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恐怖推理 -> 民国28年灵异记录集-“吹万楼日记节钞”白话试译 -> 正文阅读 |
[恐怖推理]民国28年灵异记录集-“吹万楼日记节钞”白话试译[第3页] |
作者:渝州一江春水 |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三十日即三月一日 睛 晚上与内人扶乩,乩盘旋行,忽写诗: 谷阳门外水凄凄, 劫火烧残无处依, 棣萼纷飞儿女散, 却从何处得相棲。 我很惊奇,看这首诗就可以知道他必定是在这次战争中去世的松江人。 我说:你作诗很快,我想给你改二个字,把“棣萼”改为“雁序”,可以吗? 答:佳。 他又说:随口乱道。 问他的姓名。他说:无依亡者,不留名。 问他家在何处? 则说:华阳东。 华阳,应当是指松江的华阳桥。 他又说:死者已矣,生者难抛,十月逃难,摇船路亡于申界。 嘻!这是谁呀?也很可怜。 自此人去后,召女,女到。 问:刚才有个路亡之魂在这儿写诗,你看见了吗? 答:儿方到,没见。儿今夜本思不来,想将未完诗作成。 其母说:你现在就可以作呀。 答:此间做喜事,太闹。法寺三 楼清净。 中社最近几天,都有办喜事的。 又说:尚有话问否? 我说:无话,你诗未完,尽可去作。 逐去。 稍后,甥扶请他的父母,很久后乩忽指甥名。 我们很惊呀,因此问他是谁? 答:李伯雄。随即说:令尊令祖寄言,乩不要多召。闲散无主之魂,请正主末到,乘空即入。不宜做消遣,毕竟有事方扶。 伯雄先生与甥为数世至交,故他祖父和父亲有什么话,就委托他转告,这也符合常情。 甥知道伯雄先生本来就是我的老友,所以就让我与他谈话。 我问:早年先生曾经有一本诗集在我这儿,我因为逃难而没有带出来。不能够把你的诗集流传后世,实在是对不起老友。我至今都还没有为你的诗集作序,现在老了,恐怕没有办法了。如果动乱能够稍微定下来,我必定为你的诗集作序并印出传世。 答:时先生,拙文无是处,不足存,先生承惠大作或可仗此而传。乞细看,多多删除,略印数篇足矣。我不觉赞叹!真是虚怀若谷,说的话也非常简练,真是与伯雄先生生前说的话没有差别呀! 他又与甥说:令祖言能谨遵,弟事毕。 甥说:诺。 又问:先生来上海几时了? 答:三五天。 问:先生住何处? 答:弟出遇令尊,约同住。 问:此次朱泾遭焚劫至重,不知还能恢复吗? 答:能乱平,总可兴。亦一时话不出。 问:以后如果能恢复,或者能够超过以前,不知有没有可能? 答:安望超过,复元为难。 问:前天也曾经扶请先生,乩所指先生姓字不误,而以下所言都不可解,难道是其他鬼所为吗? 答:所以不可多扶,即是此等毛病。 逐去。 |
二月初一日即三月二日 睛 叠韵答朱伯庸 先德君家仰北辰,渊源诗学本来真。 依稀记得前游乐,犹是羲皇以上人。 初三日即三月四日晴夜微雨 ( 讨论诗部分省略) 初四日即三月五日雨 葛书征到我这儿来,他叫我为沈寐叟要出版的楹联题句,特作诗一首: 藏书十万卷,集印一千方。 共羡家珍富,尤钦世泽长。 琳琅天亦妒,焚劫我堪伤。 只此留余烬,依然发古香。 烟云俄变灭,烽燧尚披猖。 缅想鸣珂里,言瞻传朴堂。 灰飞呈异彩,石烂吐奇芒。 斗室因风祝,巍楼指日昌。 废兴皆有定,聚散本无常。 但得渊源正,终存文献光。 卷怀真学问,寄梦小沧桑。 三复斯联句,他年愿倘偿。 初五日即三月六日惊蛰雷雨 (论诗部分省略) 我问:上次你随母亲回老家去后,我曾经扶召你,呼我后有一二句话能明白,但我觉得不正常,跟平时大不一样。 答:儿见无甚要事,母尚在船不放心,故即去。 我说:是的,但是你走后,可能还有其他的人来,只是说的话不清楚明白。不知是何缘故? 答:儿不知。 我又说:曾经有个人来此作诗,还有一个战死士兵也来了的。有象诗又不是诗的几句话,我没有记录,我也很可怜他。 答:以后望少召,儿或没来,恐有他人冒名。并多无谓者乘空入。凡乩召多,他人喜有言可告,都要来。惟正主到则退。好名人鬼皆同,故来者作诗求附骥显才。 女儿又说:儿今夜早去。 逐止。 观此数言我又得知鬼之情状矣! |
初六日即三月七日 雪珠 晚上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步韵诗成。即写诗云: 二载光阴石火流,学吟何敢志千秋。 迟归佛国安慈念,暂驻泉台与父俦。 又忽然说:此句不妥,住。 停了很久后又扶,女儿又写出: 当修禅静添慈福,不隔幽明与父俦。 洁养白华空有愿,报恩鸟鸟苦无谋。 时存善念真如悟,极乐同登撇万愁。 至此又说:结句亦未妥。 又停了下来。我知道女儿又想改一下。 一会又说:结句改不好,且缓。 下面这首诗是女儿题《幽明唱和集》的,女儿早就想写的了,今天才写的差不多了。我先录清女儿题《幽明唱和集》五古一首于下: 少小荷亲欢,抚抱无时暇。 童年授四子,讲解日继夜。 出入必追随,依依冬复夏。 方期爱日长,岂意夭难赦。 凄其岁暮风,吹向黄泉下。 遇佛示夙因,拱听惶且诧。 因之发深省,誓忏三生过。 万惑尽捐除,一念持净课。 独此念亲心,辗转终难破。 学句娱老怀,联吟相唱和。 质朴不求工,舍此无慰藉。 幽明诚可通,愉悦何尝假。 辛苦记鸾书,宵深犹未罢。 天高地厚恩,欲报将安借。 晨夙诵华严,回向世尊座。 仗佛大慈悲,佑亲无坎坷。 尘海鸟投罗,世网蚁旋磨。 虔修方便门,恬淡烦恼化。 涵养保性真,老境常如蔗。 女儿作这首诗,历时最久,做成后又几次改动,直至无言不工,无言不真实。女儿说“此作,尽一生所遇矣”。完成之后,又说长诗很难作,太麻烦。所以女儿这首诗作的很辛苦,她又不能专心静气,一时片刻,零落而成,总做不好,要父亲细改。 |
初七日即三月八日 雪阴 晚上我忽发奇想,准备扶乩请老友朱粥叟来此作诗。我就先写一纸焚化。纸上写明请奉贤朱粥叟先生惠临谈话。数分钟后取乩图扶之,乩渐移而粥叟果然来了。 先呼吹万先生。我问:来者是粥叟否? 答:“云”字 粥叟字云逵,知道没有搞错。 因问:叟是否早就在上海了还是今夜奉请而来? 答:二侄回,同来。 又回答说:不见十余年,先生亦老矣。 我说:你弟弟在你上海的家时,我曾经前往拜访,你儿子伯庸我也见到过了。你弟弟的家我也去过,不知你在上海住何处? 答:弟处常去,大儿所居太闹,故在弟处时多。四侄在陈,亦常来。 粥叟的四侄儿杏南已经去世,娶妻陈氏,现在陈氏也在上海。所以杏南也在陈氏家,他常到叟处。 我说:遁老岁数很大了,听说他最近很多病,但是他却还能作诗。不知道你现在还作诗吗? 乩随即写出: 世风日下璉珍丧,沧海横流血肉飞。 但得故园存一座,祖孙父子有棲依。 接着又写出: 良朋爱我招相语,自愧荒疏得句迟。 静室闲吟凭大力,阴阳无阻喜成诗。 又说:谢谢,去。 异哉!这真是粥叟的诗呀!他的言语神态跟他生前没有啥区别。 现将我作的朱粥叟墓志铭录于下: (朱粥叟墓志铭) 余与奉贤朱粥叟遁庸二先生,以诗相酬唱,情好之殷,逾于亲属。然十余年来未得一识面。去岁十一月晦,驾扁舟访之,排闼登其堂,握手大笑。余作盐溪二叟歌为赠,粥叟更延余登小楼,制精食以饷,信宿乃返。时为十二月二日,旋得遁叟四日书兼,以和诗至言。粥叟方小病,又旬日,有人自海上来者,谓粥叟已逝世。余大骇,不觉痛极而呺,亟驰书询遁叟,则知粥叟已于十二月五日卒矣。距与余欢笑握手时只四日耳。问其病,由食滞。嗟乎!是余死粥叟也!盖叟以衰年,入冬畏寒,楼居久。闻余至大喜,遂下与吾语,娓娓不倦,饮馔稍多,因以致疾。嗟乎!是余死粥叟也。叟讳家骅,字云逵,中年号心岫词人。晚岁常年食粥,故又自号粥叟。其先自浙鸟程以清处迁奉贤之泰日桥,遂为奉贤人。祖讳鸿儒,考讳士璋,号史枚,皆以耆年硕德著声庠序。史枚公生子五,其三皆前卒,叟次居四,而遁叟为之季。二人者又皆宿学寿耇,负诗名于世。白首弟昆,更迭吟和,笃老而无间。粥叟之子一,遁叟之子四,粥叟有良田美宅,都让与遁叟。谓其子生韶曰:叔家弟辈多,汝只一人,何用是?颐者。而遁叟亦曰:凡古人所誌为美行者,兄无不施之于弟也,友爱之笃,近世所未有也!考史枚公病苦溺,坚结不得下,则以指沾银针剔之。妣周太宜人病,则祈天减己算,以益母寿。居父母丧时,有稿哀集,读者感涕。配金安人病,劝纳妾,则曰:我已有子,安用是,贻后人累也。叟年十七,补学官弟子,旋食饷于庠 ,遂贡成均。宣统纪元,被举孝廉方正。谕者以为无愧,然叟实和易未尝自立崖岸。诵其诗词,则敦厚而芊丽。接其容貌,亦诚挚而粹温,见理明而处事审,虚怀若渴,而好善甚殷。可谓坦然洁白,君子人也!叟生于咸丰甲寅年八月十二日,享寿七十有三。即以民国丙寅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葬于某乡某原,戚友临吊,谓叟之名德宜有私谥,乃易名贞介先生。今年春,其孤声韶移书来告,且曰:以乱世之亟也,先公则既葬矣,而未有铭,念知先公之深者,宜莫如子,敢以请。呜呼!余其可辞,铭曰:盐溪之滨,神仙所宅。上有祥光,覆同羽翼。二叟皤然,须眉皓白。晨夕联吟,今之辙轼。一叟化去,一叟影只。如雁失群,哀鸣凄恻。示我新诗,有泪横臆。谁无兄弟,愿作之则。我为兹铭,用垂无极。 |
再扶召女儿,乩动呼父母后我即问:你到这儿看见有什么人没有? 答:儿来见一白发老者,儿入门此人即出。 我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常称道的朱粥叟先生,他刚才就在这儿作诗。 女儿说:台上诗是此叟作否? 我答:是。你看叟诗如何? 答:未细看。 初九日即三月十日微阴雪 晚上我因女诗七律末二句必已做过,所以想扶乩。 女到回答说:儿来已多时,昨夜亦来,见大哥与父母谈至十二时后去。诗昨改成,母睡勿能告。 女儿昨天晚上就来了的,她想告诉我诗已经写好了,无奈她大哥在这儿谈到了晚上十二点,接着她母亲又睡觉了,那样就没有办法告诉我们了,所以她今天就早早的来了。 我问:诗改好了吧? 答:他年极乐同携手,超脱轮回永脱愁。或作:度亲超脱轮回苦,极乐同登永免愁。(论诗部分省略) 现将女儿作的诗录于后: 次 父韵再题《幽明唱和集》 二载光阴石火流,学吟何敢志千秋。 常修禅净添慈福,不隔幽明与父俦。 洁养白華空有愿,报恩鸟鸟苦无谋。 他年极乐同携手,超脱轮回永免愁。 今晚为时尚早,乩就进入了中间,女儿好像要走了一样。 我说:你不要走,我问你一句,这是我早就想问你而没有问的事,你前次回老家去时,曾经说见到了祖父母,但我不知道你见到了几位祖母?你祖母李太夫人本来是你生前所见到过的,但还有二个祖母,其中一位是你父亲生母,不知同在祠中否? 答:三位祖母,都在。 问:都安好吗?世乱如此,祖父母等在祠堂也很担忧吗? 答:和乐安宁。 问:自祖父母以上的祖先,还有几人?都去投生了吗? 答:投生,但一二百年未投亦有,祠内只祖父母及伯父母。伯祖父母,寿嫂红姐三姑母都在。 问:见四姑母否? 答:四姑母已投生。 言到此,乩止。 |
@沦为平庸坑 2017-08-19 13:42:34 看帖顶贴是一种美德 ----------------------------- 谢谢顶贴! |
隔了不久,乩复行,盘旋数周,才指出“风同郎干”四个字。我恍然说:这必定是一个吟诗的鬼来了,“风同郎干”应该是“风动琅干”的代音字,看他写下去就知道了。 又指出“妹院清”三字 我说:是了,这必定是说“风动琅干满院清”。 凡是初指的,寻找字不容易,而且乩图中的字有限。所以乩图中没有的字就只有用同音字来代替,这时候需要写录之人深思详解才能表达出来。女儿对此就能触类旁通,遇到没有的字,她就用同音字代替,同音字没有就用拆字法(偏旁部首)来代替,这样就几乎没有写不出的字了。这种功夫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女儿最开始的时候也无法做到,慢慢熟悉后就能运用自如了。 接着又写出: 古圆寂寞守孤贫,春花秋月多如梦。 地北天南曾有因,喜得文人同道义。 偶凭佳士作兰成,敢将数十年幽默,一吐情怀随口呈。 这果然是一首很好的七律诗。 我因此问先生尊姓大名,何处人? 答:我江阴汤,先伯父汤寿卿。 又问:先生是何名,曾经为官否? 答:贱名寿孙,曾作铜官教谕。 尊先伯父曾经为何官?有无著作? 答:未官,好八股,与袁随园齐名,所谓汤文即是。 又问:先生去世有多少年了? 答:将近百年。 问: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去投生呢? 答:生时末到。 又问:先生也信佛吗? 答:清静为怀,无所谓信。 我说:观尊诗古园寂寞云云,是当时府上的花园吗? 答:非花园,竹园而已。 问:现在还有遗迹吗? 答:儿孙不肖,皆已无存。 问:随园先生已经转生人世否? 答:子才已生多年。 问:令先伯如何? 答:今亦生。 我觉得此人节文品谊,皆有古风,定非俗士。于是将我所录其诗放在桌子上,问他我所臆写有无误字? 答:贫字韵自误,尊写不误。生时极喜吟咏见猎心热,草率有愧。 逐去。 此真雅人,可惜我不知道他的生平事迹。迟些时候应当查一查江阴县志,不知有没有关于他的记载。 |
十二日即三月十三日 晴阴 我以前在老家时,扶乩后写的日记往往放在桌子上,好让女儿自己观看。 避难到上海以来,已将近三个月了。因为住处很小,杂事又很多,致使日记常常需要补写,也没有时间拿给女儿看。女儿白天常居法藏寺,夜间来此又多问话,所以女儿的空闲时间就很少。 今夜我将最近所写的三册日记,放在每夜扶乩的桌上,方便女儿来的时侯观看,到夜深时当与内人扶之。再问她看过日记没有。 及乩动呼父母,就问她来了多久了? 答:儿今夜未来,召方到。 又说:寺内来一常州天宁寺老法师。 我问此老法师何名? 答:冶开。 问:法师还在世吗? 答:已故世,极有道德,儿等都想听说法。 冶开师与前法藏寺老和尚兴慈老法师不知熟否。法藏寺老和尚女儿也曾经说过,即去年女儿到上海施赈战死孤魂时,请他同往战地者。 女又回答说:父日记久未见,今来不及看,明夜看。父写日记不下数万言,此心血都由爱儿而费,恩德如天,看后有话再告。 问:以前你看过几本? 答:十一本看过。 问:冶开老法师在何时说法? 答:早课时一点。 说完即倏然去矣。 这时已经夜深人静了,当再扶请沈镜贤先生。沈先生为我旧友,其学博通而精粹。他是清朝末年去世的,我认为请他是可以请到的。岂知乩盘旋数周后而来者非镜贤先生,乩指杨才福三字。 我说:此杨平江先生也。 平江先生名传福,“传”字指成了同音的“才”字。平江先生亦为我友,内人小时候也认识他。他来也合情理。接着就又呼:时若,妹。 问:今夜是不是镜贤先生请你来的? 说:非,游踪偶过,见有乩。 问:先生游踪在外,而扶乩在三楼之室中,如何能见? 说:心至诚,乩有光。 问:光能及远乎? 说:不能及远。 我问:此次浩劫你也避难才来的吗?松江尊府上亦毁及房屋乎? 答:房本无,钱宅未毁完。 杨君无房屋我本来不知道,他说的“钱宅未毁完”,是说他女儿嫁到我老家的钱家,在松江购买的房屋。 问:君现在此,任何事? 说:任申城隍案下文记。 问:你知道这次的战乱何时能结束吗? 说:世乱方长,且城隍只管点阅幽魂发放投生人畜,战事以来共有平民兵士十一万之多,北地西方不在其内。 问:此这些是否都是上海本县人? 答:一本县二他乡死本县者。 又问:上海县界越来越小了,不知申城隍界用现在的界还是清朝或明朝的界? 答:前清承明旧制。 我问:以前就听说公续先生死后曾经是城隍神,不知是何处的城隍,你必定知道吧? 答:湖南湘阴,公续因事繁一载即辞。 我因思及去年女儿曾经把它所有的冥币和亲自劝募的银五十万,来上海赈战死孤魂,据她说先须由本县城隍咨申城隍等,编造册籍然后散放,此事杨君必能知之。我就问他这个事,我话还没有说完。 乩即指说:知,是弟经手命吏造册,亦不知是令爱,且曾见过。 我大喜,认为阴间的事果然是大公无私。 问:君任此职也办过这种事吗? 答:佛常施食施银,阴魂施散,有亦有,少数难得。令爱轻年,有此善念可敬。 又问:先生亦信佛乎? 说:佛生时本不信,现自应信。 问:阴世之最高级即是佛乎? 说:鬼非佛,官由森罗天子委放。 问:然则十殿王在森罗天子下乎? 说:十王殿即院,尙有都城隍省城隍,由省而都,再上为天子。下有文记书判,再下即土地灶公。阴事能告诉,只此而已。 又问:森罗天子果居何处? 说:此问勿必,即告亦阳世无此地。 问:鬼都能问话吗? 答:鬼魂有凭,灵机未散者皆可问话。 问:灵易散乎? 说:灵散甚多。 问:散后仍能投生乎? 说:能。 问:先生生时深研科学,方今世界,利用电力,可谓极点。然至今未知电为何物,是否电即灵魂,用电是役鬼耶? 答:电与灵机,二路不同。 问:地球之外鬼可去否? 答:此问不知。 问:外国之鬼亦同一天子乎? 答:答不出。 时夜太深扶者太劳,我说:不必再问。 乩亦戛然止矣。 平江先生姓杨,讳传福,江苏华亭人,赋性刚直,以诸生游学日本,建筑科毕业,归国后曾任江苏教育厅科长。又随黄涵之先生任瓯海道第一科科长。去世时年未满五十。 |
十四日即三月十五日 睛 晚上又与内人扶乩,女到呼父母后回答说:儿日记方看,连夜因冶开法师在寺讲话,问功课并指示大法,及华严法华精义有不可思议之妙,非言语所能达出。久研多习,有极深道理在内。 我问:冶开法师与兴慈法师所讲如何? 答:一能面问,一听讲说。此殆由於幽明之不同非所讲之有高下也。 问:上次兴慈法师说要到云南去,不知已去否? 答:要去未行。 逐止。 接着又请杨平江先生,因为他最肯详细谈话也。 按乩乩动,指杨字。 问:是平江先生吗? 答:是。 又说:要去关照荒坟管辖土地,将异国魂驱拿,迫其回国,做文札遣归,无闲谈功夫。 到此即去。 我再次感到惊奇! 十五日即三月十六日 睛 在上海避难已经有三个月了。 奉寄许情荃老友即答次 松樵世兄见怀韵二首 世乱心长治,家贫意转闲。 半椽此高枕,一室即名山。 尘满芭金阁,波平绿水湾。 思归归未得,绕屋几回环。 其二: 似闻许叔重,伏处得长闲 竹石消清福,烟云点远山。 名园怀书隐,仙境在柴湾。 鸣鹤子能和,音声等珮环。 |
十六日即三月十七日 睛 夜饭后垣儿来谈最近发生的事,他走后已经很晚了,我就与夫人扶乩。 女儿来了就写出:儿今夜来,本欲作声告,见二哥在谈正事,勿敢响。五绝未作。 又说成五律一首: 春风犹是昔,羁客若为情。 亲友浮萍聚,家山魑魅盈。 忘忧唯学佛,信道悟无生。 淡泊行吾素,超然万虑平。 (论诗部分省略) 一会,我们偶而按乩,又动了。我知道这决不是女儿,即书云: 异地长流落,当年亦自雄。 冤仇东海敌,授命 困机中。 废垒成空蹟,鸟鸢食血红。 不堪回首处,少妇泣秋风。 我大惊,这是飞机员之死难者也。他竟然能够写诗,并且乩诗还写得很好。 问:先生尊姓大名? 回答:战败孤魂何必留名。 我坚持问之,他也没有回答。 问:先生是何处人? 说:广西人。 别无他语,即去。 |
十八日即三月十九日 阴微雨 转晴 我患伤风末愈,晚上思扶乩而体倦,我本来不想扶。既而仍与内人一扶乩,随扶而随动回答说:儿来已多时,听到父言今夜不扶,思去,因召又回。 我问:我即使不召你,你每夜也来吗? 答:儿每夜迟早总来望一次,见父写日记,有和许诗,步得好,惟在字可用羡字。 (论诗部分省略) 女儿走后,手偶按而来一野鬼,以诗乞钱。 诗曰: 宵分长无事,栖依在野田。 偶然遇请召,乞赐数文钱。 我们当即拿出一串冥钱焚烧在门外。 廿二日即三月廿三日 睛阴 晚上又扶乩,女到呼父母。问她来了多久了? 答:不多时。 问:昨夜你说想作七律,已做好了吗? 答:因二句屡改都不妥,故未做。 其母问:昨夜你与婶母同来,匆匆即去,不知今天你婶母也来了吗? 答:婶母近不乐,儿劝其虔心念佛,不念世事,我等能至诚修净土,斩除痴惑,无相无生,已受佛恩无量,不可再入迷途。婶深以为然。故今夜不来。 问:古时有借寿之说,不知是不是真的,你知道吗? 答说:借寿人子为父母虔心求告,愿减已年以添亲算。若亲无大罪业,数虽尽佛天爱重孝诚,亦可勉延一纪或半纪(一纪为12年)。若非真诚苦志,亦不能动天,平人一无诚心,聊应古语如何有用。 问:曾经求借母寿成功了后,再求还可以吗? 女说:如此婶一纪之寿竟是因求而添,若多求多添亦做不到。天鉴至诚能赐一纪足见孝心诚感,实属可敬,若芬受父母天高地厚之恩,无所报反遗亲以无穷之痛,真是罪业无边,自今以后总须虔诚修持,度二亲百年之后不入轮回。若有罪业芬愿代受,以报亲恩。 女儿的话说到这儿,我与夫人都被女儿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女儿说:父母勿伤感,儿能做得到,乐极。诗今夜早课后即作,如七律勿成,随便小诗总成一首,做得怕与父日记上不知名一样。 我不禁破涕为笑!这几句话是女儿看见我们忽动悲伤而故意如此说的,以使父母高兴起来! 其母问:你以前跟我说,让我只需念阿弥陀佛就行了,不知道念阿弥陀佛好些还是念其他佛经好些? 答:念佛,诸经与阿弥陀佛一样,只要专心一志,字字真诚,皆可有用。若言必要大经,是则愚夫愚妇。何以亦可专修净土?经文深奥,文理稍浅之人,即看不懂。儿觉虔信至诚,为念佛第一好法。无论平人文人,但有信心,已足人道,不必深通经典,能通固是更好,可以讲说度人,亦是功德。儿读看诸经,已将一年,觉实有精义,並有清淡之诗意。惟与众言有诗意,人多笑勿信,谓儿有诗癖,其实真是如此。不知 何以多不觉?今夜话多,遂止。 我对于佛学,原本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我观看现在的人论佛,往往不是说佛经深奥就是说佛经很肤浅。我认为他们都没有了解到佛经的真谛,而我女儿说的佛理,却非常的简单明白,而道理又非常的精辟,也非常的朴实,说的也很微妙!女儿所说的佛经中有诗意,我就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个可能算是女儿的特殊心得体会了吧!我感觉到这几个月以来,女儿学诗和学佛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十二日夜女儿说法藏寺来了一个常州天宁寺的冶开老法师,女儿说他极有道德。十四日夜又说冶开老法师要在法藏寺讲几天佛经,冶开老法师还问了女儿的功课,并指点了女儿的一些疑问。 我原本不知道老法师的情况,今天偶而看到《平等阁笔记》,书中就有老法师的介绍,这才知道老法师是数十年前常州天宁寺退院的名僧。女儿能够得到老法师的指点真是很幸运的事呀! |
