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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民国28年灵异记录集-“吹万楼日记节钞”白话试译[第4页]

作者:渝州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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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日即七月廿八日雨阴
    晚上又想到了朱述之先生,当即以我与甥二人名义敬书焚一纸请之。
    少顷乩动。指:朱。
    知道先生已经到了。
    我们还没有问而乩即回答说:二公雅召兴佳,想谈何事?
    我时刻不能忘记的就是书被劫了,因此说:先生与我都喜欢藏书,又都被劫了,难道都是由于命运吗?
    答:自是定数,其人有若干年缘分,藏书传玩,不能久常。
    我看到他说的话,不觉又要悲从中来。我就不想再提这事了。
    就转换话题说:此地的城隍案下有个杨文记平江先生,常常来我们这儿谈话,他生前是我的朋友,是我甥的老师。不知先生认识他吗?
    答:杨文记相熟,公亦识此人,巧遇皆熟人难得。弟前在城隍任,曾知孙子潇为第四院文记,每遇进呈,必同闲话。
    当时扶乩的是夫人与甥,他们都不知道孙子潇是谁,所以就问我。
    我说:孙子潇就是随园女弟子席佩兰的丈夫。
    因此问他:孙先生现在在何处?
    答:今人不晤,或已出差投生,其令正佩兰夫人亦帮同传写。
    我高兴的说:我的记忆果然没有错,现在的公务人员才开始使用女的,而冥界早已经开了先河了。惟有对其妻说“令正”,我不常见,我的藏本有《称谓录》,准备查一下此书。
    甥问:先生是法华土地,不知该处能免灾难吗?
    答:法华镇目前无灾难,难得以后平安。
    又问:现在避难的人聚集在上海,不知上海能够长久的依靠吗?
    答:此问极不易告,沪地可称乱首,亦可称乐土。以虽遭劫,尚不至全成劫灰,总有几处完整无灾。
    问:这么说上海还是不能免呀?
    答:尚不免。
    问:在何时?
    答:不能告。
    于是甥又问:我听到老师杨平江先生说,阴间有十院,十院之上则为森罗天子。不知森罗天子也有更动否?
    答:不动,天位。
    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天帝开辟以来,未有更动。
    问:十院之君如何?
    答:都须入轮回,惟聪明正直,较平人投生,多隔年数。或有私弊即受处分,或竟有罪重而投畜生类,或入地狱。看所犯定罚与平人无差,不因曾办事而宽免。
    问:十院中,先生也能知道院君的情况吗?
    答:现职小不能进见,不知。
    甥复问:唐太宗是何人投生?
    答:此是世应盛治,投降尊神。亦犹世将大乱投降凶星,治乱相因,循环之道。
    问:现在已经有尊神降生人世了吗?
    答:尊神降期未听到,近院内无熟识不明。
    问:洪杨(洪秀全,杨秀成)是尊神还是凶星所投生?
    答:凶星。
    问:忠王李秀成有才略而爱民,也是凶星吗?
    答:自然凶魔,惟魔作乱。若不过分杀戮,为所当为,罪亦不甚。能在此中少杀行仁,即是免罪之法。若过杀穷凶,再加罪业。
    甥又问:曾左(曾国藩,左宗棠)诸人如何?
    我也插问:相传曾文正(曾国藩死后的谥号)前生是龙,是真的吗?
    答:曾公世言龙,非是,即第十院之君。左公亦尊神之首领。以下诸人生前皆公忠亮节,以平凶魔澄清世乱。
    问:中国和外国的人民在阴间都属于森罗天子管辖吗?
    答:普及中原,即看风雨,中外不同。
    问:日本是否也在内,也在森罗天子的管辖范围内吗?
    答:不在内。
    问:然风雨也归院管吗?
    答:非院,由雷部。帝命雷部降风雨雷电,尚有火部水部。
    问:还有其他部吗?
    说:部分繁,总只三。
    甥兴奋异常!认为遇到先生说得如此详细,他的见闻就更加广大了。
    又问:人如果数定了的要死了,可以往外国逃走而免去吗?
    答:数定不使其逃。
    又问:曾文正原来是十院之君降生的,他死后又怎么样了呢?
    答:复位。
    问:复何位?
    答:复过第十院,现不明。
    问:明太祖呢?
    答:久已生,何止一世。
    问:孔子呢?
    答:至圣与天同寿,下人非所敢道。
    逐去。
    我说:这句话可说是得体之极呀!
    初三日即七月廿九日晴
    晚上甥没有来,我就先与夫人扶乩。
    平时如果在九点以后十二点以前没有请其他人,来的必定就是我儿女,这个已经养成习惯了。
    乩动指:吹万。又指:叶。
    因此知道是守仁先生来了。
    我即说:我女儿怎么没有来?
    答:令爱亦在。
    我说: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答:听到公将日记印诸报端,令爱心有不惬,又不敢直言。因公一片心血,必不要,恐伤公意。为任何人详推细考,极惹奇闻。故弟意既已登出,亦不能中止。可删得简而又简,若谈诗论佛诸说。无关系其余一切,尽勿登载。公谓如何?
    我说:我前次想将日记中的乩语和诗文挽联等印为《灵芬集》,我女儿就曾经一再阻止,而我仍然常常心系此事,现在即使想印,也已经无能为力了。最近因为吴灵园要求将日记登在报纸上,我认为这个与自己印刷出版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登载出来以后,看不看随便,信不信由人,但也可以为相信的人提供一些了解阴间情况的素材,为修行之人增加一些修行的动力和方法,为人心向善贡献一点力量,为研究人鬼交通之理提供一点帮助。所以我允许他们拿去登载,我也知道这样做决不是我女儿所想要的。现在先生嘱咐我要多删除不必要的闲话,敢不从命呀!
    这时甥刚好来了,他看见了我所记录的叶先生说的话。
    他惊讶的说:《时报》上将开始登载《吹万楼日记》,不知小妹妹怎么就知道了?
    于是就告诉叶先生请女儿来谈话,当即问之。
    回答说:芬前来,见父寄日记到时报馆,今天又见父所贴报纸始知。
    我将报上所登的日记,每日剪贴于书上。
    又说:日记父费二年精力,不刻却是埋没心血。想刻太贵,此法本亦好。惟供千百人观看,在识者赏父之文笔,不识者作为笑资,故商之叶伯伯。初言不必登,妹告以一定不要,心实不忍,伯即想得此法。
    甥又问:今夜妹妹与我母亲同来的吗?
    答:今夜婶未来,哥要有言问,妹去请。
    少顷乩动就都是婶说的话了,我就没记。
    到十二点后,我们精神都还很好,甥就想再详细的问一下朱先生十院制度。
    我因此即书一纸焚而请之。
    不久,按乩即指:朱。
    又回答说:承召。
    我说:先生已经三次见临,辱教至幸!先生去世到现在不足百年,敢问先生的后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答:弟只存一玄孙,毫无所闻,家已式微。
    又问:先生府上住上元何处?
    答:不住上元,在江宁乡下。
    问:你玄孙何名?为何事耕乎读乎?
    答:名复真,为小学教员。
    问:贵县梅伯言先生,现在还在阴间吗?
    答:梅公早生,已非一世。
    问:先生上次说的土地祠,我们曾经到法华去访问过,但没有找到,继续去查法华乡志,有个土地堂,在南龚家宅,门前是虹桥路,不知是不是?
    答:非,土地祠在法华东乡,与镇尙远,且亦无香烟,路僻恐难寻。
    问:此处有无名称?
    答:无路名,与侯家桥相近。
    到此,甥就问院制。
    答:三四即承上一二院,分判缮写。如学佛退悔,僧尼相爱归四院写。一院人之善恶归三院写。二院归四院写,因一二院事最多,故特立三四院帮同料理。其审问在一二,其定罪在三四,皆极烦。
    第二院管学仙学佛,或修道着魔或半途退悔或僧尼犯奸,此皆非轻罪,故自立一院。第三四院即承上二院判定准折后造文进呈天子,然后勒命下五院执行云云,见上月廿六日平江先生乩语。五院之制已很详细了,所以没有问。顺便又问六七院是什么情况?
    答:阴阳宅冲克归七院。星命冲克归六院。
    问:冲克如何?
    答:女命克夫,男命克妻。
    问:星命是否讲干支?
    答:不知。
    问:阴阳宅是否讲风水?
    答:想即地理学,弟亦不明。
    又问:八九院呢?
    答:八九皆畜类枉死,自相凶触斩杀,或为人枉杀。
    问:畜类是否只有兽族?
    答:有灵性能言之鸟亦在其内。
    问:八九院是否统管?
    答:八管畜九管禽。
    问:水族也管吗?
    答:水族少,有亦有,亦归九院管。
    六七两院都是管阴阳宅冲犯,星命相克的事,平江先这个月初一夜乩语已经说过了。只是今夜朱先生说的更加详细。八九管畜类伸冤报复,平江先生初一夜乩语也说过,原来畜类是包括兽禽鱼族等在内。
    十院则凡是这九个院所判的,不公平之处,都须复查过,必定要使情罪相当,然后再上呈森罗天子。这个初一夜间平江先生说得也很详细了,所以就不再问。
    问:森罗天子也管得到佛界吗?
    答:佛祖齐天,各不相管。惟修佛而犯法,天佛都可制。不入轮回,天固不问。若成道之后,忽动尘念,由佛定罚。修道不及修佛,道有轮回归二院。佛出轮回,故成佛者比成神高。
    问:狐狸有修成大仙的也可不人轮回吗?
    答:初修成大仙时须仍入轮回,因此是道力非佛法。得道后能清净无闻,虔修佛理,即可不入轮回。
    甥又问:畜类都可修成人吗?
    答:凡畜类修成人极多,看成人后所持之定力。
    问:畜类修人用何法?
    答:初修是用道法,若初修用佛法极难成人,能得修到人身,即可不人轮回。如是之修,非二三千年不能。亦有已过千年因欲速而改法者。
    问:用道法修成人须几年?
    答:虔心至诚者,至少须三百年。晋通四五百年,若八九百年亦有。第一即修长生,畜类本是有百余年寿命。
    问:人没有畜类那么多的寿命,想修行者应该先修长生吗?
    答:若 问长生,弟无法指授。
    我问:死后的修行者有吗,先生曾经见过吗?
    答:死后修行,难得有。即有少数,定有前因。或其人福德深厚或前生有功于佛或高僧转世。若常人虽闻亦有,实千百中一。
    我因此将我女儿生前完全不知佛法,现在死后才虔修力行,并学诗娱亲等事告诉了先生。又将《幽明唱和集》及放赈行一诗拿出来请教先生,问先生是否要焚化带去。
    到此停扶数分钟,复按则回答说:令爱诗集见,此等诗才非红尘中人所能到,公题句佳,七古未读。【指放赈行诗】不必(焚烧)化,请置台,来当再看,弟有此集提词。
    说完就戛然而去。
    我这才知道我女儿学佛是有前因的,因为女儿福德深厚才有这样的结果,千百人中才会有一个。
    初四日即七月三十日 晴
    晚上甥来的很早,他就与夫人扶乩。没有请谁来就开始按乩,碟即指:朱。
    回答说:适来看诗。
    我因此知道是述之先生来了。昨晚,我将《幽明倡和集》和放赈行诗拿给先生看,先生还没有看完。他就让我放在这儿,下次来时再看,所以今夜早早的就来看了。
    甥就又问先生六院制的事情。
    答:命犯破财或应得意外之财,都由运遇,六院管。
    又问:阴阳宅对于人来说,只要阴阳宅的风水好,子孙就好,真的吗?
    答:此事不确,阴阳宅与命冲,有亡损破败。子孙贤不贤,在其祖父之食报,非关地运。骨肉得地气,即发顺逆。顺者良,逆者破。都主生人。此理懂星命能悟,不懂者未易明。
    问:阳世算命转运以五年为一个周期,也与阴间相同吗?
    答:大运三十。内转小运六年,小五转合大三十(年)。
    问:阴阳宅的方向真的重要吗?
    答:向亦重。
    又说:此都星命学,弟未学不明。
    问:阴世和阳世的年月也相同吗?
    答:阴阳年月稍有不同,阴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阳有多少不补(就是说不补齐与阳世的差异)。阴无冬夏寒暑,有时正月即阳世十二月,或六月已是冬天。此等处生人万不能知,亦讲不明了。
    问:有人说阴间的一日相当于阳世的三年,真的吗?
    答:天佛有之,阴世则无。
    问:阴世最高的是森罗天子,不知森罗天子住在什么地方?
    说:金阙。
    问:金阙在何处?
    答:说亦不明,极高。
    问:十院在何处?
    答:四王天。
    问:四王天与四禅天有无分别?
    答:烦细难言。
    问:尊神界在何处?
    答:仙山瑶岛。
    问:不入轮回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答:尚未成佛,居四王天,亦有居别天。名目繁多,可一一上升。
    问:如何才能成佛?
    答:成佛非度人千万,并有大愿功德。自古以来修成文殊普贤者能有几人?若莲池、永明、憨山。虽亦可称佛,然其度人功德今尚力行,闻曾入世多遭,亦有运神定性,救度醒迷。
    又说:弟诗未看毕。
    先生今晚一来甥就接连不断的问事情,先生又要一一详细的回答,所以还没有看完。先生的意思是想叫我们不要再问了,好让他看诗。我们就暂时停扶。
    过了很久后,我们再扶。
    即说:诗读竟,昨夜诗集中无七古。
    我说:是的,诗集中没有七古。只有一首放赈行是我女儿作的七古,这首诗写好的时候,《幽明唱和集》已经印好了,就没有把这首七古放进去,这也是我女儿作的第一首七古诗。
    先生说:初学而能得有如此,真是仙才,生时有专集否?
    我说:我女儿去世的时候才十九岁,她生前虽然学过作诗,但都很幼稚,根本就没有保存的价值,就更不用说有专集了。
    先生又说:最可取者,语虽佛而理则儒,竟儒释二通,非有大学问安能得此?昌黎辟佛,宋儒骂佛,亦非无识。佛教到唐宋时未及千年,亦无大发明事业,又为俗僧淫尼狡骗欺人,昌黎等以骂上古未尝有佛,太史公所论,不及佛法。其实明帝时,距武帝时已将二百余年,宋儒承昌黎之见解,未及深究佛理,目为异端。佛教注重救世与儒教同,一以事实,一以无生,皆救世菩心。今令爱融此二义合而成一,属绝妙才,敬佩!
    我说:我女儿能得到先生这样的评价,真是高兴极了!但先生太夸奖我女儿了吧!
    甥又问:先生刚才说阴间和阳间的年月有所不同,那么阴间就是使用的阴间的年月吗?
    答:判事定罚皆即阳世年月。
    问:那些地方是用阴间的年月呢?
    答:定尊神凶星下降。
    又问:阴间现在是多少年?
    答:万千年,此不须知,于阳世无关。
    我又问:昨夜先生答应为《幽明倡和集》题词,不知题了吗?
    稍后即写出:
    语语含孝念,心心应天机。
    于己慎取舍,于人无是非。
    又回答说:弟不明佛理,说不透澈。
    我连忙称谢!并给先生讲述去年我女儿到上海放赈战死孤魂的事,那首七古就是那时候作的,不知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答:去年秋间闻有女菩萨放赈造册,法华未遭大难,故不来。
    女儿去年的放赈之举,在阴间竟然被称为女菩萨了呀!
    初四日即七月三十日 晴
    晚上甥来的很早,他就与夫人扶乩。没有请谁来就开始按乩,碟即指:朱。
    回答说:适来看诗。
    我因此知道是述之先生来了。昨晚,我将《幽明倡和集》和放赈行诗拿给先生看,先生还没有看完。他就让我放在这儿,下次来时再看,所以今夜早早的就来看了。
    甥就又问先生六院制的事情。
    答:命犯破财或应得意外之财,都由运遇,六院管。
    又问:阴阳宅对于人来说,只要阴阳宅的风水好,子孙就好,真的吗?
    答:此事不确,阴阳宅与命冲,有亡损破败。子孙贤不贤,在其祖父之食报,非关地运。骨肉得地气,即发顺逆。顺者良,逆者破。都主生人。此理懂星命能悟,不懂者未易明。
    问:阳世算命转运以五年为一个周期,也与阴间相同吗?
    答:大运三十。内转小运六年,小五转合大三十(年)。
    问:阴阳宅的方向真的重要吗?
    答:向亦重。
    又说:此都星命学,弟未学不明。
    问:阴世和阳世的年月也相同吗?
    答:阴阳年月稍有不同,阴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阳有多少不补(就是说不补齐与阳世的差异)。阴无冬夏寒暑,有时正月即阳世十二月,或六月已是冬天。此等处生人万不能知,亦讲不明了。
    问:有人说阴间的一日相当于阳世的三年,真的吗?
    答:天佛有之,阴世则无。
    问:阴世最高的是森罗天子,不知森罗天子住在什么地方?
    说:金阙。
    问:金阙在何处?
    答:说亦不明,极高。
    问:十院在何处?
    答:四王天。
    问:四王天与四禅天有无分别?
    答:烦细难言。
    问:尊神界在何处?
    答:仙山瑶岛。
    问:不入轮回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答:尚未成佛,居四王天,亦有居别天。名目繁多,可一一上升。
    问:如何才能成佛?
    答:成佛非度人千万,并有大愿功德。自古以来修成文殊普贤者能有几人?若莲池、永明、憨山。虽亦可称佛,然其度人功德今尚力行,闻曾入世多遭,亦有运神定性,救度醒迷。
    又说:弟诗未看毕。
    先生今晚一来甥就接连不断的问事情,先生又要一一详细的回答,所以还没有看完。先生的意思是想叫我们不要再问了,好让他看诗。我们就暂时停扶。
    过了很久后,我们再扶。
    即说:诗读竟,昨夜诗集中无七古。
    我说:是的,诗集中没有七古。只有一首放赈行是我女儿作的七古,这首诗写好的时候,《幽明唱和集》已经印好了,就没有把这首七古放进去,这也是我女儿作的第一首七古诗。
    先生说:初学而能得有如此,真是仙才,生时有专集否?
    我说:我女儿去世的时候才十九岁,她生前虽然学过作诗,但都很幼稚,根本就没有保存的价值,就更不用说有专集了。
    先生又说:最可取者,语虽佛而理则儒,竟儒释二通,非有大学问安能得此?昌黎辟佛,宋儒骂佛,亦非无识。佛教到唐宋时未及千年,亦无大发明事业,又为俗僧淫尼狡骗欺人,昌黎等以骂上古未尝有佛,太史公所论,不及佛法。其实明帝时,距武帝时已将二百余年,宋儒承昌黎之见解,未及深究佛理,目为异端。佛教注重救世与儒教同,一以事实,一以无生,皆救世菩心。今令爱融此二义合而成一,属绝妙才,敬佩!
    我说:我女儿能得到先生这样的评价,真是高兴极了!但先生太夸奖我女儿了吧!
    甥又问:先生刚才说阴间和阳间的年月有所不同,那么阴间就是使用的阴间的年月吗?
    答:判事定罚皆即阳世年月。
    问:那些地方是用阴间的年月呢?
    答:定尊神凶星下降。
    又问:阴间现在是多少年?
    答:万千年,此不须知,于阳世无关。
    我又问:昨夜先生答应为《幽明倡和集》题词,不知题了吗?
    稍后即写出:
    语语含孝念,心心应天机。
    于己慎取舍,于人无是非。
    又回答说:弟不明佛理,说不透澈。
    我连忙称谢!并给先生讲述去年我女儿到上海放赈战死孤魂的事,那首七古就是那时候作的,不知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答:去年秋间闻有女菩萨放赈造册,法华未遭大难,故不来。
    女儿去年的放赈之举,在阴间竟然被称为女菩萨了呀!
