吧?”定国小心地问道。 “不是很辣,但肯定麻,用的是青花椒;我以前来这儿吃过一次,味道难忘,你看、这儿还有样品的。”周源指着展示在玻璃橱窗里的石锅鱼菜品说道。 两人推餐馆的玻璃门进入,热情的女服务员把二人领到一张临街靠窗的桌子跟前,又为他们冲泡了茶水、拿来了菜牌。周源点了一个两人份的酸菜豆腐石锅鱼,不一会儿、一个头戴白帽腰系围裙的男子端着一个颜色青灰、瓦盆似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汤锅走了过来。 “酸菜豆腐石锅鱼!”他用拖长了尾音的四川话抑扬顿挫地吆喝了一句,把青灰色的石质汤锅放在了桌子中间凹进去的一个大圆孔里的煤气炉支架上面,然后点燃了炉火,调整好火头;另外一个服务员则端着一个托盘、送来了由客人随意加入到汤锅里的各色菜品,还有一钵穿在竹签之上、体色黄白黑相间的小鱼。 |
“这是什么鱼呀?”定国看着瓷钵里穿在竹签子上犹似鲜活的鱼儿瞪大了眼睛。 “黄辣丁——一种生长于四川本地河流溪水之中、个头不大,光滑无鳞的小鱼,味道非常鲜美!”周源说着示范起来,把穿在竹签上的两条鱼放进了汤汁开始翻滚的石锅里,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酸辣鲜香从石锅中袅袅升起。 “快吃,趁着鱼肉鲜嫩!”周源用筷子和手指小心地夹住放在汤锅里的竹签、捻起一条刚刚煮熟的鱼放到定国面前的盘子里。 “嗯,味道真不错!好鲜!好嫩!”定国尝了一口鱼肉顿时赞不绝口,“你以前啥时候来这儿吃过的呀?怎么知道还有这样的美味儿?” “你还记得七九年绑架锦江区委书记安为民那个案子吗?事后石晓峰在这儿请我吃了顿饭——吃的就是这个石锅鱼,我才知道这种鱼叫做黄辣丁。” 餐馆里用餐的食客不多,悬挂在墙壁与房梁上的音箱里播放着邓丽君音调忧伤的歌曲——‘何日君再来’。 |
“刚才在大悲巷那边、你让小天竺街派出所的民警统计片区居民情况时,把重点偏向了在华西医院工作的人员,为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定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新的线索?还没有,”周源摇摇头放下了筷子,“你还记得我们在十陵镇那个土地庙外小路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块带有血迹的被人揉成一团后丢弃的消毒纱巾吗?中午我看了技术科送来的检验结果,那纱巾上沾染的血迹正是张红军身上的血,而那块纱巾是医院里专用的消毒纱巾、只批发给医院单位,市面上的零售药店里都买不到。还有,割断张红军脖子动脉的是一把刀刃很薄很窄、极其锋利的小刀,非常符合医用手术刀的特征。联想到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女人发丝和鞋印、还有打给张红军可疑电话的地点就在大悲巷里、非常靠近华西医院,这一切都让我逐渐形成了一个有关凶手特征的想法:凶手、至少是其中的一人,是个与医院有密切关系的人,很可能是个医生或者护士,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穿三十四码鞋子的女性。” “嗯,同意你的分析,可是这与被害的张红军又有什么关系呢?”定国继续问道。 |
“是的,我还没有找到足够的线索和证据来建立凶手与张红军之间的关系,从而发现其杀害张红军的动机,但从张红军接到那个女子电话之后的反应和行动来看,他非常恐慌和害怕,这二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或者凶手掌握了张红军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周源推测道。 吃完饭,两人沿着人行道穿街过巷、慢慢散着步走回了新篁园宿舍,刚刚进门,市局小赵便送来了一包关于张红军的档案资料。 冲完凉后、定国准备起第二天要去学会提交的材料,周源则坐在客厅里藤椅上,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在灯下仔细阅读起小赵送来的张红军档案材料。他发现张红军在文革后期曾经作为成都市的知识青年,于一九七三年下放到云南省保山地区腾冲县的芒棒公社插队,而这个地区,正是川大方教授所说、盛产云南山茶花的高黎贡山地区。一九七七年返城以后,张红军凭借其粉碎四人帮后恢复工作的舅舅的关系进入了西城区政府机关工作,很快就被破格提升为机关办公室副主任。 读完材料、周源倚靠在沙发里,点燃一支香烟,把自己沉浸在烟雾之中,脑海里开始一幕幕地回放起白天查案的过程。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八节 九月十日上午,定国去了政法学会的办公室处理一些事务,而周源则先到了省公安厅刑侦局。他在刑侦一处的办公室与云南省公安厅进行了通话联系,找到了当年一起戍边东北、现在奉职于云南省公安厅刑侦局二处的战友钱立宏,请他协助调查张红军当年在云南保山地区腾冲县作为知青下乡插队在芒棒山寨的情况。 十点半左右、周源回到了市局刑侦队,恰好碰上小天竺街派出所的民警送来他所要求的大悲巷片区居民统计报告,侦探坐下后饶有兴致地翻开报告查看了起来。 原来,居住在大悲巷片区的登记居民中大多数是本地的原住户,但自一九七九年以来,有近百分之四十五的登记居民是外来的租房客,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华西医院的职工,多数是单身的医生、护士、护理工和医院的勤杂人员。 下午两点,吴茂森开车从十陵镇赶回了市局。他兴冲冲地走进刑侦处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情得意地告诉正在和小赵一起讨论案情的周源和定国:他在十陵镇不到两天的调查有了重大突破——抓获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俺老吴这次的运气可真不错!”吴茂森接过小赵给他倒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神采飞扬地继续说道:“昨天我带人到了十陵镇以后,先去了派出所,按照咱们前一天在那破庙里现场发现的嫌疑人特征、一男一女,跟所里的民警们一讲,再把手下的人撒出去,跟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到镇上的街道居委会查访,晚上就有村民报告,说是前天清晨五点多钟看见镇上居民曹庆魁推着一辆二八包链的自行车进了屋子。这个曹庆魁啊、就是个混混、无业游民,家里从来就没有自行车,他身高一米八,脚上穿的正是四十四码的胶鞋!我们去的时候、这家伙并不在家,我安排人在他家附近秘密监控,又根据派出所提供的情况秘密监视了他的姘头、十陵镇居民蒋福珍。昨天夜里十二点多,趁着曹庆魁溜进蒋福珍家里的时候,我带人采取了行动,破门而入,抓获了曹庆魁和蒋福珍,在她家里进行了彻底搜查,你们猜怎么着?找到了张红军遗失的凤凰牌自行车和黑色手拎包!抓捕曹庆魁这家伙时、从他身上还搜查出来一把弹簧尖刀,估计就是杀死张红军的凶器。他那个姘头蒋福珍,身高只有一米五九,穿的也正是三十四码的皮鞋,而且留着长卷发。嘿嘿,都让我老吴人赃俱获!” “哦?这可真是重大的突破,审讯过嫌疑人了吗?”周源眼睛一亮。 |
“我将二人拘捕后,临时关押在十陵镇派出所,凌晨时我初审了一次,那曹庆魁十分狡猾,先说是那天凌晨起来到镇西水塘下网路过了破庙那边,偷了放在庙外的自行车、捡了那个黑色的手拎包;后来又改口说是晚上在别人家里打牌,凌晨回家时路过的破庙。那个女的只是哭,说自己啥都不知道!不过,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们狡辩!早晚这两个家伙是会认罪的!”吴茂森自信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咱们马上去十陵镇吧,正式提审这两个疑犯,同时核实张红军案中的各项疑点,另外,也需要对两个嫌疑人的家中做进一步的搜查取证。”周源诚恳地建议道。 “我已经跟熊局长汇报过了,他让我来请两位也过去看看,虽然这案子破得很顺利,老头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让两位帮我把把关,免得结案时再出什么纰漏。”吴茂森地站起来、语气有些怏怏地说道。 几个人匆匆下楼,跳上一辆吉普车朝城东开去。 |
半小时后,警车来到了十陵镇派出所。周源首先和定国、吴茂森一起分别提审了曹庆魁和蒋福珍。 在审讯中,个子瘦高、头发蓬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的曹庆魁承认前天夜里凌晨四点半左右曾经从土地庙旁边路过,看见南面倒塌的庙墙下灌木丛旁停着一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附近的草地上还有一个被丢弃的黑色手拎包,里面并没有钱,他见四下没人就捡起手拎包、趁着夜色黑暗把自行车推回了自己家里。但是他坚决否认杀害了张红军,说自己只是路过破庙、连庙门都没有进去,也根本就不认识张红军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庙里有人被杀?而且受害人名字叫张红军?”定国问道。 “是你们先前审问我的时候告诉我的噻!就是这位警察同志,”曹庆魁伸手指着吴茂森说道,“他还问我是不是到庙里面跟张红军见面?还说是我拿了钱之后就把人杀了灭口!?冤枉哦——哪里有啥子钱嘛?那个包包里头是空咧!我是看到那个包包样式好看、又是皮子咧,就拿回家了。” 吴茂森脸上一阵红白,他低下头吸烟、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
“你老实说:为什么会在凌晨那个时候路过土地庙?这记录上显示,你先说是凌晨起来去镇西水塘边下网时路过破庙,后可来又说是晚上去被人家里打牌、凌晨回家时路过的破庙;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什么时间?还有,你怎么知道路过破庙时是凌晨四点半左右?”周源增强了说话语气的严厉。 “唉,事到如今,我不说也不行了——前天晚上有个牌局,在镇子西北油麻村刘老四的屋里,我九点多钟去的,想翻翻手气赌一把,就一直打到凌晨四点过,还是输了钱!离开的时候刘老四屋里的座钟是四点半。我想抄个近路回家,所以才路过了那个土地庙,结果就看到了自行车和那个包包,我看到周围没有人,就捡起包包、推起自行车跑回自己屋里去了。”曹庆魁苦着脸后悔地说道。 |
审问蒋福珍时,她说自己前天晚上八点从表姐家里回来以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也没有见到曹庆魁,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就上床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染的头发?”周源突然问道。 “嗯,一周以前。”蒋福珍有些诧异地瞥了侦探一眼、想了想答道。 讯问完曹蒋二人之后,周源又让人找来了曾亲眼看见曹庆魁推着自行车从村外回来的目击证人、家住在镇西的孟二槐,一个体格精瘦、有些驼背的农民工。他再次向警察们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凌晨五点左右、他早起去给镇南工地送菜的时候、看到曹庆魁推着一辆自行车从村外回来、然后把车子推进了自己的院子。 “他当时看见你了吗?”周源问道。 “没得,他当时慌慌张张咧,推着车子就进了门,好像没有看到我从北边的巷子口过来。”孟二槐说道。 “当时你就看见他一个人吗?有没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周源又问。 “没有,就是他自己。”农民工十分肯定地答道。 讯问完毕后,周源对小赵嘱咐道:“你马上和派出所的人一起去油麻村刘老四家里核实一下曹庆魁的说辞,特别是他到那儿和离开的时间,然后再去镇南工地核实孟二槐早上送菜的情况。” 安排完毕、周源和定国又在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来到曹庆魁和蒋福珍的家中,仔细搜查了一番。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九节 忙碌了半天,周源、定国和吴茂森回到了十陵镇派出所所长老焦的办公室。焦所长热情地招呼三人坐下,又拿出珍藏的茉莉花茶给三人冲泡、斟满茶杯。 “怎么样?你们审得如何?”焦所长关心地问道。 “有意思,曹庆魁承认路过破庙、偷了自行车和手拎包,但他坚决否认杀了张红军,而且还说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定国点燃一支烟说道。 “哼,罪犯嘛——总是会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这两个顽固的家伙!不过再抵赖也没有用,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作案的基本证据!”吴茂森颇不甘心地说道。 “从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曹庆魁和蒋福珍不太可能是杀害张红军的凶手。”周源端起茶杯啜了口热茶、不以为然地说道。 “哦?你根据什么说不会是此二人作案的呢?”吴茂森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看着周源反问道。 |
周源放下茶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主要有四个疑点:第一是曹庆魁和张红军根本互不相识,此二人完全没有交集,张红军为什么会深更半夜骑车穿过大半个成都到这个破庙里来见这样一个人?曹庆魁杀死张红军的动机是什么?如果说是为了敲诈,张红军已经给了他钱为什么还要杀人?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把张红军手脚反背捆绑起来?还有、如果是为了钱财,他为什么不拿走张红军口袋里的钱包和手表?第二,曹庆魁身高和鞋码虽然与我们根据在破庙中发现的痕迹所估计的凶手之一特征差不多,但他身体十分消瘦,一看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人,根本无法把身体壮实、体重一百近六十斤的张红军打到、还将其手脚反绑捆成那个样子;第三,就是这把从曹身上搜出来的弹簧刀——看上去的确是一把薄刃尖刀,但在普通的放大镜下也能看到其尖部刃口上有几处断口和卷刃,这样一把刀是不可能切出张红军右侧脖颈上被割断的动脉创口处那样平滑的截面的;第四,如果真像曹庆魁所说——昨夜一直在油麻村刘老四家里打牌到凌晨四点半钟,那么他就有事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据,因为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是夜里十二点至十二点半之间。至于蒋福珍,” |