廿三日即三月廿四日 晴阴 灯下补写了几天的日记,日记中说到女儿正修不入轮回。然而我觉得所谓的轮回,有愿入的也有不愿入的。只要无罪业,则投生后总有福德,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区别等话。一会儿,与内人扶乩,而女即到回答说:儿今夜早到,看父日记,父所言修不入轮回之说,勿是,修大乘即不入轮回,小乘是求投生富贵。要知富贵易造业,即聪慧而不明佛理,其痴爱更足迷心,醒悟难遇,作恶易深,结果亦入地狱。岂聪明人之福?故修大小乘即此处分别。 女儿这些话大概是因为听到我说的轮回见解有错误,所以想给我明白的纠正过来。说修大乘即是不入轮回的修法,修小乘即是求投生富贵的修法。大小乘的分别就在于此。 女儿说:诗成,博父一笑。 接着就写出: 客舍尘嚣尽闭关,萧然静处即深山。 茶香菜淡安吾素,叠韵诗简日往还。 尚有一诗,即刻在作,因唤,下两句未完。 一会又写出: 荒田野草碧如丝,杂树生花着嫩枝。 九十春光将过半,凭栏忽动故园思。 女儿又说:此等诗,与父日记中无名人作兄弟,其言甚趣。 这两首诗都是女儿为了使我高兴才写的。 至此,我们又问了几件关于鬼神的事。 问:上次听到丁仲诂先生说,人有幼时死者,他时仍可长大成人,是真的吗?你曾经说丰哥至今还象小孩一样,是他死后没有长吗? 答:丁先生何以能知魂可长大?儿见者是不大。 又问:还不能说话的婴儿,死后能说话吗? 答:小儿魂寺内少见,路上却常见,不知能话否。若丰哥言语知识甚有意思,惟闻哥生时本聪慧,现年已三十而胆小无能,非成人知识,不过是比众儿懂得而已。 又问:魂亦有伤损否? 答:阴魂遇醉人阳盛者或炮火都能冲损,冲损后聚成极痛苦。魂微弱者亦有聚不成,魂散是休息,损即是病。 女儿平时不大肯说阴间的事,今夜却说得很详细。 因此我又问她:我偶而看到去年二月十三日日记,当天是祭祀祖先的日子,我曾经问你今天祭祖先,我家的祖宗都到了吗?你说有到有不到,问你有已经投生人世的吗?你说往生性在。我怀疑既然往生人世了,为什么还说性在呢?是说虽然投生了,但是性还是永远存在吗? 答:初投生,本性尚未忘,不久即忘。去年父问时,适祖有方投生者,故仍来。 又问:凡人初死,风俗有接煞的事,不知煞是何物? 答:不知。想即看管之使者。 问:人不论有罪无罪,死了后都要有人看管吗? 答:初亡必有伴使,惟若下人然,听我命令。 我猜想女儿生前无罪,故可以使唤陪伴的使者,肯定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这样。 我又问:凡是召请阴魂,他们来得都很快,难道是魂魄能够飞行吗? 答:魂行近路不飞。 到此逐去。 这个回答非常简单又非常明白,走近路不飞,走远路必能飞也! |
廿四日即三月廿五日 阴晴 晚上又与夫人扶乩,女儿到了就说:昨诗父笑否? 我答:笑,笑你能把我和你写的活灵活现。 (论诗部分省略) 每次扶乩,凡是和内人一起扶的时候,乩的行动就非常灵便,其他人与我扶了几次,不是请不来就是行动迟滞或语句不通,一与内人一起扶就不会这样了,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恐怕其中必然有什么我们没有搞懂的道理,于是我就问女儿这个问题。 问:我与其他人扶乩时,总是没有与你母亲一起扶时那么灵便,不知何故?若说诚心,有时心诚有时也有不心诚,我与其他人扶时,未必就没有与你母亲扶时心诚。而且召请的时候,如果不是你的话,你母亲简直是没有一点诚意,但是乩的行动也是与你母亲一起扶时一样的,这是什么道理呢? 答:母比父心聪而灵,附其手易写出。故像母之人扶乩最好。 问:那么,心聪灵之人就适合扶乩吗? 答:非是聪慧人可话得连续,阴爱凭此等性。 问:与你母亲一起扶的人呢? 答:有母一人,其余可随便。 问:依照灵乩图说明,本来需要三个人,现在我们只是二个人,也有什么关系吗? 答:因走不动借助而已,三人与二人一样。 晚上别无他问,到此遂去。 明白了此事,我们对于鬼神之学又进一步了。 |
廿七日即三月廿八日晴 今晚夫人很早就睡到了床上,我想扶乩,夫人却说要睡一会再扶,十一点过了,恐怕女儿来了都已经走了,姑且试一下,我们一扶女儿就来了。 说:儿听父母谈讲未去,又闻母言或一唤,故待。 我问:二十四日你说辰字韵诗明夜成,现在隔了两夜了,不知你写好了吗? 答:辰字韵诗成,惟怕得无言可喻,姑写出,万勿存,父见必大笑。 随即写出: 文章群仰若三辰,仁爱慈怀至性真。 癖好诗书忘燕息,摩挲故纸作闲人。 女儿又说:怕得不可收拾,实做不出,勉扭数字,弄成非歌非唱,父好笑否?不知父尚能改得好否?儿此诗前当夜作成,改勿好,要请父改。 遂去。 我观此诗,的确不如以前的好。 |
廿八日即三月廿九日晴 晚上又扶乩,来的是公续先生,因此我又问了他几件事,他说的与以前请平江先生说的相互印证,极是难得。 二十三日夜间,我曾经焚烧一张请帖请平江先生降临谈话。不久他果然来了,他所说的我们都很惊悚,我开始认为不能随便的写出来,现在想到这些话可以警醒世人,特补记于此。这样也方便我们时时拿出来观看。 平江先生初到就问:何事见召? 又呼我与内人说:时先生,妹。 内人随即就问他:某某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即答:大世界之役,共有百磅弹,死百十人。内某姓七八人,有二者骨已成灰。 因此又问:有这二人的名字吗? 答:某名确有此二人。 问:二人现在如何? 答:一犯不敬父亲,兼犯昧性侮辱神象。 这件事我还问了女儿,女儿说这二人都有极重的罪。其中一人她还听说已经入了地狱等,但女儿只说是听到,今天平江先生就给我们证实了。去年,女儿的这些话我没有记在日记上,现在才知道了他们的详细罪名。 杨先生是本县城隍,是他们的经办者。他的话应该是确凿有据了!这二个人生前所犯的事,杨平江先生是无不知之,我们都不觉为之咋舌! 又问:大世界之役,死者百余人,难道都是有因果吗? 答:皆有种种因果在内,阴世处理官事至公。一分不能徇情。 又问:前日听到丁仲诂先生说,阴间也如阳世,也有可以行贿赂的说法,真的吗? 答:阴差本亦有受贿,一经发觉与受同科。故犯者绝少。 甥又问:从丁卯年到去年的冬天,我母亲曾经患病三次,第一次好像是在壬申,当时母亲很危险,我就祷告,我愿意减少我的寿命来给母亲大人延寿,后来母亲的病果然好了。难道我母亲的寿命真是我求来的吗?先生应当能够知道,希望你能告诉我。 答:丁卯年我未任事,不知。六年前曾有土地报告,我即转呈,得院许可,增寿半纪。我知是足下。若院不许亦无能为力。 甥又问:去年冬天我母亲又生病了,我也是这样祷告,可母亲还是去世了,怎么又不灵了呢? 答:天下有求之不尽之事否?能求许已不易,况合堂生前好善,现一无看管,任意游行,亦甚安乐。人之怕死不过防受苦。若生时公正好善,死后安乐无苦。何必怕。足下能为亲求寿,自是孝心难得。更望诸事向善。惟善为宝,四字力行后福无穷。 以前女儿也说过:人子求父母之寿,能诚心者可增一纪或半纪,女儿和他说的都一样。 到此,我又问我去世了的外舅顾复齐先生,他本来与杨平江先生家世谊极厚,他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不知他现在何处?先生必定知道吧? 答:复齐先生前常常遇见,近已多年不见。曾闻上院想聘请为总文记。 问:何为上院? 答:上院为第一院。 问:先生刚才说,你得到土地报告,由先生转呈的院,是第几院? 答:第五院。 问:院与城隍,如何划分的等级? 答:城隍小多,院即阎君。 阎君者,想来应该是阎王了,异哉!杨先生的话没有忌讳也没有隐瞒,都是直接就说了出来,我也一一照录。唯有所谓的某人某人,我都隐去了姓名,不敢把名字写出来。 晚上,刚好公续先生也来临乩,我就把我记录的杨先生的话,拿出来给他看并问他:看见了吗? 答:见。 问:阴间的事大多不能详细的说出来,而杨先生怎样能够明白的说出来呢? 答:阴律至严,非在公门不能明白。此间三人皆深信阴阳,故遇平江先生。此即是数,要之能得闻阴事,亦可作有幸运。不妨随时劝人。 问:劝人的方法很难找,我想将日记拿出来,以便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又想将日记登载在报纸上,可以吗? 答:亦可做得。 由此观之,我们能够遇到杨平江先生也是有定数呀!而平江先生又肯将阴间的事告诉我们,也是很幸运了,是冥冥中想以我所记载的日记来劝人吗? |
二十九日即三月月三十日晴 想到前天晚上女儿叫我给她改诗,女儿从去年学写诗以来,我虽然有时为她斟酌几个字,或者有不满意的,就叫她自己改,我也从来没有为女儿改过很多字的情况。我认为改的太多,就会失去女儿的真实意图。 (以下为论诗部分省略) 现将女儿前天所作的两首诗及今晚和韵一首记录于下: 在父寓庐作以搏父欢 客舍尘嚣尽闭关,索居静处当深山。 茶香菜淡安吾素,叠韵诗筒日往还。 其二: 荒田野草碧如丝,杂树生花着嫩枝。 九十春光将过半,凭栏忽动故园思。 次 父六十偶占寄慨一截韵 酷嗜诗书不纪辰,慈祥仁善出天真。 幽明无间为亲寿,福德平添荫后人。 三十日即三月三十一日晴 今天我到来青阁购买了一本《吴诗集览》,作叠韵诗一首回答女儿。女儿今晚来就可以看见了,只是夫人身体发烧,卧床不起,可能就没有办法扶乩了。 叠韵答芬女 遣怀月夕与花辰,老去惟余情性真。 生亦不离死非别,算来此事胜他人。 |
三月初七日即四月七日晴 今天夫人稍微好一点了,因此又与夫人扶乩,女儿到了就说:母今已稍愈,扶乩太吃力否? 其母答:时间短就没有关系,你最近这几天也来了的吗? 答:儿仍每夜来,古诗作得数句,不知用的否? 我高兴的对女儿说:你每夜都来,但你母亲卧病在床,就没有办法扶乩与你谈话,我上次购买的《吴诗集览》放在桌子上的,你一定是看过了吧?今天你母亲还没有痊愈,你的诗暂时不必写出来,先说一下大概就行了。 答:全诗意已有,思从去年到申放赈做起,至北站失守,后至中区烧残,后至南市,见学堂尽毁,结以若此大劫,虽由天怒,亦由众生积恶而成,大意如此,好否? 我说:甚好!你作古诗,必定是先有主题,然后才落笔。你学诗以来,不过一年,居然可以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可喜可贺! 初八日即四月八日晴雨 作《幽明唱和集》序一篇,记录如下: 呜呼!此我女韵芬死后凭乩所作之诗,始则未有题而自呈献之,继则由余命题而为之,又继则余倡而女和之,女倡而余亦和之,又继则女更与余联句而成之。综其旨,大抵由我女之死不忘亲,欲籍吟咏而参佛理,以解余哀。久之,所积渐多,而余遂将女诗并附余诗,印以质诸通微达隐之君子者也!女之生,十有九年耳。虽其孝顺慈祥,天性至厚,而言笑举止,和婉谐俗,亦未必特异于人。读书固甚好学,其于诗,虽笃嗜而未暇深究。其于佛,更无所知,不谓其死后乃能洞明精造如是,不特幼稚者所不能为,即老于斯事者,亦未易几及。其殆有夙根者也!昔常谓叶琼章仙才慧质,然返生香一书,皆生时遗著,非死后作也,其父天寥先生文中所述一二诗句,亦渺渺如仙音,未见有如我女之至笃性者。读者其疑我言乎?如有一字之非真实者,是诬我女也!至此集命名,亦出自吾女之乩语,详见余往岁之日记中。所谓幽明唱和从古所无,恐将为不信者笑也。夫信,固于吾女无所益,不信亦于我女无所损。我自乐与我女为娱耳,又何恤人之笑也哉! |
初十日即四月十日晴 晚上顾芷庵到我这儿来,想扶乩请他母亲,恐怕她不来,因此先召我女问之。 女到呼父母小哥。 小哥为芷庵,于我女儿为表兄也。 芷庵说他母亲去世后,灵柩放在亭林乡下的坟屋内,近来听到亭林一带比以前更加乱了。他母亲的灵柩深恐被毁而无法去看望。因此问小妹妹他母亲的灵柩能否无恙? 答:哥问亭乱,舅母棺木暂无碍。其实魂躯各别(灵魂已经离开),哥处想总有照(照片)可凭(依附)舅母若在申,虽毁无妨。惟舅母若在乡下凭(依附于)棺,一受炮火,魂恐有损,不知已回亭否? 芷庵回答说:幽明路隔,我也不得而知呀! 女回答说:芬去一望,不知寓在何处? 芷庵回答说:如此则感谢妹妹了,我寓在蒲石路渔阳里。 女回答说:芬可即去。 逐停。 停了五六分钟复扶,乩动回答说:蒲石路无渔阳里,恐是公寓。芬见公寓故未进去。 芷庵说:如此令人不安,渔阳里,的确在蒲石路。并不是公寓,但与公寓是一条街。 我女回答说:第几号?芬当再去。 芷庵称谢不已。女回答说:再去极易。 芷庵说:是某号,刚才忘了告诉你。 到此乩复停。 只过了四分钟,乩忽又动,回答说:某号已寻得,伯舅母见,尙有品仙姐。前日与二小儿同出。 芷庵不觉欣慰,他更是再三的说好神奇呀! 我问芷庵:哪儿来的二个小孩呀? 芷庵说:不错,确实有问滨家的两个小孩,他们是从亭林出来的,我母亲与品仙妹应当是跟随他们在一起的。 女儿说的品仙姐是芷庵的从妹,已经去世多年了。 芷庵问:小妹妹见我母亲安好否? 答:好,舅母言亭非大乱,人言过甚。惟今天听到又有杀人焚烧房屋事,幸已出来,现各房皆无恙。芬因请舅母常住哥处,不再回亭。寓客堂内只见舅母品姐,伯舅已睡其余无人。 芷庵不觉叹服!他说他父亲这个时候的确已经睡觉了,其他的人想来也在睡觉了。 到此芷庵就回去了。 我又问女儿:上次你说冶开老和尚在法藏寺,你们在听他讲解佛经,他现在还在法藏寺吗? 答:开师只过三夜,即与观定师同回天宁寺。 内人说:不知观定师为何人? 我说:可能是天宁寺僧之有道行者。 女儿随即回答说:不是,是狄楚青之夫人,皈依开师者,此清明回家,与开师同来申。偶到法寺,儿等听其道力高深,力请住寺讲法。 我问:你也皈依开师了吗? 答:不。生人皈依心有所专,魂一无俗事萦心,不必皈依何师,只虔诚修道,用功念佛而已。 我又问:冶开老法师的相貌如何? 答:面圆而黑,人不大长,与兴慈老法师等。须极长,已白。 我又问:初五清明日我因为不能回家过节,我们就在法藏寺致祭,当时我曾经到寺中拜谒老法师,我们坐谈了很久,你当时看见了吗? 答:前日父来,儿随父到三楼老法师处。 又问:我在寺祭祀祖先时,祖宗们也有来的吗? 答:祖先未到,儿见诸尊长都不喜走动。总居祠堂内,即家中祭祀,亦非必来。申地从未见祖宗来过。即上次年节之银亦未取去,现儿将所存银收在一处,思回去请示,或将此银施送贫苦孤魂亦是功德。 言到此已经十二点了,逐去。 女儿告诉我们说,冶开法师在法藏寺讲佛经。见于上月十二,十四两夜之日记中。离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我想观定师既然是狄楚青的夫人,狄君就必定有记载。而狄君所著书有《平等阁笔记》,如果有机会我就想购买一本来细细的观看。 |
十一日即四月十一日 晴 丁仲祜先生以前为女儿作小传,先生坚持要我删定,我就稍微给改了几个字,然后又拿给丁先生看,丁先生也认为这样更好。现将丁先生文录于后: 记高韵芬女士: 高女士韵芬,金山人,吾友吹万先生之女也。吹万风流儒雅,为南社巨子。女士自少明慧慈善而好学,能得父母欢心。从其父受四子书,毛诗礼记春秋左氏传与诗古文辞等。及长,肄业上海大同大学及清心女校,中西文字无不冠其曹。许字吴兴刘溦如先生之子承乐,嫁有日矣,而遽有病卒。其父母哀痛之甚,乃用扶乩法召女魂归。每晚与之纵谈不倦,依依父母之侧,与生时无少异。数月前,吹万先生避难海上,悬念金山住宅及宅中书籍物件等不置。一日扶乩召女,使归视家乡,越日女来,谓家中腊梅天竹盛开,惜不能折送亲友,房屋书籍物件皆无恙。见男女仆某某在某所,报告皆极清楚。其后女母回家,见家中情状,一一与女言相合。女士孝思可佩,不间幽明。殁后笃信佛教,洞明内典,每劝父母专修净土。俟百年后当侍双亲同归极乐,此释氏之所谓大孝者也!女士念佛之外,又喜作诗,与其父唱和联吟,以为娱悦。夫古来乩诗往往雅故灭裂,风华扫地,效颦学语,不足当识者之一哂。而女士则以一念孝思,搜剔慧性,疏沦心灵,忽然开悟,遽得诗家三昧。凭乩倚和,俊语叠出,如引绳贯珠,纚纚不能休。即以诗论,已卓然成家。观其题《幽明唱和集》及儿心父心篇等诸作,抽心裂肝,纚绵怆恻,每为鼻酸喉咽,不忍卒读。此外佳章名句,多不胜举。女士生于戊午六月初六日,卒于丙子十二月二十三日,存年一十九岁。自女士殁后,年余以来,吹万先生写录乩语于日记,得数十万言,无一不跃跃如生,能传女士之性情学问于不朽。更于记中,先取其诗谋付诸梓,曰《幽明唱和集》,並以示余,而余为记其略如右。戊寅三月。无锡丁福保。 |
二月初七日即四月十二日 晴 晚上扶乩召女,女至。我将丁先生写的女儿传记放在了桌子上让女儿观看,我问她看见了吗? 答:丁先生文见,何必留名,即诗亦因娱悦亲心而作,绝无可誉之句。今丁先生赞美太过,不足当,反恐失实,父除下论是极。 又说:儿想一回家,出后,思随老法师到天台。 我问:你回家何事? 答:问祖先带银去,随路施散,并将家中之白相锭亦带出。 我说:近日听到家乡一带极混乱,不知我家房屋能否保全?你也未必知道吧?祖宗们能知道吗? 答:不知。恐祖宗亦未必能知。 我说:你去年来上海放振,银锭已用完,现在你出去施散一切需用,我就到法藏寺再焚烧一些给你吧。 答:不要,今非放振,即如父之与乞儿。 我说:你没有多余的银钱,现在你又要将白相锭也施散出去,那么就一点都没有了呀! 答说:银锭实无用,再化不需。 我说:你随老法师去,途中也用吗? 答:随意赏给。 (论诗部分省略) 我又说:昨夜因为你母亲身体不爽而不能扶,我与其他人扶时所指的字却总是不准确。我想到一年以来常与你母亲在家扶乩,所指的字都非常清楚明白。最近才感觉到只要有你母亲同扶,指字就无不准,否则总不及与你母亲扶时那么灵便。不但是你,其他魂也都是这样。前次你说象母之人扶乩最好,阴魂爱凭此等性云云。我怎么却直到现在才感觉到这种情况呢? 答说:本是舍母不能话,一向如此。父未觉,除母外能凭之手无。 我说:前次我与芷庵,扶请你舅敬贤松石二君,虽然乩要行走却艰难异常,但是说的话能够联贯。我想如芷庵等手或者也能够吧? 答:芷亦难,因他人扶,想住住不定,想行行不动。有时所指尙差一二字,看去即不能明。 又问:凡是凭乩指字,阴魂是依附于这个碟上吗?还是依附在人的手上呢? 答:不可思议,此即幽明分别之处,语言亦不能知,非身临其事,总不明白。 我大笑说:是呀!你说这话太妙了。总而言之,就是说如果不是自己做鬼,就不能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
@鹅鹅鹅鹅鹅鹅88 2017-08-23 20:39:11 楼主:开头写了民国二十八年,应该是一九三九年,不是四零年。 ----------------------------- 谢谢提醒!但是所谓的时间并不重要,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人生的真相,要搞清楚人生的真相就必须要了解阴阳两界的实际情况。这就是此日记节抄的最大价值所在,如果我们能够以此来指导我们的日常生活行动,那么就功德无量了!我认为唯有这样,我们的人生才有意义和奔头。纯属个人见解,供君参考。 |
十七日即四月十七日 晴 今晚我又往崇德会,看见了会中的姚君,他说白葭老翁来过,但刚才已经走了。 今天因为扶乩的人生病了,所以不能扶乩,我坐了一会就回来了。回到家后就有人来告诉我,说我走的时候,他就到楼上去看,正好看到楼上有人在开沙扶乩。(阴魂在沙上写字)崇德会中的人说是在开药方,某药几钱某药几钱。但是局外人竟然看不出字迹也。 女儿十二日夜乩语曾经说想回一次老家,然后跟随老法师到天台云云。 此后多日未扶,今天白天我曾经到法藏寺,得知老法师于三日前就到天台去了,女儿可能回老家后又随老法师到天台去了,也可能回上海了,都说不定。 晚上我们就扶乩召女儿,少顷而女到呼父母。 说:今夜早,儿刚课毕。 我大喜!以为女儿去天台后已经回来了。 答:前日回家,思即出,祖母等叫多留,儿亦爱家中清静故到十五夜来,不料老法师已行。 我这才知道女儿还没有到天台去。 问:你还要去吗? 答:现尙有人想去,儿同行。 问:那天去? 答:不定。 问:如果没有人去,你一个人也能去吗? 答:亦能,总不出此月必去。 又说:在家极平安,房内洒扫清净。儿故不住祠中,吴诗亦多读。 女儿本来就喜欢吴梅村诗,故家中小疏香室内曾经放了一本,女儿在老家时常看。这次回老家又去看了的。 又说:七古又作数句。(后续作诗省略) 我又说:今天我到法藏寺得知老法师已往天台,以为你也去了。实际上你还没有去,你没有去就肯定还在寺中,我去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答:父来适在念佛,知而未见。 我又问:你在法寺常居在何处? 答:儿课余常在三楼内坛,与老法师所居近,夜课完即至此。 |
甥问:口口口投生为口,妹知之乎? 答:不知,哥何从知悉? 甥回答说:前日杨平江先生降乩告诉我的。但不知因何罪而至此? 女答:前闻母言,外祖父母为舅多不称心,恐即此罪。佛经有不孝父母,其心已近鸮獍,若见牛马畜类,心偶动即生。 前次杨平江先生乩语,我不敢记在日记上。今天又问女儿这件事,我观女儿这几句话,可以奉劝世人,所以记了下来。现在一并将杨先生说的话补记下来,上次杨先生降乩,我问:君鼓与沈敬贤先生关系很好,不知沈先生现在在干什么? 答:沈先生早已投生。 问:XXX先生如何? 答:日夜受苦。 内人问:某人的哥哥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答:六哥言之可伤,已投生为狗。于今四五年矣。若前灵未昧,知罪无恶,转世可望人身。 扶乩的人都不觉为他感到凄怆! 我又问姚子梁先生今为何事,有无做官? 答:子梁先生与江亦极要好,惟弟来却未见,亦不听到其做官,不知在何处? 又问:杨斯盛等? 答:此数君生时本称乐善,而现在所受非若阳世之想望,阴律最重诛心,无心之罪小,有心之罪虽小责大。 甥所问的事还有很多,我就不全部记下来了。 |
十八日即四月十八日 晴 因为夫人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她很早就在床上卧下了,我却很想扶乩召女,过了很久,夫人说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女儿在她床边,当时夫人正在因为老家情形非常危险而心情非常不好。我说不如起来扶乩,女儿今晚必定又要写诗。于是夫人就起来跟我一起扶。 女儿来了就写出:儿来多时。 问:你母亲说看见你就在床边,是真的吗? 答:是。 其母问:你白天要做功课,但我还是看见你高兴的来到了我身边,你相信吗? 答:有时是母亲精神恍惚。诗又做几句,又改去数字。 其母说:你又要说诗,你知道老家很危险吗? 答:勿知,母何须焦急,以父之仁善慈祥,我家总无大祸,即稍有损失,家家多有,亦不必烦恼。 我说:其他损失,我已经是置之度外,只是我的藏书,是我最舍不得的,我就担心书的安全,你能为我求佛祖保佑,不要让我的藏书失去好吗? 答:儿常求父母快乐,父安,书必无损,自常虔诚再祷。 我不觉惊喜交加。 (论诗部分省略) 十九日即四月十九日 晴 (论诗部分省略) 女儿问祖父母:父虑家中遭劫,不知祖能知否? 祖言:我安能知,照理,我家世代忠厚似可免难。然理不胜数,若劫数定亦无法可免。 女儿说:儿日夜求佛天佑我全家人口免遭焚杀之劫,若有在数者,自愿将儿所修功德尽行赎罪,并愿再入轮回替众受罪,以求不使父母受悲伤之苦。祖深嘉儿孝义说,儿如此真诚求告,总可收效。更叫儿告父,即书少损或乡居少毁,皆乱世应有之事。千万家遭祸,我一家独存於心何安,能明此理,万虑全消。只根本无忘,自故乡人习惯。他无所告。 女儿上次回老家后又回到了上海,后来我们又扶了几次乩,因为时间很短,除了讨论作诗以外还没有说到老家的情况。在女儿回老家之前,我就叫她回去后问一下她爷爷。所以今天女儿才告诉我她爷爷的话。我父亲的话字字金科玉律。我还没有满二十岁,父亲就去世了,所以父亲对我的教训就很少,现在由女儿一再的转告父亲的训话,真是幸运呀! 女儿又说:儿之白相锭向祖母换小锭带出,祖母又给数千,连申所有,亦有二万。 女儿本来已经是一无所有,她死后我们所焚烧给她的锭从赈济战死孤魂之后,仅稍留白相锭。其余的已寥寥无几,现在想到天台去,女儿又要沿途散放。因此想将白相锭一起带走。因为这种锭的面值很大,不适合于散给众多孤魂。所以将这种锭向祖母换得小锭,她的这种方法很好,从这也可以知道女儿是很灵敏的。 祖母应当是喜欢女儿的善心,就给她换了。又另外再给她数千。女儿因此得以凑成二万,以资善举,真可谓菩萨心肠矣。 女又回答说:儿思七古做完即去。 我问:你去须几日? 答:往返只一二日,日后当再去多住一时。 此时我且扶且与内人说,我看女儿刚才所说的,可能是我们家在却数中了。女儿又想将所修功德尽行捐去并愿再人轮回,为大家受罪。我父亲也说即使藏书损失一些,房屋毁掉一些,这都是乱世应有之事。如果在劫数中,就是藏书和房屋全部被毁也是难以避免的。然而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也应该是女儿求佛保佑的结果吧? 女即回答说:照儿所见,家中情形极平安。场上尚有做米割草,牛正在驶秧田,一无乱象。想焚烧大劫必有先兆,今和风满布,恶气全无。我家左近,总可免灾。 这几句话,难道不是女儿怕我担忧而安慰我的吗?或者是果然没有恶气而得免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天赐之福了。 |