    初四日即七月三十日 晴
    晚上甥来的很早,他就与夫人扶乩。没有请谁来就开始按乩,碟即指:朱。
    回答说:适来看诗。
    我因此知道是述之先生来了。昨晚,我将《幽明倡和集》和放赈行诗拿给先生看,先生还没有看完。他就让我放在这儿,下次来时再看,所以今夜早早的就来看了。
    甥就又问先生六院制的事情。
    答:命犯破财或应得意外之财,都由运遇,六院管。
    又问:阴阳宅对于人来说,只要阴阳宅的风水好,子孙就好,真的吗?
    答:此事不确,阴阳宅与命冲,有亡损破败。子孙贤不贤,在其祖父之食报,非关地运。骨肉得地气,即发顺逆。顺者良,逆者破。都主生人。此理懂星命能悟,不懂者未易明。
    问:阳世算命转运以五年为一个周期,也与阴间相同吗?
    答:大运三十。内转小运六年,小五转合大三十(年)。
    问:阴阳宅的方向真的重要吗?
    答:向亦重。
    又说:此都星命学,弟未学不明。
    问:阴世和阳世的年月也相同吗?
    答:阴阳年月稍有不同,阴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阳有多少不补(就是说不补齐与阳世的差异)。阴无冬夏寒暑,有时正月即阳世十二月,或六月已是冬天。此等处生人万不能知,亦讲不明了。
    问:有人说阴间的一日相当于阳世的三年,真的吗?
    答:天佛有之,阴世则无。
    问:阴世最高的是森罗天子,不知森罗天子住在什么地方?
    说:金阙。
    问:金阙在何处?
    答:说亦不明,极高。
    问:十院在何处?
    答:四王天。
    问:四王天与四禅天有无分别?
    答:烦细难言。
    问:尊神界在何处?
    答:仙山瑶岛。
    问:不入轮回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答:尚未成佛,居四王天,亦有居别天。名目繁多,可一一上升。
    问:如何才能成佛?
    答:成佛非度人千万,并有大愿功德。自古以来修成文殊普贤者能有几人?若莲池、永明、憨山。虽亦可称佛,然其度人功德今尚力行,闻曾入世多遭,亦有运神定性,救度醒迷。
    又说:弟诗未看毕。
    先生今晚一来甥就接连不断的问事情,先生又要一一详细的回答,所以还没有看完。先生的意思是想叫我们不要再问了,好让他看诗。我们就暂时停扶。
    过了很久后,我们再扶。
    即说:诗读竟,昨夜诗集中无七古。
    我说:是的,诗集中没有七古。只有一首放赈行是我女儿作的七古,这首诗写好的时候,《幽明唱和集》已经印好了,就没有把这首七古放进去,这也是我女儿作的第一首七古诗。
    先生说:初学而能得有如此,真是仙才,生时有专集否?
    我说:我女儿去世的时候才十九岁,她生前虽然学过作诗,但都很幼稚,根本就没有保存的价值,就更不用说有专集了。
    先生又说:最可取者,语虽佛而理则儒,竟儒释二通,非有大学问安能得此?昌黎辟佛,宋儒骂佛,亦非无识。佛教到唐宋时未及千年,亦无大发明事业,又为俗僧淫尼狡骗欺人,昌黎等以骂上古未尝有佛,太史公所论,不及佛法。其实明帝时,距武帝时已将二百余年,宋儒承昌黎之见解,未及深究佛理,目为异端。佛教注重救世与儒教同,一以事实,一以无生,皆救世菩心。今令爱融此二义合而成一,属绝妙才,敬佩!
    我说:我女儿能得到先生这样的评价,真是高兴极了!但先生太夸奖我女儿了吧!
    甥又问:先生刚才说阴间和阳间的年月有所不同,那么阴间就是使用的阴间的年月吗?
    答:判事定罚皆即阳世年月。
    问:那些地方是用阴间的年月呢?
    答:定尊神凶星下降。
    又问:阴间现在是多少年?
    答:万千年,此不须知,于阳世无关。
    我又问:昨夜先生答应为《幽明倡和集》题词,不知题了吗?
    稍后即写出:
    语语含孝念,心心应天机。
    于己慎取舍,于人无是非。
    又回答说:弟不明佛理,说不透澈。
    我连忙称谢!并给先生讲述去年我女儿到上海放赈战死孤魂的事,那首七古就是那时候作的,不知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答:去年秋间闻有女菩萨放赈造册,法华未遭大难,故不来。
    女儿去年的放赈之举,在阴间竟然被称为女菩萨了呀!
    初七日即八月二日晴
    今天因为是姚甥夫人王粲君的五十冥寿,他们要在法藏寺做礼忏。我与夫人等同往法藏寺一拜,即在寺吃饭后与内人到大殿佛前烧香。结束后我就先回来了,夫人晚上才回来。
    晚上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父今日大殿进香,见。闻母言想到内坛,未见来。
    她母亲在进香的时侯曾经与几个客人说,要与他们一起去看内坛,女儿肯定听见了。后来却又没有去,所以女儿在内坛就没有看见她母亲去。
    我问:今天姚阴寿,你见共到几人?
    答:凤嫂、姑母、昭明与二小姐。
    问:二小姐是何人?
    答:即大小姐之妹,他无。
    大小姐是凤石的侄女,她常居住在凤石家。她妹妹去年得肺病去世了,所以我一时没有想起。
    我说:你只是说了姑母,你姑丈介三公没有来吗?你知道你姑丈是否已投生了呢?
    答:未生。
    又说:寺中新故之师,父未供香。
    我说:我不知此新故之师是何人?
    答:文元师。
    问:此师道行如何?
    答:文元师修道心诚,惟想求不人轮回,恐尙末必。
    我又问:最近有个叫范古农的住在寺内,此人对于佛学很有研究,知道他每日在某处讲经,你听到过吗?
    答:近来寺内见凡焰口施食,有一俗家,随众同念。想是姓范者,其人不甚长大,鬓已花白。讲经未听到。
    我说:我以前去见过他,你所说的不甚长大而发花白者就是他。
    又回答:父字又久不写,必因身体不适。
    我说:是的。
    女回答说:每日一大张太多,少写不吃力,可略写经文二三行。积久亦可观,如此能不吃力。
    我说:好,稍迟当写。
    女回答说:稍迟无妨,能不辍便好。
    又说:哥住此间,婶最放心。若住馆,婶每课毕即行。婶之爱哥亦如父母之爱儿,有时课前一去,有时课后去望。
    我说:馆已经不适合居住了,去望又有何用?
    答:婶防馆阴气盛,哥或偶不慎为鬼作弄,故婶去当为护持驱逐。
    问:是用何法?
    说:念六字真言,是即蒙山退鬼语。
    问:念这个鬼都害怕吗?
    说:修道心正者,不惧。
    我看到这句话才知道了佛法的不可思义之处了。
    (王粲君 哀挽录并言和姚昭明传省略)
    初八日即八月三日晴
    晚上又扶乩召女。
    其母问:你父亲把日记登在报上,你父亲怕你不高兴,现在删去了一些后,你满意吗?
    答:无不惬,恐笑谈,毁誉皆着相。虔修为主,馀尽空花,任之。
    我说:人成为了鬼可以做到不着相,为人总是不着相,太难了!
    答:是,此记以儿为主体,故望少写。然若尽除不写,不存日记之真意,想父自能喻儿之心!
    我说:是的。
    女儿说完即去。
    我又想到了姚东木先生,谨书焚一纸于窗外请之。
    不久乩动指:姚子梁。
    这是姚先生来了。
    我就问:先生今夜从何处来?
    答:家。
    问:先生去世后曾经做过官吗?
    答:不。
    问:你儿子孟动,不知道现在在何处?我很想见他。
    答:在校,不清楚。梁在杭时多,申不大居,故不知。七八年来在申未及一年,此次亦来不多日,过中元节即行。
    我说:我们也是有缘。
    又问:先生怎么会常常住在杭州呢?
    答:爱山水清幽。
    问:在杭州住何处?
    答:云栖,灵隐,龙井理安亦住。性之所好,常游,近作寓公。
    甥问:先生已经入了尊神居吗?
    答:闲散,安得尊神?
    又问:先生在杭州,知道于岳二位先生如何了吗?
    答:于公上升天界或已数世投生,岳公不知。
    问:先生也知道上海也要遭遇大劫吗?
    答:申遭劫不知,世道人心险恶已极,安得不酿大乱。此皆当时自命效法西国维新志士所造成,要知一国自有一国制度。既欧西各国其强盛亦并非尽改革而来。今不师其美政而但学其皮毛,狂妄无识,敛财欺人,真堪浩叹!天下有治必有乱,欺诈愈深乱亦愈久。目前非望治之时,须苦极有悔心,方可平难,然善良丧失尽矣。
    我观看先生说的话也扼腕不已!
    乃复问闲话,问:先生生前本来就极信扶乩,不知先生这种碟仙乩图扶过吗?沙盘那种乩也有如此明白吗?
    答:前扶乩用沙亦甚明白,碟仙见过未试。仙佛帝王不可请召,亵渎非宜,犯不敬,有小罚,召亦不降。即有临乩皆冒名。
    我说:这种道理,我也明白。而且这种碟乩,一切都很简单,还不如沙盘乩坛那样隆重,本来我们就不敢亵渎尊严,故帝王仙佛却从来就没有请过。
    我问:沙盘和碟仙这两种扶乩的方式,先生觉得那种好一些呢?
    答:沙召亦无异碟召,惟一能写真,一但指字,分不出沖代。第一要扶手,扶手不佳沙更看不清,尙是此好。
    问:我们这种碟乩指字,神识是依附在碟上的还是附在人手上的?
    答:在台侧,不附手,神注其字即住。
    问:我有个叫杨平江的朋友,现在是上海城隍案下文记,先生也认识吗?
    答:知,不相熟。
    问:先生常在杭州,灵隐寺有个已去世了的方丈慧明老法师,法师很有道德。先生知道他现在还在灵隐寺吗?
    答:慧明师现仍在,到杭同住灵隐。
    我说:善哉!我也猜测先生必定与他很投缘。
    又说:言多,去。
    逐停。
    姚子良先生讳文栋,一字东木。江苏上海人,早年笃守程朱之学。受业于兴化刘熙载先生,嘉善锺文烝先生,德清俞樾先生。先生精研理学和经学,对堪舆地学尤其精通。
    光绪年间曾经出使日本,居六载,复出使欧洲居三载。游印度缅甸,经野人山,入云南,又三载,由黔湘鄂皖归。
    回来后刚好遇到日本开罪于清廷,有甲午之战。清廷割台湾,先生又赴台襄理军务。到马关和约达成,先生又助唐景崧总统立台湾民主国。唐事败,先生入京。清庭又令他在北洋襄理外交,他多次向清庭提出设立经济特科,不应。后来戊戍政变,光绪帝很重视先生,帝引以为友,想大用而未果。
    清末回归故里,隐居在嘉定的南翔镇。这时候,天下又将大乱,先生又在上海创立了佛教公会。到民国元年,又设立尊孔会和古学保存会,尊仓会等。到民国十八年卒,年七十八寿。
    先生的学生们私谥景宪先生。先生著作很多,有东吴学舍十六种,春明十二种,东槎三十种,欧槎八种,南槎二十二种,槎溪二十五种。
    兹附乙丑旧作拙诗一首:
    赠灵隐寺方丈慧明老法师
    敢以心香奉大师,粲花相对若为移。
    智镫朗澈原无尽,性海圆融为有持。
    历历众生谁可度,茫茫千劫不堪思。
    应知此后微尘事,要仗恒河法力支。

    初九日即八月四日
    今天我又想与老友徐仲可先生谈话,晚上扶乩。因书焚一纸请之。
    一会先生果到。先指:徐。
    又回答说:吹万,别十年,今不料又能谈,真欣快。所言此乩图亦见人扶戏,无甚灵验,故相召即行,以为未必可问答,岂意比沙盘更清爽。
    我见他指字非常慢,扶的人也吃力,故不想多谈。
    问:先生近为何事?
    答:不做事。
    问:住在何处?
    答:住西北区老宅,亦常回杭。
    又说:字细密,目蒙,寻替不易,后带小女来代指。
    逐停。
    仲可先生的女儿彤芬女士,聪明智慧。可惜早早就去世了,先生也非常心痛。他曾经要我作诗题在他女儿的书画遗册上,所以我还没有忘记。
    以后先生同他女儿来,他女儿指字必定很流利,当拭目以待之。
    先附录昔年拙诗一首于此。
    杭县徐仲可先生 珂求题其女公子彤芬女史书画遗册
    昔我在甲寅,曾洒殤子泪。此泪渍衣襟,此痛达肝肺。
    我子才七龄,授读粗识字。于今将十年,一哀犹出涕。
    况君女更才,明慧解书史。贤孝出性天,婉娈能养志。
    芳龄二十一,深闺勤奉侍。如何遽奄忽,亦在甲寅岁。
    女生有名父,家学夙寝馈。万卷富储藏,六经供藻思。
    晴窗试挥毫,碑魂偶一寄。故乡好山水,点黛助娱戏。
    霎时成昙花,伤哉究谁使。莫怪君心摧,割慈真非易。
    矧复书与画,遗墨仅无几。虽云仅无几,千秋尚不敝。
    此即返生香,小鸾庶可比。
    初八日即八月五日
    谢玉岑曾经说过要给《幽明唱和集》题诗,现在已经要到两个月了,可能已经写好了。吃过晚饭我就焚烧一纸请他来谈话。不久乩动指:吹师,承命体词,勉成一首。
    我大喜!于是就请他写出:
    本来不二门中法,只许仙才绝世参。
    悟澈禅儒通一贯,真诚孝念诵瞿昙。
    我说:好极!感极!又问他夫人来没有?
    答:素今夜有事未来,弟亦有小事,蒙召一到,去。
    玉岑走后,甥又请了他母亲和弟弟来谈话,说了很多奇特的话,我没有记录。
    十一日即八月六日
    作诗两首准备赠送给朱述之先生,等下次扶乩时拿给他看。诗录于下:
    相逢倘亦有前因,同是藏书失意人。
    一百余年如觌面,深宵萍聚慰言亲。
    其二:
    清谈示我一行行,瞻拜从稽肃瓣香。
    问遍法华人不识,侯家桥外月茫茫。
    十二日即八月七日
    今夜甥来,说很久没有请平江先生了,因此叫我书焚一纸请之。
    就由甥与夫人按乩等待,很久而乩称:杨有事不来。
    问:你是何人?
    答:使。
    逐停。
    因此知道平江先生有事,就叫人来告诉我们。
    我又想到前天徐仲可先生承诺与他女儿要来谈话。当即书一纸请之。
    不一会乩即指:徐。
    又说:吹老,今夜小女同来。
    我很高兴,知道先生果然与其女儿都来了。
    又说:此位想是令郎?
    我笑而不语,仲可先生与我甥本来就不相识,有此问是想当然的。
    我说:不是,此位是我的姨甥。
    答:知。
    指这些字的时候,乩行缓,扶的人也觉得吃力。
    我说:先生眼睛看不大见,就叫先生女儿来指字吧!
    乩即称:高老伯,伯母。
    又回答说:芬未弄过此法,行动不流利,恐劳神。家父叫代言。
    仲可先生的女儿叫彤芬,“芬”是她的自称。
    以下所说的都是彤芬女土指字。都是代她父亲说话。
    我把《幽明唱和集》放在台上对仲可先生说:这是我女儿和我学吟唱和的拙文,愿先生指教。
    答:令爱诗集方在看,公诗文佳而奇。
    我说:先生过奖了。
    又问:此书需要焚烧给先生吗?
    答:无需焚化,看得明,少住,细看再告。
    我就叫停扶,过了一阵再扶。
    则称:诗看毕,丁序亦详明【按所称丁序当是丁仲祜先生所记高韵芬女土一篇】令爱如此真诚孝念,无前因亦必能早登佛国。其一种爱亲之心无一字一句不含蓄在内。清新工洁使人读之萧然忘俗,真是仙才。小女生时,其好学爱亲,亦同令爱,病未半月而亡。愚夫妇之痛亦与公同,惜小女无佛缘,而弟又不知乩召,故二十年不能通信,直待弟没后始见。若早知有此乩召,竟虽死犹生,不必痛苦。令爱所住之法寺是寺名否?或是庙宇总称?
    我说:我女儿所住的寺名法藏寺,在法租界茄勒路,说“法寺”是简称。先生女儿去世后,想来必定做了功德的,不知在何处做的?
    答:小女亡后虽建水陆,在普陀前寺,不在法藏寺,玉佛海潮都念过经忏。
    我说:府上如果是在法藏寺做功德,我女儿或者可以与彤芬相识。不知你儿子新六兄也信佛吗?
    答:小儿俗事牵缠,亦无暇及佛学,叫其在寺念经总可。小妾却常吃素念佛有相当时,可使去念。
    仲可先生生前与我交情最真率,观看今夜他的乩语,也是先生生前那种话。
    我虽然与仲可先生很熟,但他家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就是他儿子新六也没有见过面,至于先生还有一个如夫人,这个如夫人还常喜欢吃素念佛就更是不知道了。
    十四日即八月九日 风阴
    中元节祭祀祖先,就只有在上海进行了。老家不得归,已经是八个多月了。
    晚上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今夜风猛,行怯。
    我问:你们行走本来就很快,风大就不好走吗?
    答:平时步行较生人速,今夜风大行飘。
    问:那怎么办呢?
    答:待风过行,遇风猛,依附任何物住。
    问:今天我们祭祀祖先,你来了吗?
    答:今日过节,先十一时到,未供。十二时行,见父在点香。
    问:祭祀的时候,你看见有祖先出来吗?
    答:无。
    问:既然没有祖先来,你又没有吃就走了,那么我们今天祭祀不就是一个人都没有来吗?
    答:儿本食素,花香受。
    问:祖先们都不出来,所焚之锭怎么办?设祭时祖先也都知道吗?
    答:祖先银,儿已放妥,去时带寺。祭时真诚谨供,神总能知。
    问:我家祖先有没有去投生的?祠堂中你曾经看见过几人?
    答:儿初到祠,只见祖父母及伯母,后秋祭见诸位祖先中祖母叫呼太太。
    我问:是那一位太太?
    说:是曾祖太太及申甫公公,大伯父母,三伯父母,尙有顾伯祖母。
    问:看见伯祖父了吗?
    答:伯祖父已生,又有元哥寿嫂红姊,尙有二三位当时见过,现叫不出?
    问:是男是女?
    答:二女一男。
    问:是本房还是他房?
    答:皆他房。
    问:老还是少?
    答:男年少,女似一少一稍老。
    我又问:我曾祖凤翔公和我祖岑楼公现在怎么样?
    答:皆生。
    又说:投生百余年外亦有。
    我问:我们家的祠堂中,你没有位置,祭祀的时候你是跟谁一起去的?
    答:随父去。
    前年秋祭时女儿的魂可能是随我去的。
    我想我聘妻顾夫人是葬在梅花坟的,祠堂中应该也有她的位置。
    因此又问:你也见到了你顾氏母吗?
    答:不,即家中亦只来一二次。
    问:是那一二次?
    答:儿念七经时,随姊一到。
    我大女儿嫁到亭林顾家的女婿,就是我先聘妻的哥哥的儿子。聘妻听说了我韵芬女儿去世后,在大女儿来的时侯,她就跟大女儿一起去的。
    又答:一次儿南(南浔)回,亦念经召请,一到即行。
    问:顾氏母看见你后跟你说过话吗?