周源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上五点多看到曹庆魁的目击者并没有看到她和曹庆魁一起从外面回来,而且我们也没有发现她有能与现场发现的女子鞋印底纹吻合的鞋子;另外、蒋福珍的头发丝比较粗,而且在一周之前就被她染成了深红的栗色,而我们在破庙里地面上发现的发丝相对更细、而且是没有被染过的青黑色。” 周源话音刚刚落地,小赵和派出所的一个民警走进来了,他们带回了相关人证的核实结果:原来曹庆魁的确是当天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到了油麻村刘老四家里打牌赌博,中途他除了上厕所短暂地离开了牌桌两次,一直在刘老四家里赌牌打到凌晨四点半过了才离开;而镇南工地的负责人也证实,孟二槐的确是在早晨五点一刻左右送了菜过来。 听到小赵核实的结果,吴茂森脸色发青、神情沮丧地坐进椅子里。 |
周源走过来,拍着刑侦队副队长厚实的肩膀轻轻对他说:“干咱们这一行,你可以尽情地推测,做出各种猜想假设,但是必须对每一种推测和假设都进行严格认真的核实与查证,找到支持它们的足够证据,否则就只是空洞无用的猜想,可以讲成故事,但是破不了案子。” 下午天擦黑以后,警察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市公安局。吴茂森径直去了局长办公室进行汇报,周源和定国则来到刑侦处办公室。 |
值班的民警向周源转告了云南省公安厅钱立宏回复协查相关情况的电话记录并发来的一些资料。原来,钱立宏找到了云南省保山地区腾冲县原知青办的主任沈付洵,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九七三年下乡插队到该县芒棒公社的四川籍知青共有十二名(七男五女),包括张红军和姚建国。其中的十人在文革后已经返城、一人留在了腾冲、还有一人则死在了下放的山乡;死去的女知青名叫谢文绢,于一九七五年八月意外死亡;档案中的记载是她下工后返回村寨时不慎跌下山岩摔死,报案人是与其同属一个生产小组的知青张红军和姚建国。记录中还显示,谢文娟的尸体被找到后未经任何检验就被掩埋土葬了。在钱立宏发来的资料中,有所有返城知青的姓名和当时的登记地址;还有几份影印件、包括谢文绢下乡时在腾冲县原知青办留下的登记表和她意外死亡后公社与县知青办填写的表格。 |
看着那几张表格,周源似乎发起怔来,一旁的定国拿过那些材料看了起来。 突然、周源像想起了什么,他跳起来对小赵说:“那份报告呢?小天竺街派出所上午送来的那份片区居民背景统计报告?” “哦,我收在二科办公室的抽屉里了。”小赵回答道。 “快去把它拿来!” 周源说着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他先给省公安厅刑侦局的石晓峰打了个电话,接着又要通了云南省公安厅的专线,找到了帮助他协查案情的钱立宏。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九月十一日上午八点半,周源和定国刚刚来到市局刑侦处办公室,小赵迎上前来告诉他们:大约八点左右,鸿海贸易公司办公室秘书打来电话,说是公司派往广州出差的姚建国经理于九月十日下午两点左右返回了成都,他到单位报到销差之后便称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家休息两天。 周源立刻和吴茂森、小赵、定国一起驱车赶往城北的鸿海贸易公司。 “咱们为什么要追查这个姚建国?”吴茂森在车上问道。 “哦,他是张红军的老朋友,还一起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张红军出事的前一天还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我想,此人一定知道有关张红军的一些事情,可能对我们破案有所帮助。”周源解释道。 二十分钟后警车来到了鸿海公司,姚建国果然没有来上班。警察们又按照公司办公室秘书给出的地址开车追到了姚建国在府青路附近的家里,居然也是门上挂锁、家中无人。 |
便衣警察们查问了几个街坊邻居,也没有人知道姚建国的去向。 “嘿嘿,什么情况啊?这小子跟咱们玩儿起失踪来啦?”定国调侃起来。 周源沉吟了一下、抬头对众人说道:“走吧,马上去电信局,查查姚建国回来以后接打过的电话。” 几个人跳上吉普车疾驰而去。在市电信局一间办公室里,他们得到了查询结果:原来、九月十日姚建国返回成都后,下午四点零五分,曾经有一个电话打到他在公司的办公室,通话时间为五分钟左右,周源看了一下那个打入的电话号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怎么?发现了什么?”定国察觉到了他的兴奋。 “你看这个号码!如果我记得不错,就是咱们在小天竺街大悲巷里找到的那个公用电话的号码!不好,”周源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抬头看着吴茂森说道:“吴队长,我建议你立刻增派人手追查姚建国的下落、包括他在成都的朋友和亲戚家里;还有、马上把他的档案资料调出来查阅。” “好的,我立刻回局里去安排。”吴茂森点点头。回到市局、刑侦队长立刻调集人手、安排了追查姚建国下落的行动,周源随后也来到刑侦处办公室,值班民警交给他一份省公安厅石晓峰刚刚送来的信件。 |
“原来如此。”看完信件,周源脸上浮出了笑容,他拿起电话、再次要通了云南省公安厅的专线。 “怎么?有啥眉目啦?”定国走了进来,他看着放下电话、脸上露出微笑的侦探问道。 “嗯,果然是事出有因,这个张红军很可能是因人报复而被杀。” “哦?那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一桩陈年的往事——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你先看看这封信件吧,云南省厅刚刚转来的;还有、我今天下午要和小赵化妆出去侦察一下,你等会儿见到茂森跟他说一下;咱们晚上再碰头。” |
中午吃完饭,周源就出去了,直到下午四点过,才回到了市公安局。他先到技检科拿出两个样本递给值班的副科长:“请你们马上把这个头发丝的样本和我们在十陵镇土地庙中采集带回的发丝做一下对比分析。” 接着周源又来到刑侦处办公室,刚坐下喝了口茶水,吴茂森进来了,他递给周源一支烟来、又把一包资料交给了他:“这是刚刚调来的姚建国的档案材料,你看看吧。还有,我们已经查到了姚建国在成都地区的亲戚和一些朋友,正在逐一跟他们联系询问,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有关姚建国下落的信息。你怀疑他跟张红军的死有关系吗?唉、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吴茂森一边说一边禁不住摇头叹息起来。 “嗯,让我先看看这些材料。”周源点燃香烟,抽出卷宗里面的材料翻看起来。他一边看一边又拿出张红军的材料进行对比。 |
通过对档案材料的研究,周源发现,姚建国与张红军原来是发小,两个人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起,一九七三年又一起成为知识青年,下放到云南保山腾冲县的芒棒公社插队。一九七八年返城后,姚建国进了鸿海贸易公司、从临时工做起,由于他头脑灵活,能说会道,不久便做起了销售业务,当上了业务经理。他虽然忙碌,但仍然与张红军来往密切,经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打麻将。 快五点钟时,外出调查的小赵也回来了,他一身便衣,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周源连忙递给他一杯茶水。 “我去华西医院查过了,咱们在现场发现的那块消毒纱布和捆绑受害人手脚的蓝色尼龙绳都是该医院大量使用、定期购买的耗材,医院后勤的人还带我去仓库里看了,做了对比,和我们在现场找到的一摸一样。” 小赵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哦?难道说,凶手就是华西医院里面的人?”吴茂森又开始了猜测。 “完全有这个可能,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谋杀张红军呢?”周源像是在回答吴茂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有,这华西医院里这么多人,医生护士都有上千人,咱们怎么去排查呀?”坐在吴茂森身旁的小赵也紧蹙着眉头问道。 “动机,”周源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还是那句话,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搞清楚了这个,我们就能建立起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逻辑关系,排查起来也就有了方向和重点;好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十一节 九月十二日,张红军被杀案发生后的第四天。 清早六点四十分,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接到了西南郊区双流县黄仙镇派出所的紧急报案:当夜黄仙镇南面绣屏山上的五角亭有人坠崖,尸体被一早进山的旅游区巡警发现。死者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性,秃顶,从其身上搜出的工作证显示,死者姓名叫姚建国、是成都市鸿海贸易公司供销科的经理。 接到警报后,市公安局熊局长立刻让刑侦处通知了周源和定国、以及侦办组长吴茂森,并叮嘱双流县公安局与黄仙镇派出所立刻派人封锁绣屏山和山上的五角亭,不得外传任何消息,严密保护坠崖现场。 七点四十分,吴茂森、周源和定国、以及市局侦办组的数名警察分乘两辆吉普车赶到了黄仙镇。 |
在镇派出所的民警带领下,几个人沿着一条崎岖狭窄、林木茂密的山涧小路来到绣屏山南面的悬崖之下,而高达数十丈的绝壁之上正是绣屏山峰顶的五角亭。在悬崖谷底灌木丛密、乱石成堆的小溪旁倒卧着一具男尸,正是失踪了的姚建国。他口内被塞了一条毛巾样的丝织物,手和脚分别被绳索反绑着。由于是从高处坠下、摔落在山涧谷底小溪旁的乱石堆上,死者头骨破裂、内脏出血,身体各处也严重骨折。 “妈的,刚刚找到个能提供线索的,又给弄死了!这肯定不是自杀呀!”吴茂森看着尸体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周源蹲下来、盯住死者被捆绑的手脚查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定国和吴茂森说道:“你们看,绑他所用的蓝色尼龙绳、绳结的穿扣和打法都与捆缚张红军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有意思的是:这姚建国腰间还被捆了一道绳索,一端打扣系在他腰间的绳结上、另一端则是被利刀给割断的!” |
“啊,你瞧这儿,山茶花瓣儿!”定国蹲下身来,用手指着死者一侧的脖颈和领口里面。 “嗯,我也看到了——几片枯萎的山茶花瓣,与咱们在张红军被害现场发现的完全一样!”周源目光炯炯、小心翼翼地拣起一片山茶花瓣查看起来。 勘查完谷底的现场之后,几个人又在黄仙镇派出所李钧所长的带领下攀爬上山、来到绣屏山峰顶的五角亭。在古老的石亭朝南面临悬崖一边的地上,周源又发现了两片枯萎的山茶花瓣。在亭子临近悬崖一面的立柱上还拴着一条蓝色的尼龙绳索,绳索落在地上的一端茬口整齐,显然是被利刃割断。 “这就都对上了,”周源查看了一番被割断的绳索后自言自语,他突然转过身来对陪同勘查的李所长说道:“你马上去把发现尸体的巡警找来。” 不一会儿,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民警走了过来。 |
“尸体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别人发现之后告知你的?”周源问道。 “是我一早巡查时发现的,这一带被县里划为风景管理区后,我们每天早上六点钟都过来巡查,防止有些村民不遵守规定从这里进山。” “你发现尸体后当时是向谁报告的?还有谁知道发现尸体的事?”周源又问。 “我当时就跑到谷口,告诉了跟我一起出来的民警王禾,他马上就跑回去报告了李所长,我就留下来看守现场、直到所长他们赶来。” “是的,王禾回来就跟我说了,我立刻就跟县局通了电话。”站在一旁的派出所长连忙附和道。 “除了你们几个人之外,镇上没有其他人知道绣屏山谷底发现有人摔死的事情吧?”周源追问道。 “没有,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王禾是个老民警,晓得纪律。我们上报之后,市局还打来电话,叮嘱我们要封锁保护好现场,暂时不要对外公布任何消息。”李钧解释道。 “好的,李所长,请你马上联系双流县医院,让他们立刻派一辆救护车来!”周源向派出所长要求道。 “叫救护车?”李钧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
“是的,我还要你帮个忙,”周源走近李所长,附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随后、周源找来了吴茂森、小赵和定国,几个人低声商量起来,做好了安排之后,周源和小赵换上便衣、悄悄进入镇里,找到了姚建国下榻的客栈。 二十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带着尖厉的鸣叫驶入了黄仙镇南的山口,路过的村民和游客纷纷围上来好奇地观看、还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让开让开!不要堵路!有人从山上跌下来摔成了重伤,要马上送到华西医院去抢救!快点让开!”几个维持秩序的警察不耐烦地向道路两边推搡着围观的人群。不到半小时,救护车从绣屏山口的土路上缓缓地开了出来,驶上公路后、由一辆警车开道、闪烁着红灯朝成都市区方向疾驰而去。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十二节 九月十三日晚,夜幕沉沉、万籁俱静。华西医院住院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空空荡荡,一个值班医生在小屋里就着浓茶、翻看着一本小说,外面护士台值班的护士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一条瘦小的黑影出现在灯光昏暗的楼道一角,他身形忽闪、迅速窜入一间重症监护病房,轻轻地关上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看着口鼻和手上插着各种输液输氧胶管、头部和全身都裹着纱布的病人,嘴里发出冷冰冰的声音:“没有摔死你,你也逃不过这次!” 说着,黑影伸手关闭了插入病人鼻腔里供氧胶管的呼吸机开关,又扭小了控制滴液速度的输液管旋钮。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影的背后响起:“谢文静医生,你三番五次、就是要置姚建国先生于死地啊!” |