女儿又说:佛经有云,度己先度人,己欲乐业,须众先乐业,己欲安,望众先安。己虽不安而众安,即觉是己安。若己安而任众不安,不宜。此等处是发自本心,他人难说。财为累,多无益。 这一段中间,还有几个说得很明白的字,我怕不方便,就没有记录下来。女儿平时都不喜欢说别人,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我还真不知道。 二十日即四月二十日晴 晚上又扶乩,女到呼父母后即回答说:儿今夜十二时行。 问:去时是用车还是船呢? 答:车。 女儿去世后,当时就给她焚烧了一艘纸船和一辆纸汽车的。焚烧的时侯因为风很大,船就破碎了,后来女儿就说船破不可用,所以女儿外出就只有用车了。 问:车有驾驶人吗? 答:无。 问:车上有同伴吗? 答:有伴。 其母问:去天台要用多久的时间? 答:到天台亦不过一时,正好做早课。 女儿所定的早课时间为晚上一时起,故每次扶乩一到十二时,或有时话多则过了数分钟就必定要走。此常例也。 今往天台以十二时行,不到一个小时便到,她仍然可以做早课,途中仅数刻钟而已。(上海到浙江天台有300公里左右) 今夜匆匆所言不多,乩即戛然而止。 为时尚早,我因此想再请杨平江先生来谈话。当写焚一纸于窗外。 少顷按乩,乩盘旋良久则回答说:杨文司有公务不来。 问:君是何人? 答:差。 平江先生为城隍案下文记,曾经数次降乩,今夜因为有公务不能来,故特遣差来告诉我们。我因为他是公差,所以特别焚烧了冥锭一串以犒劳他。 我们又按碟问他收到了没有?而差已去碟不动。 很久后乩又动了,可是已经不是公差了。 只看见乩慢慢的写出: 夜深独向空阶立, 春寒料峭侵衣襪, 幽愤苦难伸, 郎心太不平, 泪痕独自渍, 更有谁人识, 草草理残妆, 碧桃花下亡。 我不觉骇异!这是一个能够写词的善怨自杀的好女子呀! 问:此词何名? 则回答说:菩萨蛮。 一点不错,她指下半阕“泪痕徒自渍”句时,“徒”字开始是写的“空”字。 我说:空字与上面的重叠了,她就自己改为“徒”字了,这也能看出她也是非常聪明的。 问:君何姓名,能见告否? 答:薄命人,夫有外遇,悲伤自尽。十年幽居今幸释放,不敢留名。 问:你丈夫有外遇,也很寻常,何至于如此悲伤,怎么会自尽呢?以你的才华,就这样埋没了,太可惜了呀!你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答:阴判有残忍死婢罪,相抵后再幽居十年,故善恶不可昧。 姓名不愿告,乩逐停。 由此观之,她自尽的原因原来是由于残忍弄死婢女,自尽还不够抵罪,还要被幽居十年。虽然有才华也无法派上用场了,这人也很残忍呀! |
廿一日即四月廿一日 晴 是日谷雨 晚上又与内人扶乩,乩动即称儿回。 我大喜!女儿前天晚上就说往返只要一二日。 我问:你回来几时了? 答:七时,天台夜课毕,九时回。 此时不过九点过点,而女儿九点钟才开始走,这速度可真是快呀!女儿昨夜本来说到天台的时侯正好做早课,今天又说七时在天台做夜课,九点时回来,女儿到天台虽然很匆忙,而早晚课照样的做。她用功可说是没有间断过呀。 我问:我想与你母亲回一次老家,想设法将藏书运出来。你认为怎么样? 答:去少住尙可,或他人先去试一次,路上无阻然后再自行。想书亦非一次可完,惟家有兵驻在近处,恐多周折,如大部份未去,勿住即行。 噫!女儿为我谋划得真周到呀! 廿二日即四月廿二日 雨 晚上仍扶乩,女到呼父母后即回答说:诗又改数句,又作数句。即写出: 商彝周鼎频收掠,图书物馆敌军屯。妙迹钟王涴暗尘,碧栏雕栋蛛网合。 名花奇树鹊巢湮,当年此地称繁盛。飞甍杰构恣奢呈,劳力伤财仅数秋。 忽看沦落成春梦,乘除消息本无常。空自千门筑栋梁,四海沸腾供极欲。 狂澜莫挽独悲伤, 我说;这句还不够老洁。 女儿说:此即时作,不妥,即各句亦皆须改动,韵亦不对,明夜再改做。 遂止。 “图书”这句她已经将原句改了,以下的都是今晚才作的。 以前我与甥一再到崇圣会乩坛,想看他们扶乩,我却没有看见,甥则说看见他们开沙扶乩,可是看不出字迹。甥因此于昨夜请他去世的母亲也到会中看一看,看有无乩光。 今夜他母亲来临乩,回答说:我今日六时到白克路崇圣会,乩光看不出,或此时未开沙。我本想叫小妹妹亦去,妹要紧做诗,言一去心散,故今天不同行。 问:那么你看我们这儿的乩光有多长? 答:一二丈。 问:在哪儿看见的呢? 答:屋顶上能见。 其他的话还说了很多,我都没有记,我只记了这几句话,扶乩有光,还高出了屋顶,这个道理如 果不问,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
廿三日即四月廿三日雨阴 (论诗部分省略) 我说:我准备后天与你母亲回老家,你看怎么样? 答:速去速来,想尚不碍,儿亦随父母回。 哎!女儿与父母相依相伴,真是生死无间呀。 廿四日即四月廿四日阴雨 我们本来准备明天回老家,今天又听说路上有很多阻碍,仍然不敢走,就只好作罢。 廿五日即四月廿五日 晴 晚上程太太来扶乩,召她的二个儿子,他们都是去年死于上海大世界之炸弹。 扶的人是程太太和我夫人。 很久了乩才动了,一个到了而另一个却没有来,问他没有来的原因。 回答说:系受罪不能出。 这与上次平江先生说的相符。 另外的所问所答,都是他们的家事,不方便记录在我的日记中。我观看他对他父亲所说的话,是很凶悍不逊,则其生前的情形可知也!其死之惨当有由也。 我们又问他的死因,他则说是冤枉而死的,并不是劫数。 我忽然想起公续先生的乩语,劫数未到而死的,必定是有罪恶折寿,他们可能就是这种情况了。 |
廿六日即四月廿六日 晴 晚上十点钟了,我们又扶乩,女至即说:儿今夜来迟,因学作序文已成,不知是否如此作? 我说:你尽管写来。 (讨论部分省略) 其母问:前天程太太来扶乩,召她的儿子来谈话,你看见了吗? 答:见。 问:她儿子现在自由吗? 答:见仍系细链,有公差看管。 问:那时候你在旁边吗? 答:儿即至父房看巢经巢书。 我说:奇怪!我最近也常看此书,所以放在案头,你觉得这个人的诗如何? 答:此人诗极古气,其品甚高。 我说:确实!确实!你写的诗也有这种味道了。 现将女儿所作录于下: 放赈行(有序) 丁丑九月二十三日,携银五十万,到申赈济,计历七区,伤心惨目,残肢断臂,何地无之。碧血膏原,白骨载道,孤魂怨魄,糜集荒郊,法食难求,凭依无所。虽云业报,实属可哀,时逾八月,乱犹靡已,追怀所见,感不绝心,用作长歌,以誌悲悯。戊寅三月日。 哀秋万木初凋落,霜凄月冷风萧索。乡村鸡犬绝喧声,平畴杭稻无人 斫。 同游五众乘风行,仗佛慈悲度众生。法食勤施消饿火,甘泉遍洒醒疑嗔。 忽传敌骑来东北,万姓奔逃满街苦。天昏地黑窜无门,电击霆砰走相逐。 空际时看毒弹飞,烟中每遇残躯扑。平原流血成渠川,要路堆尸等山谷。 废垒纵横不见人,独留枯骨填沟壑。北门锁錀竟摧崩,豕突狼蹂杀气腾。 枉费六旬坚壁守,堪怜半夜拔弧登。天方荐乱惩奸诈,士尚虚声好战争。 十万生灵同日死,飘摇惟见逆旗升。潜行转入中区域,烧残兵火惊心目。 金碧亭台炮洞穿,玲珑池馆艙痕剥。礼堂虽在半欹倾,草地荒芜践马足。 宋盏元铅任取携,商彝周鼎频收掠,图书物馆敌军屯。妙迹钟王涴暗尘。 苔没曲栏蛛网合。 癣侵奇树鹊巢湮,当年此地称繁盛。飞甍杰构穷奢呈。 一厦恣销百万金,片椽搜括盈千缗。由来好境本难长,空筑千门画栋梁。 四海沸腾民力尽,一朝沦落叹沧桑。盘旋归路经南市,杀机满储悲风起。 铁网沙袋遍阓闤, 土崩瓦裂无廛肆 。清心校舍悲遗址,大同讲院幸粗存。 卧室凄凉鬼火青,食堂寂寞苍鼠止。 呜呼! 空前浩劫岂天心,扰攘干戈积恶深。 暴戾恣睢取业果,欺贪残忍种前因。 何时悔罪同参省,降福和平听梵音。 |
二十九日即四月二十九日 晴 今天邀请陈建章跟夫人一起坐船回老家,跟夫人一起回老家的还有一个仆人阿莲。她们准备带一些急需用的东西和书画之类的回上海,我的藏书太多又太笨重了,就可能没有办法带出来了。 四月初三日即五月二日 晴 今天夫人从老家又回到了上海,带了些衣服什物,及书画等件,因急促不能多带,藏书则更不能带。只有等待机会了,途中极劳顿。 她们说初一的晚上,在老家吃了一惊吓。说是有象土匪强盗的数十个人,打着手电筒,他们进屋就到处找人,她们因此急忙躲避。夫人就躲在门背后,强盗把门都打倒了都没有发现夫人,真是幸运呀!如果被强盗发现就危险了。 我因此怀疑夫人这次回老家,女儿必定追随在侧,以佑护她母亲。 初四日即五月三日 晴 晚上甥想扶乩请其母亲。而夫人因为很疲劳很早就睡觉了,就与我一起扶。乩动而所指之字大多不可解,乃罢。 初五日即五月四日 晴热 晚上我又与内人扶乩,女到。 我问:此次你母亲回老家,你果然随行的吗? 答:母回随行,见房内清爽,祠亦一去。匪盗情势以儿观之未必有劫意。惟已入宅内,见母必多需索。 我问:你母亲说她藏在门背后,强盗把门推倒了,你母亲那时已经是无处可逃了,盗匪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难道是你在护佑她吗? 女回答说:故意使看不见,自有道理,(原因)请不要问。如天之福,平安返沪都是祖先累代福德宽仁之报。 我觉得女儿的这些话真是值得玩味!而且又说匪盗本无劫意。 她母亲平时话就有点多,有失宽厚之道。如果老是这样,在乱世中也是非常危险的。女儿的话说得很微妙呀! 女又回答说:儿昨夜亦来,与婶代指字,想住想行都捉摸不定。 昨夜甥扶请其母,寻字乃为女儿所代指,而所指竟然无法写出来,可知扶乩的人也要适合的才行呀!如果不是合适的人,就是有诚心也没有办法与阴魂交流。 甥因此问:除了姨母(韵芬母亲)外,还有其他人适合扶吗? 答:此房内人都不能扶。 甥又问:不识字的适合吗? 答:不识难,一识即可。(稍微认点字就行) 又回答说:以后望父母不再回去,二三日内儿思与婶同往天台。 我说:几天前,我有个老友冒鹤亭先生看见了《幽明唱 和集》,他认为很好。他曾经同夏剑丞汤定及方重番诸先生到这儿来与我扶乩,当时,你和母亲都回老家去了,故未召。因此请了其他人来扶乩,但也没有办法指出清楚明白的字。他们想来观看我们扶乩,你愿意与他们说话吗? 答:儿觉不必,父若不能却,明夜来,恐后夜需行。儿只能略谈佛理,不愿多讲。 又回答说:母体未全愈,吃力。 逐停。 |
初六日即五月五日晴热 晚上夫人早卧。到十一点后才起来,我仍然想扶一次乩。我担心女儿明晚可能要到天台去,这次她去要很多天才回来,所以可能很多天就不能与女儿说话了,于是我们就布图按碟。 女到回答说:儿今夜来已不早,明夜课完再到此。 问:明夜决定何时行? 答:十二时行,儿多则半月少亦须八九日。 我说:那以十日为期吧? 答:父老友今夜何以不来,儿恐多问谈,故迟到思略与话即行。 我说:下午我与冒君一起等待汤君,他没有来,所以他们就都不来了。 答:今不来最妙。 这时已经十二点了,逐止。 初七日即五月六日雷雨 今天是立夏。沈思老先生昨天来信,对于我准备编辑《灵芬录》笔记,他提意见说,只记录重要的话,不要记录太多闲话。那么《灵芬录》可以流传很久,女儿的孝思慧业也能得到传扬,《灵芬录》所展示的各个章节都值得信任,所说的道理也非常确切。 能得到他如此的肯定,我很高兴,应当回复 以示谢意! 晚上知道女儿必定早来,所以一到九点就与夫人扶乩。岂知来的并不是女儿,是公续先生,所说的话我没有记。公续先生走后才是女儿来了。 女儿即说:今夜二叔亦来,寻字真快。儿寻字年余不能及。 女儿所说的二叔就是公续先生。 又回答说:儿见叔谈正事,儿无事到父房内看桌上诗。见有沈信,说得是极。儿之所以学诗,及常凭乩与论佛理,无非要父母欢悦,信道念佛。本一无可存之语,随意谈讲,若一经印出,为人观之,连篇累牍,日日如此,安得不厌?父母爱儿心切,自不觉其繁。故儿前曾请勿留存。继思父一片至诚,定欲稍留云影,勿敢坚持。为略记四五则足矣,若如此数十万言,一一尽印,此万勿可!父不若即请沈翁为选定四五则。至如讲佛修道,本分尚可。若言诗,是种种着相之谈,勿必存。修道者一心敬念弥陀,无生无相。不谈禅净,而讲诗学,非分,故请勿存。 我说:沈翁说的有道理。 女儿说:沈说是。父母今望勿再思归,儿去,不能安心。 我说:最近几天我不敢回老家去,你放心吧!天台山我以前也曾经去过,在天台山的中方广住过一晚,那里的瀑布很漂亮,晚上在枕头上都能够听到瀑布的声音。我们还去了天台山的华顶寺,也稍微记得起点寺中的景物。你这次去作十日游,回来时顺便告诉我有什么新的变化没有。 答:必细讲,尚要去看。 乩遂停,时间已经要到十二点了,女儿必定是到天台山去了。 |
兹附沈翁来简及题语一则于此,以誌感悦!至灵芬录不过徒有此名,未敢冀及传世。此项日记,皆信笔所写,繁絮琐杂,我皆自知。姑留此以为他日撰。灵芬录之长篇,欲窥其祥,则有此日记在,但堪以自信者,则所记总无一字之虚耳。 对于灵芬录之我见 为此录者,欲将贤女之孝思慧业传之千秋,而所示佛学精义,修行妙门。且可广度众生,便知背尘合觉。为此而言,所录宜取切要,勿留繁杂,专取本人法语,勿用闲话余评。务令读者入目爽然,潜思有味。则斯录传而孝思慧业俱传。至梵行之度人,岂是数量所能记也!原文自是老人日记,不嫌絮繁。若即以此为灵芬录,则有三病:一曰杂,二曰复,三曰赘。(此三者不必指陈,老人必自知之)朽钝于此,颇有信心,曾将全录继览再过。凡一段中须拣去闲事排场胜语,而于其中得法要数言。如山阴道中,目不暇给。又如披沙得金,费脑力不少。三四叶后,必掩卷少休矣!苟信心懈怠,不置之高阁者几希也!鄙意欲请老人于此录开始,先为总记,一切为稳括之叙录。以后只如下式录之。 某月某日 乩语,但录答语,其问者非必要则省之,要语全录,闲话少留。 某月某日 乩诗,就定本录存,其迭次商改者从略。 果而可使读之者了了分明,其会于心者尤叠叠深切,与佛弟子自度度人之本旨庶乎有合。而省费梨枣,犹其小小者耳,我佛说法四十九年,经论浩如烟海。后乃说弥陀经,方便度生。盖论佛学虽三藏十二部,背诵如流水,只益多闻。果能学佛,则执持名号,一心不乱,即得往生极乐国土。从简易而不取繁难,亦我佛之遗教也!一心不乱之释证,惟楞严最为精切,稍闲当略陈求教。 吹万道长兄证指 逋居士上言 灵芬录题语 欲观妙音,先发信心,信,幽冥界无罪无碍。信佛弟子,兼福兼慧闻法修行。固斩往生孝思,罔极愿留侍侧。以诗娱亲,以法度人。此菩萨行回,殊二乘明发有怀,妙莲华台,待缘熟已与父母偕为佛眷属,永离五浊。真如义谛,此焉具足。虔修慎持,勿再三渎。 沈逋 翁敬题 |
十三日即五月十二日 晴 晚上又扶请杨平江先生。乩动说:不见已久,事繁少暇,今召想谈,恕不能长。 问:杨了公先生死后如何? 答:了公本是熟人,生前办孤儿院及其他善甚力。岂知亡后反因此善事不能公平而受罚。阴律诛心,若有外传善名而内怀染指之心,虽小吃而罚却大。已判投生妓女,偿完所没之金。 问:张文远先生如何? 答:闻先生无大罪,小罪人人都有。略看管数旬,今已自由闲放,虽似假道学,然中心正直。始终为清民,亦可敬。 又答说:弟想去了,了公不久将投生,不妨请了公谈。 问;了公投生还有几日? 答:札到,恐七八日需行。 乩逐止。 不一会,请了公,了公到。未通姓名即称:我生前最喜扶乩,不料今竟有人扶我。二位都是新人物,何以消极至此。 这是说我与我甥是新人物。 一望而知是了公的口吻也。 我问:先生近来情况如何? 答:在冥间亦看花作乐有幽兴,要知阳世所为,到阴一无假借。愿众人若自度,凡事不能斩钉截铁。不做为上。 我问:先生死后还作诗词吗? 答:近来词少作,诗仍做。 我说:那么请先生写一首诗好吗? 随即写出: 人海生涯今已了,幽冥滋味孰能推。 愿将一片殷勤意,报答当年非义财。 甥问:方才杨平江先生说,先生投生不妙,是否要设法超度? 答:亦有乐可寻。 问:近来办赈者岂能都无私?其受的惩罚应当怎样呢? 答:生前无人知,罪反重。此之谓诛心。 问:先生生前喜欢扶乩,乩有鬼神依附的话,真的还是假的呢? 答:扶乩确切不假,今我与君谈讲,我欲言,君手即指此字停。 问:沙盘扶乩与此等指字者有差异吗? 答:沙与寻字一样,惟难遇善行者,能得如今夜之人,沙亦极明白。 问:难道是依附于乩上写字的吗? 答:我心欲言,一注意,尊手即停。 问:先生现在何处? 答:我现坐在桌子上。 问:扶乩的桌子上吗? 答:在窗口桌上,人非鬼,无论详细告,总不能懂。 问:先生常居松江还是上海? 答:时来时去,今夜即在申。 又问:松江人中也有在外做官的吗? 答:知颜酉笙先生做江西土地。 又说:我尚有小事,再会,逐去。 |
十四日即五月十三日 阴 晚上刘翰怡在小花园叫我去吃饭,回来时已夜深。得知张 叔良来过,他说我老家闲闲山庄内有百余人驻军,我听到后只有叹吁而已! 十五日即五月十四日 阴晴 我到法华去拜访闵瑞芝,与他谈到最近几天扶乩的事,他们都深为诧异惊叹。因为讲这些事的时候沈景贤先生也极信此事。回来时已很晚,晚上又扶乩,恭请金甸丞先生。 先焚一纸,少顷。然后扶之,乩动而来者不是金甸老,乃指“金其照”三字。 我说:这是左临先生,也是我老友。 乩即又指说:吹万十年不晤,家乡糜烂,儿辈无办事之人,真堪浩叹。 我问:先生最近几年曾为何事? 答:弟前曾一任河间城隍,因事太繁,才不胜任,只做四年。现家已毁,常在兄处或大儿处。 我问:先生今夜怎么不请自来? 答:今夜自蒲石路出,见有乩光,好奇心发,偶来看看,不意竟与公遇,妙极! 左临先生之兄巨山先生住在蒲石路,今天他说从蒲石路出来,就是从其兄处出来的。 我又问:时事到此,来日大难,不知先生怎么看? 答:现我宝山一县,所存大小人民不及半数。他县当不及。弟当时做城隍任内,早料必有大难。即以河间一县而论,其奸淫贪色诈财致命者,日有数起,人心险恶至此,安得不有大乱。年来更甚,其乱未能即定,弟故厌而去之。 我说:人心好乱已久,而江苏、浙江的乱源,实根于甲子张啬老(张謇, 清末状元,实业家,政治家)之助桀为虐,以我料之其罪恐不在小。先生本与啬公熟悉,知道他有无罪吗? 答:张啬老却有罪,齐卢事一种罪,前力主甲午之战,其罪相等。人民遭劫,实四先生为作俑者,今其家多念经忏悔,稍免受罪。仍关住未得自由。以老四之罪须入地狱,不能求免。幸办实业有功,折准后再受罪十年,仗经忏力,提出刀山,关住不放,甚矣!作事之不可胡为,外图忠直之名,内怀称霸之见。他事姑不言,只此已有大罪。 说到此又说:谢谢。 逐去。 他所说的啬老或称四先生或称老四实为一人,我也照录不易字。 他走后,又扶问金甸丞先生是否已来? 乩动即写:金甸丞,吹老。 我问:刚才左临先生到此谈话,先生应当已来,先生听到了吗? 答:方左先生在,甸前曾与有一面,观其指字迅速,谈论宏畅,于啬老之贬辞,其实好大喜功,于中攘利,亦何止啬老一人。 我又问:此乱何时结束? 答:自秦汉以至元明,每数百或百年必大乱一次。公等适丁季世,亦为定数。 又问:先生近居何处? 答:平嘉。 这是说平湖和嘉兴。 问:做官否? 答:未。 问:先生亡后亦有罪吗? 答: 初有小罚,现无。 逐去。 |
十六日即五月十五日晴 吴灵园叫我将灵乩图带到他府上,扶请报界前辈某公。因为与我本来不相识,所以就没有全部记录。 因为公续先生乩语中曾经说到他在日夜受苦,这些回答就足以证明。 故大略记录一二。 乩动,先指姓名,又称:弟有罪未出,隶同行。弟所受之罪家人为念皇忏四十九天,得免上刀山。现凡隔一七吞冰丸一次,以戒后人。 他说的话很繁琐,我就不多记。阴间的惩罚有刀山地狱,人们大多都知道。至于吞冰丸,还是很少有人知道的,这也增加了我的见闻。 十七日即五月十六日晴 今天在上海西面访得房屋一所,即去看,颇幽静。我本苦居中社很久了,来客又多太吵闹了,当谋划迁到那儿去住。 十八日即五月十七日雨 自从初七日夜十二时女儿到天台,约定最多半个月少则八九日就要回上海,今天应该可以回来了,故今夜当一扶乩。 召女,女果到回答说:已于今早上八时回申。天台瀑布妙,月中看玩,气爽神清。寺内坛有舍利子,天未明放白光。父前曾见否? 我说:我当时住在中方广,没有看见,不知你所说的内坛在何寺? 答:华顶阁。 我说:华顶我曾经去过,离我住处不远,片刻就到了。 女又说:老法师在华顶讲经,尙有人家做佛七。 又说:婶在此想谈。 女儿乩言逐止。以下都是婶说的话,我就没有记录下来。 十九日即五月十八日 阴晴 今天午后,由中社移住上海西面新租赁的房屋,此地路迳曲折如深山,颇有草地花木之胜。室亦宽畅,可以安放我的笔砚了。 今夜思及前杨了公先生,十三夜降乩说七八日内即将投生。现在已经过了七日。我就想再请他来谈话,如果他投生后,我们就永远不能再谈了。随即书焚一纸请之。 按乩即动,而来的不是了公先生,是联华影片公司主人。 我大为诧异! 我问:君是何人?何以来此? 答:是洪生旧友,前喜此,久不有同道,忽见乩光,来一看不相熟。 至此便戛然而止。 这是个不相识的鬼,是看见有乩光而偶然来的,所以一看便走了。 接着乩即书:了公。 知道了公先生果然来了。 他说:吹公。 我问:你将要去投生,何日去? 答:今夜四时行,我前夜亦曾来,公无暇不能谈。 十七夜间,我在中社,圭儿等坐到十二时才走,就没有扶乩。所以了公来了却不能谈。 晚上我知道了公要来,又知他喜欢作诗。我就将《幽明唱和集》放在桌上。并书一纸,请他赐教题句。当时我还没有跟他说这件事。 了公忽称:见吹书案上有幽明唱和集诗,惜未见令爱,如此天才明慧,亦千古所希有,想我题诗,不可。太上忘情,空无色相,即是令爱之愿,望以后易爱女之心爱身,是可慰女之念,不必多召多谈,任其虔修,速成正果。 多年老友,还能有二次聚谈,莫非是因缘?我不禁大为感叹!觉得他深情款款,爱我良深!真有道之言也。至于说到我女儿不能过多召唤,女儿也说了几次了,兴慈老法师也这样说,近来沈思翁也这样说,现在了公说任其虔修速成正果。我也觉得这的确是爱女儿的最好办法,以后应当努力减少召唤女儿,遵从良友之言可也! 了公又称:有诸友待送去。 我急忙说:请慢走,请你告诉我诸友的姓名。 乩又动说:朱孽儿、戚饭牛、李康寿、蒋云生、姜枚伯,尙有二三人君不识。 我看这几个人的名字,只有李康寿我不熟悉,其余的都是旧相识。了公于今夜四时行,有多人在等待送他,所以想走了。我现在才觉得,死了还不是永别,死后去投生了才是真永别了。 又问:先生投生在何处,能告诉我吗? 答:非江南省。 又称:不能再留。 乩逐倏然停矣。 |