    答:待遇极谦,亦甚爱儿,略问亡故情形,儿请母常住家中,母言不习惯。
    我又回忆起丰儿去世时,安葬在梅花坟,我的哭儿诗有“我有聘妻贤,默默墓中处。生前不相识,死后应相顾。汝今地下逢,倘得承欢绪。此儿我爱之,厥性非玩鲁。敢告墓中人,尚其为我抚”等句。
    因此我问:你丰哥看见顾母,也知道依恋她吗?
    答:哥不见依旁。
    当时写此诗的时侯,总以为人死后未必能有这种互相照顾的事,故作此诗后就没有正式的书写焚烧给我聘妻,告诉她我的意思。所以聘妻也就可能不知道,我如果早一点知道人死后也与生前无异,我就会把亡儿托付给我聘妻了。
    女儿又说:顾母老式,见父避,儿不敢笑。向儿言及母,称姐,真四十年前人。
    我笑女儿的谈吐很取笑,又想到这个称呼是世上没有的,因此问女儿:你认为又该怎么称呼呢?
    答:其实称字,或妹,此是儿之理想,究应如何称亦不知。
    我觉得女儿的敏慧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儿又说:台上夹内,见有谢君诗,儿昨夜来无事,开看皆见,谢诗最佳。观其语气,似能向道,惜素女士作未有,不知能亦向道否?
    我说:素渠女士想来应该作得有诗,以后可以扶乩问她。前天许仲可先生和他女儿许彤芬女士也来临乩谈话,彤女士有礼有文,实为可敬。他们家有可能要在法藏寺念经,到时你可能会见到她。
    答:后总可遇。
    我说:今夜风大你可以不回寺吗?
    答:待风略小去,不妨。到十二时风如不止则不去。
    接着就好像听到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
    乩忽称:风略小,速行。
    说完乩就停了。
    十五日即八月十日 晴
    今夜甥来又与内人扶乩,请朱述之先生。
    随扶而乩随动指:朱。
    又说:又荷召,弟亦适来,月色佳,思出游。
    我知道我们这儿环境很安静,神灵也很喜欢这样的安静环境。
    又回答说:下半年册未造毕,偷闲一行。
    问:每隔多少时间才造册?
    答:人家功过及善恶,半年一造,年终上呈。
    甥问:钱复初先生也居住在法华,已经造入册了吗?
    答:钱同寿新来,须积有数月并造。法华搬来,非一钱姓。
    我大为叹服!认为阴间对什么事都是明了无误。
    钱先生名字叫同寿,扶乩的二个人都不知道钱先生的名字,而朱先生却能明白的说出来,可畏哉!可畏哉!
    我说:我还有一个叫闵瑞之的好朋友也是居住在法华的。
    答:闵先来。
    我说:是的,闵先生要比钱先生先到法华。
    甥又问:法华外国人有很多,也要造册吗?
    答:外国善恶不管,异国自有异国官职。不问。
    我又将我赠送给朱先生的二首诗拿给先生看。
    一会儿先生说:大著佳,虽寥寥数句,我二人交契所遭,尽在其内,佩服!弟于诗,生前未用功夫,苦不能和,心感而已。老友江君,诗学极深,可称伯仲,惜己生 ,不能请来唱和。李君诗亦好,亦惜己生,
    先生所说的江君就是江弢叔,李君是说的李小湖,这二位都已经投生去了,就不能够跟他们谈话了,我也感到非常惋惜!
    先生又说:现文字交,竟无。风清月白,独游无俚,幸遇公,可谓开数十年沉寂。此等相逢,莫非前定?三生缘分,长短由数。
    我说:我也认为这种缘分真是难遇,我虽然不能看见先生,但是我们却能够对话,这难道不是天下最高兴的事吗?
    甥又问:五圣是怎么回事?
    答:五圣即古称五通,是邪神,现少。今之五圣都凶鬼冒名。
    问:这种凶鬼有无罚办?
    答:无大犯法事,宽容缓办。毕竟作恶即报告收办。
    问:金泽的陈三太太呢?
    答:陈三太太等,皆巫巧立名目敛钱,其亦有灵者亦鬼所凭,故无鬼凭即有时不灵。贫人以此谋生,无破家戕生者,亦优容不问。
    问:龙王呢?
    答:龙王确有,雷部管。
    甥因此对我说,世上的人都认为不信鬼神就是破除迷信,现在听到朱先生的话,才真的是破除迷信呀!
    朱先生又回答说:二公都喜听闻阴事。弟生时以阴世受罚阎罗城隍等皆妄语,极不信。今知井蛙之见,无识多矣。故承下问莫不尽言,以明阴世实有是非,非若阳世之朦懂。当时孙君在院,弟常去请教闲谈,得闻所未闻之言甚多。阴律至细至严又极公正,无一毫私意可参。若阳世能用其半,已成治国,何至如今天之纷乱。待有暇,当与公等再谈。
    逐去。
    “非若阳世朦懂”这句话,平江先生也曾经说过。大概阴间的人们对于阳世的政治,已经是众口一辞了。今天朱先生说的“若阳世能用其半,已成治国,何至如今日之纷乱”,也是先生发自内心的感慨之言呀!
    朱先生所说的孙君就是孙子潇,见这个月初二夜先生的乩语说,孙子潇是第四院文记,每遇到进呈公文
    必然同他闲话。
    孙君名字叫原湘,字子潇,江苏昭文人,清乾隆乙卯举人,乙丑成进土,改翰林院庶吉土,充武英殿协修官。卒于道光九年,年七十。著作有《天真阁集》六十卷,我本来有这部著作,现在已经被劫走了。
    自从和先生谈话后,我就急忙去重购了一部。后面附有《长真阁集》七卷,是席佩兰所著,席佩兰是孙先生的夫人。
    十六日即八月十一日
    晚上甥来想扶请其母,我却想先请女儿,就由内人与甥扶之。
    女儿到回答说:儿昨夜亦来,不多时即行。前夜到寺后风更猛,幸在路末遇,尙好。恐父母必念,故昨来思告。
    前天晚上女儿来时,风非常大,几乎不能走,女儿走后我们都很担心,害怕风太大对女儿不利。昨夜因为请朱先生谈了很久,就没有召女。谁知女儿也害怕我们担心她,昨天晚上她就想来告诉我们。
    问:步行和乘风行走那个快?
    答:乘风行速,步行稍迟,身轻比生人速多。
    问:这儿到法寺需多久?
    答:不消半分必可到。路远用车,乘风省力。
    问:你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下行走?
    答:行高,在房上,亦无一定。
    其母问:你曾经去过天上吗?
    答:未去,不敢妄为。
    至此,我把昨夜朱先生说的话拿给女儿看。因此停扶片刻。
    后答:朱公之论,儿大半不明,其言父诗,几言包括,恐未必。
    我说:我也认为朱先生说的“大著佳,虽寥寥数句,我二人交契所遭,尽在其内”这话有点过了。
    女儿答说:此真所谓于诗,研究未深。
    又答:父得此喜谈之阴友,扶乩多闻未闻之语,日记当更加增采色,惟他人见之,笑父近因藏书被劫而出此无聊之痴念。即如此,亦无伤,本是消遣,何须定求同情。
    我说:你说的很对,你怎么会把人看透到如此程度了呀!他人的笑话,无伤大雅,何苦计较。其实我得交朱先生,想来也必定是有什么因缘在内,并不是由我的痴念而来的,否则我们也不会有这种奇遇。
    女儿说:儿至窗口看月,请婶即来讲话。
    以下是婶与甥的谈话,他们说了很久,我没有记录。
    他们说完了后女儿就说:今夜月色极佳,父有兴联句否?须父起句。
    我很突然,不防女儿要与我联句作诗,我觉得无从做起,竟然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因此说:还是你起句吧,随便你怎么起都行。
    女儿就写出:万里清光此夕同,大千世界尽虚空。
    又说:若作七律太繁,即作七绝,请父接添两句。
    我就胡乱接添了两句:夜阑群动无声后,四壁犹闻唧唧虫。
    我自己也知道作得太马虎了。
    女儿说:下两句自然,此作似作律诗为宜,待有句足成之。
    我也为自己感到很惭愧!后来我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
    问:去年程云岑先生的来信讲述她夫人生病的时侯,说他夫人好像在法藏寺看见了你和小眼鬼独眼鬼无窍鬼等,我们都很奇怪,我曾经问过你,你说好笑又不想告诉我们,我就没有问你了。现在偶然想起来,还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说好笑又不告诉我们呢?(见去年三月廿七日日记。)
    答:去年法寺程太太来过三次,后病中魂亦曾来游,儿都见。其所说希奇之鬼,都地狱来受施食,适为所见。尙有少手无足,得食后欢喜跳跃,其种种形象见之好笑,儿意或是常哥等将遭此难,故先使(其母)见之。
    十七日即八月十二日
    晚上甥来,我们又扶乩请朱述之先生。
    先生到即指;朱。
    又说:前因小事,无暇多谈,今夜可以告阴律之大纲,其细则亦不明白。阴法男最重忠孝女最重贞节。最恶欺诈盗名,最贵知过即改,知过而仍犯罚较严,此之谓诛心。若外冒诚实内怀诈欺,即有一二小善行,亦不可准折。如事有为众皆知,受人笑骂唾弃,反可消应得之罪,以示阳世处分受免。若人皆称颂赞美而内行实不堪,此等定罪较重。故有人阳世皆知其乐善施仁,忠君爱国,岂知死后受罪无穷。若阳世之所谓贪财鄙吝,一毫善举不肯作,而阴罚反不若盗善名之甚,以其生前受众唾骂过矣。上天最爱名节,不肯一丝假借。故室女失节,两情相好,其罚女重。以其坚不相从,既可保身亦能救男之罪。若倡妇本无名节,以身换财不有罪。且判为倡女即是受前生之罚,能于此中存不欺诈,不敛客财,从良以后谨顺大妇,小心守分,此后亦可再生福德富贵之门。其余条分缕析,细小必平,亦举不胜举。
    这些话都是我们还没有问朱先生,朱先生就滔滔不绝说出来的,朱先生的话也令我们感到吃惊!
    甥又问:以前的某公怎么样?
    答:某公知,其时弟已任此间土地。某所犯过,总数极多。如昧心一罪,欺骗妇女一罪,盗名一大罪,欺凌发妻一罪,私生儿女不问,以致母子皆亡一大罪,其余小罪记不得。死于非命是即罪有应得。现其家屡次超度亦稍免受刑。
    甥又大略的说了下某公的事情。
    先生回答说:弟知之极明,惟告有伤忠厚(不能泄露他人隐私?)。即是母子皆亡之财,昧心恶意,其罪非三世为畜难偿。生时以为无论若何明察,永不能知,岂知愈机密,罪愈深矣。欺诈之丧心,初始即行其恶意,得财而弃之,至死,其后用欺诈,得色得财亦有数起。惟罪第一最重。
    朱先生所说的某公之罪,竟然有如此的多,我与某公并不相熟,姑且听之而已。至于某公是何人,其名决不愿宣布也。
    于是甥又问其他的事。
    问:法华所管辖的地大小如何?
    答:地不大,西区亦非止一土地。
    问:此地的城隍是县城隍还是府城隍?
    答:申城隍是县城隍,无府,上即省,省之中最大为都。
    问:都城隍在何处?
    答:在金山卫,管江苏一省。江南北共辖,安徽亦同辖。其余每省城隍,亦非驻省城,在乡镇多。所以江苏为首,地多海道。水魂亦须分别判断遣送,非若北省无海,事可简。
    问:金山卫的城隍,人们都知道以前的城隍姓方,现在还是方城隍吗?
    答:方去张来,已百十年。
    问:方公相传是以前浙江的巡抚,不知是真的吗?
    答:非浙抚,是方孝孺。
    问:张城隍叫什么名字?
    答:名未便告。
    我想,可能是现任城隍的名字不能告诉我们,卸任了的就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问:各县治及各乡镇往往都有城隍庙,有的一个地方却有两个城隍庙,不知每个县究竟应该是几个城隍?
    答:每县只一城隍,无二者。
    甥问:如松江有府城隍庙,县城隍庙,朱泾也有两座城隍庙。
    我说:就是我们的张堰一个镇,也有东西两座城隍庙呢。
    先生回答说:此都后人附会。
    问:先生前任是河南城隍,不知是河南那一个县的?
    答:卫辉县城隍。
    甥因此又问:先生既然是任卫辉城隍,应当能够知道袁世凯死后怎么样了吧?
    答:袁死魂归,是弟点收。亦犯数罪,初判不忠于君,离间母子,应入地狱。后其家请高僧超度,由最下提到第一层。现地狱已出,入饿鬼道,因其贪心太重,再受罪十年,罚入畜类。
    甥又问:那么袁的前生如何?
    答:前生却是和平长者,故判投贵显之家,竟自作孽致入饿鬼畜生道。可怜!
    甥又说:上次我们问过曾左二公,我们已经知道了,敢问李公又如何?(李鸿章)
    答:李公忠于其君,老年稍有失误,亦无心之错,罚小,现早生。
    问:(李公)今世如何?
    答:好。
    十八日即八月十三日
    今天大房孙四官在这儿,时间还很早,四官就与孙女鐶二个人扶乩请他们的姑姑。
    女儿也来了。呼:鐶四。
    又回答说:四,你今夜过一夜,我要念佛,九时后再来。
    女儿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走了。
    到了晚上,鐶与四又来扶乩。
    按了很久都没有动,又过了一阵乩才动了。
    回答说:你们等我多时。
    这是因为两个孙子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钟,所有他们才等了很久。
    女儿又说:你们白话文能懂,粗浅文言想现亦可懂?鐶今后学写文言信,较有长进否?四官你亦学写文言,与鐶姐二人何人先能成文。趁此署假内有暇,开学后有功课,不能习练。
    两个孙子都没有说话。
    女儿又说:你们个人有话问否?
    二个人还是一言不发。
    我叫他们不要再扶了,就由夫人与甥扶之。
    问:你昨夜也来了的吗?
    答:昨来迟,有一先在之老者,须长花白。看去约七八十岁,坐在茶几上。
    问:是那个茶几?
    答:即台旁所置茶几。
    问:另外看见其他人没有?
    答:只见一老。
    问:此老者穿的什么衣服?
    答:蓝色衣,帽不戴,长身清健,目注乩图不少瞬。儿见有人即到中间,看父所贴报。十一时行,此老尙未去,不知所谈何事,何以如是之久?
    女儿所看见的老者就是朱述之先生,朱先生昨夜告诉我们的阴律和答我们的各种问题,都与世道极有关系,所以先生说得很详细。我怀疑朱先生所讲的阴律,必定是先得到了阴间上官的许可,这样他才敢于讲出来以奉劝世人。故虽然是 土神小职,却敢于侃侃而谈。朱先生以百年前之名人而凭乩与我谈话,竟然跟两个活人对话一样,不同的地方就是不能看见他本人而已。他有没有遗像,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现在听到了女儿对先生容貌的介绍,跟见到先生本人也没有多少差别了。
    到此,鐶又想与她姑姑说话。
    问:姑姑每晚来也常到我的房内吗?
    答:我来,总到房门口望,有时你们已睡,有时在看书。
    四官也问:姑姑到过我们住的地方吗?
    答:长丰里到过一次。
    问:是什么时候?
    答:前在中社,是随你去。我九时来,你夜饭后想回,我即同行。
    鐶又问:锳官姐姐在何处?
    答:你问大阿姐,同钏姐,去年五月中,我亲陪送,投生于诗礼之门。
    问:是不是投生在一家?
    答:钏锳同县各姓。
    问:什么地方?
    答:江苏本省。
    女儿送锳和钏两个侄女去投生,她们都是投生在诗礼之家的,二人同乡不同姓。这是去年女儿就告诉过我们的,这个问题本来是重复的问女儿了,由于是女儿的侄女问的,她也很有耐心的告诉了她。
    鐶又说她母亲想问话。
    女回答说:你母亲要谈话,你父亲不喜,可不必,反觉无味。若有必不可免之问,亦不妨,择时而谈。今夜已不早,你等要睡否?
    两个孙子仍然不肯去睡觉。
    女答:不去睡亦无所讲。
    即倏然而止。
    二十日即八月十五日
    晚上朱弥甥(字履仁)与其妹玉小姐到我们这儿来,二人为堂兄妹,父母皆早亡。玉小姐为我甥志贤之女,履仁则是我甥心君之子也。
    今晚他们都想扶请其先父来谈话,求我书焚一纸,就以我的名义请之。
    良久而乩动,呼:舅公。
    我很惊讶!
    就问:你是何人?
    回答说:甥媳徐。
    问:志贤和心君怎么没有来?
    则说:已生。
    我这才知道二个甥已经投生了,所以是志贤甥的媳妇徐夫人来的。
    徐夫人是玉小姐的母亲,生前很贤淑。
    以下都是与她女儿说的话,大致是嘱咐她女儿要好好对待她祖母和嫂嫂。她说的话都很亲切有礼,记录的纸被履仁兄妹带回去奉为家训,我就没有记录。
    过后玉小姐又扶召我女,女便呼:玉姐。
    玉小姐比我女儿小一辈,但是比我女儿年龄要大一些,故称呼她玉姐。
    女儿又说:芬来时,见有一女客人方行,面熟似在何处见过。
    玉问:像我母亲吗?
    答:待细想,玉姐你房内有一照,面目一样。
    玉说:被姑姑猜着了。
    答:是二嫂,未招待,失礼。
    志贤娶的两个夫人都是徐氏姊妹,女儿生前都没有见过,只看见过她的遗照。
    所以看见后觉得面熟,待细想后,才记得就是玉姐房内所见的遗照,面目一样,因此才知道的确是二嫂。
    女儿又说:玉,你今住在何处?
    答:在马斯南路。
    女儿说:法国公园,去极便。
    玉说:是的。
    女儿又说:姐,郁府亦近。
    玉小姐没有答话。
    因为玉小姐刚许配郁家,还没有嫁过去的,所以女儿的话她就不好意思回答了。
    又说:小应多时未见,姊若去,望唤芬同去。
    小应 是女儿在大同学校的同学,也是玉小姐的小姑。
    异哉!女儿把自己已经是去世了的人都忘了吗!
    玉又说:姑姑可以来我家。
    答:有空必到,姐亦可常来伴母,今夜可住此否?
    玉说:我要回去。
    女儿又说:天气凉爽,日间如无暇,晚可来住。
    又说:玉姊近日用功何似,嫁期已有否?
    玉小姐羞涩不语。
    女儿说:玉姊不告,照哥告。
    照哥就是其兄履仁。
    履仁回答说:因郁家妹夫游学外国没有回来,故我妹妹的嫁期还没有定。
    女儿说:大官年内回否?玉姊总知,若知后乩召告我,定学赋催粧诗相送。
    我女儿生前本来与玉小姐极好,所以今晚的凭乩问话才觉得亲热异常,笑言杂出。甚至叫她先行乩召告嫁期,想学赋催粧诗以相送,也可谓是古今都没有听到过的佳话了!
    大官就是玉小姐未婚婿的小名。到此玉小姐又问我女儿念佛作诗怎么样了?
    女回答说:芬每日念佛六时,自去夏起加念四时共十时。余或静坐养性,前常喜作诗,近觉未免分心,故少作。偶将从前所读四书融参佛典,竟大半可通。孔圣时佛法未行中国,而论(语)孟(子)之言尽含经旨。若在唐宋后当必有阐发明显之文以啓后进。
    又回答说:今夜闲谈多。
    逐止。
    女儿今晚与玉小姐的这些谈话,上半节活泼谐笑,语足解颐,读之令人生爱。下半节又忽然肃穆庄严,四通八达,读之令人生敬。岂非天人也耶!
    廿一日即八月十六日
    晚上甥来扶请其母谈事,我没有记录。后来又请杨平江先生。
    问:云间某前辈,数代文名显达,而今衰落至此,不知何故?