霎那间病房里的灯光大亮,黑影大吃一惊转过身来,看见她身后和门口出现了几个警察,两只黑洞洞的手枪正对准了自己。 黑影颤抖的身体很快镇静了下来,她摘下了遮掩在头上的带檐帽,落下一头乌黑带卷的长发,两只漂亮的眼睛挑衅地看着周源:“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医院的值班医生,夜里查房是我的工作!” “可你不是重症监护室的医生,也不该今晚当班,跑到这里来查什么房?”周源笑了起来。 “哦,那一定是我下错了楼层,搞错了房间,对不起。”女医生说着便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口却闪出了两个警察,拦住了她的去路。 “等一下,谢医生,你没有弄错,你下午三点还专门来过这儿窥探过——你来的目的,就是要完成杀死姚建国的计划。”周源直截了当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姚建国、为什么要杀他?”谢文静停住了脚步、她看了一眼挡在门口的两个警察,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
“哦,那张红军呢?张红军你也不知道吗?”周源眼里射出逼人的光芒。 “张红军?”女医生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眼睛避开了侦探犀利的目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刚才说‘没有摔死你,你也逃不过这次!’,接着又关闭了插入病人鼻腔里供氧胶管的呼吸机开关,还几乎关掉了控制滴液速度的输液管,难道不是想害死这病床上的姚建国先生吗?周源语气变得尖刻和严厉起来。 “我,我没有那样说,你可能是听错了。”年轻的女医生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无力地辩解道。 “不,我没有听错,埋伏在这个房间里的其他警察也都没有听错。而且的确是你和你的同伙一起密谋策划、先后杀死了张红军和姚建国!”周源平静地说道。 女医生浑身一震,她垂下眼帘、脸色变得苍白,什么话也不说。 |
“其实,你刚才想要杀死的姚建国、他昨天夜里被你们从绣屏山顶的五角亭上推下来之后,已经摔死在谷底小溪旁的乱石堆上了。”周源走到谢文静的跟前,拿出一张警方在绣屏山谷底现场拍摄的照片递到女医生面前。 “你,你说什么!?”谢文静惊疑地看了下照片,立刻扭转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浑身裹满纱布的病人。 “起来吧!”周源笑了笑,伸手使劲拍了一下床头的铁架。 躺着的‘病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扯掉头上和身上包裹的纱布和石膏:“真是难受死了!再多躺一会儿,我真的就要死了!” 定国笑嘻嘻地跳下了病床。 “你们、你们在戏弄我吗?设下这种圈套让我钻!?”谢文静睁圆了眼睛生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沮丧。 |
“没错儿,”周源收起姚建国摔死在山涧后警方拍下的照片:“你昨天下午跟踪姚建国来到黄仙镇,到客栈给他发出了警告信后,夜里十二点半你在绣屏山上的五角亭里和他了见面,你的同伙把他击倒后将其手脚捆绑起来,又在他腰间系上一根绳索,让他身体悬于亭外的崖边,然后你们用刀割断了绳索,让姚建国坠落于悬崖之下;可是你并不确定他到底摔死了没有,所以想等到翌日天亮后再打探消息,然而第二天一早、进山的路口就被警方封锁,我断定你仍然不知道姚建国已经死亡,所以故意调来了救护车、还让民警放出风来,说坠崖的人落下时由于崖壁上的树枝挂阻,并没有被摔死,只是受了重伤,已经被送到华西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以此来引诱你上钩——果然、你中计了。”周源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女医生。 “怎么样,谢医生,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谋害张红军和姚建国这两个人呢?”周源再次问道。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认识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杀他们?”谢文静柳眉紧蹙、咬紧了银牙。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十三节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来讲一个故事,看看能不能解释你作案的动机,”周源索性在病床上坐了下来。 “在云南西部靠近中缅边境的腾冲高原,有一片美丽神奇的土地——高黎贡山的香格里拉。文革后期,那里接纳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大批下放知识青年。一九七三年到腾冲县芒棒公社下乡插队的有十二名来自四川成都的知青,其中包括了张红军和姚建国;还有一个叫谢文娟的女知青、也就是你的亲姐姐。文革之后、张红军和姚建国都返城回到了成都,而谢文娟则永久留在了大山之中、她于一九七五年八月十一日‘意外死亡’——当时的档案记录中说她是‘下工后返回村寨时不慎跌下山岩摔死’,而报案人正是与谢文娟编在同一劳动小组的知青张红军和姚建国;谢文娟的尸体被找到后没有经过任何检验就被草草地掩埋了。这是我们从云南省公安厅获取的相关资料,包括当时的事故报告记录、谢文绢下乡时在腾冲县原知青办留下的登记表和她‘意外死亡’后由生产队、公社与县知青办填写的表格,”周源一边说一边从一个黑包里拿出来一沓纸张来。 |
看着周源拿出的那几张纸,女医生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病房里的一个柜子上。 “然而谢文娟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更不是什么‘意外’——她是被两个恶棍强暴后推下山崖摔死的,成为了一桩残忍可怕的罪行的牺牲品!可惜在那个颠倒是非、动乱不堪的年代里,她的真正死因就那么轻易地被遮掩过去了。”周源叹息了一声,而一旁的谢文静也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她身体发抖,几乎就要倒下,定国连忙扶着她在一张椅子里坐下。 “通过云南省公安厅的同事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我查到谢文娟有一个妹妹、就是你、谢文静。当年由于你姐姐下了乡,你得以留城,文革后恢复高考、你又去读了医学院。一九八一年,你利用毕业前的暑假去了趟云南腾冲,找到了你姐姐当年插队的芒棒山寨,还到你姐姐坟前祭奠;这时、有人找到了你、告诉你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可怕真相,于是你发誓要为姐姐报仇!返回成都后,你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打听到了两个恶棍的下落,其中一人是张红军,而另一人正是姚建国。于是你便精心策划了谋杀计划。九月七日上午,你从医院附近的大悲巷公用电话亭给张红军打了电话,告诉他你知道一九七五年秋天那个傍晚发生在云南腾冲芒棒山寨附近山坡土崖上的可拍事件的真相、要张红军带上现金一万元于九月七日夜里十二点到城东十陵镇土地庙见面,否则你将向公安局告发他当年犯下的罪行;张红军又惊又怕,他以为你只是想利用此事来敲诈他的钱财,于是当晚便拿着一万元钱骑自行车来到东郊十陵镇,在破庙中与你见面,你的那个身高力大的同伙先打倒了他,又将他手脚捆起,你向张红军亮明了身份,说明了报复缘由,然后拿出一把手术刀,迅速精准地割断了他脖颈左侧的动脉血管,令他当场大量出血而亡;” |
“你很熟悉这种花瓣吧?”周源停顿了一下,从一个小证物袋里拿出几朵枯萎的花瓣递到谢文静面前:”这是我们在张红军被害现场找到的、洒在他尸体上;而在黄仙镇绣屏山峰顶的五角亭面临悬崖一边的地上、以及姚建国摔落在悬崖下面的尸体领口里,我们也发现了这种枯萎的山茶花瓣;经过四川大学生物系植物研究所的方教授鉴定,这是生长在云南高黎贡山香格里拉一带丛林里的云南山茶花树的花瓣,与其他地方的茶花不同,云南山茶花粉色的花瓣上会生出由花芯向外辐射的深红色带纹,谢文绢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山茶花,所以你选择了在杀死仇人之后把云南山茶花瓣洒在其尸体上的方式来祭奠你的姐姐——” “行了!你不要说了!”女医生尖声叫了起来,她神情激动、泪如雨下。 “没错,就是我杀了这两个坏蛋!他们罪有应得!”谢文静擦了一把眼泪、把长长的秀发甩到身后,神情变得坦然起来:“我绝不后悔——我总算亲手把这两个坏蛋杀死了!为姐姐报了血海深仇!” |
周源看着年轻的女医生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吴茂森走上前来给谢文静戴上了手铐。 “对了,你的那个同伙岩光,就是刚才在外面给你望风的,也被我们逮捕了。”周源对谢文静说道。 “没有他什么事,杀掉这两个坏蛋的整个计划都是我做的,也是我亲手动手杀的,岩光只是听从我的差遣,你们不要为难他!”女医生坦然地说道。 “我知道,就是他在一九八一年你去芒棒山寨祭奠你姐姐时,把当年亲眼目睹的情况告诉了你,而他参与此事的主要目的也许是为了钱——你们敲诈张红军和姚建国的几万块钱应该都被他拿去了。”周源说道。 “哈哈,”谢文静仰起头发出一声惨笑,“张红军和姚建国这两个坏蛋,自以为他们干的坏事能够被遮掩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苍天有眼!他们俩强暴我姐姐的时候,岩光正好打柴返回山寨,就躲在离他们几十米远的树林里,亲眼看到了两个坏蛋的恶行和他们把我姐姐推下山崖摔死的情景。” 谢文静眼眶里又涌出了热泪,“岩光那时只有十四岁,在村子里也经常被张姚这两个恶棍欺负,他不敢报告,一直等到文革后我第一次去腾冲芒棒山寨祭奠姐姐的坟墓时,他才偷偷找到我、告诉了我当年他亲眼目睹的实情,而且表示愿意帮助我复仇雪恨。他来自边疆少数民族,自幼穷困,需要钱是自然的,只要能够帮我报仇,那也是他应得的报酬!” “你既然知道了你姐姐惨死的真相,为什么不向公安机关提出申诉,要求立案调查呢?”定国带着有些惋惜的口气问道。 “哼,时隔多年,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就算申诉了,你们还能查出什么结果?仅凭着岩光的一面之词,能够把这两个坏蛋定罪吗?”谢文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眼睛里又燃起了怒火:“再说,那样做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两个坏蛋!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们,才能替我姐姐报仇!”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云南山茶花 作者: 八峰 第十四节 第二天早上,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结案会议上,熊局长亲自前来道贺,他向应邀参加会议的周源和定国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会后、吴茂森把周文二人拉倒了刑侦处二科的办公室,他给两人沏泡了茉莉花茶,又拿出来‘牡丹’牌的香烟给二人敬上。 “嘿嘿,吴队长,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定国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刑侦队长调侃起来。 “二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请你们抽烟喝茶是应该的、应该的!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吴茂森咧嘴笑着说道。 “你真不该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就问嘛。”周源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一股蓝色烟雾。 “你是怎么怀疑起当年谢文娟死亡的原因?想到要追查这件事的真相呢?”吴茂森开门见山地提出了疑问。 |
“当我在十陵镇土地庙里发现了女人的发丝和鞋印,以及洒在尸体上的山茶花瓣,又从四川大学方教授那里得知这种花瓣产自云南腾冲一带的山茶花树,联想到受害人被杀害的方式,便萌生了凶手的作案动机是报复杀人的想法;了解到张红军和姚建国当年都下放插队到云南腾冲县芒棒山寨的这一事实后,我找到了两个案件之间相关联的地方——那就是当年谢文娟的‘意外死亡’恰恰是由张姚二人报告的,令人生疑。我又委托云南省公安厅的战友钱立宏找到了亲历当年事件的一个老人、云南省保山地区腾冲县原知青办的主任沈付洵,谢文娟尸体被找到后,他曾经亲自去山坡下的现场查看过,据他回忆说尸体上的衣衫凌乱不堪,内衣都被扯开了,头发也被扯乱,手臂、脖颈和咽喉上还有一些青黑色的淤痕、不像是从土崖上摔下来导致的。当时沈付洵就怀疑女孩子在摔死前可能遭受了强暴,但是在那个年代,调查一个知青的死亡并不是当地各级领导所重视的事情,而且还及可能导致难以控制的动乱,所以尽管沈付洵提出了一些疑问,却并没有得到有关方面的重视,更没有立案调查,可怜的谢文娟很快就被按照‘意外死亡’处理了事,尸体也被草草掩埋。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我猜想是张姚二人强暴了谢文娟,又把她推下山崖,导致其死亡;这些符合了我原先的推测:杀害张姚的凶手必定与谢文娟关系十分亲密,她知道张姚二人当年这个重大的秘密,并且利用这个秘密要挟他们带钱在指定地点见面,最终杀掉他们复仇。” |
“那你是怎么又查到谢文娟的妹妹、这个谢医生了呢?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她了呢?”吴茂森又问道。 “云南省公安厅的朋友还告诉我,腾冲县芒棒公社的人告诉他,谢文娟死后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人前来询问过,直到一九八一年、也就是去年夏天,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来到山寨,向当地人打听起当年谢文娟‘意外死亡’的事情,还专门跑到谢文娟的坟前去祭奠。我立刻猜想到她必是谢文娟的家人,便开始调查谢文娟的家庭背景,在省厅石晓峰的帮助下,很快查到谢文娟还有一个妹妹谢文静,没有下过乡,一九七七年考上医学院,毕业后在华西医院住院部做外科医生,一九八一年曾利用暑假去过云南保山腾冲。当然,我自己前天下午也去了趟华西医院,秘密跟踪调查了谢文静,在医院保卫科的协助下,我还在更衣室里收集到了她的头发和鞋印样本,带回来经过技检科做了对比分析后,头发丝竟然与我们在十陵镇破庙里发现的完全一致,而鞋印大小也是34码;而且张红军出事前一天的下午和晚上,她都不在医院或者宿舍;至此,我基本可以断定:杀死张红军的那个复仇天使就是谢文静医生。” |