二十日即五月十九日 晴 晚上扶乩,我甥来,先扶请母,到便回答说:此处极好,你在此可少烦。 以下所说的话有很多,我都没有记录。 又说:小妹待此多时,或小姨夫亦有话讲。 逐退。 婶要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所以她就让女儿来谈话。十八日夜间我们先扶召女儿,说了几句后,女儿就谦让的叫婶来谈话。 稍后重按,乩逐指:儿同婶来,将谓亦是闹市,岂知入内竟似家中气象,虽是洋房无华贵气,好极。父真不料。 我说:此处幽静如深山,上海能找到这样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女儿又说:见台上所写乩语,此人之说极是。 我说:这是我老友杨了公先生昨夜扶乩时说的话,我也很感佩他。 答:儿亦望少唤,能一月二三次最好,儿故思出游,缓缓除少,可不觉。现父母已成习惯,三四日不唤不能。 我说:确实有这种情形,你不得已而思出游,以此来减少我与你母亲的习惯,也可说是苦心孤诣了! 问:你好久出去?老家近来被土匪占据,家中的东西被毁坏是意料中的事,不知道房屋能不能保全? 答:家中盗匪居住,望不急,房决不焚毁。书籍散乱不免,天下物有主能收,何必自我。 我说:我的书也要被强盗抢去吗? 答:能有价 ,买方取,不然盗亦不要。字画等母已带出难得之品。余多数任之。此都身外物,只好玩而已。 我说:你说的对,我本来也是将它们置之度外了。 女又说:母扶太久,他日再言。 戊寅十二月廿八日附纪: 我的藏书被劫,是在五月中旬,而女儿当天晚上说的话,好像是知道要被劫一样,我因为害怕把藏书运出来太难了,才使藏书遭此大劫,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
廿一日即五月二十日 晴 晚上甥又来扶请其母,所说的太多了,我没有全部记录,其中有说到女儿的就记了下来。 婶母答:今夜我想和进同来,进想听小妹讲故事。 问:在哪儿讲故事? 答:在法寺。 问:讲什么故事? 答:讲佛初度修行。亦关心父母,立誓先度众生,进本不喜此,此次我与进同在天台,常与小妹共游,近亦喜听念佛,有时自念《心经》。常请小妹同讲,故肯多住申,不然又要我伴其出游。 不错,女儿真是能度人呀! 甥又问:我们这个灵乩图中间画有碟仙,碟底画的也是一样。依照乩碟说明书,要想请何人必须先默祷麻烦碟仙去请。没有默祷碟仙转请的,所请之人也可以来,那么真有碟仙吗? 说:有。 问:何人? 说:即凭碟之魂,人到即退。若路远或不常见之古代人,必碟仙去请。 这种说法,我扶乩一年多以来还没有问过,现在甥问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就记录下来·。 |
廿三日即五廿二日 雨阴 今天小满,瑞之来访,晚上即在此宿。瑞之极信扶乩。今晚就以我的名义请他去世的父亲闵颐生先生,我与夫人扶。瑞之正襟危坐于旁,严肃的等待他父亲降乩,乩动即书:阿哥。 我正在惊讶奇怪,而瑞之脸上却出现了悲伤的面容。 接着又书:父已生多年。 我这才知道来的是瑞之的弟弟,他报告说他们父亲已经去投生很多年了。虽然知道了是谁,我们还是请他告诉我们。 乩即书:行之。 又说:时若先生,弟前承相召亦来乩会,去今已有五六年。 前几年听到朋友说,这种灵乩图极灵验,我就购买了一张,的确是与瑞之在永裕里试了一下,瑞之与我扶请其弟,好像有几句话写得也很清楚,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偶然的。但是心里面终究不能坚信,所以时间久了就忘记了,不料已经有五六年了。 以下所说都是与其兄瑞之的话,恳款情深,令人增手足之爱!我也一一记下来了。 他说:纪方侄刚能懂世路艰难,忽然夭折,福儿痴性无能,哥无一真心相助之人,老年烦恼,苦况堪怜。此等乱世何必多所顾忌,快结束为上。 瑞之问:纪方死后有罪孽吗? 答:纪初亡亦受三年幽罚,现完全无罪,自由行动。 问:纪方近来在上海吗?今晚也来了吗? 答:纪近日随嫂在横潦泾,不在申。 又说:弟去,哥尙有问否? 瑞之问:孙辈们以后有出息吗? 答:哥问诸儿,环最慧,惜是女。镇心太野,惟即使能用功读成亦无事可做。只要心地诚正,不入下流,肯吃苦安贫足矣。儿子无能孙亦似父拙蛮。后起无秀我家气数使然。哥勿多虑,虑亦无力能回。 到此逐去。 瑞之不禁嗒然若失,悲叹不已! 纪方是瑞之的儿子,三年前就去世了。福儿是行之的儿子,有神经病,故行之说他是痴性。瑞之的夫人也去世了,横潦迳就是瑞之的夫人之墓地。镇与环是瑞之的孙男女。 瑞之对我说,阿哥二个字的称呼,弟弟生前都是这样叫我的。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所以今晚一见到这个称呼,就犹如弟弟站在我面前一样,心痛不已!瑞之又说,我的孙子和弟弟的孙子,他生前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他都说得那么准确呀! 廿五日即五月廿四日 晴 晚上又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昨夜九时亦一到,前夜亦来过。昨夜看父日记,见未写已有三日,连日不召,觉无聊否? 我最近几天的都还没有写,今天我才补上。 女儿又说:此间草木多,若至月亮,清景竟似家中,父又想步月作诗矣。 当时,甥从外面进来了,一会儿,女儿即说:婶母已来,哥必有话问。 逐止。 以下都是他们母子说的话,我未记录。 |
廿七日即五月廿六日晴 晚上我与甥准备扶请李芑香先生,李先生和我是同门师兄弟,是甥的授业恩师。 当书焚一纸请之。约四五分钟,乩动书:杨平江。 知道是杨先生来了,我也很高兴。 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扶乩呢? 答:弟适路过,见字飞出,公等想请李芑香,李已生,弟亦不能多留,略谈数语。 我说:你能来谈话,是我们的幸运呀! 我们请李君,仅书一纸焚于门内,怎么就有字飞出去呀?又刚好被杨先生看见了。这种缘份也不浅了,而且李已投生,如果不是杨先生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呀! 杨君又回答说:何日迁居?此处风景极好。 我说:我嫌中社太热闹,于十九日迁到此处,我的性格就适合住在这种地方。 甥问:先生也见过大仙吗? 答:何谓大仙? 甥说:狐狸修行成仙者的尊称,我母亲生前常给它焚香敬礼,母亲去世后,如果我们有事就去问它,回答的都很准确,这种仙必定是有道者,先生知道吗? 答:非人类而修到人身已须三百年,人身后能一意真诚毫无过失,一二十年即可略知前后因果,再多不能。人身后又二三百年功行,即可知百年后事。此仙不知 其功行已有若干年。 甥问:怎么才能知道呢? 答:凡称仙,一得人身即要静隐不现,一无声闻,是狐仙之最上者。 问:大仙肯降乩乎? 答:恐果是有功行深者,必不肯到,若尊处一向虔诚供养,如有大不了之事,虔心苦告,总有明示。若微琐事,常去请问,想末必肯言。 甥又问:我们人也可以虔修而成大仙吗? 答:人何必修大仙,大仙是兽类得道,故尊称仙。 问:这种修行属于佛家还是属于道家? 答:归道。 问:大仙并不是鬼魂,即使修到了人身,虽然要静隐,但是必定会有形象呀!为什么我们所供之物从未吃去? 答:若吃,又是现象。此仙竟有道行,敬礼勿怠,亦勿多凟。 我问:我的授业恩师黄润甫先生,多年前就去世了,先生知道他投生了吗? 答:润甫先生亡时,闻亦受罪多年,近已再生,亦由弟判札。 我说:先生任职上海城隍文记,而渊甫先生是松江人,怎么也是先生判呢? 答:阴制各别,有是本县而非弟判,有是他县而由弟发。此例与生人讲不知。 问:我还想问先生,我的老乡叶守仁先生投生了吗?也是先生判的吗? 答:弟未判着。 我又问:我的朋友马逢伯,听说他死后为城隍,是真的吗? 答:马适齐,弟亦老友,没于官所,其魂至今未归,做城隍不明。恐是误传,若做城隍,亦可问得。 马先生又号适齐。 我又问:陈仲英先生听说也在做城隍,先生知道吗? 答:陈仲英先生,弟亦曾与六哥同时受业,知确曾做过城隍,二三年即退。惟弟亡后未见此人,秉性端正,亦未判生或可入尊神之居。 问:先生上次说口口投生为狗,不知道是什么罪才投生为狗的? 答:犯不孝不顺,亦稍损阴德。 甥问:古来至圣如孔夫子,先生也见过吗? 答:此问可笑,岂有千年留地之魂?不投生即上升。 问:先生说的上升,是升到什么地方? 答:自有尊神聚处。 到此,扶者告劳。想暂停,问其能稍待否? 答:可少留。 乃略停一会儿,扶乩的人因为想到陈仲英先生没有后人。 就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这种观念的人必定重视子孙后代,这种观念正确吗? 答:子孙贵显有名,无有不称祖父者,亦万世留名。子孙零落不振者,无有不感惜其祖父者,是万世受骂名。若无孙而生时为人方正,不受阳名,必邀阴福。 又称:有事不留。 逐止。 平江先生今晚可说是畅所欲言了! |
廿八日即五月廿七日 雨转晴 晚上扶请葛词蔚先生,葛家是平湖好善旧家,累代藏书之富,有名于时。此次大乱,平湖所遭劫毁实以葛家为最重。 我与词蔚先生交情很厚,所以想请他来谈话。 当先焚一纸,少顷乃扶之,乩动即指:葛嗣浵。 知道是词蔚先生到了,嗣浵是词蔚先生的书名。 先生说:一别四年,沧桑顿改。家毁书焚,更遭劫祸,竟一无完物。儿辈惟二儿尙能少挥霍,五儿性不识艰苦。我家三房都无才干子弟,昆侄孙又染不良嗜好,大侄亦然。族大人繁,继持无主。此后未必能再复旧业。 这些话都是我们没有问,先生自己说出来的。我与葛家的嗣蔚先生最熟悉。先生的几个儿子我都不熟悉,先生所说的二儿五儿究竟叫什么名字我都不得而知。先生所说的大侄,我稍微熟悉一点。 我说:今夜我焚一纸请君,而君果然到了,是从平湖来的还是本来就在上海? 答:弟现羁官舍,有差看住。须满足三年可释。 我惊讶的说:先生好善,心胸宽大也有罪吗? 答:生前遇钱财意气事,以似此亦非昧心,不知已犯阴律。幸尙有数处善事准折后收官三年。 到此逐去。 |
廿九日即五月廿八日 雨晴 晚上无事,偶思前杨了公先生投生时说,有送者多人与我相熟。其投生在何处,了公还没有明说。现在无法问了公了,我准备问那几个为他送行的,而送行的几人又不能全部都来,我就先书焚一纸请朱孽儿谈话。 孽儿也是南社中人。很久了乩都不动,不得已,因此想改请我老友叶守仁先生。我以前曾经问过公续先生,他说很久没有看见叶守仁先生,恐怕他已经去投生了,姑焚一纸试一下。手按乩即动,我颇奇怪怎么来的这么快呀?岂知乩虽动而所指的字都不通顺。知道这个必定是不识文字的野鬼。我很生气,就把碟挪到图的中间,不在按了。歇了几分钟再按,则呼父母,知道是女儿来了。 女儿曾经说要少扶,所以最近都没有召她,虽然没有召她也来了。 呼父母后说:儿方来,见有字飞,不知何故? 我说:必定是我想请老友而焚烧的字。 问:你来时看见了什么? 答:儿来时见有一破衣之男人在窗口张望,见儿即行。 我说:这个必定是刚才来的野鬼,此鬼形状如何? 说:似满面疮渍。 我说:这个不识字的野鬼真讨厌!他来凭乩又写不明白,真是个冒失鬼呀。 答:此等鬼随时有见,不知何以能到此。 问:你在中社也见过这种鬼吗? 答:中社却未见,路上时有。 问:路上即是此鬼吗? 答:非此。 问:你见此鬼几次? 答:第一次。 又回答说:儿昨夜亦一来。 又说:父所请老友到。 逐停。 随即乩动,指:叶守仁。 我高兴极了,知道是叶先生来了。 他说:弟投生七年,一灵不昧,未忘前生,从不开口。父母抛弃,亡后复本来面目。 我看这几句话不觉大为诧异,认为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投生后故意寻死的事呀!这是怎么回事呀? 答:弟去年出后,即觉此十余年来,人心之变竟无可言喻。 到此乩行迟缓不指。 问:怎么了? 则答:弟方才向令爱言,请其指授念佛初入法门。令爱太谦,言只能互相切磋。不敢自居先觉。望公与令爱言,万勿客气。弟于佛实一无所知,须细细教导,今夜即随令爱住处去,一看佛地严肃。 言到此遂停。 |
非常抱歉!廿九日即五月廿八日 日记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没有录,现补上。 廿九日即五月廿八日 雨晴 晚上无事,偶思前杨了公先生投生时说,有送者多人与我相熟。其投生在何处,了公还没有明说。现在无法问了公了,我准备问那几个为他送行的,而送行的几人又不能全部都来,我就先书焚一纸请朱孽儿谈话。 孽儿也是南社中人。很久了乩都不动,不得已,因此想改请我老友叶守仁先生。我以前曾经问过公续先生,他说很久没有看见叶守仁先生,恐怕他已经去投生了,姑焚一纸试一下。手按乩即动,我颇奇怪怎么来的这么快呀?岂知乩虽动而所指的字都不通顺。知道这个必定是不识文字的野鬼。我很生气,就把碟挪到图的中间,不在按了。歇了几分钟再按,则呼父母,知道是女儿来了。 女儿曾经说要少扶,所以最近都没有召她,虽然没有召她也来了。 呼父母后说:儿方来,见有字飞,不知何故? 我说:必定是我想请老友而焚烧的字。 问:你来时看见了什么? 答:儿来时见有一破衣之男人在窗口张望,见儿即行。 我说:这个必定是刚才来的野鬼,此鬼形状如何? 说:似满面疮渍。 我说:这个不识字的野鬼真讨厌!他来凭乩又写不明白,真是个冒失鬼呀。 答:此等鬼随时有见,不知何以能到此。 问:你在中社也见过这种鬼吗? 答:中社却未见,路上时有。 问:路上即是此鬼吗? 答:非此。 问:你见此鬼几次? 答:第一次。 又回答说:儿昨夜亦一来。 又说:父所请老友到。 逐停。 随即乩动,指:叶守仁。 我高兴极了,知道是叶先生来了。 他说:弟投生七年,一灵不昧,未忘前生,从不开口。父母抛弃,亡后复本来面目。 我看见这几句话后不觉大为诧异,认为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死后投生,投生后又死,死后还是本来面目,仍可凭乩,与最初的生前老友说话的道理呀!今天才知道确确实实有这种事,真是不可思议呀! 问:先生投生在什么地方?投生后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 答:地名姓字勿可告,即此数语,亦因与公知己深,故敢相告。若又泄露,须受阴罚。务望万勿传扬。弟前生时,满怀勿平,坚不欲再生人世,札判难逆,念念永不忘生时之志。且再生之家,俗而粗暴,恨极惹怒,求速死。岂料又犯阴律规避之罪。幽闭年余,今放出未久。 我不觉为他感到不平。我对他说:以先生的学问文章,热心毅力而功名不显,仅以老儒生结束,真是人间的不平之事。其实科举之名本不足道,即使先生寿考显达,至今尚在,如此乱世,岂是正人君子所得意之时乎?愿先生不要对此有所遗憾!唯念先生直性刚肠,永不能屈,而阴判至重,规避亦难。流转死生,其苦弥甚!为君计,若欲免去轮回,唯有勤修佛法,佛学广大精深,超乎诸教之上。吾儒未尝研究佛理,而喜避佛,虚憍成习,苦憍随之,是可愍也!先生抱道而不得志,故死而不免忿激。岂知忿激太深,总不能脱离业海。弟有小女,前本不知佛,乃死后学佛,融通圆满,大概已可不入轮回。先生有意修持,弟当令其参见,可时与先生讲习也。 答:公言是极!是极!弟现一切家事,以及一生遭遇,皆已无意气。惟觉做人不如做鬼,故勿愿再生。惟当时学佛,求免轮回,却未见到。今闻尊论,顿觉有路可循。自今以后,当坚心念佛,修永免轮回。 我说:我女儿本来就在这儿,先生看见了吗? 答:见满面清纯而又明秀者,弟寻字太难即代指,不料即是令爱。 我说:先生初次临乩,所以找字困难,接着就越来越快了,我正在觉得奇怪,原来是我女儿代指的呀,不知她还在这儿吗? 答:现仍在代指,弟或寻不见即点。 我知道了女儿还在这儿,因此,我对女儿说:这位就是你父亲的老朋友叶守仁先生,以前你嫁到朱家的姑母回到我们老家的时候,曾经请叶先生教你姑母的两个孙子读书,那时候,老宅则请顾遯叟先生与我共相倡和,并作了很多的诗。我以前的一本《黄花集》,叶先生就是作者之一。当时你还年幼,你还能认识父亲的这个老朋友吗? 答:儿已不识,儿应称老伯。是否是朱照官师?是前往吾家新三间内。 我说:就是。 女儿又说:父老友,儿皆叫不出。 说完就停止了。 我就又跟叶先生说: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前所未有,假如先生还在世,不知先生要如何悲愤了? 答:弟去年出后,即觉此十余年来,人心之变竟无可言喻。 到此乩行迟缓不指。 问:怎么了? 则答:弟方才向令爱言,请其指授念佛初入法门。令爱太谦,言只能互相切磋。不敢自居先觉。望公与令爱言,万勿客气。弟于佛实一无所知,须细细教导,今夜即随令爱住处去,一看佛地严肃。 言到此遂停。 |
五月初一日即五月廿九日晴 晚上因为金巨翁叫我去吃饭,回来的时侯已经十点了。又扶乩而女到。 说:儿想行,守仁伯昨与儿同到法,看早课仪式。言生平自觉不有大过,何以罚生此等之家。儿因告以伯太性急,即下等人家亦可洁身自好,心地诚正,做事光明,自能人间留名。今伯已忿而戕生,不过稍受阴罚。若此后能虔修净土免入轮回,亦未始非幸。伯定今夜到法寺想请儿为师,此如何能可?儿因言在法先听众持诵。以伯大才,不难即悟,故思早去,恐伯已到。 我笑着说:真好笑呀!叶先生还真想拜你为师哈? 甥问:叶先生到法寺也看见婶母了吗? 答:见,婶近学念《法华经》。进哥念《心经》已熟,现念《金刚经》。 问:何人教之? 答:婶教。 到此乩停,而为时尚早。乃谨书一纸焚于窗外,恭请金坛冯梦华先生,先生生前,我们见过几次面,我们之间的书信也有很多,请他应该能来。 按乩不久,而乩动。指:冯。 知道先生到了。 又指:希会。 这是说很久我们都没有见面了。 我问:现在混乱到了这种程度,以先生的仁慈,我应该怎么办呢? 说:丧心无耻,于斯为极,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五百年亦必有大劫,天降凶邪不在少数,人力无可挽回。时至收罗,所谓事半功倍。 我问:时间要到了吗? 说:非在目前。 又问:先生近来在干什么事? 说:弟现为浙江江山县城隍。 问:避难者都聚集在上海,上海能不能永远免遭劫难? 说:此是天机不能告。 问:如此大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吗? 说:江南乱事未能即定,无乐土可居,亦未必处处皆劫所。 乃止。 我说感谢先生告诉我们这些事! 冯梦华先生书名叫煦晚,号蒿庵。江苏金坛人,清光绪丙戊一甲第三人探花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官到安徽巡抚,于民国丁卯七月初六日去世。寿八十有五,著有《蒿庵类稿》等书。 这时已经一点钟了,甥精神还非常好,就想再扶请他人。 我就又恭书一纸请先外舅,复斋顾公。 不久即指:复斋。 夫人即问:父亲去世将近三十年了,不知道现在居何处? 答:随处可居。 又问:上次听到杨平江说,上院想聘请父亲为总文记,真的吗? 答:否,静处不治事,或与二三知友闲游清谈。 我问:公说二三知心朋友是那些人?可以告诉我们吗? 答:陈杏生、张丙章、陈仲英、尚有斐如。前亦同游今已投生。 问:曾经见过舒X先生吗? 答:张X山丈,只见一二而。生已多年。 甥问:上次平江先生说,陈仲英有可能入尊神之居。公与陈公等常常相聚的地方,难道就是尊神居吗? 答:我等所聚之地,或官中即以为尊神居。 其女问:此居在何处? 说:自有处所,汝又何能知? 又问:那么父亲去世后,作过官吗? 答:我从未作官。 甥问:听到公去世后,叫我们不许给你作佛事。那么佛不应当相信吗? 答:亦有多处,即是四书上之说,如佛家重悔悟即是儒家改过。所谓过而不改,是为过矣。不必定欲辟佛,不必坚信宋儒。若作事觉有内疚于心,必需力戒。若知而故犯,虽小事而受阴责却大。世人亡后受罪此多数,即是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之意。 又问:国外传来的宗教与佛教如何? 答:我中国人信异国教可不必,佛普天同之,非异教。 顾公是儒者,以前本不是信佛之人。现在他的见解,却仍以佛家悔悟即是儒家改过,及“世人亡后受罪”等语,却全是佛家所说的,儒者是不会说的。又称“佛普天同之,非异教”也。可见他也是非常推崇佛家的。然而佛之广大又岂在不必辟而已哉!儒家改过即是佛家忏悔,佛经不是说的悔悟。总之佛不可辟,而宋儒之执见。公已知之矣。 |
今将旧作顾公行状一篇附后: 清封朝议大夫翰林院庶吉士私谦贞献先生顾公行状 惟我外舅顾公之卒,今五年矣。其季女婿高燮既为搜辑遗集若干卷付梓,复念公之行事,未尝表著于世。而生时谦挹,不肯自道。燮 生也晚,又不克获知其祥。爰廑衰取一二见闻所及,並摭其为学大旨,不揣譾陋,略为论次,以备史家之考证,冀以垂诸不朽焉! 公讳莲,字子爱,号香远,既而自号复齐。系出陈黄门侍郎野王后,世居松江华亭。当明中叶,有为吉州学正,讳汝绅者,自亭林迁浦南之张荡,公之九世祖也。至高祖,讳问遂,自张荡迁松江府城。曾祖凤池,祖上林,皆以公贵,赠如其官。父夔,字卿裳,清道光丙戌进士,翰林院庶吉士,山西灵石县知县。母吴氏,张氏,王氏,皆清赠宜人。公之未生也,灵石公以徒子元文为嗣,既娶而早卒。有妇曰胡贤而知书礼,及公生,旬有一日,而母王宜人殁。胡抚育之,至于成立,公十岁而孤,胡为延师教之读,早晚塾散,每自课之,偶缀,则涕泣谯嚷无少待。以故,公自少刻苦于学,性复颖敏,年十六应童子试,李筱湖学使联琇见公文,大奇之,勉望甚至,遂以第一人入泮。旋食饷于庠,登同治丁卯乡举。光绪庚辰成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四川梁山县知县,梁山辖地广远,四境多盗,号称难治。公至,即以端士 民害为己任,义不苟取,法不轻徇,日坐堂皇,邑以又安。然期年之间,须发尽白矣。时易公佩绅以名儒硕德开藩蜀中,雅重公,不以属吏相待,将予举擢为郡守。公微闻之,乃曰:我治一邑,期夕兢兢,心力已瘁,民犹未能遍受其福,况重以郡之繁剧乎?且禄仕本非我志,彼宦途夷险不可知,人岂尽易公类哉!思谢病去,以年岁格于例,恐不得请,遂纳赀为员外郎,遽解组归田里。归后两年,梁山人思之,为立清德之碑,以誌遗爱。公既里居,壹意于陶铸后进为事,徒游者甚众,主讲松江云间求忠,金山柘湖大观,青浦颜安各书院。士论翕然宗之,先后篡修华亭县志及松江府续志。公于是以文章重望一时,郡之贤士大夫铭誌之作,皆出其手。邦彦图者,为乾隆年间徐瑶圃先生所绘,有明乡先哲之遗像也,向藏郡学明伦堂之右阁,遭乱散佚。公与陈先生士翘闵先生,萃祥等,搜讨数载,复得旧本。为重摹刻石于阁中,由是而有明一代。云间俊伟杰出之才之蔚,为国光者。咸得景其人而仰其貌,岂非足以风示来学,而为乡邦文献之钜观者哉!吾郡自昔称文章渊薮,泖峰钟毓,代有传人。然风雅虽盛,而卓然以古文名者,绝少胜清之初,青浦王述菴侍郎居高位,而崇文学,节概皎然,其后娄县春木先生得桐城惜抱氏之传,以布衣起自闾巷,南汇张啸山先生多闻博学,罔籍而兴,著述盈笥,无愧作者。至公而用力益深,韬晦益甚,而其文益不可掩,殆所谓道足而文工者耶。公尝当年自述,谓气质偏弱,情志易流,童时好为涉猎,继从上海陈辛农先生游,好阅儒先语录及史书,于古人文酷嗜三魏集,因而喜论古今成败。授室以后,妇翁陆蓉初先生,负诗名,耳目所染,遂亦好之,庚申辛酉之交,转徒穷愁,耽玩益甚,而史传古文之好,为之一变。壬戌蹴居海上,闻故乡人有捷南宫者,心羡之。癸甲之际,迺更以贴括为事,而诗歌骈文之好,又为一变。凡此皆为公少时致其友自讼之言。可知平居省察无时或怠。故其后自从政以迄家居,二十余年,常穷深极索,怡然焕然,既自得于中,犹望道如未之见,而卒之公之所就,义理充积,由明而诚,德厚流光,言益可贵。又岂所谓君子之道之闇然日章者耶。要之公之平生,固当以有功乡邦文献称,而又不可仅以有功乡邦文献称 。不可不以文称,而又不可徒以文称也。戊戌以来,清廷锐意图治,诏开经济特科,大吏以公荐,公见官邪之日甚,时事之必不可为,坚卧力辞,笑谢而不出。尝书东坡句:北牖以安陶令榻,西风幸避庚公尘。盖公之志,已定于学优出仕之时,以故比及三年,循声隆起,即急流勇退,而无所疑虑者也。公虽伏处宴如,然于地方徭役,城乡水利诸事,无不留心考核,了如指掌。偶赝董任,则人皆贴然颂德,万口一致,而其保全善类,嫉恶如仇,又皆有神而无迹。苟遇秕政之关于民生疾苦者,则必起为主白,不激不随,悉合事理。其建议之稿,动至盈寸,群以为非公固莫与属也。郡邑长吏有以事咨访,公必视其来意之诚否而应之各当,人或以疑难决于公者,公必为之料量周至,洞见底蕴,事后常丝毫不逾其范。人是以愈服公之神。公长不满六尺,而状貌严峻,就之温然,久而愈可爱慕,敝衣啖粝,自奉甚俭,终年早起危坐,平邸钞读之,往往叹息不置,早有以知清祚之将亡也已。公以宣统二年,庚戌九月二十四日感疾卒,距生于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六月三日,春秋七十。公素无疾,岁戊申,公预书遗命,自知三年之内,不能久存,以速葬不许作佛事,不当求人撰铭誌为言。呜呼!公之用心深矣,公卒后,郡人士为上私谥曰贞献先生。配外姑陆宜人,宝山恩贡生讳文键公女。子一保圻。优贡生,女,六,长适金山黄慰曾,次适归安郑锡兴,次字青浦徐正康,未嫁而殁,次适同邑张祖荫,季适金山高燮 。孙一聪,孙女五,以翌年辛亥二月甲申葬于娄县四十三保一区下四图昃圩父茔北新阡。公所著书有《四裔志》,《华亭乡土志》。蠹藏于家,遗文零落,燮 为编次,成《素心簃集》六卷,已刻。外集四卷,皆为公牍文字,未刻。籍以公具博通宏达之才,为精实沈默之学,遭时多故,遁世无闷,及其卒也,更以不求铭誌诏其后嗣,以期埋名于终古。今其嗣亦既遵而行焉,则纪载盛德,以託之于当代立言君子,岂非我辈之责哉!至公之治梁山也,闻其事甚多可述,惟颠末未悉,不能传信,不敢遂以影响之言,以蒙后世。故皆不著,中华民国四年乙卯十一月,高燮 谨状 |