    答:某公与其子及其上代某公因果重重,非三二语所能尽,且有些弟亦不明了。今夜事忙。此月【按旧历七月自中元节到月底世称鬼节故阴界事忙殆有由也】恐无暇日,待有空当来细谈。
    我问:最近有个朱述之先生来降乩谈话,他跟我们说了很多阴间的事情,先生也认识他吗?
    答:朱述之是西区土地,相识,此人极有谈风,每见必长谈,惜弟事多未与讲。
    甥问:我们常常询问朱先生阴间的事,朱先生必然会尽情相告。我的祖父和父亲则常常不允许我来扶乩,他们都对谈阴间的事非常痛恨,难道阴间的事真的不能谈吗?
    答:此亦人性,非不应谈。
    平江先生说完话后,已经是深夜了。正准备收拾乩碟后睡觉了,忽然有一阵风吹来,门忽然打开了,我们都感到很惊讶,难道是又有神灵来了吗?于是复按,而乩即动。
    问:来者何人?有何事见教?
    答:偶逢风入,见乩光,并无事,闲玩来看,岂知不是沙盘,是不懂如何有光,不料竟能对白话,真难遇。
    我因此知道此人应当是生前曾经用沙盘扶过乩的。
    问:请问尊姓大名?
    答:蒋竹生,济生会弟子。
    我与甥都相顾茫然,我们都不知道蒋竹生是谁。
    因此问他:乩台往往会请古圣贤和仙佛,不知古圣贤和仙佛真的能临乩吗?
    答:不便告。
    逐去,
    廿二日即八月十七日
    我最近多次去拜访丁仲祜,丁君博学通儒,丁君说他的老乡无锡华君更了不起,丁君早年不信有鬼神,后来才非常相信,华君也是这样。并说华君对于乩学研究至深,他写有《鬼谭》一书,书里面有很多闻所未闻之言。于是我委托丁君向华君借阅,昨天丁君已经给我拿来了,看见共有三十余条,首有弁语。署名是抱一子,抱一子是华君的别字。我看后,觉得可疑之处很多。抱一子称是谭,都是由乩录出。有“无一向壁虚造"的话语。我也相信这不是他虚造的,我怀疑是临乩的鬼神所说的话有些不准确。然而,如果要想证明准不准确,必定不能问之于人,绝对要问之于鬼才能证明。而能深明阴事又肯详细的告诉我们的,就只有朱述之先生了,于是今晚就书焚一纸请之。
    朱先生到了,就将抱一子所辑述的《鬼谭》安放在了桌子上,我就谨慎的问先生。朱先生从容置答,有很多错误的地方需要修正,所以经过了几晚才答完。我因此为华君汇录在一起,题名为《鬼谭正误》,准备拿给华君看,这对于华君研究鬼学应当会有所帮助。
    鬼谭弁语
    是谭若干则,皆由乩录出,无一向壁虚造之语。虽止一阅蹏书乎!而幽冷凄绝之鬼趣,已不啻绘影绘声,然世有未亲乩事,而强主阮瞻林蕴辈之无鬼论者,则是谭固无有是处,可不劳寓目也。
    抱一子识
    鬼谭原文:
    人死后,由土神领见冥王【即本邑城隍】沿途有妇人。
    世俗所说孟婆者,以汤饮之。其味甘,且新死者恒苦渴,故乐就饮。顾饮后则生前之事及父母妻子等都不省记。七七既届,始渐忆往事,惟终不能全体清澈。其明晰之度以其人记忆力之强为差。生前读诵之书籍及己之年龄等,大率皆不十分了了。有不尔者,必其人之灵力,有轶于恒常者也。
    朱述之释误:
    此不是一律如此,有凶暴粗妄之人,初死未知阴律,尙记阳世行为。到堂消册后或未审问,只命看管。
    其魂忽见他人或适判生,即想奔逃。不免乱规。故使饮汤稍迷一时,待智习守阴规久,方醒。非人人都饮。
    或即当堂判生,惟畜多人少。
    问:人怎么会不记的前世之事了呢?
    答:有一种生时本记得,数月后渐忘。有(间隔)百年始生者本已稍忘,一经投生渐不记忆。
    鬼谭原文:
    人将寿终时,冥王让煞神诣病者,以刀杀之。魂被杀时,初不觉痛,到阴间即复翕合。若成仙佛者临终时即由仙佛接去,故不在此例。而其人即气绝,煞神逐去。到三朝及接回日,煞神复到,享其家之供具。煞神有黄衣红衣青衣及麻衣者数种。善人临终时黄衣之煞神到,中人青衣者到,恶人红衣者到。极额之人则麻衣者到。
    朱述之释误:
    煞神即怨鬼,临死索命。惟怨鬼亦不能任意索命,必须判定是非应使偿命,方去索。受杀者还杀,受毒者还毒,受缢者还缢。非皆死时必杀,行善仁慈之人只公差去领,并不用链。若修行念佛,有功世道之人,亦可乘车马船行。此乩语略而不详,使人见之有惧心,以为善恶无分。
    问:作法接煞的时侯,真的有煞神来吗?
    答:凡道家批书,自作法,非阴律。惟有等初释凶魂,借此吃食,不请必患病,得食始安。
    鬼谭原文:
    新鬼见本邑城隍后尙须以次往见十殿阎王。位置在都城隍上,十殿散在十省之中。第一江苏,第二浙江,第三山东,第四两湖,第五四川,第六山西,第七河南,第八陕西,第九两广,第十东三省。
    朱述之释误:
    此言死后见十院,十院即十殿阁君,又说得不明。死后到堂消册之鬼,惟有所犯罪甚重者,即解院审问。今笼统言之,反使人觉其不公而生畏念。又十院亦不止管十省,省悉照明制共十九。一二院同管十九省,三四院同缮十九省,无分。且十院都在四王天,非散在各省。
    问:十院之王,僧道都有供奉十王的法事,称第几殿某王第几殿某王等,阴间也这样称呼吗?
    答:阳世做道场有,阴无此。
    阴世但称第几院阎君,无某王某王之名目。
    问:城隍有无大小次第?
    答:江南都城隍最大,其余一律并无大小高下。皆一省一省城隍。
    鬼谭原文:
    昔人说:鬼所居在九泉之下,而实不然。鬼界亦即人界,但皆择幽静之地而宅之,普通都居家祠之内,肉眼自不能见耳。三四岁以前之小儿多能见鬼,且能听到鬼语。
    朱述之释误:
    三四岁前之小儿多能见鬼,亦非。偶遇一二能见,不可以为例。
    鬼谭原文
    冥中之昼夜反于阳间,鬼亦一日三餐。日即阳间之夜。系饭食官所送。饭食官凡五等,头等称饭食王。
    鬼必先纳银,纳银于冥王,由王通知饭食官,始得食。否则枵腹,人七日不食则死,鬼则不然,但乏力耳。
    饭菜二色,肉或鱼及青荣,一汤而味不佳。犹阳间之包饭,不能精美也。
    朱述之释误:
    冥中昼夜不分,惟昼无日色,只黄沙光而已,昼则黄沙淡,夜则碧气深。以此分日夕。
    问:气候如何?
    答:尙有气候,无冬无夏只有凛冽,而无暧意。生人入触即晕,其气闻久,魂易散。饭食官不知其名,想或冒名索食。
    鬼谭原文:
    冥间所有之猪及鱼等,乃阳间其物之死者,冥王仍令其于冥中为猪为鱼,以供神鬼等之食品,其米麦及菜乃取阳间稻麦等种子之魂而播种者也。
    朱述之释误:
    阴无阡陌,不能播种。
    鬼谭原文:
    鬼喜阳间供具,说其味远胜于冥间之例饭。惟鬼之食系歆其气,故非热不可。饭菜之冷者及茶点来果等均不能食。以其无蒸发之气也。
    朱述之释误:
    所言冥食有误,(并下新鬼购店肆食物等而言)阴世糕饼即是散食未吃,或略吃有余。众鬼同做成出售。
    鬼谭原文:
    人家将饭时,祖先必到其炊室于开釜时食之。
    朱述之释误:
    祖先享祭祀,不在厨中。此或子孙忘祭,祖来不得享,故入厨下,不为正理。
    鬼谭原文:
    鬼于一年中若有十一个月乃到十个月之食物。【指冥官所之食物言】即可免饥饿之苦,如岁岁若此,可保存到三百年以上,逾此年限不复能支持,不得不转世矣。若死后绝不得食者二年后即转世,以其无以自存也。
    朱述之释误:
    新鬼第一年中须食十月或十一月,确。若长食可到三百年,无此说。岂投生有食者皆三百年以后乎?
    (按鬼之生前无大善大恶无百年不投生者,见金山县城隍录问张南暨先生乩话。)
    鬼谭原文:
    普通之鬼投生者必先转入畜道一次或数次,而后复为人身。若前世为有道行之僧则不在此例。有道行之僧而投生者以鏖心未尽之故。又凡大富贵之人其前身必非寻常之辈,然若富贵后为恶作非则不免陷入三涂。前身修行之资格一并丧尽矣。
    朱述之释误:
    普通之鬼投生者必先转入畜道,太妄不确。
    鬼谭原文:
    鬼为气体,能伸缩自如,收缩到最小时止如一钱,伸到极度大于人可二倍。
    朱述之释误:
    鬼非能伸缩,只门窗墙壁皆可入。或有厉鬼为祟,故现凶恶形象,善良者无。说会变尙合,伸缩不合。
    问:以前有新鬼大,故(旧)鬼小之说,真的吗?
    答:新鬼近见大,故鬼远见小。目能视鬼者视为如此,其实无大小。
    鬼谭原文:
    鬼亦有衣服,系冥王所给。唯仅长数寸,于蛰伏神主或牌位时固属相宜,然若于大体形出外游行,其衣即不适用,故阳间焚化之纸衣,鬼颇喜之。敛时之衣鬼亦可取其魂而服之,但苦重耳。世有焚化死者生时之衣亦不若纸衣之轻便适体。或疑焚化纸衣时纸灰因风飘扬其衣不将片片作蝴蝶飞乎?而实不然,盖纸衣被火其魂已脱离矣。随风飞扬者特纸之质耳。
    此条朱先生没有纠正。
    鬼谭原文:
    冥中亦有售食物之店肆,但只许新鬼购食。到七七后,即禁止之。衣服布吊等亦有售者。然唯仙界及官家可得购取,普通之鬼不许也。又普通之鬼家中不得备针,恐用为伤害他鬼之具故禁止之。故即许购布亦不能自制衣服。
    朱述之释误:
    新鬼一年中可多食,如无人供七七必不可少,若七内不食,必到任何厨中食之。
    关于衣服布帛等,朱先生也没有说话。
    鬼谭原文:
    冥界异常专制,鬼不得自由往来人家,故无戚友酬酢之乐。各家有宅神禁外鬼入门,如外鬼有事相告可由宅神转达。唯出嫁之女可以回家省视父母。然尙须由母家人往接,且出必以轿,女婿亦不得诣岳家。鬼出外游散时,途中或邂逅知人,亦不得自由交谈,颇有吕秦时禁偶语之规则。盖冥界以严肃幽静为尙故,定例森严乃尔。
    朱述之释误:
    冥界异常专制一条,此必此鬼尙有看管者,未放自由,不是人人如此。
    鬼谭原文:
    俗说:只有小人无小鬼,此言良是,盖幼者死而为鬼亦如人然,以少以壮以老也。又人有种种疾病,鬼亦有之。
    朱述之释误:
    魂遇酒醉者可冲损,或火雷电大风皆可冲散,非鬼亦有病。
    问:冲损后还能聚成吗?
    答:能聚成,亦有聚不成即湮散者。
    问:这种还能投生吗?
    答:魂散者仍可投。
    问:可以超度吗?
    答:难。
    问:这种是不是有因果?
    答:非因果。
    问:怎样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呢?
    答:鬼亦能自小心。
    鬼也可以由小长到大长到老,这个说法也不正确,我儿子丰去世时是七岁,现在已经是三十余岁了,我曾经问过女儿,她说丰儿还是小儿模样。
    鬼谭原文:
    鬼之面形与生前多不甚肖,惟大体相似耳。
    这个说法朱先生也没有说话。这个说法也可能不正确。我的堂兄吟槐公,女儿生前没有见过他,她只看见过兄家所悬的一张遗照,后来女儿在我们的祠堂中看见了他,说他跟遗照上的面貌是一样的。
    又我甥媳朱徐夫人,女儿生前本来就不认识她,最近召她来我们这儿谈话,我女儿刚好在门口看她,女儿说看见有一个女客人好像是在哪儿见过的,接着就知道了,就跟女儿在朱家看见的遗照面目一样,实际上形貌特征都逼真,并不仅仅是大体相似而已。
    鬼谭原文:
    鬼亦有虚荣心,如子孙为做阴寿等事亦颇以为乐。
    这条朱先生也没有说话。
    鬼谭原文:
    冥间亦有赌博之具,但自好者皆不为之。
    朱述之释误:
    冥间赌博之事,虽亦有但少数,亦不禁。
    鬼谭原文:
    凡物都有魂,鬼可摄之而去,鬼之食即食其物之魂也。其魂为鬼所食或摄去,自肉眼视之彼物依然存在,而鬼则已不见有物。盖肉眼所见者其体,鬼所见者其魂也。又花草死后其魂即散,鬼不得而有之。花木之折枝,鬼亦能取其魂,非折枝即不能故。以资把玩,但花与叶之魂离而不合。即花自花,叶自叶。不能并在一枝之上。若取花枝,以火焚之,则鬼即可得花叶完备之折枝。
    朱述之释误:
    物有气无魂,花草有灵,树木亦有灵。却亦可谓魂。既死则灵尽。
    问:树木之古者,每称有树神,真的吗?
    答:树木数百千年者,是有神,惟起去之,亦不作祟。以其得日月之精,此去彼亦可居。若起而有祟,是邪鬼凭附,借此为祸。
    问:是怎么成为神的呢?
    答:是灵受精成神。
    鬼谭原文:
    银锭未焚化者,鬼亦可摄其魂而去。然颇重,不便于用。人间所用银货其魂之重尤甚,且经鬼取去后即变成顽铁,鬼亦不能明其故也。
    朱述之释误:
    银锭未焚化者鬼摄其魂,不知有此事。银锭亦物何以有魂?
    鬼谭原文:
    凡阳间有战事,两方之军土战死者,其鬼仍互相搏斗不肯干休,其时冥王即发饷银,令其不得扰害地方,冥王库内时所蓄之资专备此项开支。
    朱述之释误:
    两方战死军土其鬼仍互相搏斗一条,亦非。有忠义之魂虽死不忘报主,遇敌即攻,此等鬼
    本无罪,可自由也。但并非鬼攻鬼,是鬼兵帮人攻敌。
    鬼谭原文:
    俗说:摺叠银锭不宜于夜,亦非妄言。盖银锭须受阳光方用也,夜间叠者置日光下曝之亦能有用。
    凡人诵经忏时即有佛降临,记其遍数。若诵在银锭上者,佛即于其上作号符以记之。受人讽诵之资,而偷减遍数者将来必不能逃阴谴也。
    这二条朱先生都没有说话。
    鬼谭原文:
    僧道放焰口,鬼谓之做戏。凡人家有延僧道放焰口者,本街之鬼悉由土神督率出观。女者幼者有时不出,鬼亦说其无足观,但于例必到耳。放焰口本为输食,实徒有其名。
    这条朱先生也没有说话。只是我怀疑并不是一概如此。在僧谓之焰口,在道则称祭炼。道家的祭炼我不得而知。若有高行之僧放焰口施食孤魂功德固自不小,其观想之米每粒可长到数寸,饿鬼之得食者都极欢喜也。
    鬼谭原文:
    鬼界所用之历比阳间阴历早一月有余,与阳历为近。而仙界之历与阳间之阴历同。鬼历独异之故,则无能知之。
    朱述之释误:
    阴世之历以三百日为一大周,三十日为一小周。一年十二周。阳称月,阴称周。每年三百六十日,无多少。
    鬼谭原文:
    冥界于民国七年始建设大中小各学校,专习数学及物理,盖为将来与阳人交接谈话之预备也。又冥间学校不用书籍,教师以口语相授而已。
    仙凡三十二级,二十八级以上为上上仙,十八级以上为上仙,五级以上为中仙,不及五级为下仙。由鬼而升化者甚多,其升仙也,多由他仙代为请求于玉帝。女子则由王母主持之,其始先由他女仙代请于王母,述某某女子,为人如何,及其籍贯等甚悉。王母即敕本人往观,如蒙允可,则赐食物(汤及饼)少许(鬼之能得仙意者皆此食物之赐)遂退。如是得仙之第一级,及修行少进,(所谓修行者即不妄言,不作恶,持斋亦其一法。若抄写《庄子》,则尤为捷径)可升第二级时,则王母敕他仙告之,再往观,王母赐食水果,即退。以后升级亦如之。(男子升仙升级之情形视此)鬼升第一级仙后,能食水果及曾暴日光之食品
    (如笋脯及干豆之类),第二级可食茶点及各种冷食。至第五级则可绝食(其时饭食官即不复送饭,故亦不纳饭赀,但尚须缴纳例定之金,如阳间之纳丁税然)及升至第十级,则可来往自由。(十级以下者,凡欲远游,出本邑境界,尚须通告冥王,可任意来他鬼之家,其家宅神等,不得干涉之矣。(至是即永不纳赀于冥王)纸上之字,焚化后,除佛以外,一切鬼神乃至仙界,皆不能见。全冥界,惟西王母有镜一,(冥界相传,此镜为天皇氏所制)可以照见。其法先入纸于水,而后以镜窥之,则一目了然矣。(红字则不入水内即能照见)凡乩坛焚化之符,土神先送王母许,照以镜,而后往请各仙。虽有此周折,然来往迅疾如风,故需时极短。又世人抄写之经,(焚烧鬼者)及银锭上所诵各种经咒,(锭上有佛所作种种符号)鬼不能见。送冥王处检验,冥王亦须从王母借镜照之,而后辨认。幸冥间一切举动敏捷异常,故不以为烦。阳人书写之经,冥王验定后,即存入库中,可抵现货之用,如阳间之钞币然。世人书写之字,以纸缄之,亦除佛外均不得见。
    人心中默祷之事,仙及神皆不能知,而人诣各庙求方求签往往有极灵验者,是以有佛鉴观在上之故。何以有佛?盖为仙或神 所请求而来者也。世界上未来之事,惟玉帝王母佛能知之。群仙中有时能道著一二者,乃受诸玉帝王母或佛耳。仙亦有能射覆者,但未必悉中。
    鬼欲得世间之书籍,须由人将书焚化,鬼以书送冥王,王饬吏以镜照字,用剪逐一剪下,(剪刀系用鱼骨所为)而更联系之,然不能复于阳间书册之形式,只能每行为一条,条条相叠,积至极厚,而以线缀之。其状与阳间所用日历相似。(鬼欲得书一册须纳剪字费若干)鬼抄写《庄子》,可以登仙,已仙者可以速升级。如欲得《庄子》而抄之,必依前法所用之纸笔,即下条所述之第二种也。
    冥官所用簿籍有两种,第一种用鱼皮作纸,鱼骨作刀,刺字其上。第二种以柳皮制纸,取柳枝烧焦为笔而书之。
    仙界有百花山,百果山,其地即阳间之嵩山也。花果之种类甚多,但人不得见耳。如瓜类一年生之物,仙界无之。
    凡世间名胜之地,仙皆以其地隶诸仙界,各地之公园亦然。(私家之花园,仙亦常到,但不以其地划为仙界所有)禁止普通之鬼入内,必有仙意者,方得来游。如阳人于花园内开菊花会等,仙界辄先期会集众仙,把酒赏花以为娱乐。
    仙界之高者,不轻易自临乩坛,(有绝不一到者)大率皆委中下仙代宣一切,而受委者到坛,即自任为某某上仙,坛神也亦以某某上仙之礼奉之,並非灵鬼等冒名顶替也。
    昔人小说中所云之金甲神,系牛头神,乃任巡查各地之责者。
    以上各条,朱先生虽然没有每条细细的纠正,但回答说:总之此书【华氏鬼谭】所记似是而非,粗看觉有道理,详究一知半解,亦不能说全妄,如食物等等,冥间极简单,不能若阳世之繁华。中有开学堂及异国兵相争说,此有一,不能作常例。
    问:那么,阴界是否开办过学校呢?