“那个帮凶呢?你是怎么查到那个叫什么岩光的大块头的呢?”小赵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天我要你找的那份小天竺街派出所整理送来的片区居民统计报告吗?我第一次看那报告的时候主要是关注那些租房住户的职业是否与医院有关,后来从云南省厅了解到谢文娟的事件后,突然感觉到好像忽略了什么,于是那天上午要你把报告再次找出来给我。果然、在我第二次看那材料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名叫‘岩光’的人,他填写的籍贯竟然是云南省保山地区腾冲县芒棒乡!而且也在华西医院做临时工。我前天下午到华西医院侦查时,见到了这个身高一米八二、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我几乎第一眼就认定他是帮助女医生实施复仇计划的那个同伙。医院保卫科还告诉我,这个岩光正是今年年初经谢文静介绍来到医院住院部做勤杂工的,本来他不完全附和招工的条件,但还是以少数民族优待政策留下了他。” ——云南山茶花全文完 ——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三星高照 第一节 成都市西城区的青羊宫附近,有一处名叫‘送仙桥’的街区,这里有一个在成都乃至于西南地区都颇有名气的书画与古玩市场。自打来成都工作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周源和定国发现了隐藏在送仙桥街道里的这个书画古玩市场,从此这里也就成为两人闲暇时喜欢游逛、消遣时间的一处所在。两人可以花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这个不足零点一平方公里的市场里逐个店铺地转悠闲逛,细细地品赏楼上楼下每一家的古玩字画,却不花钱买一件东西。 一九八二年的初冬,蓉城内外已经被笼罩在清新的寒冷之中。十二月十六日这一天下午,周源和定国正在丙字108号小院里、也就是他们自号为‘新篁园’的家中懒洋洋地靠在铺上了厚厚的棉制坐垫与靠背的藤椅沙发上。 客厅里靠窗户搭建了一只铁炉,导烟筒从窗扇上方的铁皮圆口伸到室外。铁炉里的蜂窝煤燃烧正旺,上面搁着的一把大铜壶正‘滋滋’地冒着热气,给人以暖洋洋的感觉。周源刚刚泡好了一壶茉莉花茶,他提起一把青色瓷釉的茶壶给茶几上的两个茶盅斟满,房间里顿时袅袅升起一股浓浓的茶叶清香。客厅里的榆木书架上摆着一部‘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正播放着京剧《甘露寺》里由马连良[1]扮演的‘乔国老’的唱段,声音抑扬顿挫、清亮而悠扬。 “你看看这把壶,我喜欢的就是它这个造型!”周源啜了一口香茶,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肚子扁平、金鱼盖顶的紫砂壶,这是他最近一个周末从送仙桥古玩市场里淘买来的。 |
“嗯、是不错。不过,花你几个月的工资淘来这把壶,还不能确定其年代的真伪,值当嘛?”定国坐在周源斜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正夹着一支香烟、翘着二郎腿阅读一本杂志,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周源手中正在把玩的紫砂壶。 “嗨,这种东西啊,要看怎么说了——古玩市场上龙蛇混杂,真品少,赝品多,不能太计较,只要是自己喜欢就好了。”周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的小茶壶说道。 两人一边品茶吸烟、一边讨论起紫砂壶的历史与造型艺术来。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和停下来支起车架的声音,紧接着门口传来几下咚咚的跺脚声和乒乒乓乓的叩门声。 “是市局的小顾。”周源头也不抬地猜测到。 “进来吧!”定国对着门口高声叫道。 果然,开门进来的是成都市公安局机关办公室的通讯员小顾,他脸蛋通红、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周科长、文科长,王副局长让我来通知你们俩,西城区青羊街道那边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刑侦大队的孔队长已经带人去了,王局请你们俩也去看看,他的车就在大院门口等着你们。” |
“好,咱们马上就走。”周源连忙放下茶盅、起身披上衣服,拿起挎包,与定国和小王一起离开了房间。 他们匆匆来到司法局大院门口,果然有一辆北京212警用吉普车正路边在等候,车上前排坐在司机右侧的一个年约五旬、身着警服、身材微胖的男子正在向他俩招手,两人钻进了吉普车后排,车子便向城西疾驰而去。 “对不起啊,搅扰了你们俩的休息;没办法、刚刚在送仙桥那边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我正好也要去西城区分局,想着就顺便把你们带过去,也看看现场的情况。”市公安局值班的副局长王世新满脸歉意地说道。 原来这段时间,为了改善成都市区的社会治安、打击日益猖獗的犯罪活动,应成都市公安局的要求、四川省公安厅抽调派出了一批刑侦骨干来到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处进行对口的支援帮扶,周源和定国便在受派之列。在此期间,两人重点参与到市局刑侦处经手的谋杀案件侦破之中,而王世新正是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处、负责督办谋杀案件的副局长。在车上,他向刑周源和定国扼要介绍了报警中提到的大致情况。 二十分钟后,吉普车来到了谋杀案的现场。原来是在距离青羊宫和送仙桥古玩市场不远、靠近浣花北街、位置比较偏僻的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里。 王世新让司机把车停在青羊上街紧靠人行道的路边上,几个人下车后便顺着一条狭窄的巷子步行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屋檐低矮、黑瓦青墙的出租房前,门口站立着一个三十几岁、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小平头、着装精干的警官,他便是周文二人的老熟人、成都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的副队长孔庆鹏。 刑侦队长与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报告情况:“屋内的死者为租客祁宏礼,登记年龄五十一岁,广东梅县人,未婚,无登记职业,来成都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房东婆婆进来给他送水,发现他倒在地上死了,倒卧地点和姿势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随后老婆婆就打电话报了警,青羊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先赶到这里,封锁了现场,我随后就赶来了,刚刚才开始勘查现场——初步的判断是:这个人是被谋杀而死。”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几个人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出租屋,看到里面陈设非常简陋,仅有的几件家具也十分破旧,漆色斑驳褪落。一张方桌紧靠着后墙的窗户,旁边是一张老式的挂着蓝花蚊帐的杂木床塌,一具男尸倒卧在床榻旁的地上,周围已被先期到达的刑警画出了白线,一名警察正俯身给尸体拍照。 孔庆鹏告诉周源和定国,经过初步检查发现死者浑身上下并无明显伤痕。 周源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查验死者。这是一个驼背而又精瘦的男人,五十多岁,左腮边有一颗红毛痣,他皮肤粗糙黝黑,留着灰白相间、又短又粗的头发。尸体身上和屋内的烟酒气味浓重,地上还倒着一支剑南春白酒的空酒瓶,桌子上有撕开的酒瓶包装纸、拧下的瓶盖和一条带过滤嘴的阿诗玛香烟、还有一个摊开摆着的油纸包,里面是一些吃剩下的卤制麻辣兔肉。 周源翻看了一下死者的眼睑、查看了一下他的口腔与耳后、又摸捏了一下他尚未完全僵硬的四肢,抬头对孔庆鹏说道:“死亡时间是差不多三个半小时前,身体和四肢的确没有发现受伤痕迹,屋内也没有打斗过的迹象,但死者耳后有明显血斑,口内流淌白色涎液。由此看来,此人很可能是中毒而亡,而这毒多半是放在他喝的这瓶酒中、或者吃过的这些卤菜里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孔庆鹏连忙挥了下手、让一个民警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酒瓶和桌子上的卤菜纸包都装进了证物袋里。周源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上,他看见靠近桌子左边有一只碗口破缺的粗瓷碗,里面有好几个抽剩下的烟头,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其中的一个,对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查看起来。 |
“这个烟头看上去跟碗里其他的烟头可不太一样哦?”定国凑上来看了看说道。 “是的,这是一支雪茄香烟剩下的烟蒂,嗯,这个牌子的细雪茄在成都市面上也是很少见的;而碗里其他的烟头都是同一个牌子的:简装的‘大生产’。这碗里的烟灰也不一样:下面垫着这些‘大生产’烟蒂的,一看就是劣质烟丝燃烧后形成的烟灰、细碎而发白;但靠近左边碗沿的上面这一块儿的烟灰却是雪茄烟叶燃烧后形成的、多成片状、而且颜色深灰。” 周源说着把那个雪茄烟蒂单独放入了一个小袋子里。 接着他蹲下身来,鹰一般犀利的眼光来回扫视着桌子和椅子下面,在椅子靠近桌腿的地面上,他发现了两根柔软细长、橘黄色的发丝,他用镊子夹起两根发丝用鼻子闻嗅了一下,把它们装进了一个证物袋。 “是头发丝吗?不是死者的吧?”一旁弯腰看着的孔庆鹏问道。 “是头发丝,但肯定不是死者的——这两根发丝柔软细长、还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儿——应该是个女人的发丝。”周源回答道。 “女人?还会有女人到他这邋遢的狗窝里来!?”孔庆鹏怀疑地说道。 “诶,我在他衣袋里找到一张纸条!”蹲在死者身旁搜索其衣袋的定国轻轻叫了一声、对周源挥舞着手指里夹着的一张纸片。 周源连忙接过来查看,见那纸条上用钢笔写着“玉靖轩珠宝玉器店”八个字。 一旁的孔庆鹏也凑上前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个地方:是在文殊院那边金马街上的一家玉器珠宝店——我老婆春节的时候去那儿买过一只手镯。” |
周源转身走到屋子后墙上的窗户旁边、伸手推了一下窗扇,发现玻璃窗扇是虚掩上的,他轻轻地推开窗扇、探身向外查看,看到屋子后面是一条青石板路的小巷。 勘查完屋内后,周源又绕到出租屋的后面,在窗外驻足查看了一下,又沿着青石板路朝小巷的两头来回转了一圈。他发现小巷的东南出口与一环路西段的大马路相接,而向西北则延伸到浣花北路的居民区里。 回到出租屋,孔庆鹏已经把报案的老太婆郑云秀和她十几岁的孙子找了过来,正在向她询问发现租客祁宏礼死在屋子里的经过。 “这个租客今天出去过吗?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什么人来这儿找过他吗?”周源问道。 老太婆想了想、操着浓重的川西口音回答说:“他上午出去了一哈哈儿(注:一会儿的意思)就回来了;晌午过后、差不多两点钟吧?有个男娃儿来找了他哩。” “哦?您是说有个年轻的男孩来找过他?” 周源问道。 “是咧,勒个男娃儿二十几岁,戴了个礼帽,手里头提起个塑料袋。”老太婆点头回答道。 |
“您还记得他是个什么样子吧?请您把这个年轻人的穿衣打扮、说话和身材特征仔细跟我们说一说。”孔庆鹏要求道。 在孙子的帮助解释下,老太婆告诉警察,大约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一个戴着流行墨镜、上身披着棕色夹克、下身穿着牛仔裤、头戴川西南藏人流行的窄边黑色礼帽、脚穿一双矮筒靴子的年轻男子来过,手里还提着个烟酒礼盒,他还向老太婆询问打听了祁宏礼的屋子,说一口标准的成都话。 “您觉得他是个藏族人吗?”周源蹙了下眉头问道。 “藏人?那倒不太像,勒个男娃儿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咧,留了一撮小胡子。”老太婆咧开缺落门牙的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还告诉警察,那个年轻人进了祁宏礼的出租屋后就没有见到他出来过,直到下午四点、她按照每天的习惯给租客送开水走进出租屋时,才看到祁宏礼倒在地上,而那个年轻人却不在房中。 “嗯,还有:死的这个房客当初是怎么找到您这里来租房的?有人陪他一起来的吗?”周源又问。 “哦,有咧,一个多星期前吧,有个老汉儿陪他一起来这边咧,看中了我这个房子就租下来了。”老太婆回想了一下说道,周源又让老太婆把那个当初陪着祁宏礼一起来租房子的老头儿的身材相貌也仔细描述了一下。 看着斜阳西下,王世新和孔庆鹏开始指挥着警察们开始搬离出租屋里的尸体、清理并封闭现场、准备收队撤离。周源则与定国一起沿着出租屋前面的小街往南走到与青羊上街相接的巷口。 |
“按照老太婆的说法,这个年轻男子应该是从巷子的这一头进来的。” 周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看见巷子口路边有一家小小的烟酒食品店,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正捧着一只碗、埋头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菜。 周源走上前去买了一包‘白金龙’的香烟,然后问道:“大姐,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在店里吗?有没有看见一个穿棕色夹克、牛仔裤、戴墨镜和黑礼帽的年轻男人,手里提着个礼包,从这里路过、往巷子里面去了?” “哦,我那会儿不在,你等一哈儿——大魁!”女人对周源摇了摇头,然后扭转脸朝里面大喊了一声,里间的帘子立刻掀开了,出来一个马脸瘦高的男人。 “啥子嘛?”他看着柜台后的女人问道,周源连忙向瘦高的男人重复了问题,并亮出了警察证件。 “哦,有咧,”男人想了想立刻回答道:“差不多两点过嘛,我正坐在这儿,从一环路那边有个年轻的男的骑车子过来,停在我这儿门口,穿戴打扮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他跟我打听往后面浣花北路的出租屋是啷个走法。” “哦?他骑的是自行车?是辆什么样子的车子?”周源又问。 “嗯,好像是辆凤凰牌的、没得横档,像女式车,全包链的,车架子的颜色是蓝的。” 男子想了想回答道。 “哦,那他后来呢?是不是就骑着自行车从这儿进到巷子里面去了?” “对头,就是从这儿进去了。”男子点点头。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暗下来,车水马龙的一环路西段大街上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起来。 ‘吱’地一声、一辆吉普车在周文二人的身边停了下来,孔庆鹏从车里探出头来招呼道:“走吧,吃饭去,你俩的肚子还不饿呀?王局已经带队回去了,让我招呼你们俩先去吃饭,顺便也把下午勘查的情况再捋一捋,晚上再回局里去等验尸和相关证物的化验结果。”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周源和定国打开后门上了车。“哎,‘陈麻婆豆腐’就在这附近,咱们去那儿吃怎么样?”孔庆鹏一边开车一边向二人问道。 “没问题,我这会儿就是想吃点儿鲜辣的帮助醒脑!反正是你请客嘛!”定国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几分钟后,吉普车来到一条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孔庆鹏在街边停好车后,三个人下车走进了成都有名的‘陈麻婆豆腐’餐馆。 此时、正值吃晚饭的高峰,酒楼一楼大堂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一个殷勤的堂馆儿领着几个便衣警察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比楼下大堂安静得多的隔间。三人坐下后,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她手脚麻利地给三人斟上热茶,又拿来了菜牌,孔庆鹏点了饭馆的招牌菜麻婆豆腐、椒香口水鸡、蒜苗炒腊肉、木耳粉条豆腐丝和凉拌莴笋,还要了三碗米饭。 “酒就免了啊,晚上还得干活儿!”孔庆鹏从竹筒里抽出几双筷子说道。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托盘送来了饭菜,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讨论起现场勘查的情况来。 “看来,主要的嫌疑人就是那个拎着礼品袋到出租房的年轻男子了。”孔庆鹏夹了一块口水鸡、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