我曾经作了六首吊冯梦华先生的诗,自去年家遭书劫,放在家中的诗词草稿就失去了,这些诗也回忆不起了,今天偶尔在残破的字纸中发现了这几首诗,不觉高兴极了,特记载于此。乙卯元宵前一日附记 吊冯蒿叟丈 丁卯七月旧稿 一笑完清白,还山万事休。 曾逢桑海变,时听鼓声愁。 劫运谁能挽,横流那可收。 哀鸿纷满野,叫断乱云秋。 其二: 斯民憔悴甚,一老不憋遗。 謩地传哀耗,弥天失大师。 世方开杀运,人已昧生机。 元气终须尽,偕亡可有时。 其三: 三载书频寄,先施到后生。 虚怀从古少,盛德为时称。 耄耋犹劬学,萧廖语避名。 惟余奖掖意,几辈赖裁成。 其四: 忆昔申江畔,天寒霜雪中。 抠衣拜仁里,奉手坐春风。 霭霭痌瘝念,勤勤文献功。 殷忧谁识得,吾道自终穷。 其五: 扶病重相见,伤时感喟同。 神光仍内敛,须鬓亦加充。 名媲春融叟,年侪惜抱翁。 谁知成永别,才隔二旬中。 其六: 海内相钦叹,群瞻鲁殿光。 遗臣晋彭泽,硕学宋欧阳。 大孝终身慕,孤忠赤胆张。 古人今不作,怀慨一苍凉。 |
初二日即五月卅日 晴 晚上我书一纸请亡友醴陵傅钝安。我所有的朋友中要数他的文学最美,回忆以前我们在北京一起游玩的乐趣,现在没有办法得到了。因此想请他来与我们谈话。 自焚纸后约半小时,乩动指:安生郑州。 我知道这是告诉我钝安已经投生到郑州去了。 因此我问他是谁? 答:宁太一。 我非常奇怪! 问他:你隔我那么远怎么也来了? 答:适往傅老伯处,见召。以从未见此乩戏,来看看。 宁太一,傅钝安这二人都是南社中的杰出之士,他们二人关系又最好。 宁君遇难后,傅君为他印刷出版了几种遗书。傅君之父亲润荄先生,先傅君一二年去世。现在傅君已投 生去了,而他父亲却还没有去投生。宁君时常去看望润荄先生,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只是我虽然与傅君交往密切,我与宁君之间则书信都没有写过一封,我们更没有见过面。所以我们虽然同社,但只是神交而已。 我因此说:君烈土也!你对现在的这个乱世不知有何感想? 答:早知有今日之乱,民国肇元,中山谦退,已铸大错。 到此即停。 宁君知道我们召傅君,乃不远数千里而来,却称之为乩戏。宁君原来是由于好奇,想一试此物,以为戏玩而已。 接着甥又扶请其母,他们所说的,我只记了涉及到叶先生的话。其中有与女儿昨夜谈的话相印证的,很有意思! 甥母说:近法寺来一听诵经之人,小妹说是小姨夫令其亦修佛法,我不知即是叶守仁先生。 叶先生生前本来就与公续先生很要好,所以她夫人认识叶先生就不足为奇了。 问:看见此人有白须吗? 答:须有,不大白。此人我看未有悟心,听经心不静,多问,急要明白经义。经典深,我念已多时亦不能尽懂,有时问小妹,亦说不。小妹教我虔诚定性诵念,不懂处似有佛指授,忽然明白。我照样做不甚有验。小妹谓我常管世间家务,一有分心,神即不注。妹又自说初念时比我更不懂,因无事缠扰故此法行之。字亦可识,文亦可明。 甥看见她点字很快。 就问:是何人代点? 则称:进。 进是甥去世了的弟弟。 以下皆其弟与其直接说的话,虽然有很多孩子气,也很有味道,我也节记一二。 其弟说:弟现亦信佛,念《心经》,《金刚经》,请韵芬讲,兴曾极佳。 甥问:看见叶先生了吗? 答:见,叶先生要请芬做老师,弟觉可笑。老生小师从未见过。 |
初四日即六月一日 晴 我又想 找叶先生谈话,于是扶乩请他,乩动即写出:叶。 我说:先生有志念佛,不知有点心得了吗? 答:弟看念佛三夜,格不能入,心虽虔信,而苦于不懂其义,令爱韶年灵慧,秀静敏捷,即生前亦从未见此等才女,岂但冥间。弟实敬而爱之。 我请叶先生暂时停一下,我就将一本《幽明唱和集》 放在桌子上请他看,三四分钟后又扶。 乩动即说:诗约略看完,未细读,清淡至情,是作者本意。令爱真是仙才,不知生时已能作如此好句否? 我说:不能。 生前是学作,但很幼稚,至于佛学,女儿生前更是一无所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答:此等诗,若弟欲仿 作,万不能及,因佛说儒旨,融通贯彻,非真学问,决不能做到,目前所称大诗家,命作和什,恐亦未必能如此自然,竟可为冥中第一人。 我说:先生太夸奖我女儿了。我把《幽明唱和集》焚烧给先生,好吗? 答:好,要。弟将谓生前本已成家,不知却是亡后觉悟而得。故他人无此觉性,决做不到。 又说:令爱已来,公有话欲谈否? 我答:女儿与我们可以常常谈话,先生如果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先生说:弟亦能常来闲语,谢谢! 遂止。 再按呼父母,知为我女矣。 问:你见叶先生已去否? 答:去。 问:叶先生近日是否在寺念佛? 答:有时来看夜课,有时看早课。 问:是否住寺内? 答:不住寺。 问: 住何处? 答:在其子处。 问:其子在何处? 答:不知。 问:叶先生走的时侯,手里拿的什么? 答:持书,急去。 我刚才焚烧给他的一本《幽明唱和集》,叶君真的拿走了。 我又问:叶先生有志念佛,你看他学得成吗? 答:经文意义深奥,初学如何能明?守伯一听经句即可念出,而急想明了经义,儿请守伯先念阿弥陀佛,伯即要儿讲此四字之义。儿告以我佛寻声普度,一心谨信,念念我佛在前,自有不可思议之效力。若照字面实解不来,伯信心极深,惟太欲速,想怕入轮迥,急欲求免。其实太过不及,同一致病。明夜起思请伯念《金刚经》。伯欲儿讲,尙可有精义能说得明白。一经入门,伯本通才,觉悟自易。 我观看女儿的这几句话,竟然是把叶君当成学生了一样。然而,言语之间又见菩心慈念,字字真切,乃度人无上法门也! 甥又问:念六字大明王咒与念阿弥陀佛,哪个好? 答:自然阿弥陀佛好多。 又问:阿弥陀佛是否要加上南无二字? 答:南无要此二字即恭敬尊称。本应合掌,妹等念时必合掌。 到此回答说:婶亦来此。 我女逐去。 于是婶专与甥说。 甥问:君标姑丈每日用观相法所焚烧之锭是否变大了? 答:我方见有小锭数十在焚,无观相化大之锭。 问:君标姑丈每日焚烧的白纸锭也有用吗? 答:白纸锭即是阳世铜洋,极微。 问:比真锭如何? 答:一可作百。 问:阴世所见,各物颜色如何? 答:不能如阳世明白。红黑蓝三者包诸色在内,黄无,白有。杂色都看不清。 其余所说的太多我没有全部记录,仍然只记关于叶先生的。 说:叶先生,我好笑之极,钉住小妹叫师父,妹局促难言,又要问阿弥陀佛解说。叫其随众念佛,则说心不懂经义念恐无效,未必能免轮回。此等见解太不慧,我不懂小妹,性情真好,任其多缠,并不烦恼。反钦其信心坚,用功猛,细细想法指授。 女儿有佛心,就在于此,婶母等恐不能及。 蕅益智旭解阿弥陀三字说,梵语的阿弥陀三字是无量寿的意思,也可以说是无量光的意思。进一步的说,就是功德智慧,神通道力,依正庄严,说法化度一一无量也。这个解释本来就有,而女儿说如果照字面实解不来。我认为,如果是初学的人,先是要摄心,使之纯一不二,这样说法,功力才大,但不知女儿是不是这个意思。 |
初七日即六月四日 晴 晚上又扶召女。 我问:叶先生如何?近日也念佛吗? 答:念《金刚经》,看不懂处,儿讲,守伯随同念,只一次。 问:上次你说叶先生住在他儿子处,后来知道叶先生的几个儿子都不在上海,难道是他每晚都要回到在吕巷的家中吗? 答:伯言到其儿子处,子住何处未言。 问:叶先生今晚也来寺中吗? 答:今夜课不来。 问:你看他的信心怎么样? 答:信心极坚,必能悟。惟恐前生辟佛太过佛缘浅。现若能一心敬信,似亦无碍。初学佛必诸妄难除,伯竟能一切抛弃,足见虔诚。 又说:叶伯来,儿去。 逐止。 一会又按,写出:弟到法不见令爱,知必在此,即来。 我问:最近诵何种经? 答:《心经》能诵,《金刚经》请韵师讲解后持诵。弟愚鲁,讲的极清楚能懂,若自看竟不懂。不知令爱何以能如此贯通。可知佛缘深,亦是福德,寺内清修之魂,令爱为第一。 问:听到我女儿讲,先生念佛结束后,就回令郎住处,令郎也有在上海的吗? 答:都不在申。 问:他们都在吕巷吗?先生每夜都回吕巷? 答:在吕干四乡。 吕巷遭乱,所以他的儿子们可能都住在吕巷和干巷之间的农村乡下。 问:从上海回去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答:二三分钟。 又回答说:令爱诗细读,无一不佳,古风却是真至。五七律清绝,非凡人所做到。即公所作,亦似有逊无胜。弟极愿虔心信道不杂闲妄之念。不知久能觉悟,亦可作得一二否。公是何因果,而能得此永远不离之才女。人世妖魅纷争,幽居最乐。且有令爱以及其他道友,谈经论佛,万念消除。能不入轮回,即不升西方亦于愿已足。 到此逐忽然而止。 上次我赠叶先生的《幽明唱和集》,焚化后女儿看见他拿走了。所以他才说令爱诗细读等。人世妖魅纷争等句,都是先生自己说的,我觉得最近几天他好像也找到了一些乐趣,与以前的心态也有了明显的区别。 女儿说他初学佛就能一切抛弃,真是不容易呀! |
初八日即六月五日 晴阴 晚上扶乩请松江的柏瑞麟,柏君为松江的典当行职员,去年十月初四日军到朱迳的时侯,柏君在典当行朱迳办事处,仓皇逃出时竟被日兵拉作夫役,释放后又被抓去做苦役。 凡是被抓去,有的十余天就放了,有的一个月或几个月才放回来。柏君已经过了八个月了,却还没有放回来,恐怕已经无望,但是又没有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如果死了,他的魂魄就应该回到了松江,故书一纸召请之。 一会,碟移动回答说:松无,四乡无,要请城隍下判官找寻。 我知道这是碟仙说的话。 因此我问:你是碟仙吗? 答:是。 又问:你说的请城隍,是不是你去请,或者是由柏君的家属去请? 答:自作呈文请查。 我因此知道柏君不是没有死就是死后魂魄没有回松江,这两种情况碟仙都没有办法。 这是碟仙第一次说话,所以我才记了下来。 我又问:上次曾经请过松江朱孽儿,此人是几天前去送杨了公投生的,你是否去请了,为什么请不到呢? 答:去,知不喜临乩。 问:后来又请过吴江陈佩忍,为什么也没有来呢? 答:不肯到,乃止。 我这才知道扶乩之事,不但人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就是鬼也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
初九日即六月六日晴 今天是芒种。书一纸请杨平江先生,因为杨君任本地城隍文记很久了,所以很多问题都可以问他。差不多过了一小时后乩才动,呼:时若先生,想久等了。 我想到女儿每晚都要来看我们,这个时候她的夜课已经结束了,应该已经来到。 因此问杨君:你看见还有另外的人吗? 答:有一少女在中间内看书,想必是令爱,似曾见过。 我说:对,这个就是我女儿韵芬。 说完,甥就说叶先生守仁投生后不愿为人,忿求速死,死后仍复本来面目,降乩谈话以及近来虔心念佛想修不入轮回等告诉了杨先生。 又问:冥间曾经有过这种事吗? 答:守仁此举,亦是破天荒从未有过。 我们问:以前我们曾经问过叶先生投生没有,而先生没有明告,现在观看先生的话,好像先生早就知道此事? 答:本知,不便言。今公等已知,不妨明告。守仁再前生,非人类。 问:非人类又是何物? 答:马,因忠于主,得人身。生前虽无过恶,然一念好名,而亦未免有知过不改犯,明知故犯罪。罚生盗子。 叶先生只是说再生之家俗而粗暴,不知竟然是强盗之子。守仁痛极一灵不昧,坚记前生,自戕求死,前后共受罪幽禁五年。 我说:只是一念好名便罚生盗子,阴律也太苛刻了,是不是应加以改良呢? 答:能仍得人身,亦不为赏罚不公,阴律配事,情罪相赏,请不要妄议。 我惊悚害怕的说:是我失言了,请先生不要见怪! 答:守仁现能发心修佛道,不入轮回,做得到,自是上策。 我这才知道以前劝叶先生勤修佛法,并希望他跳出轮回,是没有错的了。 又问:先生以前说投生人畜等事,都是先生职掌。凡人类投生,当然可以用言语发落,那么畜类怎么办呢? 答:亦作人言。 问:人对畜类可以说话,畜类对人怎么说话呢? 答:要使其投人者,即可人言。 问:那么不是人类的都懂人话吗? 答:畜鸟类都可懂人言,虫蚁类不能。 问:虫蚁类也投生吗? 答:虫类无人生,佛亦可管。 问:人类投生的,要先下冥札,畜类也用下札吗? 答:无札,下札惟人。 问:人类寿夭,都有定数。畜类之寿也有定数吗? 答:寿长短随种类,或有枉死亦能报冤报恩。 问:上海的杀牛公司,一天要杀牛千百头,猪羊等也是这样,它们是否冤枉呢? 答:人犯罪,罚生受杀,不是冤枉。 问:吃食生物有罪吗? 答:照阴律不妨,照佛法杀生罪过,信佛不食可。 甥又问:以前听金钱丈的朋友说,有个城隍是饿鬼所做,这种说法很骇人,我们不敢相信。不知是真的吗? 答:饿鬼为城隍,确亦有。因此人犯罪罚入饿鬼道。而力自忏悔或其家多请高僧忏悔。无论罪业只须一心悔过,念念常思今后事无大小一心公正。罪满放出,亦可做阴官。以看其悔过心真实否。若仍犯法则入无间不能忏侮。 闻:那么,他们也入轮回吗? 答:亦入轮回。 问:生人之魂也可乩召吗? 答:生魂仍为阳,不能。 问:树木之类也有魂吗? 答:不知。 问:狐狸的修行者可得人身或仙,这个我们上次已经知道了。敢问狐仙之外鸟兽也有能修人身或成仙的吗? 答:有,大约灵巧者易修,如鹦鹉狗猴十分之三可修人身。 我问:有个柏君,他是松江的典当行职员,去年十月间日军攻陷金山时,被拉作夫役,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恐已无生望。不知先生知道他的魂魄在什么地方吗? 答:乱事至今,所收阴魂何止七八十万,柏姓多人一时记不起。 问:可以请先生查一下吗? 答:可查,惟魂若不回或在他省,则不能。即近日点关他省阴魂,亦无日不有。 又问:方今战事,各处相继沦陷,其结局如何? 答:不可告。 又问:上海为万恶之区,然各处流离,死亡枕籍,而避居在上海的还很平安,那么,以后在上海的人能不能得到平安呢? 答:命数定,不在能来,不入数能避。当时造劫数册,何止天王佛主,连各教主亦斟酌严精。惜弟等职分小不能与会,象在座诸人自然无事。人心凶恶,诈力为能。受劫亦不为过。 问:上海也确实应该受劫吗? 答:不知,自尽其心。 到此始去。时间已经要到一点钟,今晚可说是畅所欲言了! 去年八月十一日,在家中女儿乩语说遇见土地灶神,还有一个象是公差的,来写家宅册,女儿想看不许,只看见每本面上有松江金山四乡祸口册。女儿问我处有难否?不肯告。当时上海的战事,我军才退出市中心区。松江城区虽然危险,但四乡及金山各处安定如常。岂知不到二个月,就悉数沦陷,其祸极于滔天,而祸口之册阴间已造了将近二个月。 祸患之遭,原来都有前定呀!我又知道了这次浩劫,在发生前诸神就曾经召开过大会议,预先造册。其总册叫却数册,各县乡叫祸口册。一家的叫家宅册。而每处受祸的轻重又各用记号来标明。 有长方圈,圆圈,三角圈三种样式,也是女儿在公差手上所拿的册上看见的。只是不知道那种轻那种重而已。 然而大祸的来源总之是归于人心凶恶,诈力为能的原因。今天问平江先生上海有无受劫,答称不知,而又以自尽其心为言,其意就很微妙了。 |
初十日即六月七日晴阴 今天从老家带出来了十二箱书,计经部总义类六箱,经部诗类六箱,纵横颠倒,整理殊苦。 我的藏书共有三百余箱,由于形势所迫而不能够陆续运出来,真是遗憾呀! 十一日即六月八日晴 钱小山来访,小山为名山先生的儿子。我们是初次见面,他父亲叫他来将题《幽明唱和集》的金缕曲词一阕并跋拿给我,我看后很感动,故照录如下: 世事无堪语,算只有谈空说鬼,尚饶兴趣。一卷《幽明唱和录》,原出左家娇女,慰世上衰翁辛苦。闻说冥途逢古佛,把灵机指点菩提路,以余事作诗句,乾坤缺陷终难补,我亦有娇儿无禄,红颜黄土,佳壻翩翩风雅士,也复生埋玉树,原本是先生旧雨,倘遇乘鸾天女降,问谢家夫妇今何许,是上界推恩处。 吹万先生教正 弟钱振鍠初稿 吹万句云:独学已无人可语,孤吟尚有鬼为谋,千载奇语也!乩仙事,鄙人见而知之者多矣,昔家姊与潘氏姨表妹,多得仙女诗,如明珠仙露,食烟火者万万不及。姑表谢氏两妹,即女夫玉岑之姑,先后殤。见乩诗亦雅隽,孝思诚挚,与韵芬为近。吹万此书,自谓不信者笑,不知天下之理无穷。老子不云乎:不笑不足以为道。振鍠跋 。 右钱名山先生词及跋语,中间有倘遇乘鸾天女降,问谢家夫妇今何许。其情甚真,敢不遵教。惟吾女与先生之女生前本未相识,恐无从问讯,而余与先生令坦谢玉岑,夙为至契。乩请之,理当至。稍缓拟迳请 玉岑伉俪,来此谈话后,必有以报先生耳。 |
十二日即六月九日 雨 是夜扶乩,欲请亡友费龙丁,乩动指:严缘岑。 我大为奇怪,缘岑是我大媳妇的徒弟,今年正月去世的。他的家在松隐,房屋已经被焚毁了。缘岑本来没有到过我家,我也没有想过他会来。 我问:君何以不请自来? 答:偶出游,逢友言,尊处有乩可话,故寻到。 异哉!我们这儿有乩可以说话,阴间便能传告亲戚朋友了呀!可知鬼想跟阳间的人说话也很难,所以他才转辗寻到此处。 问:是否今夜特从松隐来的,还是住在上海的? 答:住西爱路。 以前也听过他父亲在上海避难,但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又问:你到这儿来想说什么呢? 答:母看待新妇,望诸事原谅,小儿勿过宝爱,家遭大难钱存不多,住上海费用太大,能回去,即我亦住得安。 问:你说是朋友告诉你的,你朋友是谁? 我以为龙丁与严府也相熟,或我请龙丁未到,就有可能是龙丁告诉他的。 答:何公方。 何公方和严家与我家都是亲戚,他在去年日军攻陷松隐时被枪打死。因此问他:他死在松隐的又怎么能知此间有乩? 答:听吴来鸿言,向公度说公方正在其处。 公度为公方之哥哥,在上海行医很久了,来鸿则是公度的妻弟。公方虽死而其魂来其兄处,也不奇怪。所奇者来鸿与公度说,而公方又刚好在他那儿,于是就被他听到了,而他又转以告诉禄岑。 到此特呼我说:伯伯,请你向家母有便一言,我许多抛不下,教母妻不要再哭,我日在旁不离,见哭心愈不放。此是命数到,无可求兔。望保重身体抚大两儿。我在阴间亦安。 逐去。 我观看他说的话,也非常可怜,所以就记录了下来。我就叫大媳妇转告其叔母。我如果不转告则对不住缘岑了。 |
十三日即六月十日晴阴 今天晚上我准备请谢玉岑钱素蕖夫妇,请他们一起来谈话,当照写 一纸焚化,又附写云,因承名山先生赐词之意,望贤夫妇一起来。 焚化后约半小时乃按乩。因他们家远在常州,恐怕要多一点时间才能来。 乩动,果然指:谢玉岑钱素蕖。 知道这是谢君夫妇一起来了。 我先将《幽明唱和集》和名山先生所题的词放在桌上,请他们观看。 并说:此书是我亡女凭乩所作诗,请你们指教。题词是你们岳父钱名山先生所写。 答:吹令爱虽亡,胜似生存,幽明诗只读一首。 我知道这是玉岑说的话。 问:尊夫人也在此吗? 答:内人在看。 他在跟我谈话,所以他夫人在观看 。 又答:觉吐属清高,对仗工而灵动,真绝妙佳作。 我知道《幽明唱和集》他夫人正在观看,于是我就将女儿的放赈行长古一首,放在扶乩的桌上,并请他们指教。 隔了一会又扶。 说:钦佩之极,如此苕龄,能发宏愿,济度此数十万亡魂,功德无量!七古竟是梅村,少绮丽词,多真实句。亦见公启迪有方,想生时必多名作,不知已有成书未。 我说:多谢夸赞!我女儿生前佛学,诗学都不会,这些都是她去世后所学。 答:此奇极!孝思纯洁,定邀佛授。 以上所言,指字都很迟缓,接着就非常快速灵便了。 说:吹万先生,令爱大作,约略看毕,无一不佳。 我知道这是他夫人钱素蕖 女士说的话了。 又说:素生时亦为家父最爱,亦曾学作韵语,后与玉岑共相唱和,安及令爱之孝念清怀?素年未至四十即早终,遗亲伤感。一无成就,以视令爱有天壤之分,。老父至今犹不能忘,请先生乩召,此恩来生若得为人,亦何处去寻访相报?学佛求佑亲安康,此法妙极,素想仿行,不知能做到否! 我大为叹服!她说的话真挚而得体,指字比玉岑更敏捷。她也想学佛以保佑亲人安康,与我女儿实为同志,我不觉高兴异常。喜我女儿之能以诗感人也! 我说:女士慧敏,不啻天人。贤夫妇所奖誉我女儿的话不敢当!只是你们所说的话就好像是活人说的一样,恐怕很多人不相信。如果你们能够将外人无法知道的一二件事告诉我们,我们再转告你父亲他们,则他人无不信矣! 随答:所教是,二妹前闻在庐山 ,现在何处? 这二句话大概就是女土问她父亲和家人的话了,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啦。 又回答说:玉岑喜静,劝其学佛必能专心。 乩行似略顿忽又说:弟性本喜佛,人事纷扰,想学未能。今后自当专心念佛,自问钝根不若令爱之慧。 这是玉岑说的话。 又说:近日常遇黄姻伯及梦叔岳同游,姻伯文才清古。若亦肯信佛,所作当可望及令爱相伯仲。 他所说的黄姻伯梦叔岳等,我都不认识。可能是玉岑故意说的话,想要我转告名山先生吧! 我说:我想将《幽明唱和集》焚烧给你们,并请你们题句。 答:书要,诗不敢佛头着粪,待稍知内典补作。 我逐取幽明集焚之。乩即不动,知已去矣。 玉岑夫人生前我就没有看见过,也没有通过书信,她的情况我也不熟悉。至于玉岑,我就很熟悉了,我们之间的诗词书信有很多,他酷好文艺,所以说的话也很恰当。与他生前的性格一样,只是他生前来信必以师父见称,而自称弟子,现在却改了称呼,这个地方稍微有点疑惑罢了。 |