    答:偶有儒生喜授学子,聚数姓诵读,或有思冥王知其好学而聘作文记者。此是偶然,不可为凭。
    朱先生对于《鬼谭》的评论到此结束。
    我们也不敢多问,但是朱先生说得也是非常详细和明白了。华君所讲述的虽然都是由乩录出,但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注明是谁说的乩语,说话人的身份,姓名,学识,其为人处事的道德水平等,这些要素是判断此人说话真伪的关键因素,尤其是道德水平的高低直接就决定了此人说话的可信度。
    那么,为什么又会有的正确有的又不正确呢?以我的看法来说,阴界的情形大部分的鬼也不能全部知道,在阴间的时间越短,地位越低知道的情况就会越少,个体的情况和整体的情况也是有差异的,就好比我们阳间的情形一样,每个人岂能都知道呀!每个人知道的程度肯定会不一样。地位的不同,阅历的多寡都能够影响每个人对事物的认知程度。
    又比如初学的人和博学深研的人;小孩和老人,民间的人和朝廷的人,这些不同的人对社会的看法和描述都会有所不同。
    从这些分析入手来评判《鬼谭 》的正误,就比较客观,比较接近真相了。
    华君所问的是怎样的鬼,华君也没有说明。
    而朱述之先生,本来就是嘉庆道光年间的朴学大师,宰县有名并享寿考,先生去世之后又任县城隍多年,现在退下来任土地神也很久了,既取精而用宏,尤聪明而正直,所以先生说的话决非寻常一知半解者可比也!
    我也无状,想不到我们在幽明之间,竟然得交于先生,因此将先生所纠正《鬼谭》的这些话记录下来。不知是否能得到先生的认可!
    兹附江弢叔伏敔堂诗感忆,四首之一即先生作也。
    朱述之先生(讳绪曾,浙江侯补知府,江苏上元人)
    浙江官累千,塞破杭州城。问谁能读书,独推朱先生。
    先生大雅才,宰县有廉名。惟性好铅椠,不工承与迎。
    上官见为迂,祗用参文衡。先生亦恬淡,羞与赀 郎争。
    寓庐车马绝,交我时忘形。百过亦不厌,为爱书数楹。
    我于杭乱后,重到疏人情。先生走相觅,邀住同寒厅。
    忽出一书授,呼我使眼明。曰汝之诗集,所幸手缮精。
    土匪向市买,市贾贪微赢。我见得购还,首尾无飘零。
    嗟我媾兵既,业书弃两籯。诗编赖公收, 感极惟心铭。
    可怜贼 过后,庖舍余空缶。先生炊欲断,忍以三日并。
    因遂束裝别,忽忽寒暑更。是冬在温州,客有来避兵。
    传说先生死, 榇在山阴停。县官具含殓,奴累方零丁。
    不知为何事, 作此东浙行。茫然隔烽火,恸痛徒失声。
    惟念先生书,百卷初辑成。金陵续文献,定海编图经。
    昔曾诺为序,见插一架盈。此时合散佚,浩劫销精英。
    安能去收取,藏弃俟太平。聊报一事德,并以慰幽灵。
    廿四日即八月十九日
    今夜甥来,又与内人扶乩,女儿来时说了很多琐事,我没有记录在日记上。
    我问:最近清凉寺做水陆法会,你叫我们不必给你立愿设位,就只想将银锭施散给孤魂,这次施散不知是否也须如去年你来上海振济那样,先行造册,然后按名施散吗?
    答:前家中带出之银,及此次中元诸祖先之银一并施散。与平时在寺内遇做水陆一样。一无规则,冲入其中,自发慈心,非想人知。
    夫人说:你这种善举,有实没有名,甚至泯然自忘其迹,比以前更有进步了。
    其母又问:你上次说清凉寺你祖母本来有位置,不知是何时念过经的而说有位置呢?
    答:清凉寺,祖母安葬时,父请俞宝琛去定。却是念过经,母想已忘。
    看到女儿说的话后我们才恍然大悟。当时,我母亲要安葬的时候,刚好遇到家乡匪乱,没有办法,所以就想在上海的寺院中,选一个宽敞一些的诵经设奠。我们看见清凉寺的地方宽广,但是不熟识,因此委托宝山的俞宝琛去联系,于是就在该寺设奠礼忏,此事已经将近十年了,夫人与我一时已记不明白。那时我女儿才十三岁,而且是远在她生前,女儿都能说得如此明白,她的记忆力真是好呀!
    女儿又说:父近来经又多日不写,必因无暇。
    我说:是呀!最近几天不但经没有写,就是日记也没有时间写了,奈何!
    女儿说:日记不记无妨,经可少写,不可中止,此亦是愿。且写经亦是功德。
    我说:你说的是金玉良言,我也应当发愿抄经了!
    已卯四月初三日附记:我开始写经书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没有坚持每天都写。从下一个闰七月以后,我就下定决心,恭敬的抄写《金刚经》,每天一张,共三十一张。这样每个月就可以写完一部,从未间断,也不敢马虎的写一个字,现在已经写了九部了。这个愿望我将终身坚持,如果有违此愿,就是辜负了我女儿的良苦用心了!
    接着我就拿出林文忠公所抄写的一本小楷《阿弥陀经》,《心经》和《金刚经》往生咒及大悲咒等给女儿看。
    女儿说:我当学之。
    停了一会又扶。
    女回答说:好极,古来圣贤豪杰必具善根,若一味破阴迷信,自许明达。即有亲见亲闻之事亦必巧为解说,力证其妄。其实只自深其妄而已。
    我因此说:现在的社会,人心猖狂到了如此厉害的程度,都是由于破除迷信之故。就如我的日记所记载的乩语,明明是实而非虚妄,但是还是有人认为是迷信。我觉得迷妄最深的人,不愿看就算了,只要他能看,应该还是能够相信吧?我把日记登在报纸上,对于世道人心向善总还是有一些好处吧!
    女回答说:醒迷乏术,哀愍难回,能如父望固好,即不能,父之存心自在。其本具善根者,不看亦明。其依违两可者,若遇巧解之人稍信即弃,今势难中止。以后父阴友所谈甚多,可将儿语逐渐除去,仍是父挽救世道人心之意。
    至此,甥又问了些闲话。
    甥问:供花给魂 有好处吗?没有香味的花怎么样?
    答:凡花皆香,有种非细闻不觉,在露未干时花香尤浓。
    问:外国的花如何?
    答:外国花有数种无香,看看亦佳。
    我也问:人死后的饮食究竟如何?
    答:初亡在中阴时,每日至少一食。时稍久,即可饮露闻香,三年后每年得食五六次已足,但此是指有根行及善良者,若凶恶贪吃应入畜类之魂,虽不饥渴亦仍要吃。此即阳世所谓恶鬼,儿觉生时能有一分善念,死后即可减一分罪业。凡诸凶鬼,实无一善,故到死不悟。
    问:何谓中阴?
    答:中阴即初死到断七时。此时若看管者稍不留心,见人投生,即争先去投。尚记阳世所论阴间之怕,故不论人畜,遇物即逃。因此时之魂,生气未尽消灭,久后自守规行。
    这种说法与朱述之先生《鬼谭》正误第一条所说的相合。女儿说的中阴即初死到断七时,又说中阴时每日至少一食,这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而佛典中所讲的中阴身,以未死以前为前阴,投生以后为后阴,死后生前为中阴,只是我始终不能理解罢了。
    廿五日即八月二十日
    午后我有事外出,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知道二媳与孙女鐶已经召过女儿了。
    女到即呼:二嫂鐶。
    媳问:妹妹最近在干什么?
    答:妹每日念佛十时,平常昼夜六时,今多二时。余看经,前喜作诗,近以无谓,不大作。前到松,嫂亦曾请召。
    媳问:在什么时候?
    答:去年锳投生前,夏至节。因锳拉住同食,故妹亦在坐。
    二媳这才恍然大悟。查去年五月十一日,夫人去松江住在垣儿的松风草堂,女儿的魂魄也跟随她母亲去了。垣儿十四日夏至节设祭,祭后夫人曾经与媳一起扶乩。因为我不在松,乩语未录出,故没有记载于我日记中。女儿十八日送锳去投生,垣儿家设祭的时侯她们还没有走,故锳就拉女儿一起吃饭。
    女儿对于几个侄男女,无一不爱,而我的孙女中以锳的年龄为最长,小女儿五岁,她们是游伴,也很趣味相投。锳去世后,我女儿哭的非常哀痛。她曾经为此作诗凭吊,当时我因为女儿的诗作幼稚,就没有保留下来,现在想看看已经不可得了!
    媳又问:运气?
    女儿说:自前年起我家运气太坏,二哥须万事退避,即是保身。人心地须平淡,即少烦恼。财本身外物,能合家无灾难即是幸福。
    据二媳说,今日扶乩的问答大致如此。鐶所录出,未能字字清楚,姑为记之如此。所问既无甚意思,女儿又不肯轻易的说休咎吉凶。而女儿所说的运气坏的时候应该退避保身,心地平淡,这种说法还是非常正确的。
    注:锳圹(墓)誌省略。
    廿六日即八月廿一日
    晚上仍乩召,女到回答说:婶叶伯都在此。
    女儿自己没有再说话就停了下来。于是甥就与他母亲说了一阵话,我没有记录。
    接着就是叶先生呼:吹万。
    又说:今夜诸人都来目辛家花园,弟因亦同去一看内坛。
    问:内坛如何?
    答:不及法寺。
    辛家花园就是清凉寺做水陆法会的佛教净业社,我曾经在哪儿为叶先生设立了一个牌位。
    又回答说:念佛人极多,惟有人皆念别念错,诚意可敬。
    问:如果念别念错了,则所念诵如何?
    答:所诵无用,应台念错之人,再使纠正。惜寺内无人听清,同伴亦不觉。
    该处我今天也去看了,的确看见很多男女善信在念佛。叶先生开始到法藏寺的时候对于怎么念佛一无所知,现在已经能听出他人所念之差误,可知其用功之深切矣。
    又回答说:明后二日弟常随令爱,每夜一去,施银到五放毕,须四夜。
    五放,是说放五次焰口,凡是水陆法会的五放焰口都是在第六夜。
    又说:二太太亦施银一万。且随众念佛超度,令爱及弟各自念《金刚经》七部《心经》十部。焰口时遇无间狱鬼送与,请其自发大愿,忏悔醒迷。
    又说:令爱亦在,公有谈否?
    我说:我知道,叫她随便谈几句话就行了。
    我问女儿:刚才婶和叶先生在谈话的时候,你在此何事?
    答:儿在此看父所写经,每日不须多,不间断即好。写经实有功德,若能自书不影更佳。父字从颜苏入手,本无须影写,已是好。
    我说:我想先临摹,然后才自己写,这样最容易得其笔意。
    最后又是甥与他母亲谈话,询问大仙的事,我也不记录。
    廿七日即八月廿二日
    晚上甥来,又请朱述之先生。
    先生到指:朱。
    便说:弟本思来游,适召即到。
    我问:先生前次说土地祠在法华东乡的侯家桥附近,如果找到了,我们就去敬香拜谒。
    答:此处志上所载非,从前有沟现满,名侯家桥。此祠本小,自四年来已驳成土堆,惟阴仍可居。若寻看不出,将就存名而已,阳世焚香点烛与有阴职者非宜。
    问:为什么会非宜呢?
    答:恐受请托嫌疑。
    我说:与先生相交谈话已经有一个月了,先生不辞辛苦降临指教后辈已有八次之多,实为万幸!先生生前学问,夙所深知,而身后的经过,及后嗣如何,也蒙见告。至于先生生前在浙江省是何官职?历年若干?卒于何时?享寿几岁?因为我藏书尽失,无处可查。也请先生一并见告!
    答:在浙作官十余年,为布政使司,同治九年亡,年七十八岁。
    看见先生的回答后我很惊叹!与先生的对话如此简单明白,先生实际又何尝死了呀!上次女儿说,先生须长花白,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看来是真的了。
    我问:有个刚迁到法华镇的某姓子,闻甚好,近悉亡故。此处是先生所辖地,先生必定知道吧?
    答:知,其家不愿领他姓祖宗,某氏远房有子,某不抚而领他人之子,祖宗大不为然,控于城隍,转详上院下札命提。而此所抚之子禄命亦适尽,故一控即亡。
    问:控告的是他们家的那个祖宗呢?
    答:某之祖父。
    问:某公年已至高,则其祖父的年代必定很久了,怎么还没有去投生呢?
    答:亦自有故。
    某公的道德学问,为一郡之冠。而年老没有后嗣,我知道其族无人,并无远房可立。其抚养他姓之子以为子,实在是出于万不得已。先生说的这些话,我也觉得奇怪,刚才我问的也不过是因为某氏子之亡故,刚好在先生的管辖区域之内,所以偶而问一下,我也没有明说此子是自出还是抚养他姓的儿子。怎么会有如此怪异之事,而且无子抚养他姓之子以延宗祧,用意也很良善,又何至于他的祖宗在阴间,竞然要控告其曾孙呢?
    我扶乩所知道的阴事,大抵都是切实可信,而近得遇之朱述之先生,尤为宏通博雅,而今夜所问的这件事颇觉奇怪,姑记于此。他日当访之或有以解我惑也。只是乩言明指名姓而我则不敢记耳。
    此事据耿君标说,他知道此公有外姓废祧之事,则朱公所说的竟也有道理,但不便以事实发表耳。  
    至此,甥又问其他的事。
    问:上次先生第二次临乩时,说到先生在任河南城隍时,知道孙子潇是第四院文记,每遇进呈必同闲话。先生初四夜临乩告诉我们十院都在四王天,而城隍则在人间,不是在天上。那么先生有事进呈,与孙公闲话,是飞上天吗?
    答:不飞,孙君到,引去。
    问:如何引法?
    答:附孙魂乘风行,不附则风急难上。
    此答妙极!我看到这句话后,我就想,他日我死后,故人中如有任职于十院或有修行上升的,我就可以攀附乘风到天上去逛一圈了。
    兹将武进李兆洛所撰孙先生墓志铭一篇附录于下:
    清故翰林院庶吉士孙君墓志铭
    君讳原湘,字子潇,又字长真,晚又自号心青,孙氏宋忠烈公天祐裔也。高祖世柱,侯选州同知,自休宁云溪迁家常熟,后县析为昭文,遂为昭文人。曾祖岐福,祖永埏,考锦,本生考镐,诰授朝议大夫,山西潞安府知府。曾祖,祖皆赠如其官,妣皆赠封恭人。君生而颖异,方三四岁,即知读诗,口咏指画,若能通晓,盖天赋也。成童后,尝从朝议公于官朝议,自奉天治中擢潞安府。君所历若山海关,沈阳岭木叶岭诸胜及黄河太行王屋,名山大川,风物奇险,皆以歌咏发之。年方弱冠,而一时名宿敛手推矣。中式乾隆乙丑恩科江南乡试,嘉庆乙丑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充武英殿协修官。假归得怔忡疾,遂不出。历主毓文紫琅娄东游文诸讲席,教诲不倦,多所成就,士论翕然。凡邑中有水旱振恤之事,君必先为经画,尽善而后为。故全活者甚众。初李味莊廷敬备兵苏松,住一时诗文坛坫。吾友刘芙初李鹿子丁道久陆祁生诸君,皆往来吴淞烟水之间,岁无虚日。归聚会之顷,为余言,昭文孙子潇者,今之诗人也,缀诵其诗数章,修闲澹远,有古人之风。余虽不善为诗,而知好之,颇以不获见君为恨。及嘉庆十年,与君同举于礼部,相聚都下,因以潜观君之容貌举止脱然,不与世俗为类,而蕴籍之气溢于眉间,盖信乎深于诗教者也。然君学足以治行,教足以泽远,才足以干事。乃一登第而旋退,仅以诗称也,可不惜哉!可不惜哉!其论诗之旨,以为一人有一人之性情,无性情不可言诗,无风韵亦无诗。若徒以格律体裁规模唐宋者,则失己之本来面目,而性情亡矣。有真性情然后涵泳于经史百家,以为立言根柢,自然独辟町畦,足为一代正声。自古大家名家,何尝不以学力胜,要之必从性情中来也。此言出,而专主性情以为诗可无学而能者足关其喙矣。以道光九年二月二日卒,年七十。君所为诗词古文骈体文及外集,共六十卷,名天真阁,已刻行于世。考赠文林郎,妣陈氏,封太孺人,配席氏,封孺人。子三人,文杓县学生,文樾国子生,文楷。女二,国子生吴来复廪贡生,邵渊懿其聋也。孙五人,曾孙两人。文杓 等将以道光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葬君于常熟镇江门外丰三场四十五都四图下承字号新阡。先期请铭。铭曰: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暴诸外,为己者淑诸身。君之不汲汲于仕进,而以倡其诗也,意在斯乎。则此岿然者,东野阆倦之侣,方有经过下马扪碑,酌酒于兹者矣。
    问:以前先生说省城隍不是驻在省城的,在乡间的居多。那么有驻省城的吗?各省城隍所驻之乡前次曾经问过先生,先生说一时不能告,等回去记出后再告诉我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答:各省城隍,居省城无。都在乡僻,不有庙而附他姓家祠。如直隶在公园,山西在山顶,杭州在山。【按后由杨平江先生处悉浙江省城隍在小和山,杭州县城隍在东岳】四川在三台山,广东(广)西在香山乡间空田内,其余都有城隍庙。省城隍一,庙有多处。
    问:县城隍都有庙吗?
    答:阳世确造有庙,而阴间则与何处近即归何省辖。有庙者县志可查,皆仍旧庙。如湖南(湖)北都在长沙。河南在郑州,有庙,省间有,乡亦有。再有大姓空房有时亦办公。
    问:阴世之历,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也用甲子吗?
    答:甲子无。
    问:阴世以三百天为一大周,现在是第几周?
    答:此问难说,话不明白。阴世情况与阳世大不相同,有几处竟可反而推之。
    问:第六院用何历计算?【因星命冲克运遇,归六院管】
    答:阳人生命及亡日,都作阳世日计。与星命都用万年历同,只仙或修行畜类作阴世历定受罚。以其总有数百或百年,非如生人之寿只数十年。
    廿日即八月廿三日
    今夜甥来准备请松江的耿伯齐先生。当由我书焚一纸请之。
    而后,乩指:耿。
    知道先生果然到了,又指呼我与甥均无误。我知道先生生前的眼睛是看不见,他又怎么能指字呢?
    因此问:先生能够自己指字吗?
    答:代。
    问:何人代?
    答:下人。
    又问:下人为谁?
    答:孙和官。
    孙和官本为先生之老仆人,其为人诚实而知礼。后送其子在家乡学校读书后,家财日益丰厚,而孙翁还是在耿家坚守仆役的职务,终其一生都在谨慎的服侍耿先生。现在观看耿先生说的话,知道孙翁不仅是生前如此,死后也是同样如此,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呀!这种人太难得了!
    我对耿老说:正月间先生到中社来谈话,知道了先生的一些消息,现在已经是半年多了,而动乱还在继续,前次先生的诗说过“丑月辰年放曙光”的话,先生真的能够预知吗?