“是的,”周源点点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祁宏礼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成都?还有、当初陪他一起来租房的那个老头儿。” 吃完晚饭,八点钟,三人回到了市局刑侦处的办公室,首先来到法医检验室,值班的法医朱卫华把祁宏礼尸体的检验报告递给了三人。死因一栏里填写着:氰化物中毒死亡,毒药性质确定为工业级别的氰化钠。 “作案人事先将毒药掺入了打开的这瓶白酒中,而卤兔肉里并没有查出相关的毒药,受害人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借着卤肉就喝了有半瓶多,所以很快就毒发身亡。”朱卫华补充道。 接着周源又询问查看了技术科对他在现场所发现的头发丝、烟头和烟灰的检验报告;结果都与他的分析基本一致。 “发丝用的洗发水挺高级的,是进口货,‘潘婷’牌子的。”朱卫华补充说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孔庆鹏好奇地问道。 “我用过呀!我爱人去广州出差给我带了一瓶回来,就是这个气味。”女法医抿嘴笑了起来。 离开法医室,三人来到刑侦大队孔庆鹏的办公室。 “现在看来,祁宏礼被人谋杀是确定无疑的了,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杀他呢?”孔庆鹏点燃一支烟。 “问得好!知道了杀人动机就可以进一步建立起凶手的特征。”周源赞许道。 |
这时一个民警拿着一个夹子走了进来,他看着孔庆鹏说道:“队长,我们已经找到了被害人的一些资料。” “好的,你坐下,小李,跟我们说说大致情况的吧:这个人的背景来路、从事什么职业?有无前科历史?拣主要的说说。” “嗯,目前的资料还很有限,是从被害人租房那一片的青羊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找到的登记资料,被害人名叫祁宏礼,广东梅县人,现年五十一岁,未婚,无职业,来蓉目的:投亲靠友。大约一个月前,租了浣花北街56号郑云秀婆婆的房子。”小李机械地念完之后、合上夹子抬头看着队长。 “完啦?”孔庆鹏瞪大眼睛问道。 “完了。”年轻的民警十分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什么资料啊!?啊?你们找了半天就只找到了这些吗!?” 孔庆鹏十分不满地说道。 |
“立刻把死者照片和相关身份特征等整理成一份正式的寻人通报,发给广东省公安厅,请求协查!另外,他既然填写了来蓉是投亲靠友,那么在成都一定有他认识的亲友,比如说今天下午老太婆说的那个陪祁宏礼一起来租房的老汉、还有我们从他身上搜到那张纸条上写的‘玉靖轩’古玩玉器店,都是我们下一步展开调查的线索。”周源马上建议道。 几个人随后讨论了起来。毫无悬念、大家都认为谋害祁宏礼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送来酒肉和香烟的年轻男子,他来到出租屋后,诱骗并毒死了祁宏礼,然后翻出窗户、从屋子后面的小巷绕回到青羊上街,然后骑车逃离。此外,这个祁宏礼很可能与一家名叫‘玉靖轩’的古玩玉器店有某种关系,要查明此人身份、相关历史和被害原因,调查这个‘玉靖轩’则是一个关键,通过调查它与被害人祁某的关系,可以进一步追查嫌疑人及其做案动机。 第二天,十二月十七日。早饭后,孔庆鹏开车来到新篁园接上了周源和定国,然后一起驱车来到了位于成都市文殊院之南、金马街上的‘玉靖轩珠宝玉器店’。 从外表看、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玉器行,临街一面的橱窗里摆得玲琅满目,尤其是各种玉器、从幽绿晶莹的缅甸翡翠玉到白如羊脂的新疆和田玉,各式各色精美的玉雕物件令人目不暇接。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三人走进宽敞明亮的店堂,一个三十岁左右、个子矮小的男子面带微笑迎了上来:“欢迎几位老板,不知想要看点买点什么?” “哦,我们是公安局的,来了解一点情况,请问你是?”孔庆鹏拿出公安局的工作证晃了一下。 “我叫吴庭,是店里的堂前经理,不知几位公安同志想了解什么情况?”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这样,贵店和一个广东来的、叫做祁宏礼的人有些来往,我们需要知道你们跟此人来往的活动或者说交易的情况。”周源开门见山地说道,双眼紧盯着吴庭的脸。 “这个呀,”堂前经理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他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真不好意思,这方面的情况,你们还是问问我们店里赵老板吧,请到里边稍坐——赵老板马上就到了。” 吴庭躬背哈腰地把几个便衣警察让进了柜台后面的一间迎客室,又亲自端来茶壶和茶具,给三位警察沏上了热气腾腾的乌龙茶。迎客室通向后院的边门开着,正对着后院一个不大的天井,青砖铺地的小院里还种了一株高大的玉兰树。 |
几个人正坐着喝茶,后院的门扇被推开了,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女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和一个年轻的男子说笑着走进了天井,女孩子留着披肩的秀发,漂亮的脸蛋上忽闪着两只睫毛长长的大眼睛,身材苗条的她穿着一身米色的剪裁合体的小西装,里面是橘黄色的高领毛衣,斜背着一只粉色的坤包,而跟他一起的男青年身材瘦高,留着过耳的长发,穿着一件牛仔夹克和喇叭裤。吴庭看到他俩连忙迎上前去,对那个女孩子小声说了几句。 女子停好自行车,走进迎客室,对几位便衣警察甜甜地一笑、用十分悦耳的普通话说道:“请各位再稍等一下,赵老板马上就到了。” 说完她就走进了前面的店堂。 “这是我们老板的女儿赵兰,也是咱们店里的二老板。”吴庭陪笑着向几位警察解释道。 果然,不到五分钟,后院的门又打开了,进来一个年近六十、须发灰白、身材矮胖的男人,正是‘玉靖轩’的老板赵新田。他笑容可掬,头戴一顶护耳的绒线帽,身穿一领外面套着背心、对襟连扣的黑色唐装,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皮包。 吴庭迎上前去附耳说了几句,老店主连忙把手中的黑包递给他,快步走进了店堂后面的迎客室。 |
“对不起喽,让几位公安同志久等了。”胖胖的老板拱拱手,然后在三位警察对面的一张太师椅里坐下。 “哪里哪里,赵老板也是我们成都有名的玉雕大师,今天前来打扰,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孔庆鹏也欠身表示致意。 “哦?不晓得你们是想了解些啥子情况?”赵新田欠了欠身,接过吴庭送来的盖碗茶盅。 “赵老板,您认识祁宏礼这个人吧?”周源开门见山地问道。 “祁宏礼?嗯,认识。”老店主愣了一下点头回答道。 “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最近有见过他吗?”周源追问道。 “哦,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赵老板摘下绒线帽、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解放前,这个祁宏礼原来是我的一个小师弟,同门学艺的,后来因为战乱就失散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听说他后来吃了不少苦,还坐过牢,不久以前他来到成都找到了我,我看他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就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先安顿下来,然后慢慢地帮他找一些事做。他、他是不是又做了啥子违法的事情?公安同志?” 赵新田停了下来,眼睛不安地瞥了一下对面坐着的警察。 “他昨天下午在浣花北街那边的出租屋里被人谋杀了。”周源语气平静地说道。 “啥子啊!?被杀了!?这,是谁、是谁杀的?”玉器行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也是今天来你们店里的原因。赵老板,祁宏礼为什么要从广东前来找你?你又为什么要帮他在成都住下来?这个人见到你之后是不是敲诈过或威胁过你?”周源语气十分犀利地问道。 “哦,他说他坐了十几年的牢,也没有成家,出狱以后又没得工作,无亲无靠,就千里迢迢跑到四川来找我帮忙;唉、毕竟是师兄弟一场嘛,我也愿意帮他,哪里有啥子敲诈威胁嘛。”赵新田低头回答道,右手的手指不安地搓动着,拇指上戴着一个绿莹莹的玉扳指。 “嗯,那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因为什么缘故来谋害他吗?”周源又问。 “不晓得,”玉器行老板的额头上滲出一片细密的汗珠,“我不晓得有哪个会加害于他——也许他以前在广东那边做过啥子事情、得罪了啥子人,结下了什么仇人。” “嗯,那请您告诉我们:昨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这段时间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哦,您不用紧张也别误会,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周源又问道。 “嗯,我昨天下午一直就在店里头检查一批刚进来的籽料、分配用途;吴庭他们都晓得的。”赵新田想了想回答道。 “好,赵老板,谢谢你的合作,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你要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有什么新的情况,就来找我们。”周源与孔庆鹏起身告辞。 “好咧好咧,吴庭,你帮我送一下这几位公安同志。”矮胖的老店主连忙起身拱手送客。 |
走出‘玉靖轩‘的大门、吴庭送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孔庆鹏低声对他说道:“我只知道你们赵老板在文殊院古玩街这边很有名气,我老婆还在你门店里买过一个手镯。你说他女儿是店里的二老板,是怎么回事呢?老板没有儿子吗?我咋个听说你们这一行是传男不传女的啊?” 吴庭听了摇摇头:“哎,孔队长,我们老板只有一个女儿,名叫赵兰,就是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娃儿哦。” “嘿嘿,庆鹏,你说的那个‘传男不传女’——早就是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啦!不过,你们老板这个女儿,如此年轻,难道就已经得到了她父亲玉雕技艺的真传?我可听说那是一门要从小学习、非数十年刻苦专研而不成的技艺啊。”周源在一旁笑着说道。 “您说的不错,我们这个大小姐呀,以前是在成都市川剧团里头做刀马花旦的演员哦,后来嘛剧团生意不好、票都卖不出去,她只好离开了剧团,转行跟随她爸爸学做玉器生意,由于年纪大了学技术难,她就学到做起玉器经销,几年下来还做得生意兴隆,十分的红火,成为赵老板的得力助手,经常代理赵老板外出推销产品、参加展销会、采购原料、行走于广西云南贵州和陕西这一带。”吴庭面带自豪地介绍道。 “嗯,那十六日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你们店里有没有什么人离开过?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周源又问。 “哦,有两个学徒工到龙泉驿那边库房去拉材料,吃了午饭就走了,下午四点多才回来;还有就是二老板到两个客户那里去送样品,也是晌午走的,她忙完了就直接回家去了,没有再回到店里来。”吴庭想了想答道。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当天晚上,市局收到了广东省公安厅转发来的有关祁宏礼的新材料,孔庆鹏立刻让人给周源送来了一份。 原来,这个祁宏礼自幼父母双亡,成为孤儿后流落到广州,为当地的天主教会慈善堂所收留,十二岁时进入广州市的‘岭南玉器行’做学徒。解放后于一九五二年离开广州到了湛江,与人合伙经营一家古玩玉器店,后来破产倒闭;一九五八年因为走私、诈骗、和倒买倒卖罪被捕入狱,在劳教过程中又因为企图越狱逃跑而被加刑,直到一九七九年底才刑满释放。出狱后,他先回到了梅县老家、但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行踪也不确定。 过了两天、也即案发后的第四天,十二月十九日清早,周源和定国刚刚洗漱完毕,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原来是市公安局值班警官打来的,他告诉二人:西城区公安分局清晨六点半接到报告,有早起晨练的居民在望江楼公园东南的府南河边的蒿草丛里发现了一具漂浮的男尸,分局民警赶到后已打捞起尸体,经过初步鉴定确认死者是金马街上‘玉靖轩’古玩店的老板赵新田,尸体身上并无任何明显伤痕,无法断定是他杀还是溺水自杀。 |