稍后复按,乩动,女儿就到了。 问:你刚才看见了其他人吗? 答:见,来时见有似夫妇者二人,一同即去。 问:看见他们手里拿东西了吗? 说:见父焚字书,一女者取之即行。 问:他们看见你了吗? 答:儿来,见有人,即退到房中间,或未见。 我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就是谢玉岑夫妇,谢君文才茂美,书法亦佳,其夫人为钱名山先生之女,才学不下于谢君。皆已不幸早世,名山先生非常思念他们,从名山先生的词中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思念他们了,所以今夜我特请他们来谈话。 答:前家中双仙小志,想即是其家之女? 我说:是,还有一个是玉岑的姑姑。 双仙小志是以前玉岑寄给我的,我放在书筐底很久了,去年夏天我忽然想起了这本书,因此拿出来看,刚好被女儿看见了,女儿读后觉得很奇异。 又说:儿不懂此二人何以毫无顾忌,样样能说,想是仙女不怕阴罚。 双仙志乩语,多言天上事。女儿认为这种事说多了会泄漏天机,恐受阴罚。而此二人却没有顾忌,所以才说不懂他们的意图。 我又说:钱女士见你学佛佑亲,极为感动,她也想仿效,并劝其夫也学佛,可见你很会度人呀。 女儿说:能信心学佛自是利根,不知此二位住居何处? 我答:二位都是常州人,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法藏寺? 答:可请其皈依观定师,在常州近便。 观定师姓汪,即狄楚青夫人,常州天宁寺名僧冶开之皈依弟子也。今年三月初,曾经与其师 同来上海法藏寺,女儿说冶开法师道力高深,力请他留寺三日讲法,女儿因此结识了观定夫人。 经过我考查,观定夫人也很有道行,见于狄先生所作行略。现在她也回到了天宁寺。所以女儿知道钱女士是常州人后,便想请其皈依观定师。 以前女儿说生人皈依才会心有所专,魂一无俗事萦心不必皈依何师,只虔诚修道用功念佛就可以了。现在又说请他们皈依观定师,不知是何原因,以后有机会我还想问一下女儿这个问题。 其母问:你所看见的谢氏夫相,相貌如何?女士寻字很快,这个人必定聪明非凡。 答:儿方见之,女土面貌秀慧,其夫亦静穆,学佛必可有成。 甥问:婶母去世后,得到妹妹的劝告,学佛很虔诚。二叔生前也非常喜欢佛学,去世后为什么反而不学佛了呢? 答:人各有志,不学佛而心地光明公正,为世间济人扶俗,亦是功德。若天下皆学佛,世间困苦无人担当,将不成世界。二者相辅而行,其功一律。 我问:你昨夜来没有? 答:儿昨夜来,见一年少男子在此,且泣且寻字,儿即到父房。 我说:你所看见的必定是严缘岑,他也真是可怜呀! 甥问:昨夜婶母来没有? 答:婶亦来,见有人即去。 我问:近日叶先生如何? 答:叶伯近稍领悟不再多问,现早夜随同做功课一次。叶伯天性真而性急,诸事欲速,若一经明悟,其进步非儿等所及,必能虔修。 甥又问:人与鬼学佛那个容易些? 答:凡学佛,鬼比人易,无痴嗔七情,然第一要虔诚。 说:我们只听说过人学佛。鬼也能学佛,我们现在才知道。 答:信心深,鬼无不可,信心不深,人亦无能学。惟人可口是心非,鬼则用不着。 问:鬼的心都能看见吗?鬼都没有欺妄吗? 答:鬼想妄,其意何为?心内之思,人各自有,鬼亦然。凡肯向善修道,都已有了悟之思。若凶恶亡魂,受罪满,放出再犯,再受罪。或判投鸟兽,都是自作孽。 又问:现在的兴慈法师,他生前的修行就如此高了,他日死后就能成佛了吗? 答:初学微末,安敢议论先觉。 到此无所问。 女又回答说:父近不作诗,此间风景大有诗意, 逐去。 女儿又想我作诗了。 |
十五日即六月十二日 雨 今晚家中又装出经部诗类十八箱,连前六箱共廿四箱,此类之书已全。经部书我共有八十四箱,除诗类廿四箱已取出,此外又取出经部总义类六箱。计经部未取者尙有五十四箱。其余各部之书须续谋装出也。 十六日即六月十三日 雨 整理家中装出之书,因冒雨搬运,被水打湿了的有几十册,还没有处理。其余的整理了一下,也很费时。至于这次带出来的书画,都是劫余下劣之品。稍微好一点的都无一幸存了。 晚上甥与内人扶乩,想请其母。其母来说了很久的闲话,我都没有记。 问:何人点字? 答:自点。 问:与何人同来? 答:一人自来。 少顷又称:小妹、进官、大舅母、叶先生皆来。 忽然乩又呼:哥。 这是进官与其兄说的话,说了几句后,忽又呼:大少爷。 这是他舅母与甥说的话。 说:我来谢谢你,又送经又送锭。你母子待我恩惠。我无报答。我昨夜即请进官同来,代我谈话。进官不肯。今夜要来,又说多时仍不肯。小妹妹叶先生都请其不可太客气,长者叫从为礼。故拖其同来。瑞官承你照应留住,放心。真弟有事可做,望其小心安分。做人第一要牢实节俭,最坏想发财,做生意。真弟我从小领起,要叮嘱来不及,望代告。 他们说的话还有很多,我就没有记录了。我正在不解甥的舅母怎么会来呢?我又不认识她,她生前也没有来过我家。现在才知道她是想来谢甥,并想请甥转告她的话,所以就把进官拉起走,她好顺便一起来。 甥问:舅母一生做人甚好,怎么也受了二个月阴罪呢? 回答说:二月不多,死后都有。 这时,进又呼甥说:哥,大舅母要弟寻字代话谢你。我觉何必如此周到,舅母一定要话,字又一字不能点,口说你又听不见。竟是我在谢你,好笑之至! 我看见进弟说的这几句话,觉得此子真是天真可爱极了。 甥又问:你最近还在念经吗? 答:《金刚经》亦能全念,母要弟随做早夜课,我有时做一次有时全。 甥又问:二叔也念佛吗? 答:二叔佛不念,信却信,好笑。叶先生来做早课或做夜课,弟亦必随做,因看叶先生一副至诚面目极有趣。 问:叶先生在这儿吗? 答:现在此。 我更加觉得此子聪明好玩,全是孩子口气。他所说的还有很多,我也不全录他的妙语了。 于是乩又呼:吹公。 这是叶先生说话了。 甥即问:前日杨不江先生说,先生前生是马,因为忠于主人,所以才投生为人。先生自己知道吗? 答:前生是马现方知,听芬言,能得人生亦甚难,畜类得人生更难之又难。 甥又说:口囗口口竞然会投生为狗,先生前生则是马投生为人,真不容易呀! 答:人投畜类亦甚多。 我问:先生近日念佛兴趣如何? 答:念佛真是妙法,弟虽不能觉悟,然听梵音心地自然和平清静,每随念佛时觉有不可言语形容之乐处。韵芬说日久只要一念至诚即有不懂处自能若佛指授,忽然明白。惟切勿杂一毫他 念,弟目前力戒分心,虔修净土。然总不免在家多听多见。想亦住法寺不知从未做过经忏,可以住否?韵芬说恐住三楼不能,二楼位置间,不知有无亲友位可附。 我与甥都在想叶先生在寺中可附之位的确没有。 甥又怀疑的说:进弟在寺中也没有位置呀,今天怎么听到他也住在寺中? 答:令弟则有令堂有位可附。 甥这才恍然大悟,只要有位置可以依附,便可以在寺中住下。 叶先生又说:家中诸儿皆不信佛,故勿告。我生前受业弟子亦有多人在申,若陈瑞芝,若朱履仁,只须七众念佛一天,亦不必焰口,无须多焚银锭。能得留名居住而已。 于是我准备将这种情况告诉陈朱二人,甥也愿意为叶先生做功德。 我说:此出于乩言,他们恐怕会不相信,如果由我们去告诉他们,恐怕他们就更不相信了。我因此对甥说,不如由你我二人出面,秘密在法藏寺念佛一天,这样就无须告诉陈朱二人,如果日后陈朱二人知道了他们又相信的话,则由他们另行发愿超度也可以,甥也认为可以这样做。 叶先生又说:凡念过经,寺值阴者留名。 我们都不知道“寺值阴者留名”这句是什么意思? 问之则回答说:此言亦韵芬告,话不明白。 这时乩动忽然呼父母,我知道这是女儿来代为解释了。 回答说:叶伯因在家不能清净,想住寺。寺内有规则。若无论何人都可住,多得佛地太杂。故凡念过佛或做水陆佛七,则寺内有值院阴差一一留名记出。即可居住。叶伯以诸世兄皆不甚信佛,且家贫无力。本思请从前弟子公念,今听到哥与父说,极合伯意。 因此问:应念什么经才好?念阿弥陀佛还是念其他经? 答:只念阿弥陀佛一天,并非是超度。不过却有一位置而已。 问:只念佛一天,比不上做水陆佛七,寺内怎么就有位置了呢? 答:阴可有名,佛家平等,大小功德一律。只施主诚心即好。 女儿话刚说完,叶先生就回答说:承蒙尽力,使弟得有住处,感极,谢谢! 说完这几个字就走了。 我们从扶乩以来,到今天有一年半了,所召请的每次不过一人。就是连召几人,说话都有先后。没有召请而来的,有认识有不认识的,说话也是只有一个人。从来没有过五人一起来,还是交换着说话的情况。 我又怎么会说这不是奇遇呀!而且在友人中遇到杨平江先生,得以听到闻所未闻的话,遇叶守仁先生得以听到闻所未闻的事,这些都是我近来最快乐的事。不相信的人说,人鬼不可通,我反而觉得他们说的才是真的梦话了。 |
十七日即六月十四日雨大水 楼下水深尺许,屋外草地上一片汪洋。推窗望之,犹如大河横在面前。楼的周围全部成了水的时界,我们住的地方真的成了孤岛,也是绝好的一道风景。 大水寓庐偶成 俄看窗外水光浮,淫雨荒唐不肯收。 四面烟波容小隐,一楼漂泊似孤舟。 颓云气压天连地,积潦寒凝夏变秋。 笼袖沉吟太无赖,何妨五月暂披裘。 十八日即六月十五日阴 今天是姚姨母何太夫人百岁冥寿,要在法藏寺做功德。上午和内人坐汽车前往,寺门前大水还没有退去,跃而登车抵寺。望哥等皆在,公度也在,公度就问我扶乩的事。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乾给他看《幽明倡和集》,他才知道的。我又问他,以前吴来鸿也告诉过你的吧?他说:对。 我说:你知道我又是怎么知道的吗? 他说: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吴来鸿跟你说过的,是因为你那去世了的弟弟公方就住在你那儿。他就知道我们在扶乩的事,他又转告严缘岑,严缘岑因为来凭乩,他又告诉我,所以我才知道的。 公度不觉称异。 十九日即六月十六日雨 我到长丰里问大儿媳妇,缘岑的家属避难住在何处? 大媳说:住在西爱咸斯路。 又问了一下其他的情况。与上月十二日夜严缘岑凭乩所说的话无一不合。 他们说的话真是确凿无疑呀! |
二十日即六月十七日 阴雨 晚上无事,与内人扶乩召女闲聊。时仅九点,按乩而随动。 问:你到几时了? 答:父母入此间,儿亦到。 其母问:你是从门内进来的还是从窗户进来的? 答:儿不喜窗,仍由门进。又言前日早课毕来此,适父母等去法,即随行。 十八日因姚姨母冥寿与内人同到法藏寺,原来女儿也一起去了的。 问:你去的时候看见了那些人? 答:姚家姨母及凤嫂,尙有一老太太似与祖姨娣姒,姑母来叫我称呼河西婆婆。 问:你见姑丈了吗? 答:姑丈不见。儿问诸尊长何时到申。知凤嫂先来,祖姨等前日随长生出。【长生是姚氏之僮仆确系前日出来的】因知做功德想来申游玩。又多时不见凤表兄,少住即回。诸长者见新凤嫂,皆合意。见其应酬周到,待花姊妹和蔼,故凤嫂亦甚喜悦。此次姑母来,儿想祖母亦喜游不知何以不同来。儿夜课毕,亦随众焰口施食。 施济本来是女儿喜欢做的事,故姚氏焰口她也随众同施。 又说:儿见父日记,知有人竟投畜生道。可怜近又有熟人亦入畜类。 问:熟人是何人?能说吗? 答:若请平江先生,可问而知。 我问:上次我答应给叶先生念一天佛,我们决定明日念,你知道吗? 答:知。 问:还没有给你说过,你怎么能知道呢? 答:前日母向父言,儿适课完在侧。此事极好,佛家能度人觉悟,即少一人入苦海。叶伯感极。愿朝夕诵念弥陀,佑诸人康吉。伯现力戒嗔痴,虔心净土。自言生时各事好名。都是贪念,儿觉伯能作此想,自已了悟。惟必欲精通经典,其实亦可不必。但一心修持不讲经说法,即典不明亦无损于道。现与伯说,尙不深以为然。久后当然懂。学佛未及一月,宜其色相未除。儿觉意气和平,神恬心恕,即不学佛亦少烦恼。儿请父母力行此法,不念佛何妨。 女儿想请她母亲念佛,去年就说过多次,她母亲虽然也念过,但总是不能坚持念。现在女儿又改为跟她母亲说这些道理,这样就更容易使她母亲能够接受,我也应当深切体会她的用意。 到此乩已停, 其母问:你既然从门进入,能够穿墙而过吗? 答:想走能走,平常何必作此。 问:你有问必答,不知刚才你在何处? 答:在父椅背或在母侧。 其母又说:你凭乩所言,无一不真,而其他人大多不信。如果你说话的声音我们都能听得到,则其他的人就没有不信的了。 答:母太痴,他人不信亦是寻常,信有何乐不信有何苦。此即意气,若遇肝火甚时即多一烦恼。浮生若梦,何须太认真。 我说:声音不必要听到,就是听到了,他们也会说不吉利。 答:此等处,父亦不淡,要知世尽空花,心存仁善,自有至乐。 又回答说:今夜闲话多。 逐停,我们就准备收碟睡觉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夜深。我忽然想到一件很久就想问的事,女儿还没有走。因此又想再问她。 复按碟图上,问:去年某一日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前生的事你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泄漏给外人,故我日记中未录这些话。但我最近听到说,前生的事是可以说出来的。你去年却说不能说,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说了有什么妨碍吗? 以前的乩语是放在老家的,不记得是那天了。 答:言之本无碍,儿所以请不必记者,以一经记出自必人人见之,何苦多留闲影。如不告,父母之心不明。故告而请不记,若不印出记亦何妨。 我说:我所记的乩语太多了,现在已经无力去印。记下来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观看。他日回老家时才补记上。 女又说:儿所谈佛理粗浅之至,沈老伯为签注,好极。楞严说,儿未告沈亦能知。 问:此签注之纸,你怎么看见的? 答:在父书桌抽屉内见之。 上个月,我曾经将所写的日记拿给沈逋翁观看,逋翁看见女儿谈佛理的话,极为叹异!曾经签注一二条给我们看。翁是深于佛学者,他注解的都有明证。所注女儿去年四月初七乩语:和祥生定,定生静,静生悟,悟生空,空可无烦恼。他说这几句话,是为未受戒者开示修行妙门,能破除贪嗔。则无暴戾,无暴戾则无躁动,而得之定静,由此生悟,宜无所不知。而拈一空字正是针对色阴,色阴灭而渐及受阴,想阴。故说,可无烦恼。这本来是《楞严经》的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而 融通之。所谓方便说法,使人易知易行。翁所签注之纸我放在书桌抽屉内,已经有很多天了,我没有拿给女儿看。岂知女儿每夜来此,有时在书桌看书,想不到抽屉中的书,女儿也能取出来观看?女儿的这几句话,的确是《楞严经》上得来的体会,女儿没有明说,但逋翁也能看得出来,这也可以知道逋翁也是很熟悉佛经的。 女又回答说:儿近多诵梵纲无量寿经二种。虽不能全懂,然比华严略易懂。不懂时定性静神,即觉有佛点授。此法现更有效。但婶行之,无甚效。 按吾女所诵之经,皆由佛赐,去年乩语曾言之。其字有不识,义有未明。但诚心思之,便觉有佛指授,前吾女亦曾言之。今又谓此法现更有效,而他人行之,则无甚效。可知吾女之虔修坚信,诚至心通,其去佛怠不远矣! 我又问:前天我在法藏寺,看见如山法师在讲经,已经要到半个月了。你却没有说起过,不知道他讲得怎么样? 答:如山师讲经时多,所讲儿自能悟。间亦有听得不同处,或是儿所悟,自以为佛授。师讲自照经文,然总意自是不差。 女儿对于佛学,皆得自佛授,宜其高出于寻常矣! 至此乃去,这时刚好十二点。 |
廿一日即六月十八日晴 今天到法藏寺请了七个僧人为叶守仁先生念佛一天,我与甥所合送,不为外人知也。 晚上甥先回来,我则等到送佛圆满才回来的。 其后甥来乃与扶乩。而叶先生即到, 先呼我与甥即回答说:谢谢,又承亲到,赐银赠花。感极无以为报。弟近来随众念佛,真如令爱所云有不可形容之妙处。能使此心油然而生善念,觉生前常用意气自是非人。见人之误,而自误不知。人或有言,不自省,反见怪。种种自恕而不恕他人,致受此罚。现力求忏悔虔修免入轮回。韵芬谓佛家重悔过,能有此意即是顿悟。坚持不懈必可修登净土,免受轮回之苦。弟毫不知经典。芬说我心静定,即不懂处,若有佛指授,弟不慧不能得。不知时久神定,便得此境否? 问:先生今天在法寺何处? 答:今日在佛堂不出。 今天给他念了佛后,他就可以居住在佛堂内了。 问:先生今晚就可以住寺内了吗? 答:是。 问:住寺内何处? 答:住处多,若大悲阁,念佛堂,钟楼旁皆可住。惟想住三楼,自觉不敢。 寺中的三楼,是内坛。我曾经问女儿住在寺内何处,她说在三楼。叶先生是初学者,所以他说自觉不敢住在三楼。 到此,按乩呼父母,知道是女儿来了。 答:儿与叶伯同来,今夜课毕,伯又言经典不能懂,徒费良友好意,恐无佛缘,不能人佛门。故他书读而自悟处,独佛经,一心虔诵反无所悟。或以罪深佛不能学。儿告伯有若此悔念即是已悟,伯佛学生前未曾研究。孔学则奉之有素,不妨以论孟之意化通佛理。侄觉有许多地方孔佛之说如一,即如己所不欲二句即与佛经同。自反而求一章,亦是佛理。佛家言忏悔儒家言改过,过而不改二句,即佛家不肯悔罪之义。然以儒书参佛法,路路可通,惟切勿杂一毫意见。伯极信此数语。故今夜更觉自责之心坚。 女儿说的这些道理,不知她是怎么做到融会贯通的,以前顾复齐先生降乩说的话,也引用过“过而不改”等语。 甥乃问:有一种说法,是耿君标先生托我问的,说凡是学佛修道必定要在生前。到死后也能修成佛的这种情况有过吗?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耿先生想记载下来。 答:能修成佛谈不到,只有修不入输回。即现在之高僧,能修得肉身成佛,恐当世亦难觅。此等何必记,于度人无关,不生功德。 甥又问:修道修得最好的能到何处? 答:最好到四禅天,其次尙有数天,都非二三年能修到。 又问:昨夜妹妹说有熟人投生畜类,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何处人? 答:是闻姚姑母言,金山人。 逐去。 |
廿三日即六月二十日 晴,阴,夜雷雨 午后我到中汇大楼去看望冯君懿的病情。君懿去年与我同时出发避难西行,当时我们的船不能出来而君懿他们的船却出来了,出来了的反而备尝困苦。到上个月他们才艰难的到了上海,不久就听说他又生病了。我很早就想去看望他,一拖再拖,到今天才得空来看看。刚到房门口就看见他母亲在哭泣,后来才知道君懿已经于昨晚去世,当天晚上就送到了中华殡仪馆。我们不觉哀怆万分!君懿是冯氏姨母的孙子,是我的表侄,小的时侯我又教过他,所以又是我的学生。后来君懿娶亭林顾氏,则又是我的僚婿。其人也诚恳不苟,情谊至笃,还没有满五十就去世了,真是令人悲痛呀! 廿五日即六月廿二日 雨阴 今天是夏至,晚上甥又来扶乩请其母。说了几句话后,他母亲就说进官也来了,要跟他谈话。 其弟进随即呼:哥。 接着就说:你前日在法寺不待送佛即行,叶先生又要随众念佛又要送哥出门。 我说:奇哉!人不能见鬼,而鬼却要与人周旋,他们还很讲究礼节呀! 又说:母亲韵芬姐等都随众念阿弥陀佛。弟亦念《金刚经》一部。叶先生近亦念《金刚经》,请韵芬讲授,母亦常听讲。 问:程府前天在寺念经,弟弟看见程家的二个儿子了吗? 答:都见,面孔不成为面,只有一片,说话口无声,从喉出。 问:二个人都如此吗? 答:一样怕。 程家的二个儿子是在去年上海大世界的战乱中被炸死的。其面目已不可辨,去年女儿好像就说过的。 问:以前知道他们中有一个受刑最重,他现在还在受罪吗? 答:闻母问官事了否,言近判入饿鬼道,巳不受刑。 问:可不可以让他们家多供饭食,免得他挨饿? 答:无用。 问:判饿鬼道怎么样? 答:要使其饿火烧心,想食难下。亦是一刑罚,但比上次略轻。 问:上次为叶先生念佛,偶而供了瓶花,叶先生又称谢,不知供花对鬼有益吗? 答:不有,供花只清心领香,凡鬼皆爱闻其香。 问:为什么爱闻? 答:阴多腥气,花香能解。 问:为什么有腥气? 答:阴重。故发腥气。鬼聚处为甚。 问:是不是像毛布气那样? 答:不似毛气,亦不似布气,似死猫死狗气。 这些问话很特殊,回答的话也是我们闻所未闻的。 问:花与香那个好点? 答:真香花香都好。花鲜者有露可饮更好。 进官和他哥哥所说的话还有很多,我没有全部记录,只录了很奇特的。 接着又请杨平江先生,按乩一二分钟即动。 指:杨江三。 他先呼我与甥的小名。才问:相召何事? 甥即回答说:有人扶乩称,松江杜振华君是本地城隍,先生知道吗? 答:杜正华,去年十二月中,记得有此人来堂报到。做城隍不知,或是判官。 问:判官比文记官职大小如何? 答:小。 问:文记比阳间的秘书长如何? 答:差不多。 又问:省县文记有几? 答:院三省二县一。 问?都如何? 答:都即省。 问:各处判官有几? 答:判官每县二,省亦二,十院无。 问:何故? 答:如阳世之上详,故大审罚,诸省带各色刑具人犯到院。只第五院判投人畜,他院先定善恶准折。判定后,投生日期非当堂明告,等有札下始生。 我问:我们家乡金山近来听到有投生为畜类的,公知其人乎? 答:金山投生,非弟所发,不知。惟有一名张口囗,金山人,去年十一月死,现判投兔,已将半月。不 知是令亲否? 我说:张口口确实是去年十一月间病死在上海的,我只听到说有个金山的熟人投生为畜类了,但不知是何人?现在听到先生说,想来就是他吧! 甥又问:XX以何罪而入畜生道? 答:口口伤生命太多,且尙有他罪。 甥说:囗口家曾经被盗,为此凵凵杀毙数人。难道这也有罪吗? 答:盗来若对敌自卫,杀生不罪。不对敌而杀生有罪。惟亦是误杀。 又说:弟尙有事。 逐去。 前次女儿说我们熟悉的人中有个投生到畜生道了,她是听姚姑母说的,但不敢说名字。具体情况女儿叫我们问平江先生。今天果然一问就知道了,这也是一件奇事。 |