    答:不能前知。
    我说:那么,先生的诗又该怎么理解呢?
    答:无论如何大乱,三年必有小结束,弟亦是听到诸念佛人言。
    问:念佛人是何人?
    答:都当时老友,同念佛者。
    问:先生最近也念佛吗?
    答:不。
    问:君度又如何?
    答:除儿生前不顺父教,受罪甚苦。幸其在狱力自悔过,现可出狱,随弟来往,惟仍有看管。
    甥问:前次听到北平某乩坛说,太姻丈(耿先生)在琼山瑶岛,真的吗?
    答:安能如此。
    问:最近居何处?
    答:申松往来。
    问:在上海住何处?
    答:尊府,与鸿儿同住。
    问:室小人多,怎么能住呢?
    答:住在橱上。
    鸿是君标的小名。
    问:最近也见过平江先生吗?
    答:见。
    问:在何处见?
    答:有一次在府上遇见。
    问:何时?
    答:似二月,已话不出。
    问:阴世某公等常常告戒,不能扶乩,不知是何故?
    答:某公等都不喜此以,以为阴阳谈论,骇人听闻。于事未必有益。徒增指摘笑话,能确信而改行(行为)者恐千中得一尚难。且大奸巨恶欺诈万端,何能感动。或竟借此欺人肆其毒焰,反自招罪戾。此见解亦非无远虑。
    己卯四月十四日附记 :
    耿老讲的阴世的某公等不喜扶乩,他们认为于事未必有益,徒增指摘笑话或者是有人会借此欺人以肆毒焰。耿老说他们的见解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诚哉!他们的担忧也是很有道理呀!
    我们扶乩所记录的话,他们之所以不喜欢而屡次劝阻,是为了防备扶乩的流弊,害怕于事未必有益呀!
    也并非扶乩之事必不可为,扶乩之事对于世道人心,还是有些帮助的。他们如果知道有这些好处,则某公等就不会如此坚决的阻拦了。至于骇人听闻,徒增指摘笑话等,则我认为此无足怪,因为任何事物都有阴阳的两面性,有好就必有坏,圣贤佛菩萨都有被人指责的时候,何况是扶乩呀!指摘笑话 这些就更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人鬼相通而又能够如此明白的,为从古所未有。如果只是传闻而没有看见乩语,不特他人会不相信,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不相信的!
    我想,如果不是出于自己伪造的,就问心无愧了!然而,如果人们能够悉心细阅,就可以知道,我这决不是人所能伪造的了的,那么信心便可油然而生了。
    我自从把日记登载于报端以来,相信的人也不是没有,其中深信而喜欢看的,也不乏其人。我曾经多次想停止登载,而相信和喜欢看的人却恳求我不要放弃。这也可以知道向善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方今之世,人心险恶,如果有一点希望能转变过来,我们都将竭尽全力,明知不可为也要去努力改变,方不枉此生也!
    世上的扶乩,有很多喜欢问休咎之事,我也认为大可不必。
    愿以此意质诸某公等,以为然乎?
    后来又问了些其他的事,先生都一一置答。因为很繁琐,我就没有记录。
    我忽然想起了丁丑五月夏至节,女儿在松江,她哥哥家祭时看见了原来的屋主张良哉,开始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直到第二年的闰七月,我们询问耿先生的儿子君标,才知道张良哉是温和公张祥和的长子,(温和公张祥和字诗舱道光咸丰年间官至工部尚书松江人)他很早就去世了。因为时间太久,我仍然有点怀疑。我想到耿先生就是温和公的外孙,知道的就必定详细,因此便问先生。
    答:时先生问张良哉,是弟舅氏。
    问:张良哉是温和公的什么人?
    答:长子,早世。
    这与耿君标说的相合。
    问:温和公如何?
    答:早生,又听说在做金山卫城隍,弟从未见过,不明白。
    问:怎么知道他在做金山卫城隍的呢?
    答:此说亦耳闻猜度,恐不真实。因金山卫城隍张姓,故有此说。
    又回答说:良哉舅何以至今未投生,既未生何以未见,恐是张宅下人所冒,故知其名字。
    先生说的与我的怀疑也相合。耿伯齐先生讳道冲,江苏华亭人。清光绪乙酉科拔贡,钦用京职财政部郎中,廉俸司司长,北档房总办,宝泉局监督。卒于民国壬申十一月初三日,年七十八岁。先生承其外祖诗舱张温和公之流风余韵,作的诗有很多。所著的有《炊萸子诗集》行世,张氏有松风草堂,由先生倡导设有松风吟社。
    松风草堂现在归我们高家所有,后来又添建了几栋房屋数。去年动乱时其他的房屋尽毁而草堂巍然独存。
    先生晚年眼睛失明,而吟咏不辍,先生本工书,善作怀素体,失朋以后犹日为人作书,谓之瞎书。往往奇趣横湓,得者矜为至宝。先生去世时,我曾经作了一幅挽联,云:
    主盟坛坫,垂二十年,斯人去后松风寂。
    日下江湖,极百千劫,耆旧都悲宿草深。
    二十余年前我还有《峯泖题襟集序》一篇,也说到过先生。
    闰七月初一日即八月廿五日
    晚上又召女,少顷而始到。
    回答说:寺焰口已毕。儿方到。
    我说:你从法藏寺到这儿,我却是每日去一次法寺,你看见我了吗?
    答:父每日都往一次,儿不见。想必在六时。儿只五时去,余皆在夜十二时回法,婶、叶伯、进弟亦去。
    问:我家祖宗也有出来的吗?我又立了一个位置。
    答:祖宗不到。
    以下所说的有很多,我没记录在日记上。
    甥又说:现任的金山卫城隍是姓张,妹妹知道吗?
    答:前到大庙,未问城隍名姓。只知羣称方大正神,哥何以知姓张?
    甥因此把朱述之先生说的话告诉了女儿。
    女回答说:张正神何时到任,芬不甚留意。只知是城隍中最大者。
    城隍之现任姓名为阳世所不知,由此观之阴世的平民也不知道呀。否则就是女儿把专门修行念佛作为唯一的事,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初四日即八月八日
    晚上履仁夫妇与其妹玉小姐来了,扶乩一召女儿。
    又念叶先生是履仁的受业恩师,履仁也想一请。
    稍后女儿就回答说:叶伯稍迟到。
    玉小姐问:姑姑也曾经到过我家吗?
    答:因除念佛外,余闲少,近日又常去清凉,看做功德。今日送圣,明后夜当来望众位,姑母数年未见,本应来望。
    至此回答说:叶伯来。
    逐停。
    女儿所说的姑母,就是玉小姐的祖母,我的老姐赵夫人。
    再按乩而叶先生至,称:吹万先生。
    又说:履仁已多年未见,竟然壮得魁梧。
    履仁因此问先生去世后的情况?
    答:我十余年来非常困苦,其间遭遇,前曾为吹万先生讲过,谅早知之。生时不德,致受此教。新蒙吹万为助(法寺)位置,现惟力修净土,斩断尘心。家中栗乱多烦,住寺不去。
    履仁说:遭遇大乱以来,损失甚大,请先生教训一切。
    答:足下存心厚,祖德深,厚福正长。目前即有破财失意,不伤根本,回复尚易。须立定宗旨,不为浮惑,切忌趋时,是为上策。难得相会,以此为赠,祖老太太谅必健康。
    履仁说:感谢恩师指教和挂念!家母尚健康。
    履仁又指其妹及其夫人问:先生认得她们吗?
    答:叫不出,想是令妹。一是令夫人否?
    叶先生之教履仁也,曰勿浮惑,切忌趋时,是为上策。
    恰好与我往年所作老姊赵夫人七十寿序的宗旨相同,真是不易之训呀!
    兹并附录于此。
    姊氏朱母赵夫人七十寿序
    凡人世之福禄寿考,其处顺安祥者,往往一遇困厄,则悲悯愁苦,百事灰冷。岂知造物者每视其人之德。当摧伤憔悴而不以淡其为善之志,则人而久之,必当降予厥庆。诞登遐龄,此不必俟福祉既,臻而始知之也。但观其于拂逆之际,能勉自忍抑力肩钜任,而措之有余裕者。识者早有以知其后福之难量,而有长生久视之道矣。若我姊朱母赵夫人有足称焉,夫人浙之平湖人,为同邑慰农朱公之继室。慰农公原配高氏,我仲姊也,仲姊适朱未一年而殁,在余生前一岁,故不及见,至余卯角时,见赵夫人来,即知为我姊,不知其为他姓姊也。自是数十年,姊岁时必一至,事我嗣母如母,我嗣母视之亦不啻己女也。朱氏家素封,自慰农公更以俭约自韬晦,积益厚,姊佐之以好施,安祥恻怛,一家融融然。生丈夫子炳文焕章,次第补博士弟子员,皆有声庠序,女子二,亦皆贤孝能知礼,远近无不称羡之者。逮慰农公以岁已酉二月卒,才十有四日,焕章亦卒,去其配张氏之卒未久也,更以二女吹字我兄子均。长适葛氏者,亦先后没于家。当是时,姊之痛可知也。夫以平昔久安娱乐,乃不数年间变故叠发,为人之所难堪,而姊于忧愁困苦之中,仍持之以镇定,抚焕章所出一孙而教养之。益廓其为善之量。凡各处灾振暨贫乏无所告者,求之无不应。时炳文方年壮,绰厉奋发,损赀与学,为数甚巨。姊更奖勉之,不之吝也。岂知岁丁已炳文一病又没,配徐氏以前没,继配徐氏阅二年亦没。遗一子三女皆幼,姊更为手抚之,时则姊已年六十余矣。摧折之惨,老怀可想,然姊之含痛而能镇定也如故。闲尝自念,曰:使天道有知,我老妇尚当抚诸孙男女以成立也,则益力于为善,而劳瘁其躬,以整饬夫内外者,亦更以无倦。时以形家言所居宅不吉,其避之便,余乃谓姊,盍去我家乎?姊欣然诺。遂留司计者于宅,而自携诸孙来。余因割舍之半居之,即延男女师分教诸孙读。而师皆名德硕学,故五年之中,诸孙者遽已文行斐然,亲戚皆为刮目。而姊之抚教诸孙也,一如其教子,寓严正于慈爱,故但觉其可恋,而未觉其可畏,其式于一家也,寓明察于宽大,于世俗一切樗蒲诸戏,屏之惟恐或后。故不特诸孙辈不一染,即宾客中之嗜此者,亦不敢以姊居我家,便行之于宅以内也,姊虽身居我家乎,然于此数年间择地以葬两世之柩达十人,筑石梁及五六座,于宅则改建而聿新之。整暇以雍容,指挥而若定,于是宏宇突起,美轮美奂。而朱氏自数世以来 而不宣之气,亦从此昌矣。岁甲子之秋,江浙乱事作,余与姊两家同避地居沪上者数月,迨事平,而姊乃归于里。今年正月,姊为孙维坤成室,而长次二女孙亦以次受聘。九月二日为姊七秩设帨之辰,先期孙维坤维垣等咸进而言曰:我祖母半生来辛苦悲伤,以督教孙辈,俾孙辈得有今日,祖母之赐于孙辈者,真天覆地载,莫能尽矣,孙等愿以祖母诞日,邀宾张乐,共献一觞,以为老人寿。不许。则又进而言曰:祖母之德宏矣博矣,孙等愿征文于贤豪显贵,以传示于后世,更扬誉于当时,庶其可乎?亦不许。则又进而言曰:高氏祖舅,为我祖母平生最信重之人,且知祖母最念,又夙老于文,孙等将丐其一言以娱我祖母而训孙等矣。许之。维坤维垣遂退而锺我门以请,余曰:固也,微尔言,我亦将削笔而为之矣,于是为推本其所以能致福祥寿考之原,而叙之如此,且有以知姊之慈怀恒德,葆其本真,定能至八十九十而未艾也,抑我尝读诗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解之者曰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若以一家言,则逆运之来,皆乱世也,能忍抑而无所动者,皆不改其度也。又读诗至彼君子女谓之尹言,夫以女而称之为君子,乃世之引以为荣,若姊者,殆真诗人所思之君子也已,而余尤有望于维坤维垣者,为能无惑于盲谈,无趋于俗尚,本其世德,读书为善,俾全其学于乱世,以有合于诗人不改其度之义也。是亦姊之所以不愿得他人言而愿得余一言之意也夫。中华民国十有六年岁次丁卯中秋日弟高燮拜撰并书。
    老姐的八十寿诞,我为她写了四首诗,当时是丁丑年九月初,我们的家乡还没有沦陷。
    其一:
    廿年以长至情深,恩谊无殊毛裹心,
    我奉嬃箴作慈训,老来姊弟万黄金。
    其二:
    姊年七十我摛辞,曾引鸡鸣风雨诗,
    十载鸡鸣鸣不已,至今风雨更离奇。
    其三:
    秦山西上气逾清,宝婺祥光分外明。
    莫怪暂时群动息, 鹢飞雷默寂无声。
    其四:
    耄耋犹殷积善缘,康强更胜卅年前。
    孙曾聿起门闾大,共说都由寿母贤。
    甥问:叶先生近为何事?
    答:一心念佛,诸事不闻不问,前取四书请芬融贯佛典,今觉此等无益而不免分心,故现已不默。
    问:先生最近也常到水陆法会去吗?
    答:弟只去二次,韵芬每夜必去。弟觉随众念佛,寺内为佳。法会只有外观而无实惠,韵去因想默参人心向善,以何为能感化,弟尚办不到,故随去亦无用。
    又回答说:履仁一片敬爱,真诚可感。
    逐去。
    叶先生走后又请杨平江先生。
    回答说:今夜稍暇。
    问:每逢星期日请先生来,先生就有时间,不知阴府也有星期吗?
    答:星期无。
    问:先生知道金山卫的城隍是温和公张祥河吗?
    答:不是张祥河,姓是张。
    问:张是何人?
    答:现任者不便告。
    问:前次方城隍是何时去任的?
    答:方去职未百年,张继任。
    问:张城隍是什么时候的人?
    答:清康熙时。
    问:最近死在飞机上的这些人不知是何因果?
    答:札判提,其日适在机中,本定不全尸。徐姓一生无恶,胡姓是今生业,一是前生报。尙有多人皆前生业重,今受惨死可无他罚。若得超度即自在逍遥,或即可投生。
    我问:上个月去世的某君,必定是先生经办的,此人不知如何,先生还记得吗?
    答:某姓前七月亦有近十,确有此名,记得判道学盗名,名不副实。今受流离困顿,再受不孝痛苦而死,到堂询问供词纸,叩头服罪。自知临死所为不合,今现交看管,词已上呈。
    又问:上次先生曾经说云间的某公因果重重,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今天可以告诉我们吗?
    答:口口公本是文人,前生才学极好,且又孝亲。而爱后妻之子,置前妻之子女于不顾。致其长子无力谋生哀求稍济,一毫无助冻馁而亡。此罪极不好判,平常之业,一孝可准十恶,今亲生之子反不若路人,又不能判其子索父命。故使其再生仍享文名,仍为清白门望,晚年得子,一生顺逐,惟隔世须绝。其子某公前生是女,贫苦好学,随父作馆授读,父死,其居停即请联馆教授,而不能用心,教法极疏,误人子弟。更与其东成奸,使大好家庭因此而衰,一无人知,反誉为真实好学,又犯盗名,其妹曾苦劝不听,本应罚入饿鬼畜生道,幸临没前回心,知怀不安,念念若能病好自必力宣己罪,忏悔往过,此念到死犹存。故使受罪十年,仍生清白之家。适囗口公因隔世无后,公即为其子,虽有子而多受气,再传而绝。业报尙多,若一一细告,数夕未能尽。总之阴律男重忠孝女重节孝,故一犯有心致死,因孝而免。一犯失节,小善亦除,世人安知,以为无妨。真自误不浅。
    问:口口公在陕西任官的时候,曾经问案误判一女子凌迟而死,有无因果?
    答:此是误杀,并非故意,且放赈受恶名亦已消,其孙前生本一村妇,能得男身,因其一无罪恶。故生贵家,本应早绝,以其不顺父母,巧博忿世醇酒空名,故又使受子女犯淫犯痴之报。真自作自受,其曾孙某,前生大逆子,故所受最重。幸今世无业,死后可得自由,不加管束。
    问:也能生子吗?
    答:投生时本判痴迷,如何生子?口口家因当年口口公以诸子视我,故今口囗投狗,门庭破落,心实不安,特为细访明此因果。
    问:囗公死后如何?
    答:口口公早投富贵之门,其子囗口公尙未生,前院聘司文记不就,想判投生,苦辞不愿,现尚未判。恐不能不生。
    平江先生以上所说的都是某姓几个先生的前生之事,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因果的具体情况,其中的原原本本,平江先生访问后的结果又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我就记了下来。
    初九日即九月二日
    接连几天身体都不舒服,白天大多都是在卧床休息。
    昨晚甥来扶乩,我女到。
    说:儿来多时。
    又回答说:婶方到,哥想与话,儿明夜再言。
    女儿来就说了这几句话,后来就是甥和他母亲的谈话,都是说些大仙的事,我就没有记在日记上。
    今夜又召女。
    女儿说:儿来不多一刻。昨夜来早,方乩召,婶来欲话。儿即退到中间看父所写经,竟一日间,喜。父体不适,勉强书乩语太劳。
    我说:无妨,只是录下来,我不写在日记上就是了。
    以下所说的话还有很多,我就不写在日记上了。
    其母说:某姓最近在玉佛寺做礼忏,你去看一看某氏的儿子好吗?
    答:玉佛寺久未去,明夜十一时当一去,恐生前不慧,死后未必能慧,若家人诚心超度亦可少明。惟不慧而无作恶,亦免受罚。反可自由寻食,或前因已了,再生人身,亦未可知。
    问:你上次在众姓水陆法会上施舍的锭,那些得到的鬼也知道是谁施舍的吗?
    答:儿于第一次焰口时,见所焚少,即冲入一半,第二次又冲入一半。鬼但得银,不知何姓。
    问:当时所看见的鬼怎么样?
    答:无面目,断手折足,存半体者。奇形怪状不一而足,见之心悸。
    我看见女儿说的这几句话,也很可怜这些孤魂野鬼了!
    初十日即九月三日
    晚上侄孙啓明夫妇同来扶乩,而女即到。
    啓明问:在上海你曾经看见过我母亲吗?
    答:伯母不见,前回家在祠见。明侄小花姊此间来过否?
    小花为姚甥凤石的女儿,女儿生前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啓明就告诉了女儿小花的情况。
    明又问:你看到我母亲了吗?
    答:见,亦在祠。红姊同住。
    红姊是我哥哥的女儿,已经去世三十年了。
    又答:若花阿姊有事问,芬去同亦便,伯母胆小无伴,一人恐不敢行。芬本思回去一次,出时当请同来。父常忆念劫后字纸草稿,去看存否。
    我自从遭遇书劫以后,虽曾叫人带出了一些残余册籍,但总觉得这些都很杂乱无章,整理太烦人了,现在我的书都不完整了。在老家,我平时的片纸只字,如自己草稿,与友朋投赠之作,以及书札杂件等类,我都是分类而置,有条不紊,未必全部都被强盗抢去了。每想到这些总是不能忘怀,我常常叹息不能回去看一看,我叹息的时候应当被女儿发现了,所以女儿才愿意替我回去看看。
    问:那你那天回去?
    答:何日去未定,或待朱二嫂回,同去。
    朱二嫂是朱甥媳徐夫人。
    问:你说要等待朱二嫂回去时,你才跟她一起回去,就是上次二嫂在这儿与你初次见面时约定的吗?