市公安局刑侦一队孔庆鹏队长已经率警员奔赴现场,他让值班室转告,请周文二人接到电话后也立刻赶去现场勘查。 “好啦,早饭也只能在路上吃了!”定国抱怨了一句,两个人离开新篁园,跳上了小悍马,开出司法局大院,一溜烟似的朝城东的牛王庙方向驶去。 路上,定国买了几个酱肉包子、卤鸡蛋和两杯豆浆,权且当作早饭。周源把车开得飞快,驶过九眼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锦江西南岸的望江楼公园。 公园的大门已经被警察封锁,一些围观的百姓仍然聚集在公园外垫脚观望、议论纷纷。两人停下车、跟守卫的民警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公园。 蓝天白云之下,绿瓦琉璃、飞檐重叠的蓉城古迹望江楼伫立在锦江南岸,公园里曲径蜿蜒、竹林幽深,两人顾不得欣赏景色,加快脚步来到了距离望江楼不到百米、发现尸体的河边现场。 孔庆鹏正站在一具被打捞出水、仰面躺着的男尸旁边,看着几个忙着拍照取证和标明现场地物的警察。 “来了?没吃早饭吧?”他朝周源和定国打了个招呼,“我车上有豆浆油条,还是热乎的,叫人给你俩拿来吧?” |
市公安局刑侦一队孔庆鹏队长已经率警员奔赴现场,他让值班室转告,请周文二人接到电话后也立刻赶去现场勘查。 “好啦,早饭也只能在路上吃了!”定国抱怨了一句,两个人离开新篁园,跳上了小悍马,开出司法局大院,一溜烟似的朝城东的牛王庙方向驶去。 路上,定国买了几个酱肉包子、卤鸡蛋和两杯豆浆,权且当作早饭。周源把车开得飞快,驶过九眼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锦江西南岸的望江楼公园。 公园的大门已经被警察封锁,一些围观的百姓仍然聚集在公园外垫脚观望、议论纷纷。两人停下车、跟守卫的民警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公园。 蓝天白云之下,绿瓦琉璃、飞檐重叠的蓉城古迹望江楼伫立在锦江南岸,公园里曲径蜿蜒、竹林幽深,两人顾不得欣赏景色,加快脚步来到了距离望江楼不到百米、发现尸体的河边现场。 孔庆鹏正站在一具被打捞出水、仰面躺着的男尸旁边,看着几个忙着拍照取证和标明现场地物的警察。 “来了?没吃早饭吧?”他朝周源和定国打了个招呼,“我车上有豆浆油条,还是热乎的,叫人给你俩拿来吧?” |
“嘿嘿,还是孔队长想得周到啊——不过谢谢你!我们在来路上已经吃过了。”定国眉开眼笑了起来。 周源却已换上手套,半跪蹲在尸体面前查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翻转着查看死者的头颅、面部和脖颈,又用手使劲按压了一下死者的胸脯与腹部。尸体在水中已经被泡得开始发胀,他手上、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沾挂了一些水草。 “没错儿,”他抬起头来看着孔庆鹏:“此人正是‘玉靖轩’的老板赵新田。我们前天才在他店里见过面,不想今日他便被人谋杀。” “谋杀?你能肯定吗?失足落水、被淹溺而死也是有可能的啊。”孔庆鹏有些疑虑地说道。 “我刚才查看了他的耳后和颈部,在喉结两侧发现了两块紫色发黑的淤痕——他很可能是先被掐住咽喉窒息而死、然后身体再被丢入河边水草里掩藏起来的;而且、我刚才使劲按压了他的胸脯与腹部,从其口中和鼻腔里却没有什么积水出来。当然,最后的结论还是要等到尸体解剖检验之后。”周源指着尸体脖子咽喉处的两块淤痕对定国和刑警队长说道。 “妈的,真是祸不单行,这个赵新田,两天前他的师弟刚被谋害,现在他本人又遭暗算!咱们的线索又断了一条。”孔庆鹏抱怨道。 “嗯,那死亡时间呢?”定国问道。 “根据尸体瞳孔发散、身体浸泡发胀的情况和四肢发僵的程度,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周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周源又开始搜查死者的衣物,他从尸体上衣口袋里搜出来一张墨迹已经泡得褪色、字迹残缺的纸条,依稀可辨的字迹为“XXXX8日X点半XX352”(注:打X处字迹已无法辨认),周源让民警给纸条拍了照,然后把它小心地放进证物袋里。 定国则从死者衣裤的口袋里搜出了钱包和香烟,还有两个硬纸包装的牙签,上面印着一行虽然模糊但仍可辨认的小字‘二姐火锅—正宗石锅鱼’。 |
“你说,这里会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吗?会不会人是在上游某处被害,然后尸体被河水冲到这里来的?”孔庆鹏问道。 周源站起来看了看上下游的府南河水与周围的环境,然后摇摇头说道:“不会。你看,府南河在这里由东向南慢慢拐弯,河水流速非常缓慢,尸体又在河流转弯方向的内侧,靠近公园的河岸边上还有这么深的水草羁绊,被冲得很远的可能性极小;另外,此处远离望江楼和薛涛纪念馆等人多的景点,也不靠近公园的主要路径,没有路灯,还有一片竹林遮掩,夜晚定然是个极其僻静幽暗的地方,赵新田很可能就是被诱骗到此、然后突然被害的。” “嗯,看来是这样——怎么样?可以搬走尸体了吧?”孔庆鹏问道。 “不对呀,好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周源看着地上那具浸泡浮肿的尸体,似乎在自言自语。 “少了啥啊?这周围方圆五十米的地上都被我的人翻了个遍!”孔庆鹏看着他瞪眼问道。 周源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建议:“快,立刻派人去玉靖轩、查封赵新田在店里的办公室和相关物品,等候我们搜查;同时也派人去通知赵新田的家人到公安局来确认其尸体。” |
九点五十分,警察们收队回到了市局。周源、定国和孔庆鹏首先来到了技术科法医室,法医朱卫华正在解剖检验赵新田的尸体。她告诉几个警探,在死者食道、鼻腔和胃里没有发现什么水草、甚至连汲进的河水也很少,说明死者在身体被掼入水中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脖颈上喉结两侧的淤痕是被人以重手掐按所致,喉头软骨也有裂伤,说明掐死赵新田的人用力很大。 周源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声,他仔细地查看着尸体,突然,他拉着尸体的右手、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润:“我想起来了,缺少的东西就在这里!” 他握着死者那只苍白的右手腕部摇晃了一下。 “哎,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在河边就这么说来着!”孔庆鹏不满地嘟哝着。 “嘿嘿,当时只是感觉尸体上缺少了什么东西,就是没想起来,现在朱警官把尸体处理得这么干净,倒让我一看就想到了——你们来看他右手的这个拇指,上面的指头、指尖和下面的虎口等处都比较黑,唯独中间第二骨节的这一块皮肤很白!” 周源指着尸体右手的拇指说道。 “这又怎么了?”孔庆鹏凑过来看了看,依然不解地问道。 “少了个扳指呀!我们第一次在‘玉靖轩’见到赵新田的时候,他这个右手拇指上戴了一个翡翠绿的玉扳指,无名指上戴有一个红色玛瑙石的金戒指;可是现在、金戒指还在,而拇指上那个翡翠绿的玉扳指却不见了。”周源解释道。 “哦,那也许是因为这个东西值钱被凶手给撸走了?”孔庆鹏猜测道。 “不会,如果是为了钱,这个玛瑙石的金戒指可能更值钱,他为什么不撸?”定国摇头说道。 “是呀,这正是奇怪之处。”周源低下头喃喃自语。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上午十一点刚过,接到派出所紧急通知后前来认领尸体和遗物的家属来了,包括赵新田的遗孀曹秀英和女儿赵兰,陪同一起来的还有店堂经理吴庭和那天在玉靖轩见过的年轻男子。 赵兰哭得很伤心,她泪流满面、用哀伤中带着怨恨的口吻地对死者说道:“爸爸,你放心走吧,我,我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孔庆鹏连忙让两个民警把赵新田的家属带到隔壁的一间会议室稍坐,周源则悄悄把吴庭留了下来。 “我问下你:总跟赵兰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子是谁?”周源问道。 “哦,那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叫张迪、四川美专毕业的,也在店里做珠宝设计。”吴庭解释道。 “哦,那我再问问你——赵老板右手拇指上是不是总戴着那个翡翠绿的玉扳指?” “是啊,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玩物,从来不摘下的,他跟我说过,连洗澡睡觉的时候都戴着。”吴庭老老实实地答道。 “哦,为什么这么珍贵?因为是翡翠玉的吗?”周源又问。 “那到不全是,师傅曾经跟我说过——这个玉扳指是他早年的一个朋友亲手为他刻制的。” |
“哦,他这个朋友现在在哪儿?叫什么名字?你见过吗?”周源追问道。 “我不知道,也没有见过,师傅也没有说过具体的,”吴庭抱歉地摇了摇头,“不过,有一次师傅打磨完一个玉坯,取下扳指来洗手时,我曾经偷偷拿起来看过,在那扳指的内圈上刻着‘宗祥记’三个篆字。” “哦,那你知道这个‘宗祥记’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吴庭摇摇头:“但听起来有点像是一家珠宝店的名号。” “会不会也是咱成都市里的珠宝店吗?” “应该不会,成都市里的珠宝玉器店虽然不少,但有些名气的不超过十家,我都晓得,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家叫什么‘宗祥记’的。”吴庭摇摇头道。 走进会议室,民警们开始分别讯问赵新田的妻子曹秀英、女儿赵兰和他的大徒弟吴庭。 |
曹秀英是个足不出户的家庭妇女,她告诉警察们,赵新田昨天上午快十点出门,说是去店里,晚上也没有回家吃饭,她也不知道丈夫是去了哪里。 “那他一夜未归,您也没觉得奇怪着急?”孔庆鹏问道。 “他经常是这样子的,有时候临时有应酬或者要出差,晚上不回来,我都习惯了,也从来不问他。”老妇人解释道。 |
讯问赵兰的时候,警察们看见她漂亮的脸蛋儿上还带着泪痕。 “赵小姐,我们知道你此刻心情很难过,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跟你核实一下。”孔庆鹏看着玉靖轩的二老板开口问道,“你昨天什么时候去的店里?和你父亲一起吗?你知道他昨天下午和晚上的活动吗?” “我昨天有些不舒服,起得很晚,是午饭后才去的店里。爸爸也没有跟我说过他晚上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赵兰摇摇头道。 “昨天、或者说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到店里或家里来找过你的父亲?老人家这两天的行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周源问道。 “异常?”赵兰看了周源一眼,“我没觉得爸爸有什么异常,这两天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来店里或家里找过他。” “赵老板昨天晚上出去跟人一起吃饭这件事你知道吧?他去了哪里吃饭?是跟什么人约的呢?” 周源两眼紧盯着赵兰再次问道。 |
“我刚才说了:他没有跟我说过昨晚的安排,我只知道他没有回家吃饭,但确实不晓得他去了哪里、跟什么人约起吃饭。我爸爸认识的人很多,谁知道是哪个呢。”赵兰朝耳后拢了一下额前的秀发回答道,她恢复了平静,从坤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细细的雪茄香烟,周源连忙拿出打火机来替她点燃。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七节 中午一点刚过,周源和定国来到了望江楼公园南边的河滨路,两人沿着河堤边道慢慢寻觅,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二姐火锅’的餐馆。跨进门槛,见里面只有三五个食客,两人便拣了一张靠窗的桌头坐下,窗外便是府南河的堤栏,可以看见河水波光粼粼,岸边翠柳逶迤。 一个二十多岁、体格精瘦的堂倌儿殷勤地端上来茶水,定国看了下菜牌,要了石锅鱼豆腐火锅和两碟凉菜,不一会儿,一盆热气腾腾、酸辣香味扑鼻的火锅及数盘配菜便端放到了二人的面前。 “好好!这鱼的真不错!”定国尝了一口便连声赞道。 “是啊,鲜香麻辣不说,还略带一点四川泡菜的酸香味,鱼肉鲜香、豆腐滑嫩、配菜也很爽口!”周源也夸赞起来。 两人吃饭之间,与前来添茶倒水的跑堂小二攀谈起来,打听起与赵新田同桌吃饭的客人模样特征。 |
“昨天晚上,有这样一个老人来过你们店里吃饭,你见过他吗?”周源拿出一张赵新田的照片递给精瘦的堂倌儿。 “见过咧,是两个老人家哦,七点多钟进来咧,就坐在那边靠墙的位置。”堂倌儿看了一眼照片便点头说道。 “哦,是两个老人?你把另外那个老人的相貌特征给我们详细讲一讲。”周源要求道。 “嗯,那个人也是个老汉儿,五六十岁吧,进来的时候戴了个帽子,坐下来摘了帽子、是个秃顶的老头子。” 堂倌还告诉周源和定国,两个老头儿都会说四川话,跟他点菜时就说的是四川话,但他们彼此之间交谈时讲的却像是南方的广东话,他完全听不懂。那个秃顶的老人身高与赵新田差不多,但要瘦一些,脸上没有胡须,左腮处有一颗红痣,两个人吃完饭离店时接近九点钟,之后二人便朝望江楼公园那边走了。 “你们问这个干啥子嘛?”堂倌儿好奇地朝周源和定国问道。 “我们是警察,需要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周源掏出了证件。 |
“哦,是公安同志啊,我晓得了,”年轻的堂倌儿说完之后看着周文二人,脸上露出来有些异样的神秘笑容。 “你晓得了什么?”周源看着他反问道。 “你们昨天晚上就派了便衣跟踪他们两个,对不对嘛?” 堂馆儿对自己的猜测颇为得意。 “哦?你为什么这样说呢?”周源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当时还有两个男的也在监视那两个老汉儿!”堂倌儿诡秘地笑着说道。 “哦!”周源和定国都睁大了眼睛:“你快说说:是两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们是怎样监视那两个老头的?” “哎哟,当时吃饭的客人好多嘛,不过我们跑堂的眼睛特别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年轻的堂倌儿打开了话匣、他开始摇头晃脑、滔滔不绝。 “别废话!你赶快说:那到底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周源打断了堂倌儿,声调严厉起来。 |
“哦哦,一个是个年轻人,个子高高大大咧、小平头,说话是重庆那边的口音,他先进来咧,坐在那边也不要火锅,要了口水鸡和一碗担担面,坐在那里左手挑起面吃,右手夹起根烟抽,眼睛却一直盯到两个老汉儿。还有一个是后进来咧,有四十几岁,穿起一件风衣,里头是西装,梳的分头,戴了副茶色眼镜,说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他也没点火锅,说是要不辣的凉菜和啤酒,也是坐下来就抽烟、戴起眼镜盯到那两个老汉儿——不过这个人抽的是洋烟,就是那种有三个‘5’的牌子;两个老汉儿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这两个男的也都马上叫我结账,那个穿风衣戴眼镜的吃了二十三块钱,直接掏了三十块钱的外汇卷给我,还说不用找了,老板娘高兴得很哦!嘿嘿。” “外汇卷?”周源和定国对视了一下,连忙叫来了老板娘核实堂倌儿说过的话。 “是的,那个先生说他人民币零钱不够,问我外汇卷收不收,我说可以,他就给了三十元,说不用找了。”矮胖的老板娘答道。 “他是外国人吗?”定国追问道。 |