廿六日即六月廿三日 雨 到康乐邨,听到我的藏书在廿三日竟被抢劫了,不觉嗒然,希望还没有被抢完。中午过后到东方饭店去拜访曹中孚。曹君最近才从张 堰来的上海,刚来上海的时侯他还不知道。据他说今天早晨才听说了这个消息,知道是用巨舰载去的,我这才相信。 晚上,和曹君及石子等在高长兴喝酒。因为气忿而喝了好几杯酒。 廿七日即六月廿四日 阴 今天,派遣仆人回老家看一看,如果还有没被抢完的书籍就叫他带回来。因为我的书有很多,恐怕没有被抢完。 我自从听到藏书被抢了后,心情就闷闷不乐了。 晚上又与内人扶乩。 女儿到了就说:儿昨夜十时来,闻父言家中盗劫书被捆载。父自必痛惜,儿初听到亦觉怅然。恐父因此不乐又发肝疾,今幸多方收集之诗经都已取出,数年日记心血在兹,此记亦取出巳属全美。至于藏书能保存固是乐事,即遭劫能不焚毁,流入书贾或们贩卖受主不过别易一主,仍在人间。父眼福已饱自可分供同好。请不以为念,摩挲展玩一经自足,亦可作千百经参阅。须知聚必有散,自属定理。但能仁恕为怀,恬怡养性,力除嗜欲,痛绝贪痴。父字本佳,或每日临池百字,以作消遣。可养清神,可增字学,儿前有父所慕影之字数张,敬藏诸匣。现想已无存,以后父若写字,儿课毕即来看。今天十二时儿又来,听到父所言语觉悟能如此,喜极! 噫!再没有比女儿说的这些话更真切的不可磨灭的了,而且女儿也知道我这次很心痛,实非寻常。她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也做不到毫不在乎。所以又为我想到这些排遣之法,想要我写字,又随即想到数年前我有临摹的字藏在女处。又说父若写字,她功课完了就会来看。这些都是为了博得我欢心呀! 自从我知道藏书被劫后,不觉心灰意冷,百无聊赖,心痛不已。通过这件事我对一些道理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大概今天女儿来,刚好被她听到我发出的感叹,所以又说我能觉悟而喜也。其实我话虽然如此说,我怎么会有彻底觉悟的心呀? 女又回答说:忽明忽昧,是觉悟之原。望坚持不退,可免再入迷途。 我又说:我家中所藏的书,知道是兵匪用巨舰载去的。又听到说载去的非尽是书,你知道老家中的书究竟还有一些没有? 答:书尙有存,惟损残不免。 我说:关于我的藏书,以前曾经问过你,你说“天下之物,有主能收,何必自我”的话。还说过能有价买方取,不然盗亦不要云云,这是你四月二十夜的乩语。现在我的书果然被匪捆载以去。我怀疑必定有识货的人出价购买,决不是强盗自己想要书,而你说的这些话在我书被劫一个月以前。你真的有预知能力吗? 答:儿本不想告,今不得不言,儿近神静性定时,心所想知之事,神自有觉。自亦不知其所以然。(大致意思是:心里非常安定入静时,能感觉到未来想知道的事情的结果。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嘻!女儿真的有前知能力呀!而其余的一切,仍与生前毫无差异。甚至我有幸取出某书某书等,我并没有跟女儿说,而女儿都好像是亲手检查过的一样。所以现在说女儿已成仙都可以了。如果有人说我女儿已死,或者说我女儿是寻常人的死,我不信也! 我又问:你以前说可请钱素蕖女土皈依观定师,这件事我还有疑问。曾经写在十三日的日记中,因此我就将日记放在桌上叫女儿观看,等女儿回答我。 女回答说:日记本见,儿因素女士聪慧有余,诚信或有不足,恐其进锐过速,一有师承,当生定信,不知究竟能入道否。 原来钱女土和我女儿的夙根不一样,她又不是一直信佛的人,女儿一看她的容貌和说的话就知道了。 女又回答说:父又作七律在抽屉内,今晨见,儿本力戒作诗,今想博父笑亦思作七绝一二首,不步韵。 女儿看见了我作的《大水寓庐偶成》七律,女儿也不想写诗,但是为了使父亲高兴,而想尽了办法。真是一个孝顺又聪明的乖女儿呀! |
廿八日即六月廿五日 阴晴 中午后我去拜访钱名山先生,将十三日先生的女婿谢玉岑和女儿钱素蕖说的话给他看。先生也唏嘘感叹不巳!她女儿所说的“二妹在庐山”等,问过先生后知道真的有这件事。只有谢玉岑所说的黄姻伯,名山先生也不知道这个人。我准备有机会再问一下先生的女婿。 廿九日即六月廿六日 阴晴 在家里觉的非常苦闷,因此我就出来走访金篯孙、沈思翁、陆云伯、陈柱尊等人。对他们说起我的藏书被劫,他们也浩叹不己! 晚上知道老宅的帐房张君来到了康乐邨。据他说:我老家被盗劫,他的亲戚看见只有几条小船在搬东西,书应当被载去不多。 我听说后,还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如果被抢去的大部分是物件,则是小事情,只要书还没有被抢完就太好了。 三十日即六月廿七日晴 前次我在这儿的草地紫藤花下拍了一张照,印出来后看姿势还可以,而两目如睡。今天偶题一诗于上。 诗云: 坐忘闭目似参禅,满架藤花欲刷肩。 斯世何妨学刘阮,沉冥长醉送余年。 上次派遣仆人回老家,他今晚从老家回来了。知道我闲闲山庄所藏的书,除了上次匆忙带出的经部诗类二十四箱和经部总义类六箱外。其我各类还有二百七八十箱,精刊孤本整齐分置于各类中。不能一一尽数,乃悉被盗匪用巨大船只七艘完全捆载而去,这次回去仅搜得残遗的几箱带回来。张君在康乐邨,也听到消息特来观看,我回来时他已经走了。我家本来就没有什么物件,我所经营爱好而积聚的也只有书籍。今悉被劫去,老家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
六月初一日即六月廿八日 晴 整理老家带出来的破书字纸,得到几张数年前我 所临摹的字,就是女儿上月廿七夜乩语所说的“儿前有父所摹影之字数张”。 这次书劫几乎片纸不留,而女儿所收藏的我临摹的字居然还在,并且是无意中带出来的,还真奇怪。 女儿想要我借写字来打发时间,以资消遣,我决定听她的。 今天虽然努力的自我排遣烦闷,但总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悲伤,乃至泪不能制。家人都笑我太痴了! 晚上与内人扶乩,随扶而随动。 女儿说:儿来多时,昨夜亦早到。【此处数字未便记出】母想亦觉,事有难言。父惟百凡看破,何须知究竟。佛初得道,受国王侮辱痛骂,想斩。佛怡然无恐无怒,后国王省悟,即度脱,亦修持成佛。要知世间事有乐必有苦,铢两不差,幸父当时无过分夸张,故现亦无须失意。至性深,七情重,此一定之理。想除痴惑惟有真空,人非佛度,若明原因,自难消释,故不必知。照入世语,近报在自身,远报在儿孙。照出世语,即以佛之行为宽解。 我说:我对于此事,非但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也努力的使自己不去想了。我也想通了,这些都是定数使然。 女即回答说:父言是极!是极! 又说:儿性似父,七情亦重,故常兢兢力戒,然此数日见父烦恼,总觉心不能安。明知又着色相,而力戒甚难,每日早夜课毕来此。见父有笑悦即心安,见父不乐亦不乐。 看见女儿说的这些话,使我非常感动,也使我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我说:老家以前就准备有做水陆道场的锭。盗匪常常盘据在我们家,家里的物件都被扫荡尽了。就是锭,听到说也散乱了,所以前日我写得有字条给你,叫婶婶一并焚化给你,你可以回家去取。至于水陆道场已经没有办法再做。这也是我巨大的遗憾之事,我始终不能释怀呀! 答:儿随时回家取用,水陆本可不做,布施超度前已行之。且儿后又蒙祖母赐银亦都散济孤魂,比水陆超过多倍。只要有实惠,何必要水陆空名。望父不常以不能做为疾。 我说:是呀。我也知道你布施的功德不小了。 我又问:你在修持,得银无所用,就施散给那些孤魂。不知道那些孤魂得到银后用在什么地方,难道也象阳世一样的有市场交易吗? 答:鬼亦有市,惟极简单。 据此又可以知道冥界的一些情况了。 我又问:今天接到陈鹤柴老人的信说,《幽明唱和集》内你所作的七夕诗,有“满院琼明已早秋"句。琼明二字颇疑是琼瑶之误,我当时也没有问你这二字的出处,不知究竟有误吗? 女即答:儿记得辞源内有琼明,或是琼瑶之误。 我书被劫尽,就没有《辞源》可查了,故记其言于此。 女儿又说:前沈老伯说儿作多入世语,却是不合。惟以佛偈与唱酬实不成其文,故现思作不步韵,如法华华严金刚等五字七字者。儿明夜念几句与父听。 女儿所说的沈 老伯,应当是指沈逋翁先生。逋翁以前观看女儿的诗,深表赞叹。只是他嘱咐我少扶乩,并说要少作诗。即使要作诗也要象作佛偈那样,不必过于推敲。如果诗中有很多社会上的俗语,恐怕会有碍修持。我曾经把他的这些话告诉过女儿,女儿也认为他说的很对。 其实,女儿作诗是为了使我高兴,所以女儿才苦学作诗的。她想把佛理运用于佳章名句之中,如果都象佛偈那样,又害怕我会觉得没有味道了。这恐怕是逋翁还不知道我女儿的这个用意。近来女儿已经很久不作诗了,现在看见我不痛快,因此又想用作诗来使我高兴,她又想到了沈翁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所以想用佛偈诗来念给我听。而且女儿只要是能使我高兴的事,她总会千方百计的用来宽我的心。 今夜,我因为有种种的苦闷,常常忍不住就想哭。 扶乩时女儿所指的字有很多是用同音字代替,我却总是能知道。每次记录后我就问女儿对不对,女儿也必定会说是。我也知道女儿有时是故意这样做的,她这样做也就是想博我高兴,我也往往会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女儿忽然回答说:儿指字不可解处,父都猜得着,明夜再多指非解字父猜。前恐父不能明,故用韵。【按女每于图中所无之字必言某字某声以明之,殆即所说故用韵也】今觉父无论何字,都可猜得,母亦能稍猜得,真一快事。 说到这儿,已逾十二时,逐去。 |
初二日即六月廿九日 阴晴 今晚我到功德林去聚餐,与蒋竹庄谈话。竹庄本来学佛很多年了,他久习静坐,三五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了,那时候,听说他已经能够入定,入定后神识可以出来。现在据说功夫更深了,每日闭目入定便能自放白光,通身都可照见。 原来他所习的是佛家的密宗,据他说来源和道家的相同。我回寓后逐与内入扶乩。 女到呼父母后即回答说:昨夜回寺,适众上殿,未过时。 昨夜女儿看见我不高兴,所以说了很久的话,走的时侯已经是十二点五十几分了。而寺中念佛功课则从一点开始。所以女儿说每次谈话不能超过十二点,最多十二点半必定要走。从来没有象昨天晚上那么迟的。一点钟就开始做功课是女儿本来就说过的,但不知道是在那儿做功课,今天才知道她是在大殿上。 这时候是镮与四官二人在扶,而乩行比较滞涩。 女儿说:手不佳,难指,你们轮流扶便易。 于是就改为四官与其祖母扶,则乩行又快速起来。 又说:明日影戏,请母陪他去看。 其母说:我哪有兴趣陪他去哟? 答:二嫂喜看,诸侄都去。父母出一元再给四官五角,买吃食。你等乐意否? 四官和镮看见她姑姑这样说都非常高兴。 其母又说:明日如果要下雨怎么办? 答:雨亦不妨,用三哥车。 又说:你们今夜去睡。 乩乃停。 我大笑着说:这种神气,就跟女儿生前的情形是一样的了。 四官和镮走后,我与内人又扶。 女儿说:四官镮官能承欢膝下,儿心快悦。今天父看《金刚经》,儿六时课毕。即来在侧同看,可惜释义不在,不然一同参看较易懂。 《金刚经释义》一书,本来我就喜欢看,女儿以前看见这本书也认为很好。她叫我们方便的时候就从老家带出来,因为一拖再拖就没有把这本书带出来,现在被抢劫走了,悔之晚矣! 又说:叶伯近来进步速,《金刚经》完全能诵,未讲过者亦能领悟。 我因此对夫人说:女儿最近讲解的佛经道理都很明白,如果我要看一本佛经,再叫女儿详细的给我讲解,应当不是难事。 女即回答说:口授与笔谈恐不一样,父能专心一志,自必有悟。若懂而有疑似处,可问。 我说:你想要我通过参究佛经来养心性,也很有道理。现在我这种情况也不是我看不透,但是我利根很少而钝根很多。所以说虽然好像觉悟了可接着就又愚昧了。 女即回答说:若明若昧,久必昧退明长。顿悟速,淅悟缓。 我对夫人说:前年女儿去世时确实是奇痛至苦。而书也是我的最爱,现在我的书又突遭此厄,使我又象是失去了一个女儿一样。以前女儿劝我的话固然是字字真切,没有比女儿说得更好的话了。但我嗜好太深,所以女儿虽然这样说了,而我却始终难以释怀。现在女儿的话是想引导我从根本上悟起,想从根本悟起就非学佛不可。 女便回答说:父所猜儿之心,无一不着。 我说:我固然没有深入的研究佛学,然而我认为所谓的佛,就是把利人的心推到极点。孟子说,人如果能充满不想害人的心那么利人的心就用之不尽,这个不想害人的心就是佛心。如果不想害人的心达到了极点,不但不想害人并且还会不想害物,所谓的仁民爱物者,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儒家之道与佛,虽然说法不一样,他们的中心思想还是一样的,都是出于不想害人的一念而已! 女回答说:父所引四书句解释佛理,湛然融贯,精极。儿觉四书上句与佛理实是一贯。入世孔学为中,出世佛法为至。孔说仁德,佛说慈悲,同一救世而已。儿与父闲论,心之所悟,是否不误。乱讲不可记出。为有识者笑父着魔。儿今夜快乐望父亦快乐,想神总可通。儿四书已忘大半,不知申尚有否。 说到这儿,就走了。 这时候,我觉得心里和身体都非常的舒服。 |
初四日即七月一日阴 晚上,我想起了上个月十三夜曾经请谢玉岑来谈过话,他说的黄姻伯,我不知道是谁。廿八日拜访他岳父名山先生,名山先生也想不出黄姻伯是谁,我因此想请玉岑来问一下。当书一纸请玉岑夫妇来谈话。 纸焚烧后不久乩就动了。 即指:谢。 知道是玉岑来了。 又说:吹师。 我问:今天你夫人也来了吗? 答:素未来。 这是说他夫人素蕖没有来。 我说:上次我女儿知道你夫人愿意学佛保佑亲人安康,她问你们是哪儿的人,我告诉她你们是常州人,我女儿便说你们可以皈依观定师,观定师是天宁寺以前的名僧冶开法师的弟子,她很有道行。你们隔天宁寺也很近,你们愿意去吗? 答:弟亦愿皈依天宁寺,舍间当时亦曾念过经。观定师想常驻寺。即与素同去受戒,承令爱指点得遇明途,感极。 我又问:你上次说的黄姻伯,我曾经问过你岳父名山先生,而名山先生也想不出是谁,因此想再问一下你。 答:外舅所问黄公即黄蓉周之父。 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答:舅自知。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
初五日即七月二日 阴晴 夜又与内人扶乩,女到回答说:儿九时课毕即来,看父写日记。 今夜我因为写了很久的日记,扶乩的时侯已将近十一点了。 又说:儿又得四句,有韵。 堕入三途者,多由欲念深。 伤残千万命,只是为贪嗔。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答:无甚意义,指贪嗔之害而已。 女儿这话说的有点模糊。我反省自己,我的贪嗔确实也有很多,一旦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免不了会有嗔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人一旦有了嗔恨心,心里面就绝对会不舒服,如果不加遏制就必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这就是佛家之所以要力戒贪嗔痴的原因了吧! 女儿的这几句话,都象是佛偈。 我说:你上次要我写字来消遣,我接连几天临摹了几张苏字,你看见了吗? 答:父字见,第一张看父所写,昨见镮夹钉在壁上,知父字藏内,知必是母所为, 巧极。 我所写的字,孙女镮用皮夹夹起来,夫人就把皮夹钉在了墙壁上。女儿便知道我写的字就是放在皮夹里面的,还知道必定是她母亲钉在墙壁上的。好聪明的女儿呀! 问:我写的字藏在皮夹内的,你也能取出来看呀? 答:取看能。 问:写的字怎么样?你评论一下我看? 说:父字墨光湛然饱满,第二张最佳,第三张觉锋有忿意。 我说:是的,我也觉得第二张好,第三张有忿意,真亏你看得出来。 其母说:你评论的这样到位,你也试写几张来看看? 答:何必元其。 又说:元其 二字,父想得出否? 我说:你必定是说“何必炫奇”,对吗? 女回答说:确是,真所谓儿心即父心,以后儿所言半字或音别,父皆能知,亦一快事。 我大笑! 又说:儿近无事时,常将四书句与佛经参,觉句句可以贯通。 我问:你已精通几部佛经了,这些佛经你放在什么地方的? 答:佛经寺内都有。四书只当时读过者,惟半已忘,故想看。 我说:今天我就把一部四书放在这儿,你每晚都可以来看。我还想问你,你住在寺内时,这些佛经寺内肯定都有,你可以拿来诵读。去年在老家的时侯,你曾经说已经读了《华严经》《法华经》,这些佛经老家都没有,你是在哪儿看见的? 答:此即为佛授,每日夜课时,诸经应诵者赫然在前,即非课时心思何种,亦即在目。儿亦不知其所以。尚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处,言之骇人听闻,不敢告。婶在寺亦有经读,及回去想诵法华不可得。 又回答说:修道者利根钝根夙根虽有分别,只一念虔诚,其能了脱生死则一样。但迟速时有不同。 我问:近来叶先生学的怎么样了? 答:叶伯诚恳之至,自有位以来,从未行动,即儿来此亦不随行。儿常与伯论四书佛经可悟通之处。伯虽不明白然深信此言。四书句伯极熟亦能将近佛理之处背诵。然有合有不合。 又说:互误悟。 我恍然大悟,“悟通”应该是“互通”。 又答:此误字亦有道理,父于字音,何如是之巧? 知道这是女儿又在故意这样做来博我笑。 又说:父笑儿心乐,父怒儿心戚,儿痴似父痴。一悟真空现。 我说:你这是随口就成偈了,妙哉! 其母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准备用花果供于你遗照前。 答:母想明日供花果好,草地上万寿菊香,亦可折取。 她母亲就答应了她明天供花果。 说完就停止了扶乩。 |
初七日即七月四日 晴 上午闵瑞之来与我闲谈了半天,看见我在临摹字,他也临摹了几行,在我这儿吃了午饭后就走了。 晚上又扶乩,女到回答说:昨供花果好,茶香。今晨父写字,儿旁看。第四张更精妙,刻见多一张。有似父写,似非父写。 我问:比父亲写的如何? 答:比父次,不堪自然。 自上月廿七日女儿要我每日写字以作消遣,因此从初四开始每天临摹苏东坡的字《昆阳城赋》一张。 今天多写了一张,就是瑞之没有写完的那张。 我说:你知道不是 我写的,那是谁写的呢? 答:早上见瑞伯。想必是。惟伯字本不输父,何以此字不佳。父若日摹一二月后,恐伯追不着。 我说:你瑞伯自从避难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写字了,手已经生疏了。并不是他写的字不如我。但是你能看出来,我还是很高兴。 又说:叶伯今夜亦在,父想谈话否? 我说:好。 我心正闷闷,也正想与老朋友谈话。 乩逐止。 不久乩呼:时先生。 叶先生来了。 又说:藏书遭劫,无怪心痛。 这才知道叶先生是特别来安慰我的。 又说:若弟生前闻之,虽非己有,亦自恼恨难消。处兹大乱之世身尙难免,何况于书。请勿辗转难安,能得一日宽心即享一日人世之乐。令爱常与弟闲谈,深以公痴惑未除,若明即昧为虑,望早透澈诸缘,平心知足,自然意气潇洒,无怒无嗔。弟心粗性直,出言多卤,万勿见怪。 我说:你这也是为了我好呀,敢不记在心上吗!我也常常在努力的宽慰自己。 叶君又说:弟近学佛,极有兴趣。间亦能自悟经文,与令爱同处时多,受其一种至诚信道恬静和平之感化,竟将弟躁急欲速之性无形除减,但觉其意盎然自乐,不知是何种神通有此功力。 嗟乎!我看叶先生说的话,女儿还真像佛菩萨了。 已经十点钟了,女儿和叶先生有功课就走了。 我又想到亡友胡寄尘。即书焚一纸请之,不多时果到。 乩先指:寄尘,呼吹万。 我大喜,就用沏的一杯茶敬他。 又说:前承亲唁,更拜大文,感谢。 奇怪,以前胡寄尘去世时,我曾经去过,后来又写了一副挽联来纪念他。想不到他也知道了,现在还来道谢我。真是奇迹呀! 又回答说:弟在家兄处,听到藏书被劫,家兄亦代为扼腕。我辈惟善是嗜,结习难除。亦文人通病。弟性本淡于荣利。惟于书,亦不能泰然置之。今舍间弟所爱看之书,不能整理收存。亦有难安之念。 这几句话,也很奇特。我的书被劫,上次他哥哥朴安来看望我,我就给他哥讲了这个事情。看来是朴安回去后跟家人谈过,又刚好被寄尘听到了。 又说:弟生前扶乩等事,以为虚妄。岂知竟能与生人谈话,亦幽明两便之一法。 我说:我原来也是不知道人鬼可以这样交流通话。 我见他指字也很方便快速,并不艰涩。 问:这种乩图先生在其他地方也指过吗? 答:从未指过。 我们之间的谈话跟生前没有什么分别。因为他说到“幽明两便”,我就想将《幽明唱和集》拿给他看并请他指教。于是就将《幽明倡和集》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女儿韵芬死后与我凭乩的倡和之诗,请你观看后指教一下。 乩停了很久后再扶。 则回答说:诗略读,清句佛言,真不愧家学。惜当时编清课,未得收入。 我说:不对,你编辑清课是在二十年前。 寄尘以前 所编的有《兰闺清课》一书,他说的“当时编清课未得收入”,一定是说的这本书。女儿是在 丙子年去世的,当时才一十九岁。 即答:年未满二十而有如此诗句,真绝世天才。无怪其不肯久留五浊恶世。 我说:此集我想焚烧一本给你,并请你题句如何? 说:不须焚,题句迟奉。 又问:去世后怎么样? 答:初亡时,二三十日稍不自由,现行动随意。 我说:你哥哥哪儿有需要我转告的话吗? 答:家兄本信乩,不必有取信之语。 乃去。 |
初八日即七月五日 阴微雨 午后去拜访朴安,把寄尘说的话给他看,他也很感叹奇异。 晚上又召女,我对她说:以前老家所存水陆道场的锭,近来老家常被强盗占,曾经叫婶于前日一并焚化给你,你回家自己去取,好不好? 答:好。 问:不知是否已经焚化,你能知道吗? 答:点香告,已知。三四日后儿回去一行。 其母问:最近你的功课,每天究竟要做多久? 答:母问课,早一到六时,又加二时,九到十二无课。午一到四,六到八为夜课。平当昼夜六时,儿前愿求佑父母及超度伤亡诸魂,并求众生悔罪,故每愿多二时。 女儿每夜九时后必来谈话到十二时,或迟至十二时半才走。走后就有功课到第二日八时,然后才能休息一会。每天没有功课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近来也是常常来这儿,或在这儿看书或观看我写字。我这样计算后,女儿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可说是修持不懈,勇猛精进呀! |
初十日即七月七日阴 晚上,我想起亡友胡寄尘乩语要题句《幽明倡和集》,不知他写好没有。所以我想再请他来谈话,当书一纸焚之。 不久胡君果然来了,先呼:吹万。 随即回答说:承招,题词已成,久不亲笔墨,生涩之至,聊以塞责而已。 我说:你的题词已经写好了呀,就麻烦你写出来吧。 逐写诗: 天上人间不数才,泉台温清倩诗媒。 三生合有真因果,阐发幽明肇始开。 他又说:草草不及令爱作多矣! 我说:谨拜佳章,感谢之致! 说完就走了,他生前说话就很简练。 十一日即七月八日晴是日小暑 今天,我与吴灵园谈论灵魂学,吴君观看我的日记所写的扶乩事,他深信我说的话不假。他努力的劝我把日记登载在报纸上,并愿意为我操办此事,于是我就答应了他。 十二日即七月九日 晴 白天在床上睡了几次,真的很无聊。晚上又扶乩。 女儿来了我就 问:你上次说三四日后,回一次老家,你已经回去过了吗? 答:未去,本思夜课毕行,九时到此。见 父正理残书物,烦恼,故略迟数日。 问:婶所焚烧的锭你还没有去取,会不会被其他的鬼拿去呢? 答:家中散鬼亦有,同一施散,任其取之。且亦未必能数万尽携。惟母之寿锭,不知亦焚去否,若焚末念经忏悔之大锭,亦用不出。儿回去当代为收存。 我说:真是呀!现在活在世上的人生还不如做鬼方便。 |