    答:是,嫂和蔼可亲,一见即称妹,不知其何以能知,并言将回去,妹若回家,同行有伴。故思与嫂一同回,前曾许玉姊去望。今夜当一去,并问嫂行期。
    到此 乩逐停,女儿这是问二嫂去了。
    一会复按而乩又动。
    回答说:儿朱去一刻钟有否?
    我说:最多一刻钟吧,怎么这样快呀!你已经问过二嫂了吗?
    答:二嫂不见,不知在何处,想未必已忘前约定。今何独行,或在钱王二家,何处未可知。
    甥夫人的二个女儿一个嫁的钱家,一个嫁的王家,现在都住在上海,女儿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又回答说:玉姊已睡,照哥等睡尙有声,二楼小儿哭,姑母房火已无,姑母尚睡蓆,真老健。
    女儿所说的姑母就是我给作寿序的朱母赵太夫人,今年已经有八十一岁了。现在已经要到白露了,天气已经很凉,就是壮年的人晚上睡觉都要在床上铺棉絮了,像我这样的人就是在大暑也不敢睡凉蓆。我姐却以耄耋之年在深秋之际而仍然睡凉蓆,熄灯早卧,起居比年壮的人还好,怪不得女儿说她真老健了。过了几天,履仁到我这儿来谈话,我就将今晚上女儿说的话拿给他看,他都相信,只是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罢了。
    小花又问女儿在上海看见她母亲没有?
    答:姚家未去过,在否不知,凤嫂申熟。一人来往不怯。
    到此无他问,逐去。
    后又按碟,忽动,白称:顾,叫骢官。
    我们都很惊异!骢官是我的亲戚,松江顾家的儿子。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有点痴傻,几乎不能辨认粟麦。但是小时候教他读书或唱歌之类,一教便能成诵,而且诵唱不停,或者随口呼喊,不知道他在唱些什么。
    如果你去阻止他,叫他不要这样叫,他就会重复不停的说你的话。
    他在三十余岁的时候,居然还娶妻生子了,而痴傻如故,所以他生前我们也从未与他交谈过话。去年爆发战争,松江被大肆轰炸,他们一家就到乡下避难去了。期间香山被烧,我们来上海以后,就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最近才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他并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在了日军手里。哀哉!而死的详细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虽然非常哀悯他,又想到他生前尙且痴傻,死后就更无从问询,就没有想过要扶乩召他。岂知今天他却不请自来,观其说话语气跟他生前毫无二致。但他指字却很快,只是说的话都是松江的本地方言,虽然他所指的字都是土白话,却神情活现,也可说是乩语中的别开生面者了。
    如果不看他写的字而但读其音,就如同看到骢官生前说白话的奇怪状况。这些我不想全部记录下来,只是大约的记了一些对话,并用音义注明于下:
    我们问:你从何处来?
    答:寺。
    今天他们家确实是在玉佛寺念经。
    问:到上海如何认识?
    答:跟季哥哥。
    又指:苦。
    问:怎么会苦?
    答:少奶奶【指其妻】打手身,长妆【松江土话常常之意】打。
    问:你这次是怎么死的?
    答:早晨头天不亮,少奶奶叫一声就不看见,要叫少奶奶叫不着。后首【土话其后也】有黄衣裳人象警察,要叫六起来烧饭【意即令起床煮饭】五奴【我也】不肯,就担【即取也】刀背打,重来【意刀背着身重也】,五奴哭叫少奶奶。警察就担枪来异【异再也】打,放一枪,痛来【来系土语助词】,血多。异一枪。就困起【困即土话睡着,想其痛极而死在此时】不晓。血有,那害多害痛【意即至今血仍多创仍痛】浑身擦着痛。野地方怕,野地方怕来。【其意谓死后魂到野地方畏怯】。
    又问:你怎么从玉佛寺来的?
    答:坐车子。
    夫人今日刚好在玉佛,回来时是坐的汽车,骢官可能是依附在汽车上来的。
    问:你如果单独回松江,认识路吗?
    答:丘奴烧香山【按即骢被害之地】来到松江下【下即亦也】认得,去哩。
    乩逐止。
    十二日即九月五日
    今夜扶乩,骢官又到。仍是一片松江土话。
    他乡人读之,甚不易了解。因此仍为注明音义录下。
    答:五奴【我】立铅【在】妙李【庙裹】,何上【和念】念佛。看无卖【姆妈指其母也】下阑【下来,全句意谓见母由松来沪也】。茶热【昨日】下阑,立间【正在】梦【望探望之意】金大娘姨,闲有【尙有】三大姨。解老【所以】茶热【昨日】来。金下头【今夜】阻好字上台【意说放焰口完毕】。就更【跟】无卖【姆妈】走刀国旦来【走到此地来】。无卖【姆妈】束贾哭拦【意即哭之甚】。
    扶乩的人都觉得毛发悚然!就叫他不要在这儿逗留了,夜深了赶快回去。
    答:五奴不为【我不回】,无卖下不为【姆妈亦不回】。
    这时我们觉得他憨态可掬,都失声大笑!
    乩又回答说:十那【你等】有洒肖头【有何可笑】债老高奴去?【为何叫我去】,奴【我】不肯。就住国旦【即住此地】无卖高奴元起登妙李【妈仍叫我去住庙里】登拉国旦【住在此地】别人柴燕【惹厌他人】。高奴那不要则管栏【叫我此后不要常常来】。无卖高奴华【姆妈叫我话】邪邪【谢谢】好吃来。
    到此逐去。
    扶乩时我们曾经拿橘子给他吃,所以最后他才回答说“谢谢好吃来”。乩语中所说的三大姨,是上海吴怀疚的夫人,金大娘姨是松江杜莱予的夫人,她们都是葛家女,上海人,都是他母亲的姐姐
    十三日即九月六日
    友人孙逐园的长公子孙家琦,在上海邮政总局任职。他去年国历八月二十三日,因公外出,在南京路被炸弹炸死,遗骸无存,极人世之惨酷。当月初四日,即为国历周年之期,在法藏寺诵经开吊。我曾往一吊,并挽以联说:飞来天上奇冤,粉骨碎身,堪比沙场能报国。夺去云间佳土,忠魂毅魄,定知泉路尙依亲。
    在孙家开吊的前几晚,我曾经叫女儿等孙家诵经开吊的时侯去看一看,看孙公子的魂来没有?不知他是怎么被炸的?
    女儿说:可。
    又问:是作辰字韵诗人之子否?
    我说:是。
    这种问答极琐碎,故上次我没有记在日记上。 初三夜甥扶请其母,他母亲说明天有个孙姓的要来寺念经,听到小妹说这个人跟我们是世交,是被炸死的。
    以后就有好几天没召女儿。初十夜曾一召,又大多是说的其他事,就没有问女儿这件事,所以今夜我就问女儿这件事。
    女儿说:前孙氏做功德,是日儿在此,与父同行到寺。未及一时即去念佛,父走亦未见。孙氏之子至夜间焰口时始到。面目较宽哥等尙稍正。【宽哥是程氏子,死于大世界之炸弹者】,惟身则手足全无,背存一小半,尙连头颈,见怯,更哀愍。其家人来不少,惟真诚信佛者无,幸寺内僧众,能守清规,虔心超度,忏悔醒迷,仗此功德,可早自由。
    以下是女儿母亲的问话,我没记。
    十五日即九月八日
    晚上甥来扶请其母,正在谈话时,他母亲忽然说有客人来了。
    问:这个客人是老还是少?
    答:老者。
    乩逐停。
    我想这个客人可能是朱述之先生了,因为朱先生每周月色佳时就喜欢到这儿来游玩。
    当再按乩,即指:朱。
    我就又拿出《鬼谭》问朱先生。先生说下面的几条都正确。以下所答的话都已经并入了上个月廿二日记所载之鬼谭正误中,所以现在就不用再记了。此外又问了几句话,也很满意。
    逐记之于此。
    问:关羽和岳飞的情况先生知道吗?
    答:前代公忠亮节,死后入尊神居。亦有愿为世界造福平乱,即降阳世,功行满,仍返旧居。或再生忽为浮荣所惑,顿失初心。犯罪罚投畜类亦说不定。
    问:关羽和岳飞也要降生吗?
    答:关岳亦降生过,功行极美,现已入四王天,逍遥受福,永无灾难。
    问:降生过何人?
    答:不便告,凡可告者,弟承相爱,知无不言。
    问:活人有去当阴差的吗?
    答:有,因凶恶之人虽命将终,其气尙盛,或所同伴都酗酒,气强阴怕,故借用生人气同去可捉。
    问:地狱共有几层?
    答:地狱恐不止十八层,最下为无间。
    问:共有几处?
    答:总一地狱。
    问:天有几许,是否共三十三天?
    答:亦不止三十三。
    问:森罗天子是否即玉帝?
    答:是,道称玉帝。佛称上天,阴称天子。
    问:其他的教派是否同一帝?
    答:此话不出。
    乃止。
    十六日即九月九日
    晚上召女到。
    问:你昨夜也来了的吗?
    答:来。
    问:你看见朱述之先生没有?
    答:见。
    问:看见他坐在何处?
    答:在父母中间,儿来后稍待,见乩语一一问对,知必谈久。婶亦在,想亦有话问。儿本无事,故先回寺。
    问:你近日遇见过朱二嫂吗?不知她回去没有?
    答:二嫂未遇,不曾问,必未去。儿明后夜九时后再去望。
    问:你现在想回去,是专想为我去看劫余字纸,还是有其他事?
    答:久不回家,故思一行,若字纸尚有,出告去取。
    女儿又回答说:前有联句诗,昨回寺早,足成一律,觉不佳,无精警句,上两句当记得。
    (论诗部分省略)诗录于下:
    对月感赋
    万里春光此夕同,大千世界尽澄空。
    一年几见团圆月,百悟全资寂灭功。
    境正盛时衰早伏,遇当拂处泰先通。
    天心人事常流转,消息分明在此中。
    女儿诗写完后乩止,又扶请婶。
    回答说:我进门,见小妹出。
    这是说女儿回寺去了。
    问:昨夜你看见的客人,就是朱述之先生,你看这个人的神气和衣服等怎么样?
    答:此人精帅极好,面目清高。我略看其寻字,竟与寻惯者一样快,长袍方褂帽不带。
    我观此数言,就好像看见了朱先生本人一样。
    又问:我们家的灶神所穿的是何等服饰?
    答:灶神衫袍,上地上堂亦衫袍,平常想即昨夜服式。
    又问:你看见我们的房中有几个宅神?
    答:宅神有一。
    问:宅神的名姓?
    答:不知。看去象下人,见我必称太太。
    又问:你去过虹庙吗?
    答:虹庙不常去,太闹。惟初死时曾由差同去,先到城隍消差报到。再到虹庙,消求得之寿。我当时满心难过,只叩头四个即出。
    问:当时共有阴差几人?
    答:有二人同出门,后一人又去他处。
    问:去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答:祖等先来,叫我勿急,将有阴差来同去。后等见公差样二人入,命速行,即随出。觉天色非黄非白,像要做阵头。亦无所苦,心怯,知必已死。
    她所说的这些话,可以知道人死时可以见到生前无罪业的亲人。死时的情状,我们生人都不能知道。读了这几句话,恍若一游冥界矣!
    十七日即九月十日
    这半年以来,杨平江先生已经多次来临乩问话,先生与我们家是世交,与夫人的世谊尤厚。所以先生的子女我们都熟悉,其子与我兄的儿子是同学兼朋友,其女嫁我老家的钱氏,钱家也是我们的世交好友。
    先生现在是上海的城隍文记和常到我这儿来谈话的消息,就被先生的子女知道了。他们也想来我这儿跟先生谈话,于是就叫我问先生准不准许?
    晚上逐书焚一纸请之。
    先生到指:杨平江。
    又说:召有何问?
    我就把先生女儿想来与先生谈话并请示先生同不同意的情况说了一遍。
    先生说:不必,小官住二官处极安,虽小职业自宜尽力,来问无益,且又多琐琐,我事甚繁,闲暇难遇。即今夜十一时,须回点收,现适略空。
    先生说的小官,就是先生的儿子,二官就是先生的女儿。
    问:最近被人暗杀的某人有罪吗?
    答:某人有罪,欺心念佛,非真有忏悔,盗名诈财。残杀懦善,此数罪已重。更媚佛帮凶,罪过亦大。惨死不足抵一种,现已解院,不知定何罪未明。
    又问:某君呢?
    答:某君亦早解院,现因超度,只存饿火烧喉,想食不咽。前尙重,现时久受满月份已除。
    问:地狱是全国所共有的吗?
    答:地狱全中国共入受罪,惟总先由上院判定后发入。
    问:地狱是否在江苏?
    答:非江苏,不告。
    问:地狱有几处?
    答:不能话得许多。
    问:有专门管理地狱的吗?
    答:院每日提审,准时受刑,文记判官轮流巡视,并无司狱。
    问:世俗都说阴间在丰都府,是真的吗?
    答:不知,或阳世人附会。
    问:某姓最近这事有无因果?难道是某姓前世欠他的债吗?
    答:非少前世债,是诸贫亲戚各思公没,此系贪者习惯,非某姓还夙债,是诸姓借后世债,无因果。
    问:人间借寿的事是否专归虹庙管,故死后要到虹庙消寿吗?
    答:借寿确归虹庙,因须有一处香火盛者使生人有求告之门。故虹庙内,院常派有查察纪录。消寿自应到其处,院在何处,阳世不明。
    问:虹庙何故称司徒庙?
    答:非司徒公,亦不常寺庙。因前极灵验,故使求福借寿等数事,代为分劳。若虹庙比他庙香火衰,借寿等必归他庙。不然皆聚城隍庙,实属事太烦,故另立一处。
    问:虹庙观世音菩萨极灵,菩萨究竟来不来呢?
    答:佛恐未必到,只院内轮流查视记录。各区土地,每日必到,城隍庙反不一定到,虹庙则不能不到。若城隍有事问,则招来。
    问:生人求告,乞发灵签,则庙中是何人在主持发?
    答:十院轮流,总有人在,都可发。惟灵者,因适遇明所求之事。不灵者适此人不明所求之事。如上院【第一阎王殿】之人在,阳世有求某病能不死否?若适遇院判提即告必死,人以为灵。如六院人在,即不知,告不死,即以为不灵。其实问非其知,自然不灵。
    问:起课问卜之类,究竟有道理没有?
    答:巧遇鬼在可准。
    至此,回答说:去。
    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平江先生走后,再按乩仍盘旋不已。
    问:你是何人?
    则指:黄琏泉。
    我们都很惊讶,这个人我们都不认识。
    问:你是何处人?
    答:清江人。
    我们更奇怪了,就问他:你来有何事?
    答:猎枪丧生异地,家未明,乞告苦。
    我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家的详细地址,怎么去告诉你的家人呀?
    答:求寄信,清江浦东门外乡四丁九区十八家村 黄张氏收,贴四分可到。
    我说:我答应为你写 ,照你所说的地方寄去便是。另外我想问你,你说是猎枪丧生,不知是被其他人所伤的还是另有原因?
    答:非他人,因游猎大江湾花园,打鸟误受枪死。
    问:在何时?
    答:尙是去年四月中,平时在猎,同伴到申游,一日独出遭难,同伴无处招。今夜见光,进来看看,不知竟可说话。
    我说:这必定是你生前杀生太多的业呀!
    乩停后,我就为他写了 ,交邮寄去,只是我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我也只是可怜他,至于他家里面是否能收到,我就不知道了。
    后又扶请婶。
    婶说:我来时见一人,手一只,首亦伤有血,此人在此何事?
    甥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回答说:凭空寄信其家,恐不信,若寻来,太路远。
    我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去管了。
    以下所说的其他事,我没记。
    廿三日即九月十六日
    夜九时,即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今夜早,儿思来,末行。婶欲儿同到华淞园,儿去无事,不去。婶已邀数次,难却。适唤,即行。
    问:你去朱家见过二嫂了吗?
    答:朱又去过,前夜此间出已十一时余,人睡尽,二嫂见。思月底旅行。二嫂前在钱,望大阿姊,故未遇。
    二嫂的长女是嫁到钱家的,上次女儿到朱家去问二嫂什么时候回老家,但没有见到她。女儿估计她在钱王二家,今天知道她二嫂果然在钱家。
    问:大阿姐有无恙乎?
    答:小不适。
    又说:儿因三十日须念佛一夜【三十日是地藏佛诞,念佛一夜,去年女儿也是如此】现思初一二内行,进哥亦思去游秦山,拉二婶同去。故恐多住二三天,朱家亦去一游。
    问:是否与二嫂约定了?
    答:是。朱家是二嫂所邀。
    问:最近几天没有召你,你也每夜来吗?
    答:昨夜未来。
    问:怎么没来呢?
    答:前夜见母正取吃喜酒衣物,知昨夜回必迟,故未来。
    昨日夫人去杜家吃喜酒,前天晚上取衣物时被女儿看见了。
    又答:母近愈见瘦损,明知肝疾日深,务自宽自譬,勿忆前情,徒增烦闷。儿本常思请少召,因父失书拂意,不忍置之不问,故夜仍来闲话解闷。今父心略舒,而母又不乐,真无法能消,万望常看浅近经文,有注释者。
    其母说:经典我都不懂,所以不喜欢看。《安士全书》我还看得懂。
    女回答说:《安士全书》儿前在家中房内见过,却好。母速取看,如今已不有,寺内有,可向乞之。儿以后一月中唤一二次最好。多走多谈,心总未免扰乱。
    藏书遭劫,是我平生第一痛心之事,几乎不能自克。唯有女儿深知我心,而忧之极。故书劫前常请少召,书劫以后女儿每夜不召而自到,就是白天也常来看望。女儿所说的解释和比喻都至真至切。她自己劝说之外,还请叶世伯劝我,这还不够,又转述祖父母的话来劝,我的心才渐觉开阔,所以女儿现在又想请少唤。真是有孝心呀!
    女儿如此多走多谈,心总不免被扰乱,只是我放不下失书之痛,女儿又不能不管,于是就每夜常来闲话给我们解闷,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
    现在见我心略舒,就想少唤,将专其心于学佛之功。我又怎么忍心常常去干扰她呀!
    我问:你如此修持,不知现在又上升几级了?
    答:父问儿上升极数,现只略能有些明白前后事,一级尙未升全。想是分心不能寂静用功之故。儿力戒恋惑,苦行虔修,望父母愍儿之诚,逍遥自乐。
    我坚决的说:我听到你的这些话,如果再自寻烦恼就太不像话了。
    我又问:我最近在临写翁覃溪写的《金刚经》,日无间断,已经写完一部,将来是否焚化佛前?
    答:此是父之功德,如焚化佛前亦可,不焚亦自有功德。惟书写时须专心虔信,方为有用。若作临帖法,是无信心,即无功德。能用黄纸朱书写一字,念一字,焚香虔诵最好。恐父不能有定力,不妨仍用墨笔待,待久写成熟,再用朱书。
    我说:好。
    乩逐停。
    少顷复按而乩又动。
    我问:刚才怎么忽然停了?
    答:父言经已写毕,儿在看。
    我说:你看写得如何?
    答:内有几张写得圆明饱满,真好极。
    我说:写时诚不诚也看得出吗?
    答:了草即不诚,怒意却看得出。
    我说:从何处看出?
    说:字见猛重。
    我不觉大为叹服!