“不晓得,不过他普通话说得蛮流利的、带广东那边的口音。哦,还有这个,”老板娘从柜台后抽屉里拿出一片印刷精美的火柴,“这是那个先生付钱的时候从风衣口袋里头掏出来的,他丢下三十块外汇卷说不用找了就匆忙离开了,忘记了拿桌子上的火柴。” 周源拿起那对折在一起、图案精美的火柴,见那上面印刷着烫金的小字:成都市锦江宾馆。 两人匆匆结完账离开了火锅店、又赶到锦江宾馆,在前台排查了几日来住宿的所有港澳台籍旅客,却并未发现任何有明显可疑行迹的客人。 在返回市局的路上,定国看着沉默的周源说道:“看来,昨晚还有别的人跟踪了赵新田和与他会面的神秘老头,你怎么看这两个跟踪的人?” “他们跟着两个老头出去,并不一定就是跟踪,也许是事先计划好的阴谋——他们当中肯定有一个是那个与赵新田一起吃饭的神秘老头的同伙——单凭那个老头独自一人是很难从背后用手掐死赵新田的。” |
“哦?你是说哪个?那个大块头还是穿风衣戴墨镜的那个?” “还不好说,按堂馆的说法,这两个人好像并不相识,但都值得怀疑。” “那如果其中一个是那神秘老头儿的同伙,那另一个呢?他为什么也盯上了这俩老头儿?”定国又问道。 “动机尚不能确定,但是,他也许就是那个十七号下午指使了小孩送密信到玉靖轩去的人。”周源猜测道。 “唉,这案子越弄越复杂,还以为根据这火柴的线索,能在锦江宾馆找到那个穿风衣戴墨镜的人呢!”定国不免有些沮丧地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此人虽然手上有锦江宾馆的火柴,但不一定就住在锦江宾馆。走吧——孔庆鹏还等着咱们呢!”周源笑了笑说道。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八节 当天晚饭后,在新篁园的客厅里,周源、定国和孔庆鹏坐在藤椅和沙发上一起分析着案情。 周源吸了一口烟、从嘴和鼻孔里吐出一股蓝色的烟雾:“我先提个问题吧,你们说说:这个祁宏礼已死,为什么还有人要杀赵新田?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动机要杀害他呢?” “你这话问得有意思,好像确定了祁宏礼的死与赵新田之死之间有什么关联,难道说杀赵新田是为了给祁宏礼报仇?”定国笑了起来。 “我看不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凭什么说杀赵的动机是为了报仇?” 孔庆鹏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嗯,问得好,我们是需要考虑杀赵新田的动机是什么?定国刚才说了一种:即为祁宏礼报仇,但还有其他的可能,譬如说、为了灭口?或者说,切断进一步被追查的线索?”周源在烟缸里弹了下烟灰。 “杀人灭口?”定国与孔庆鹏都有些惊呆了。 |
“对呀,赵新田在前两天、也就是祁宏礼刚被谋杀之后,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密信,他便非常恐慌,行为失态,第二天偷偷去见了一个他熟识多年、也多年未见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跟他在二姐火锅店吃饭的神秘老头,结果就被害死了,而那个人却销声匿迹。”周源说道。 “你根据什么说赵新田去见的那个人是他熟识多年而又多年未见的人呢?”定国盯着周源问道。 “根据咱们去文殊院那边邮局的调查,前天下午、赵新田接到密信后曾去过街上的邮局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虽然查不到电话号码、也没有通话记录,但邮局的长话服务收费存根联上却写着受话地是重庆市、通话时间为十一分钟。我估计他找的这个人就是昨天到成都来见了他的那个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昨晚在二姐火锅店与赵新田一起吃饭的那个老头。他们俩必定是相识多年、而且不常见面。”周源说道。 “嗯,是有这种可能,看来,那个神秘老头儿的嫌疑真的很大!”定国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在火锅店里监视赵新田和那个神秘老头的两个人又是谁呢?” “嗨,你们也别太相信那些堂倌儿说的话了!成都的堂倌儿最油的就是那张嘴巴!他见你们是警察、添油加醋也说不定啊!”孔庆鹏不以为然地说道,显然对堂倌儿说过的话持高度怀疑。 “不,我倒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面对如此复杂的案情,我们确有必要扩大调查范围,寻求新的线索,”周源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那张泡得字迹褪色残缺的纸条,“你们看这张从赵新田身上搜出的纸条:上面依稀可辨的字迹为“XXXX8日上XX点半XX352,我推测了半天:认为原来写的应该是‘12月18日上午九点半PK352’,我查过了,这是一趟十八日上午九点半由重庆开往成都的普通客运列车。所以,我形成了这样一个假设:祁宏礼可能知道赵新田当年的一个秘密,出狱后辗转来到成都找到了赵,或许还讹诈了他;赵新田便策划谋害了祁宏礼,然而此事还有一个神秘的第三者也知道,祁宏礼被害后他给赵新田写了一封密信送到店里、也许是想乘机敲诈;赵收到密信后非常恐慌,立刻就跑到邮局打长途电话联系了这个神秘的老头,可能是想得到他的帮助;后者便于12月18日上午乘352次列车从重庆来到成都,中午与赵新田见了面,晚上又约了赵在二姐火锅店里吃饭,饭后、他将赵新田诱骗至望江公园里僻静的府南河边、伙同另一个人谋杀了他,然后抛尸于河中。” “嗯,这个分析有点道理,这个第三者可能是祁宏礼的同伙,这样两案就可以联系起来了;不过,那这个神秘老头既然是赵新田请来帮忙的,为什么他又反过来杀掉了赵新田呢?”孔庆鹏仍然怀疑地问道。 |
“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灭口——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譬如、只有赵新田知道他的秘密或下落,如果杀了赵新田,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解到他的秘密了。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为了自保、切断被追查的线索而杀人灭口;可是他显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周源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我这个假设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第三者的动机——如果他只是为了敲诈得到一笔钱,赵新田又何至于被杀?那个在火锅店里暗中监视、穿风衣、抽三五牌香烟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谁呢?” “唉,那现在怎么办?有关那个神秘老头儿和堂倌儿所说的另外两个人、我们掌握的信息都太少,根本无法扩大线索。”孔庆鹏有些沮丧地说道,把一个烟头使劲在烟缸里碾灭。 |
“诶,在火锅店里暗中监视的那两人中间的年轻人、会不会是总是跟赵兰在一起的那个张迪?”定国猜测到。 “从堂倌儿的描述来看、除了身高以外其他方面都不太像——堂倌儿说那人高大强壮、剃的是小平头,而张迪个子瘦高、留的是长发;不过有必要核实他的行踪、特别是祁宏礼被害那天下午和十八日赵新田被害当晚的这两天;同时、咱们也要盯住赵兰,对她进行秘密监视,全面跟踪监空她的行为和踪迹;我相信,她一定知道与赵新田会面的那个老头是谁,而且一定会有所行动,而她的行动将会给我们带来新的重要线索。”周源说道。 几个人在灯下继续讨论到深夜,直到十二点过,孔庆鹏才起身离去。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九节 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午,重庆市中心的菜园坝火车站。从站前广场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身穿棕色夹克、头戴黑色棒球帽、斜背着一个旅行包、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他走到路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扬手招来了一辆正在揽客的出租车,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了几个眼神机警的人。 年轻男子钻进了出租车后,司机便飞快地驾车离去,一辆黑色的捷达轿车也迅速跟在了它的后面。二十几分钟后,年轻人坐着出租车来到了渝中半岛上较场口南的一条街上、在一家名叫‘临江宾馆’的旅店门口下了车。远远尾随的黑色捷达轿车也在路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也朝临江宾馆走去。 |
下午一点刚过,重庆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办公室里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啊,周科长,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赶过来了!”副处长关力宏紧紧握住周源伸过来的手。 “多谢你们的帮助啊!嗯、定国你已经认识了,这位呢、是成都市公安局刑侦一队的孔庆鹏队长。”周源介绍道。 几个人握手寒暄了几句,关力宏便对周源说道:“跟踪小组刚才向我报告:那个目标已经住进了较场口南边一家叫做‘临江宾馆’的旅店,小组已经布置了监控。” “好的,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要紧紧地盯住他,一旦他离开宾馆,立刻秘密跟踪、并马上报告我们。”周源点点头。 关力宏又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周源:“这是广东省公安厅电传过来的急件,值班室早上刚收到的,要我尽快转交给你。” “哦?谢谢!昨天在成都我就是怕时间来不及,所以打电话叫他们把材料直接寄到重庆来。”周源说着打开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沓影印和打印的材料,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他一边看一边用笔在一张便笺纸上写划着。 |
而关力宏手下的民警则端来了茶水和几份盒饭,招待成都来的同事们。 吃过简单的午餐,周源递给关力宏一张纸条:“我们这次来,除了跟踪那个目标外,主要是调查一下这个人,他名叫胡宗祥,六十岁左右,应该是个从事珠宝玉器行业的匠人和商人,你先帮我们筛查一下,找到他的住址,然后布控监视。” “好的,我让手下的人马上进资料库查,也让户政处那边帮忙协查。”关力宏拿着那张纸条、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等一下,我这儿还有个电报,你马上用加急发给广东省公安厅。”周源随手又把一张刚刚写在便笺上的纸条递给了关力宏。 “诶,这个胡宗祥是怎么回事?跟咱们的案子相关吗?你从哪儿得到了这个人的消息?”孔庆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嘿嘿,还记得跟赵新田在二姐火锅店里一起吃饭的那个神秘老头儿吗?他应该就是这个胡宗祥——是赵新田多年前在广州学艺时的师弟,广东省公安厅刚刚发来的这份材料证实了我的怀疑!”周源把手上的一沓材料递给了孔庆鹏。 “原来赵新田、胡宗祥、祁宏礼三个人是师兄弟!当年都在广州这个‘岭南玉器行’、师从玉雕巨匠刘元发学做玉雕的手艺;究竟是什么事情导致了他们师兄弟分离?甚至于反目成仇了呢?” |
“现在还不清楚。这材料上说,解放初期,刘元发和他的岭南玉器行迁去了香港,而赵胡祁这三个最资深的徒弟却没有跟去。随后发生的是这三个人也分道扬镳——赵胡分别去了四川的成都和重庆,而祁宏礼则去了广东湛江,这一定是与当年发生的某个重大事件有关。广东这边查不出更多详细的情况了,我已经请广东省公安厅的朋友立刻联系香港警务处,看看能不能从香港方面获取一些相关资讯,帮助我们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 “嗯,我记得,吴廷说他当时看到那封密信的第二页纸上就写的有‘广州岭南玉器行’几个字,”定国点点头、他啜了一口热茶又看着周源问道:“你觉得,除了我们追踪的目标,那个神秘的第三者也会跟到重庆来吗?” “当然,他一定会来。”周源点点头、十分有把握地说道,“原来我想,他也许并不知道胡宗祥,但在成都二姐火锅店里亲眼见到了赵与胡在一起、可能还目睹了赵在望江楼公园府南河边被胡谋害的情景,应该会追踪到重庆来的;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胡也是当年那起事件的参与者之一,所以他绝不会放过机会,一定会跟踪胡宗祥来到重庆的。” |
当天夜里十点过十几分,身穿棕色夹克、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子走出了临江宾馆的大门。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匆匆朝较场口南面的凯旋街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的街角处。在他身后二十多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几条身影,紧跟着朝年轻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距离较场口不到两公里的重庆市渝中区储奇门西南,有一片居高临下、俯瞰长江的山坡,这里有一群在民国时期依着山势而建起的古旧民宅。其中的一栋老宅青砖黑瓦、坐落在羊子坝与顺城街相交的路口,院门紧闭,院子里有两株高大的枇杷树,树枝都伸到了院墙外面。 夜里十点四十分左右,院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黑影闪身进入了院子。他蹑手蹑脚地轻轻移步、摸到了堂屋的窗前,屋子里却是一片黑暗。黑影贴着墙壁屏住呼吸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试着推了一下门扇,发现那门居然没有从里面闩上。他慢慢地推开房门,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屋子里随后亮起了一道手电筒的光柱。 突然,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他发出了一声尖叫,手电光也随之熄灭,黑影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朝院门跑去。 霎那间、院门大开,几个人迎面冲了进来,数道手电光齐刷刷地照在刚从堂屋里跑出来的黑影身上。 |