十四日即七月十一日 晴 今天我整理以前带出来的书籍,除经部诗类廿四箱,经部总义类六箱还完整外,现在又搜得史部方志类七箱,目录类三箱,谱牒类一箱,集部约五六箱,佛书类一箱。都散乱不堪,我家中藏书共有三百八十余箱,现在还在的不及十之一五。真是令人心痛呀! 十五日即七月十二日 晴 我的藏书,经部诗类最多,接近一千种。除在丛书和别集中的被抢去了以外,其余的幸好已经全部带了出来。此外,经部之《易经》类,《孝经》类及《尚书》类,《礼记》类的檀弓部分,史部的《史记》《汉书》《五代史》类。地方志之《黄山志》,子部之《老子》《庄子》类,集部之《杜诗》《苏诗》《归震川集》等,这些书都是我最喜欢的,所以收集的最多,或百余种或数十种不等。很多市面上看不到的书,现在都只有在梦中去见了。我写的诗词稿,有写完了的有没有写完的,都留在了老家,也没有取出来,现在也一并无存了! 白天我总是闷闷不乐,夜深又与内人扶乩。 女到回答说:今夜来迟,因叶伯想儿将四书句记得能通佛理者讲解。儿大半已忘,伯即背诵,问有可贯通之句,叫儿解释,如此有一时余。故来已过十时。此间树木扶疏,风清月白,对此空明,万缘宜净。父何以意总不适,儿早知必动肝疾。想除烦恼,惟有常看佛经或亦将四书之能通佛理者一一注释,亦消遣之法。佛家果报或近者及身,远者三四生后不等。故心术不正及一切痴迷贪伪者,虽似幸全,其实他时所受之罚十倍不止。儿心哀愍实深,然欲醒何从,只得听之。清凉寺将做水陆,儿思回去将所有锭取出一同施散。 女儿以上所说的话都是没有问她,她自己就说出来的。女儿看见我闷闷不乐,故想让我常看佛经以消释一切烦恼,然而我对于佛经总是不大常看,女儿就用四书上和佛经相通的句子来引导我去体会,看似平常,其实都是由孝亲一念而来。女儿所说的贪伪果报等话,我不能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她说清凉寺将做水陆道场,因此想回老家去将所有锭,一同取出施散。 清凉寺有水陆法会之举,我也是最近看报纸才知道了,不知女儿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现在我没有办法为你一人专做水陆道场了,这种水陆道场各家所捐的功德善款多少不一,有些少得可怜,我准备为你母亲和你各捐一份,略表诚意。 女回答说:父母入愿好,不必大,愿少心诚比愿大心浮者为愈。 又说:今日父字未写,儿见前昨所书极佳。 我说:是呀,我这二个月以来所写的字,想来你都看见了。今天因为天气热,我就整理了一下书籍,觉得很吃力,就没有写字。赶不上你每天精进修持,真是惭愧呀! 女回答说:入世出世本难一理,父性恬淡怕烦,与出世近。 又说:近日可即在此间写字或写日记,中间大窗关住,无人来扰。 我说:我也认为中间早上太热了,窗口都不能坐,也想就在扶乩这儿写字。 女说:父亦思及儿又与父心同。 女儿说这间屋,是在楼的东南向,前临草地极宽,故阳光很充足。我的书桌放在洋台上,靠窗最亮,洋台之内又有落地大窗。这些细节的地方女儿都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就跟女儿身临其境的关心父亲的起居生活没有两样。此情此景有谁会相信我女儿已经是去世了的人呀! 又说:明夜再作小诗博父笑。 我问:你准备那天回老家去? 答:二三日后,一去即出。 到此乩逐停。 |
十六日即七月十三日晴 我身体很疲倦不想做事情,白天就只写了一张字,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休息。 晚上又扶乩。 女到回答说:儿每夜必来,体不适,总以无好怀,心肝火盛所至。申地少西瓜,冰不可代。父母平素节俭,现虽困难,瓜望仍买食,一月亦不过二三十元,老人心爱食不可过俭。 嗟乎!女儿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我呀!我本来就害怕热,每年在老家,夏天常常要吃很多西瓜才舒服。今年夏天在上海很不方便,路途又阻塞,就很少有西瓜。有西瓜都非常昂贵,瓜价从六七角到一元不等,所以买的很少。几乎都是用冰水来代替。冰水虽然可以驱热但性滞非宜。因此就少了很多消夏之乐。这些情形都被女儿所洞悉。所以女儿说我不可过于节俭了。 又说:儿连日看《四书》《大学》《中庸》,生前未读,幸有圈豆好念。细看比论盂近佛言更多。 成诗四句: 痴妄苦蔽聪,顿悟炉融雪。 爰参最上乘,在知止一节。 又一首: 念念养天机,昔昔存佛理。 忠恕与慈悲,四字同一体。 我说:甚好。等几天我在跟你和二首。 女回答说:父若作,见解总比儿高。 女儿想看四书已经有很多天了,初三就曾经问我,四书还有吗?我的藏书被劫以来,普通的书已经没有了。幸好去年杨君寿赠送给我《四书集注》一部,以前居住在中社,因为房屋很小,无处可放,就寄放在严氏友人家,最近才取回来。我就把书放在案头,所以女儿这几天才看到了。 我说:女儿这种诗,虽然是因为看了四书才作的,但主要还是想通过我喜欢四书来引导我觉悟。 女听到我说的话,便回答说:文人爱重书籍亦如贪夫之爱财。虽有雅俗之分,其痴则一,障深业重者不悟,障浅有慧性者易悟。故须虔修方便培植利根,亦即培植慧性。缓缓行之自可收效。第一要有恒养得此心湛然如月,当明勿昧,自有不可思议之果。 我说:你说的很到位,我也应该这样做。怎奈我的业重障深,怎么办呀? 女又说:叶伯于此等处,能较领悟,儿所言,大半皆父先知。惟父知而易失,想系因缘未至。以父慈祥,久必能悟到此。 我说:我准备将“苦蔽聪”改为“月藏云”,也是你的那个意思,好不好? 答:好。 说完就走了。 |
十七日即七月十四日晴 晚上仍与内人扶乩。女到回答说:儿方到。 随即写诗: 转从劫后觉真诠,堪透尘劳始入禅。 万派终难荧我相,六根尽断即成仙。 接着又写出: 闲持贝叶风前读,静赏园花雨后研。 怡养写经供佛右,善心合与道心圆。 又说;此自知作得太劣,因沈老伯曾言不必修改,故作成即告。 我说:你这两首诗真是信口而道,只是有点不工整。我虽然这样说,但也是非常着相的话,我积习难改,还是希望你能改一下。 答:父命改,明夜告。今又有一偈: 儒释道虽殊,救世同一意。 详参诸经旨,往往通儒义。 又说:前夜与叶伯讲四书皆有佛经义,因成此首,尚有一首更怕,待改后再告。 又回答说:今夜叶伯亦在此,父有谈话否? 我说:很好,请叶先生临乩。 于是乩暂止,复动则果为叶先生说的话了。 先呼:吹万。即说:弟自常居法寺后随众习诵,现《心经》《金刚经》都能背,意义亦可看得明。有疑问韵芬,必细为解释,觉真有不可思议之乐。非公指迷,弟安能得此。令爱天才,阴界所无,即阳世生时亦从未见过。弟住寺已一月,未见其看诗读文。而今夜,观其所作,儒释融贯,语语精诚,若叫弟作如何能及,且与常处又活泼灵敏,毫不枯寂。一念佛即全贯注,虔诚之相令人油然生信心。合寺都说必登极乐,永免轮回。寺中信心同者亦有,惟能作诗而参佛理者,则无。公福德深,故得有此孝慧之女。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叶先生又回答说:十二时去。 这是寺中的早课时间到了,所以就急忙走了。 |
十八日即七月十五日 晴 我因为清凉寺将要做水陆法会,就为夫人写了延生的一个愿望。又因为女儿将回老家去拿焚烧的银锭到清凉寺施散,所以又为女儿写了一个愿望。准备这几天就交到清凉寺去。 晚上我们没有准备扶乩,就与夫人说闲话。 夫人说:这次大乱,我们家损失奇重,几不能支。近来我们在上海的开支都是用韵芬留下的遗款。现在水陆道场是没有办法做了,但我们以后可以勉强做一次佛七,听说佛七的功德也很大。 我也认为可以这样做。到深夜我们准备睡觉了,窗子和室中一再作响,我很奇怪,难道又是女儿要说什么吗? 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可能女儿来了还没有走,就与夫人扶乩,而乩即动呼父母。 我问:刚才的声响是你吗? 答:是。儿欲行,见父为儿书愿,此不必。当时祖母清凉寺本有位,儿如想往亦可附。即母所言经济如此,万勿轻费,父母可共一愿。至于佛七却是超度众生,惟用锭非少太贵,亦不必。且待时平或父母正寿时做,虽超度孤魂亦即为生者求福德。 老家所焚烧的锭,女儿想带出来一并施散,而我为她在清凉寺书愿立位,女儿也不要,只希望父母共为一愿。女儿所施散的锭原来是专为父母求福的,她真是无时不是孝念呀! 又说:诗二首略改,后夜告,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今晚女儿急着想说的是她听到我们经济窘迫,又刚好看见我为她书愿,怕我这几天就要去交,所以要着急的告诉我们。 清凉寺先母曾经去念过经,故女儿回答说“祖母本有位,儿如欲往亦可附”。 |
十九日即七月十六日晴 今天恭逢观音大士诞辰,当诣法藏寺拈香后即返。晚上与内人扶乩,思欲召女。而甥先请其母谈话后,接着又请平江先生。 平江先生说:我今夜适空,又可闲谈。 于是问答了很久,很多是闻所未闻之言。我就选择了一些记下来。 甥问:凡人之死,都要奉札。而信国外宗教的死的时候是否也一样要下札? 答:教民一样由札判提。 问:他们又是怎么去投生的呢? 答:教民仍中国人,亦同一判投人畜。 问:管理一方的有土地,管一家的是灶君吗? 答:是,土地管一区。 问:一区有多大? 答:保有大小,区亦有多少。即以申地论,土地何止千,即是阳世保正。一家功过,灶神年终汇成善恶册,由土地进城隍,转详第一院,以定赏罚。有大功过或添寿或折寿,都由一院定。若应提审叫第五院执行,未若阳世之朦懂。 问:人为什么必定看重金银而不看重土石呢? 答:此问奇,人生在世非钱不能食,不能做事。虽有土石万千,不能不食,不食须死。惟过爱积聚,可不必。 甥的这个问题虽然很奇特,这个回答也很奇特。这好像不是人鬼之间的问答,倒像是师生之间的对话一样。 又问:人的生死是由于运还是数呢? 答:运亦定数,时有大善或大恶确能转易,平常小善恶无关。即如方才问之某君,此人现亦有罪,虽非饿鬼道,恐难免畜生道。其生时皆以为善人,岂料受罪如是之重。凡办事人,名美而实不及,罚重。名歹而实不到,罚轻。办事一毫无贪者真难遇。 某君最近被人杀害,甥刚才曾经问过他的事。平江先生因为还没有说完话,就没有马上回答。而甥又接着问命运的事了。所以平江先生才回答了甥这些话。 后来,平江先生回答在旁边的某君的问话说:足下前生自有因果,尊梦往往有奇异处。 某君问:可以告诉我,我前生的情况吗? 答:待时到告,现告亦无妨,不过太漏阴秘。是物类修道成人,更修正果而半途退者。故有夙根,智比人高,不爱女色,是前生毅力,自今以后再三十年力行仁心善事,亡后可归西方净土。 又问:我前生是在何处? 答:在奉天,山中修成。 甥又问:我母亲生前本信佛,现在去世后仍念佛不辍,不知能免入轮回吗? 答:令堂虔修净土,如中途不退,可免入轮回。 夫人因此也问:我女儿可免入轮迥吗? 答:令爱纯孝而又虔修,去年更大施振济,必免入轮回。 女儿去年施赈之举就是由平江先生经手的,见于本年二月十二日记中。这事平江先生知道得最详细,所以先生才说“去年更大施振济”。 甥又问:凡是扶乩请召的魂魄,没有罪的当然容易请来,怎么有罪的在押犯人也可以来呢? 答:此有罪之魂,遇人召请必到堂禀明始行。 又问:凡是人与鬼接近,大家都认为对人不利,为什么扶乩请来的就没有什么对人不利的呢? 答:阴与阳处,本不能极近,恐二者皆伤。 问:那么,现在先生点字是不是坐在桌旁椅子上的? 答:在旁未坐,即坐亦不近,非同坐无妨。 问:上海有很多外国人,不知外国的鬼情形如何? 答:外人自有风俗,我不明。 以下所问的更奇特,我没有记录。 |
二十日即七月十七日 晴 昨夜曾经想召请女儿,后来请杨平江先生谈话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没有召请女儿。 今夜九点就与夫人扶召, 女到回答说:儿刚来,父母已先在。昨为大土诞,上夜念佛一宵。昨父来寺进香,儿适在回向,出来父已行。 (后续论诗部分省略) 女儿说:见帖在台上竟有数字高出,想石印不清失神之故。父若见真迹恐所逊亦不多。父觉有兴否? 我说:最近才觉得有一点兴致了。 又说:黄庭不影自书,恐他人误认为苏书黄庭。 (讨论书法部分省略) 又回答说:明夜至家,九时去十二时回,可不误功课。儿思请祖父并三位祖母一同来申,法寺本有位可住。 我一看见女儿这些话,心为之一惊。 马上问女儿:难道是我们老家不但藏书全部被劫,就是房屋也将不保了吗?祠堂也不能保住呀?你难道是真有预知吗?你想回老家就是为了这个呀? 答:是即为此,故思请祖父母出,不因祠堂,恐家有损。故思请祖父来开譬,无劫,即请听佛寺功课。有损,请祖父自示父语。儿未能一定前知,惟神静性定时觉有一种荒乱之观念。恐即是家乡房屋有损之象。 我这时更加担忧害怕。 又问:家乡之难就在眼前了吗? 答:尙遥远,似非近时。或儿过虑,请勿忧急,儿本不敢言,今父问及,故告。 这个月初一我曾经问过女儿,真的有预知能力吗?女儿说性定或能知,只是不敢非常明白的说出来。现在就是明白的告诉我们了,我们老家的房屋遭劫,是始终不能免除的事了!唯有通过修德来希望获得保全而已了。 |
廿二日即七月十九日晴 晚上我想,女儿回老家去必定已经回到了上海,当即与夫人扶乩召之。 女到回答说:儿昨夜九时去十二时回。家中恐仍住盗,见各门开,人又不见,盗亦未见。儿即到房,见前所化锭在地上缸中。因尽数取带,请灶公一同装车。 我问:你这次是不是坐汽车去的? 答:是,因须带物,故用车。 十五夜乩语曾经有“儿思回去将所有锭取出”的话。所以今天回来时就是用车装载的锭。 又答:出又到祠,祖父不在,问知在老宅,儿即到老宅。见祖父母,请此次与儿一同到申住寺听念佛,清凉寺下月将做水陆,亦可去观听,祖父能有兴否?若有银锭不妨施散,亦是功德,并将儿所虑细详禀告。 祖说:毕竟不幸,或到申一慰汝父。照我看新宅葱郁之气甚盛,未必有不幸事,汝所言或是汝心恐惧故觉有此现象。即果如汝料,亦乱世应有之事。自去年到今焚毁之家奚止千百,有不如汝父者,亦有华贵过于汝父者,皆付劫灰。岂但现时凶恶之世,即从前长毛(太平天国)亦到处焚烧,我家堂楼大厅亦尽毁。我与汝叔祖念公公,逃亡在外一二年,回来时只剩内室及小屋,台桌破者稍存,即种田器具,亦取毁净尽。我意若为子孙折卖,其气难消。若为盗毁或外国人所毁,本不必气恼。汝学佛功深,此等处自能见到,何以亦如此忧急,反不及我老农夫之见解。速向汝父言,不必贪心求足,守本分,不失我家从前气魄,我愿已足。 女儿又说:儿见祖父所示似嫌儿多虑,亦不听再有所请告。祖母亦为儿言,请汝父不因失书烦恼,种田之家有读书种子已难得,况我家汝父,文名人人称道,书虽劫,名反彰,更有何恼,再勿自寻痛苦,使我亦觉心不能安。叫儿转告,儿谨诺即行。 女儿说到此处,我不禁为之悚然,觉得这些话都是父母所以爱我,教我的金玉良言,至情至性,无以复加了!如果得赖我父母的在天之灵,能使葱郁的气像不哀,我手创的房屋无恙,他日仍得以乡居,为农夫以没世,则藏书虽然丧失,究竟还有残余的书可读,就不敢再烦恼了! 先考秦麓公早已经投生,今天女儿所讲述的祖父是我生父近齐公。至于女儿所说的三位祖母,见二十夜乩语,其一为先妣李节孝,其二为生母何氏太儒人,和木生的生母妣俞氏太孺人也。 我问:与你说话的祖母是那个祖母? 答:是俞氏祖母。李祖母在祠不在老宅。 又问:方才你说灶公一同将锭装车。我想灶君是一家的司命之神。我老家的房屋如果要被毁,灶君应当能知道,不知你问过他没有? 答:儿却问及,不肯明告。儿又问每年终,功过册我家自以父为主,其功过若何?能准折相抵否?神言相抵有余不足,非其所营管,要呈上院。儿问上院何人所管?神笑言,小姐此等事你不明白,除非去问阴官。儿思欲问阴官,父可请平江先生一谈。 我不觉莞尔,灶君笑女儿此等事必不明白,阴官也必定无从去问。岂知我们如果要问,阴官中却有熟人,并且还可以请阴官来谈话。 女儿说:儿在家见场上花木茂盛,气象仍佳,或未必有祸。虽被人占住而无杀气。是亦佳象。总之儿如此着相,无非为父一人心力所创。若一旦有损,恐非学养所能解此痛。望父目前即当乡居巳毁,不而牵怀。他日能全固好,即毁则本已度外置之,可少几分烦恼。每日临字写经,或稍看佛家言。优游自乐,使养得此心湛然如月,遇有言语行为看不入,听不进,如不听不见,能如此自乐其乐,虽不念佛而自得念佛之真诠。仁善慈祥,力行不怠,培植利根,消除痴妄。即是祖父母所望而儿代明其意者。 嗟乎!我今夜不但听到了父母的尽情训话和安慰,还得到了女儿的婉转叙述。不但真情实理,足以动人,而且文字也非常贴切,无意不达,我都难以推测女儿的学识究竟到那种程度了! |
廿六日即七月廿三日 晴 是日大暑,晚上又请杨平江先生来谈话。 先生到称:今夜二点后有事,现空略谈。 时间已经十二点过了。 我就将廿二夜间女儿乩谈,称回家时与灶神的对话记录拿给他看。 答:字见,年终功过册由县城隍转呈上院,准折记出,弟亦不知,若有小过多次。忽发一大善愿,或救百十人性命。即使数尽灾临,亦可解除添算。微善无效。 我又问:内地的人家每家都供有灶君,但是上海的人家供有灶君的却很少,不知每家的功过册是何神在掌管? 答:由灶神,亦有少些无神之家或数家共一宅,都有宅神,即灶神。 问:宅神住在何处? 说:居于门上。 我说:古时有“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的话。所说的“奥”就是宅神吗? 答:或是不明有此,可考功过,与土地身分相等。 我与甥都说:难得先生如此明白的告诉我们! 乩又回答说:二位信阴事极笃,弟亦深喜知。将此劝人,作恶必报。虽有迟速,阴世赏罚严明,非若阳世之蒙懂,现狡恶人多,都以不信鬼神阴罚为光明。其实不过要毫无顾忌任意作恶。能多知报应,虽大恶者仍不改而胁从者或略生惧罪之心,未始非挽救世道人心之小办法。 我说:是极!是极! 甥又问:阴间有十院,凡是阳间善恶,都由土地报告城隍,城隍再转详第一院以定赏罚。如应提审就叫第五院执行,一院和五院的制度我们大约知道了,敢问第二院又是如何的呢? 答:第二院管学仙学佛,或修道着魔,或半途退悔,或僧尼犯奸。此皆非轻罪,故自立一院。 又问:第三院呢? 答:第三四院即承上二院判定准折后,造文进呈天子,然后勅下五院执行。五院虽判生死亦非能自主,奉勅而行。 甥还想继续问下去,乩即称:今夜二时后又有提犯将到堂销册,不能多谈。 看时间,将近二点了,因此我们不再问院制了。 就问:昨日报上所载被杀死四人中有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不知究竟姓什么? 答:昨受伤魂共点十四人,郑姓三人,张姓三人,范姓四人,刘汪等姓四人,皆受伤而死。 说完就走了。 |
廿七日即七月廿四日晴 晚上无聊,想扶乩召请天梅侄,书一纸焚之。由我与内人按乩,甥在旁等待记录,少顷而乩动。 乩即称:小叔,婶母。 知天梅侄果然到了。 问他最近在何处?在干何事? 答:在杭,近随希住郁。无事游山水。 他夫人何亚希,去年冬天遭遇战乱时仓卒逃到杭州,很久了都不能回来,一个月前才艰难得来到上海,居住在她嫁到郁家的妹妹家。天梅侄是跟他夫人在一起的。 问:你生前的时侯最喜欢作诗,现在还写诗吗? 答:诗久不作。 问:近来荃侄孙也来到了上海,也是租赁的房屋居住,你也去过了吗? 答:荃居隘小,不去。 问:近来,张堰的家中你也回去过吗? 答:家为盗窟,有时住祠。 问:你的遗集刻成后,见过了吗?你认为好不好? 答:刻成见,尙好。惟家所有,为贼向火,已无存。 是的,他家所保存的书,都被烧毁殆尽了。 我又想起了亡侄南溟,他学行都很笃实,不幸的是很早就去世了,去世将近三十年了。 因此问:你看见过南溟吗?不知他还在冥间吗? 答:永仁弟生已六七年。 夫人觉得他是答非所问。我说:不错,永仁是南溟的小名,夫人不知道是永仁他的小名。 后面就没有问了,乩就停了下来。再由甥与夫人按乩,等待他自己说话。 乩复动,称:朱述之。 夫人与甥茫然对望,他们不知道这是谁,就问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答:乡路见乩光而来。 我在旁边看见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忽然想起了这个朱述之先生,就是《开有益斋读书志》的作者,又是藏书家,这个我知道。于是就问他的籍贯。 答:江苏上元。 我说:不错,就是他了。 我又说:先生当时的藏书很多,我读过先生的大箸,早就知道先生的大名了。 答:略有不能多。 因此他又问我的姓名,我就告诉了他。再告诉他,我也喜欢藏书,只是最近书被劫了,仅取出经部诗类若干部。我将这些情况一并告诉了他。 答:曾所藏,大半成灰烬。足下竟亦同此厄,然能存整部诗类己属深幸。若曾所存者,尽下乘,精刻宋元孤本,以及金石异品,荡然无留。后虽稍为收集,亦实无聊。今夜得会高君,而亦是藏书失意之人,可称同病,真奇遇。 我立刻就忘记了劫书之痛,兴奋的说:今晚碰到先生,真是奇遇呀! 朱先生书名叫绪曾,字述之,清道光初年举人,藏书有十数万卷。有很多外面罕见之本。洪杨之役,尽付灰烬。著书甚多,我所看见的只有《金陵诗徵》及《开有益斋读书志》而已。 说到这儿,先生又问:扶者尊姓。 我说:这个是我的姨甥,另一个是我夫人。都是笃信扶乩的人,我们扶乩很久了。今天无意中得名人降临,实为荣幸。敢问先生现在在干什么吗? 答:小职守,此乡土地。 问:此乡为何乡? 答:上海西乡法华。 问:有庙吗? 答:东镇有庙,即土地祠。 我说:先生是名人,怎么任此小职呢? 答:前曾做河南城隍,因太烦。自请择清闲之职,官微守轻,风清月白,可随意逍遥,故得遇二君,自亦因缘有定。 到此乩止。 扶乩的人也觉得很累了,就稍歇片刻。 复扶则回答说:见桌上诗集,江君弢叔,本为曾至友。 我大喜说:江君的诗是我最爱,可惜不能同时与先生为友呀! 我刚才把《伏敔堂诗录》放在桌子上以便翻阅。休息的时候正好被朱先生看见了,所以跟我说此书的作者江君就是他的好友。 我问:江君不知已投生否? 答:生已多年。 又说:集中李君亦至友。 我问:李君是不是李小湖先生? 答:是。 我说:我本来有他的书,有他的手批《校杜诗》,现在都不可得了。 甥问:现在的上海城隍是谁? 答:似孙姓,名不可告。 又问:先生为此乡土地有多少年了? 答:此亦将十年。 问:先生为什么没有去投生呢?是不是已经不入轮回了? 答:非。命犯理阴事,时末满。 我说:我们这儿到法华很近,今夜有缘,谢谢先生的指教!不知先生以后能来谈话吗? 答:可,此间风景佳,本常来游。 我高兴的说谢谢! 乩逐止。 |
廿八日即七月廿五日晴 上次吴灵园索要我的日记,他想在报纸上登载,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丁仲祜先生,他也很赞成。丁先生认为对于鬼神之学,前人的发现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写的日记都信而有征,是可以拿出来大家共同研讨的。所以我就答应了吴君的要求。今天我就准备将序文和几张日记拿给他。 七月初七日即七月廿七日 阴 甥喜欢考查阴间的制度,上次问了杨平江先生十院的一些情况。先生于上月十九和廿六日两夜先后降乩说了五院的一些情况。以下五院还不清楚,甥就想全部都问一下。 今晚他叫我仍写一纸焚请平江先生,一会儿先生果然到了。 但是写了一个“杨”字后便回答说:弟有事,可半时。 观看他说的话很匆忙,因此就不问其他的闲事了。 甥即说:先生上次告诉我们是十院制,已经说了五院的情况,剩下的请先生说完好吗? 答:六七两院都管阴阳宅冲犯及星命相克事,烦细之至。八九管畜类伸冤报复。第十院则凡九院所判,每有未尽公平之处,都须覆过。必使情罪相当,再上呈森罗天子。 又说:近来事忙,更别无他语。 说完后就匆匆而去。 |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
我所认识的龙族 |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
修仙悟 |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