对不起,这次更新耽误了好几天。。。 |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赵小姐,久违了,请你站在那儿不要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源手里握着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那个身体依然在瑟瑟发抖的黑影。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屋里的人,不是我杀的!”女扮男装的赵兰语无伦次地说道,显然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什么!?屋里死了人!?”一旁的孔庆鹏着急了,他挥手让身后的警察铐上并牢牢看住了赵兰,自己和周源、定国一起迅速冲进了堂屋。 “先不要开灯!找到开关就行了。”周源急忙叫道。 “开关在这里,”定国用手电照着右边门框的内墙上,又戴上手套、小心地打开了屋子里的电灯,众人立刻都被堂屋里呈现的惨状惊呆了。 堂屋正面靠墙摆了一张方桌,右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身体斜靠在椅背上,几乎秃顶的脑袋朝前耷拉着,左胸前有一片血渍,地上也有一滩血迹;靠着堂屋右边墙壁摆了一个双人的红木长椅,长椅前是一张红木茶几。堂屋进门右首、靠墙一把靠背椅子前面的地上、脸朝下爬着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眼皮外翻,口中流出白沫,右手向前,手里握着一支手枪。 |
孔庆鹏和定国走向前去,分别把摸了一下两人的颈下脉搏,然后失望地摇摇头:“都死了。” “嗯,身体尚有余温,死亡时间不久,应该是在个把小时之前。”周源也上前摸了一下太师椅上老人的尸体,点头对定国和孔庆鹏说道。 周源戴上手套,先仔细地检查起坐靠在椅背上遭枪击身亡的老者尸体,他发现老头儿左胸中弹两处,一枚子弹正中死者心房,另一枚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射入了他身后太师椅背的木头里。 在老者座椅旁边的高脚花盆地下和紧靠东墙的双人长椅下面周源发现了两枚亮闪闪的子弹壳,他捡起来看了看:“这应该是从一支点三八口径的美制手枪里射出的,在大陆可是十分的罕见。” “这老头就是胡宗祥吧?”定国看着头颅沓下的死者问道。 “是的,”周源点点头,从老头身上搜出一个黑色的钱包,抽出里面的一张身份证看了看之后递给了定国。 |
堂屋里共有两个茶盅,一个摆在方桌上靠近胡宗祥一侧的茶杯垫上,另一个茶盅的盖子放在长椅前面的茶几上的一个茶垫旁、茶盅却放在进门右首椅子旁边的小茶几上,周源拿起茶盅、低头用鼻子闻嗅了一下,然后让身后的民警小心翼翼地将两个茶盅与茶壶都装进了证物袋里。 小茶几下有一个塑料纸篓,周源从里面翻出来两张揉成一团的餐巾纸,把它们在灯光下展开、拿出放大镜来仔细查看,发现是一种高级的餐巾纸,纸面上有压制的图案花纹和‘重庆饭店鉴制’的字样。 随后,侦探又检查了长茶几上的烟缸,里面有一个烟头,是三五牌的,烟缸里还有一根深灰色的扁扁的火柴棍。 “你瞧,这根火柴与我们在成都二姐火锅店里得到的锦江宾馆火柴包里的火柴棍是完全同样的形状和材质。”周源对定国说着、又小心地查看起烟缸里那个三五牌的烟头,他发现在进门右首椅子旁边的小茶几上也有一个烟缸,里面也有剩下半支的‘三五牌’香烟,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烟头分别装进不同的证物袋里。 |
接着、周源走到那具俯面倒趴在地、右手握着一支手枪的男尸身旁,他先拿起那支手枪看了看,“喔,果然是支美式的GTK手枪,点三八口径,还带有消声器!这应该就是杀死胡宗祥的凶器了。” “那地上趴着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呢?是开枪打死胡宗祥的凶手吧?”孔庆鹏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男尸问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定国看着刑侦队长问道。 “很清楚啊,手枪就在他右手里!而且他倒下之前站立的位置正好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 孔庆鹏比划着说道。 “那你如何解释他自己也死了呢?”定国又问道。 “他身上没有枪伤,一定是胡老头儿先在他喝水的茶盅里下了毒,毒性发作时这人就拔枪打死了老头儿,自己接着也倒下、毒发身亡了。”孔庆鹏猜测道。 |
接着、周源走到那具俯面倒趴在地、右手握着一支手枪的男尸身旁,他先拿起那支手枪看了看,“喔,果然是支美式的GTK手枪,点三八口径,还带有消声器! 这应该就是杀死胡宗祥的凶器了。” “那地上趴着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呢?是开枪打死胡宗祥的凶手吧?”孔庆鹏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男尸问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定国看着刑侦队长问道。 “很清楚啊,手枪就在他右手里!而且他倒下之前站立的位置正好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 孔庆鹏比划着说道。 “那你如何解释他自己也死了呢?”定国又问道。 “他身上没有枪伤,一定是胡老头儿先在他喝水的茶盅里下了毒,毒性发作时这人就拔枪打死了老头儿,自己接着也倒下、毒发身亡了。”孔庆鹏猜测道。 |
“不像,胡宗祥胸部中的两枪是从非常近——一米之内的距离发射的,一颗子弹穿透身体射入后面的椅背之中,而且弹道是从其近身的左边射向右下,如果凶手是站在这个年轻男子倒地的位置是不可能产生那样的弹道的。”周源摇摇头,伸手又从男尸左边的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皮钱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人民币外汇卷一千元。 “哇,这么多钱!还是外汇卷!这小子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港客’吧?”孔庆鹏惊叹道。 “不,他的身份证上写着名字,叫马俊——哈,他是胡宗祥的徒弟,等一等!”周源突然叫了一声,他眉头紧蹙,右手食指和中指紧紧搭在男子脖颈的左侧,“他还有脉搏!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这人还没死!”周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大声叫道:“快!马上把他抬出去,送到医院抢救!” 几个警察立抬起趴在地上的男子的身体,把他送到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上,风驰电掣一般朝重庆市渝中区的中心医院开去。 周源又走进堂屋后面继续勘查,发现里面有一间不大却布置精致的佛堂,一张红木供桌上放着一个黑色檀木的佛龛,左右边框上镌刻着楷体金粉的一副对联:上联为 ‘紫竹林中观自在’,下联是 ‘莲花座上现如来’;而佛龛上面的边框则刻着‘佛光普照’四个楷体字。佛龛前还摆放了莲花形状的紫铜香炉与一对烛台。 “嘿嘿,这佛龛尚在,里面的佛像却没有了踪影?”定国看着空空的佛龛笑道。 “嗯,奇怪——这里面供奉的是哪尊佛啊?”孔庆鹏问道。 “当然是观音菩萨了。这紫竹林就是观音菩萨南海居所的胜景、而莲花宝座更是观音菩萨打坐的神器了;以此推测——失踪的应该就是原来供奉在此佛龛之内的一尊观音菩萨像。”周源说着掏出卷尺测量了一下佛龛的尺寸。 “你们说,会不会是赵兰闯进堂屋,开枪打死了胡宗祥,然后打昏了马俊,栽赃嫁祸给他呢?她可是有报仇的动机啊!”孔庆鹏又猜测道。 “从时间来上看不会是她——我们从临江宾馆一直悄悄地跟踪她到此,就算她进屋后枪杀了老头,也没有时间来下毒害死地上趴着的那个年轻人。”周源说道。 “那会不会是胡宗祥先在给地上那个年轻人的茶水里下了毒,年轻人在毒性发作时便掏枪打死了胡宗祥呢?”定国猜测到。 “马俊为什么要杀害他师父?动机何在?而且刚才我仔细查看过了,从他倒下的位置射击,根本无法形成与胡宗祥身上枪伤一致的弹道;还有,你记得‘二姐火锅’店里那个堂倌说过的吗?这个马俊吃面时是用左手拿筷子,说明他是个左撇子,而这支手枪却是握在他的右手里!总之,现在还不好贸然下结论,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周源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庆鹏你立刻押送赵兰到重庆市局进行突击审讯;定国留在这里继续勘查取证;我和关处长马上去重庆饭店追查。” “去重庆饭店?”孔庆鹏与定国投过来疑惑的眼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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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三星高照 作者: 八峰 第十一节 周源没有解释,掉转头和重庆市局的关力宏跳上吉普车向朝天门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关力宏向侦探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咱们为什么去重庆饭店?你怀疑凶手住在那里?” “是的,你看这个,” 周源拿出两张被揉过后又展开的餐巾纸,“这是一种高级的餐巾纸,纸面上有压制的图案花纹和‘重庆饭店鉴制’的字样,仔细闻闻上面还有一股精制头油的味道,是我在胡宗祥堂屋里纸篓里发现的。这绝不是胡宗祥或马俊身上的东西,我怀疑是杀害他们的那个凶手留下的。” 十分钟后,吉普车来到重庆饭店门外,便衣警察们走进在夜间显得空旷安静的大厅,直奔服务柜台。 |
“我们在寻找一个可能住在你们酒店的香港客人,”亮出证件后、周源把一张纸条递给前台的女服务员:“这纸条上写的是他的体貌特征,这个人可能姓刘,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四十一二岁年纪、比较瘦、梳着分头、戴一副茶色眼镜、说话是普通话带广东口音,他外面穿的可能是一件浅色的长风衣;他应该是十九号上午或中午入住你们酒店的。” “嗯嗯,我们酒店这一周香港客人不多,但好像是有一位像您所描述的客人,您稍等、我找一下,”女服务员有些惊奇地看了周源一眼,她打开一个抽屉、飞快地翻动着里面一沓整理有序的入住登记表,“找到了:这位先生的确姓刘、叫刘庆平,是位香港客商,他是十九号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来的,住六楼6203房间;嗯,他的相貌特征就跟您说的一样!今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一个用黄布包裹的东西。” “哦?你把登记表给我看看——还有、请把十九号以来入住你们酒店的所有香港客人的资料都整理一下给我们看看。”周源一面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表格、一面要求道。 |
看完资料,周源兴奋地说道:“太好了,终于找到这家伙了!” “你能确定是这个人吗?”关力宏问道。 “是的,出了体貌等特征外,这几天入住重庆饭店的港澳籍客人一共只有十二个人,其中四对都是年过六十的老夫妇,剩下四人中有两人是女性,而两个男性中有一个是今天早上才入住的,而且从影印的照片上看其体貌特征也明显不符;”周源语气肯定地说道,他又扭头问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对了,这位刘庆平先生预订住几个晚上?” 侦探又问。 “他本来要订明天去广州的飞机,但因为重庆飞广州的飞机每周只有四班,明天恰好没有,所以刘先生就委托我们订了后天下午一点钟飞广州的航班。” 服务员翻看着一本委托服务记录回答道。 |
离开大堂柜台,周源随即同关力宏一起商量布置了在酒店的秘密监控,又亲自上六楼察看了一番,然后向留守下来实施监控的几位便衣民警交代了特殊的任务。 回到重庆市局时已是深夜,孔庆鹏面带沮丧地告诉周源,他对赵兰的突击审讯并无结果,这个年轻的女人只承认自己知道胡宗祥是谁,而且也怀疑是胡宗祥杀害了自己的父亲赵新田,但她坚称自己并没有动手杀害胡宗祥,也不认识地上躺着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年轻男人,她女扮男装,秘密来到重庆,就是想自己调查一番,看看胡宗祥是否真的是还是自己父亲的凶手。 “没关系,先把她关押在这里,等我们抓住了元凶,她干的事情自然也就会清楚的。”周源安慰道。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二日)上午,周源与定国、孔庆鹏一起来到重庆市公安局刑侦处办公室,关力宏首先告诉他们,经过洗胃等抢救活动、昨夜在胡宗祥家里遇害中毒的马俊已经脱离危险,但目前仍然处在意识不清的间歇昏迷状态,已经被严密看护起来。 |
随后关力宏又领着三人来到市局技检处,查看了胡宗祥尸体检验结果。尸体上两处枪伤及子弹穿过的弹道检验都与周源的分析完全一致,检验也证实了现场找到的弹壳与弹头正是从马俊右手中的GTK手枪射出的。从胡家收集到的两个烟蒂中,在堂屋门口小茶几上烟缸里收集到的半截香烟里检验后发现内有氰化物毒素,而在沙发前茶几上烟缸里的烟蒂则属正常。 “太好了!”周源高兴地说道,“现在咱们兵分两路:庆鹏你和定国去医院,看看能否趁马俊苏醒过来的时候,从他嘴里问出昨晚的情况与凶手特征;我和力宏再去一下重庆饭店,安排一下那边的取证活动。” 下午三点,周源等人又驱车来到位于市区储奇门附近、胡宗祥所经营的古玩玉器店,向店员核实了胡宗祥与马俊两人自十二月十八日以来的行踪。店员黄欣桐告诉警察,胡师傅十八日早上和马俊一起乘火车去了成都、十九日中午回来后就和他的妻子一起去了江津县老家,直到二十一号上午才回到店里,待到傍晚七点多才离开。 晚上、关力宏收到了一份广东省公安厅发来的加急电传、要求他立刻转送给正在重庆查案的周源。 |
第十二节 十二月二十三日上午,在通往重庆市郊白市驿机场的公路上,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被一前一后的两辆闪着红色警灯的警车拦下了。 “请问你是刘庆平先生吧?” 一个身着制服的民警走上前来,隔着车窗低头看着后座上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的,怎么回事?”中年男子点了下头、有些惊异地问道。 “是这样的,刘先生,有一桩盗窃案件牵扯到了你,所以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到公安局去核实一下。”警察很有礼貌地说道,同时打开了车门。 “什么盗窃案!?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还要赶飞机,来不及了!”香港客商脸上露出了极度不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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