    先前有个叫甘大休的,来信问几件事,共五条。我觉得他的问题很浅,可以不必扶乩询问。只是后二条我却不能详细的回答,我就将原信和我先答的三条放在台上,叫女儿看一看。
    女回答说:台上之信,所问无甚意义。五通鬼本不能全通,有一二即是灵鬼。大法轮如何不可护法,恐是指佛,不明其问。父亦不必以此数语回复。
    女儿说完就走了,甘君的信我也没有回复。
    兹姑将来信并问五条及答语附记于此。
    来信:
    吹万先生慧鉴,
    一切万法唯心所现,经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万事万物一心所造。人鬼交谈不无可能,但大休平日所见,大都别有用意。虽不敢断其完全虚伪,亦不能信其十分真实。
    近听到贵女公子喜谈佛学,大休不揣冒昧函叩数事,
    倘蒙乩示,望函告知。
    一,生前不念佛,死后以何因缘而学佛?
    二,于今是否落在鬼道之中?
    三,在鬼道中岂不大苦麽?
    四,按佛经,鬼有五通。果然有麽?
    五,有转大法轮者,可能护法去么?
    专此敬请道安。
    后学甘大休顶礼敬上
    第一条:此由于孝心所感,故死后即遇佛点化而学佛。
    第二条:生则为人死则为鬼,凡人死后本无一不是鬼道。即十院之阎王,各省县之城隍土地等亦皆是鬼道。都入轮迥。惟修到成佛始可不人轮回而脱鬼道。
    第三条:生前无业则死后不有种种罪,一切自由并无所苦。
    以上三条为吹万所答
    第四条:五通鬼本不能全通,有一二即是灵鬼。
    第五条:大法轮如何不可护法,恐是指佛,不明其问。
    以上二条为乩语所答。
    廿四日即九月十七日
    晚上甥召请进弟,乩动回答说:今夜思不来,有何事?
    问:你去世后住何处?
    答:弟从前初次随母到申,住江湾路,再前同祖母在五台或即住家祠。
    问:前江湾路住宅鬼多吗?
    答:鬼亦有,三号六号都多,四号五号少,三号六号楼上少。
    当时人多屋小,故租四间房为三四五六号。
    又答:王姑太太死,弟亦在此,时六号楼上亦有鬼几人,不认识。
    问:当时母亲与王姑太太同时发红痧极重,你看见其他鬼了吗?
    答:母病记得,弟常守住房门不使鬼入内。王姑太太死后鬼即到楼下,母房不进。有一次已经进来,适王妈去许银许食,始出。后大姊到【奔王姑太太之丧带啓官来沪】又随进三二鬼,不料啓官未及半月即死。其后刘茂承母舅死时,弟亲见阴差用链拖去。后又由阴差押来,仍有链锁住。母为念经海潮寺,弟亦去,曾住过数日。弟近常住申,前住天台、五台朱涇家祠。申不大到,松江亦去。母叫弟早回法寺念佛。今去尚来得及,照母意,须虔修不入轮回。弟思能不入固好,即不能,入亦不怕。在阳世尽力扶助贫苦,将是非纠正,亦是功德,何必定怕入轮回。故弟念佛高兴念,无兴亦不一定念。
    逐云去,乩止。
    后来我又想到上次金左临先生于四月十三日降乩中社之后,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先生曾经是河间城隍,他知道的事情必定很多,即书焚一纸奉请。
    少顷而乩动,即指:金其照。
    先生果然来了。
    便回答说:承召何问?
    问:先生与杨平江相识吗?
    答:江本是熟人。
    问:与朱述之先生相熟吗?
    答:朱不识。
    问:先生今夜从何处来?
    答:日在大场。
    问:先生大场的老家如何?
    答:家已毁,尙存破屋二三间。
    问:先生知道战事能结束了吗?
    答:恐非能即定。
    问:不即定,其将奈何?
    说:说不出。
    问:十院在四王天,先生为城隍时曾经去过吗?
    答:去过。足下何以知四王天?
    我就说是朱述之先生告诉我们十院在四王天的。
    问:地狱在何处?
    答:无可说。
    问:在中国何方?
    答:不能告,要寻亦不得。
    问:十院之君是何人?
    答:皆不便告,弟现无职守,上界事不知。
    问:那么,院中当时有无熟人?
    答:前曾有友,今久未遇,想已投生,现闲散者无。
    问:金山卫都城隍方公去任后,现升任何职?
    答:方孝孺公忠贞亮节,或闲居尊神界,待时下降以靖世乱。
    问:信星命的人说,人不是有意为恶,而存心为善。其所以造业造福是由于前定之数,所以阳间办罪,阴世定罚,其实都不必。这种说法正确吗?
    答:不对,生人命不能预排。有本是顺运,忽起恶念或伤人命或犯奸,都消除禄命。
    问:不好的运改顺的有吗?
    答:逆改顺确亦有,惟世风日下,行大善事能挽回者不及行恶事而消除之多。
    逆运挽回的也有,见杨平江先生乩语。
    问:阴世如何排算命运?
    答:亦照八字。
    问:八字的年月日时是照阳世之夏历(农历)还是照阴世之日历?
    【阴世日历见朱述之先生乩语】
    答:凡生人苔照阳世年月日算,只有仙道或畜生照阴世算,因其有数种寿命长,亦有蓄命过短。
    问:长者为何?
    答:鹿麟猴狮。
    问:听说蛇的寿命也很长,怎么不算在内呢?
    答:蛇归虫类。
    问:先生听到的和见到的都很多,也知道孙传芳死后的情况吧?
    答:孙现正吃官司。
    问:常熟的某公如何?
    答:某公造业多,最重者为阳学佛法而阴实借此利用。朦蔽大众,自许正直,现仍受罚未满。受满恐入畜生道。
    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答:凡贪心重者,入畜生道多。
    问:看来似乎将投畜生道的,就要先入饿鬼道,使其受饿之后不厌畜食,是这样吗?
    答:非,此等罪,是处治重罪。
    问:贵县宝山的某老先生如何?
    答:某老先生当时弟等众都推重,岂知亦有罪业。
    问:罪业如何?
    答:尚好,惟盗名一罪现仍未满。
    问:先生也见过外国的鬼吗?外国的鬼又该如何处治?
    答:外国鬼亦有见,异国自有制度可不问。
    因扶乩的人喊累了,于是就停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又扶。
    问:佛与森罗天子那个高?
    答:天佛并无高下。
    这儿所称的天,应当是森罗天子。
    因又问:森罗天子在何处?
    答:在仞利天上。
    问:仞利天在四王天何处?
    答:四王上。
    问:还有一些天,名何等天?
    答:再有诸天名目甚多,说不出。
    问:先生也到过仞利天吗?
    答:未。
    问:四王天游遍过吗?
    答:亦未游遍,只有事想呈何院,即到何院。
    问:院在四王天上,如何去法?
    答:用车或马。
    问:我看见《五茸志逸》上记载有明代陆树声之延寿,院使骑鹤到华亭城隍庙,那么有骑鹤的吗?
    答:未见,亦可有。
    问:能到月亮去吗?
    答:不能到,去亦不识路。
    问:上升到四王天的时侯,是直上的还是斜着上去的?
    答:说不出。
    问:需要多长时间呢?
    答:七八分钟。
    问:我们这种碟仙扶乩比沙盘乩坛如何?
    答:认真乩坛必请监坛,值日焚香供果傳報有人,須呈文城隍或呈交仙佛,派神主持。一切凶鬼驱逐尽净。今尊处随便布坛,并不呈请。恐所谓碟仙即是好奇之鬼来应值。
    问:此好奇之鬼是否要银食。
    答:非要银食,只弄巧白相,见方来请弟,即是碟仙。
    又回答说:流亡无主之鬼,难保不来。
    我说:流亡无主之鬼也来过,但都是恭恭敬敬的,也都是能守规矩的。
    廿五日即九月十八日
    晚上扶请婶,而进弟也随来。为时不多所说的我也没记。乩停后我又请松江的顾遁叟老友。按碟久而不动,接着渐渐动指:朱述之。
    朱先生已经有十多天没有来谈话了,先生今晚又来谈话,我非常的高兴 。
    先生即说:连次来不谈,昨却不到。
    先生必定是来了多次,而我们却不知道,真是惭愧呀!
    又说:今夜来时,见有女客及似学生样二位在话。思退,见已谈毕出去,公又召请,请者不见到。过一二十分未来,弟来少谈。
    我于是知道先生今夜来,又差点失之交臂了,先生所说的应该是婶和进弟。
    问:先生是法华土地,此处地界与法华很近,不知先生也管得着吗?
    答:管不着。
    问:先生所管的以何为地界?
    答:法华东西镇以及近乡。
    问:此间土地所管地界为何处?
    答:管沪西,自尊住处起到徐家汇止,为另一土神。
    问:有无庙?
    答:不有,土神本极简,或附庙或附家祠。
    问:土神也有胥办及差人吗?
    答:胥办无,阴差自城隍派来,只有走卒二名,由弟差遣。
    问:此地土神何名?
    答:勿告,住极近。
    问:住处可告否?
    答:可,在此不远之家祠,即稍南大牌楼。
    问:大马路的虹庙,先生每日也去吗?
    答:虹庙每日去,惟早晚不定。
    问:去何事?
    答:去查看有无本管事否。
    问:去虹庙求签都能预知吗?
    答:所知者轮流相替总可知。
    这也与本月十七日杨平江先生所说的相同。
    又答:大事如求寿替死等,一念至诚即须上告。若平常求问发财安宁婚姻祸福等,何人在,即由其告。
    我问:如求寿等事,由于一念至诚,感通而有灵验。至于家宅等事,比如我上次去问我们老家的房屋能不毁否,我的藏书能无恙否,我求的签是中平的签语,怎么写的我已经忘了。后来我的藏书几乎被劫完了,而比较好的房屋也被毁殆尽,这与签上的话也有些不符呀!我的老家远在金山,我去求签后,神没有去看怎么就能告诉我了呢?
    答:此说不对,尊处自有灶神,每年详呈善恶。由上院准折,因赐祸赐幅早已有定,不必到府查看。一县求问之事何止数百十起,若必去看如何能了。
    上海的虹庙很灵异的说法已经有很久了,我记得有一件事是这样的:前清光绪年间的时候,有个留洋回来的同知官员的儿子,他看见南京路的地价贵,外虹口的地价贱。于是联络地贩准备将南京路的虹庙迁到外虹口,而将虹庙的地址售出。议定后,即派雇员李王二人前往外虹口看地,这是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三十日的事了。我的一个朋友,上海的黄公续先生却不以为然。过了二天的一个早上,黄先生就看见《时报》上登载有一则电车肇祸的新闻,他就大笑的说:这下同知的儿子不敢迁虹庙了。
    现将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三日《时报》所截录下:【前午后公廨李王二襄X,因公同乘轿式马车,行经公平路百老汇路口,与聘白尔公司五十七号电车互撞。马车既被损裂,马亦因伤倒毙。由捕禀知捕头,饬探除将死马送八仙侨地方掩埋外,并将电车司机人蔡顺生及马夫毛啓发姓名查明,禀复核办。】
    报上所说的“因公”就是他们去外虹口看地的事。
    从此以后迁移虹庙之举逐作罢。
    公续先生于宣统三年去世,去世后曾任了二年湖南湘阴县的城隍。见本年二月十二杨平江先生乩语。
    我说:我知道朱先生的见识多闻广博。这也使我想起了去年八月十一日,当时我们老家还是平安无事的时候,女儿就遇见了土地灶神和一个公差来写家宅册,她看见每本上有松江金山四乡祸口册的字样,有长方圈圆圈三角圈,女儿问是否我处有难?他们不肯说。女儿到祠堂去问祖母,也不知道。过了两个月我们老家就遭遇了空前浩劫,我全家至今犹流离上海而不能返。由此观之,这些事与我女儿所看见的祸口册必定是有关系的,祸口册的这三种标识先生也知道吗?
    答:祸口册确有三种,生、死、受难不死。大纲即此三种,详细讲又分十余类。上者圆,次方,下尖。受祸者亦有轻重,若公所遭是至轻者,稍重即受惊,再重虽幸存生命其余一切无存。再重受辱,受伤,留生命。死亦不等,全身、分裂、皿肉成泥为最重。次炸死,再次遇炸不即死,倍受痛苦一二日仍死,再次受奸遭杀,能一刀一枪即死已轻,或为压死,虽全身,亦惨,因五脏分裂。若遭此等之死,必其人有阴恶而人不能知,故有此报,幸地狱可不入,只受饿鬼畜生二罪而已。
    问:前次听说程家之子,受斩阳饿鬼等罚,是否就是地狱?
    答:此为随常地狱,二三月即出,不在地狱受罪,不为罚重。若入无间地狱,虽家属请高僧超度亦不能出,方为极重。但如此重罪若其人自发悔心,一念忏悔,亦可从无间渐拔,惟能有忏悔者千百中难以见,仍有抱怨天道不公,处分失当,真可浩叹。
    我又问先生:先生所说的这三种祸口,死与受祸不死这二种已经很详细了,不知道生人也分有种类吗?
    答:生自然亦有,毫无受损者亦有二种,一是善仁所得,一是留以后受。亦有前生仁善未报,今生亦无恶事,亦有前生因果,今生发不义之财能用得正当可无罪。若不施而私享则自亦不能久享,终必受祸。亦有虽逃生命,困苦万状,亦不在少数,种种前因后果说不能尽。在各人自省所为而已。
    到此,先生的话就说完了。我觉得阴间的事条分缕析,真是至精至细,也非常清楚明白。如果不是结交到朱先生这样的朋友,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呀!真的可以说是从古未有之奇遇呀!

    廿八日即九月廿一日
    我们家一直以来就是清明祭墓,秋分祭祠,祭墓则是在清明节前。而祭祠则是在秋分节日当天。几年以来,除了侄辈和儿辈中有在外任事的有可能不回来以外,家兄与我常居乡间,是每年必定参加祭祀的,自去年秋祭,战事已经开始,飞机之声不绝于耳,家乡已亟亟堪虑,当时几个侄儿就与家兄避居到上海了。只有我还在家照例祭祀,又经过了二个月,我们家乡才全部沦陷,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们才离家出走上海。现在是遍地盗贼,欲归不得,家乡回首邈隔天涯。今年秋分日是八月初一,家兄准备就在上海的寺庙中祭祀。他的意见也很好,又因为法藏寺有难民又不清净,所以就没有办法祭祀。最近已经说好在孟德兰路的护国寺念经一日,顺便就在寺中举行秋祭。
    今夜扶乩,我就将今年伯父准备在上海秋祭的事告诉了女儿。
    并问:你看在上海祭祀祖宗们能来吗?
    答:秋祭在申举行,祖先到者恐少。须早一日诚心祝告请召,不然临时请享太急促。
    我说:祭祀那天还要念一天的经。
    答:若做功德设位即能通神。
    我说:这样就更好了。
    问:你昨夜来没有?
    答:昨夜未来,今夜本想一来,召即行。
    我又问:吴忆初的母亲投生人世了吗?
    答:吴姑母,儿问过祖母,知早已投生。
    问:是哪位祖母告诉你的?
    答:因前俞氏祖母告儿,谓儿与方姑母有一毫相象,惜方姑母早投生,汝不得见。吴姑母亦早投生,汝李氏祖母来,亦见不着。只差半年,不然多时不见又可长伴闲谈。
    李太夫人是戊辰九月去世的,今天又知道吴氏先姐是在女儿去世前半年去投生的。
    女又说:儿因问老老太太何以总不投生,岂亦修不入轮迥?祖母言未闻修不入,想是投生期未到。
    问:你去见过老老太太了吗?
    答:见过一次。
    问:何处见过?
    答:在祠内。
    问:何时在祠内?
    答:去年秋祭。
    问:老老太太长短大小如何?
    答:人极短小。
    问:你与她说话了吗?
    答:儿见即叩头相唤,未敢交谈。
    问:老老太太唤你何名?
    答:太唤小宝。
    我合眼默想,彷佛看见女儿恭敬跪拜在百数十岁老人的面前一样。女儿所说的老老太太就是我的曾祖母,对于我女儿来说就是高祖母。
    我出生的晚,就没有见过曾祖母,我小的时候听我母亲说,当时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称呼她为老老太太了,这已经是尊敬到极点的称呼了,所以至今都还没有改变这个称呼。
    我又说:现在上海的各个寺庙大多都有难民,听说只有护国寺没有,你不妨先去看一看。到时祖先共来几人?你也可以去看一看。
    答:父叫去国寺,明日十一时去。其实即有难民,无关佛事。不知诵经真诚,能如法寺否?祖先受享,总有几位到申。问明后初一夜再告,儿前每去祠,必请诸尊长同到申玩,皆不肯来,不知今能来多否?
    我忽然想起堂嫂陈贞孝是先堂兄灿卿公的聘室,未婚守志五十余年,堂嫂是这个月中旬去世的,不知堂嫂死后还能不能见到堂兄。
    因此我问女儿:你知道你灿卿伯父去投生了吗?
    答:庆伯去年秋祭时未见,恐已生。
    庆是灿卿公的小名。故女儿以庆伯呼之。
    女又说:父所写金经,前夜见已完一部,此数张较前更佳妙。现成之一部,何不于秋祭时焚呈祖先,以资各位冥福,胜俗僧之所诵多矣。
    我说:好,祭祀的时候我一定焚烧给他们。
    我又说:你上次准备月初回老家去看一看,秋祭以后应该可以去了。这次强盗劫我的书,是大规模的装运,是有组织有眼光的劫盗,想来未必还有有用的书。而且自经此劫后,你屡次从根本上劝慰我,我已经将一切看透,现在我已经是置之度外了。我一生的诗文词稿已经带出来了,只是有一些诗词草稿散失而已,这些草稿还没有复核写完,强盗可能不会要,你回去时给我看一看。我最觉得不安心的是亡友菲亭张伯贤所抄的夏文忠公的《允彝集》。文忠公本来没有此集,是张君竭多年之心力,由各处搜集辑为一厚册。后来,吴江的陈去病听到张君有此辑,他借去观看了数年后才还回来。
    现在陈君也去世了,张君已经无力付印,我答应他由我来校刻,故此集就寄留在我处。而张君也于去年逝世,我没有副本,又害怕刻的时侯遗失了,所以又请人另抄一册。又在别的地方抄得夏公的作品,就添加了一二首。两册我都珍藏在箧中,我拖延了几年,都还没有刻出来。此次书劫,将张君原来写的,和我请人另写的一册都搞得没有了。我真是对不起先哲,更对不起亡友呀!这都是我的罪过呀!
    女儿说:父叫所寻之书,若散在地上或已破碎。总可看得见。惟若一经扫除抛弃,则无法。父诗词稿,即已无存。儿思国学丛选,南社及今之湘集都可收集,且诗文词等稿亦无须定欲全本。只取精者存之,近今文献沦亡,以父之文自必能傅。可无惋惜。夏集,儿曾见过。似在廊内书橱中,或贼未必注意。
    我说:廊内的书厨,可能是你生前看见后放在书库内的。总之,无论是书库还是廊内的书箱书橱,听说都被倾筐倒箧洗荡一空了。
    女儿又说:父如许书,费千万精力收罗,遭劫后而能有现时之达观,真是平素不贪淡利所得,若再能万事看空,即是利根长养。
    又说:恐言多,父母吃力。
    逐止。
    今夜扶乩只有夫人与我二人,我则且扶且写,不知不觉已经有千余言了。所以女儿担心父母吃力而停止了。
    八月初一日即九月廿四日 秋分节
    今天我们高家祠堂祭祀,因为老家兵匪充斥,不能回去。因此就在上海护国寺念经一天,并在寺中举行祭祀典礼。
    家兄居住在康乐邨,因生病不能参加,我与夫人及几个儿孙等中午就到了寺中,侄辈侄孙辈几乎都来了,所以今年反而比历年在祠堂举行祭祀的人还多。这是因为避难之际,人都聚于一隅之故。傍晚送库,就恭敬的将我写的经随库焚烧后,我就回来了。晚上扶乩召女。
    呼父母后回答说:儿来迟。
    我就问:今天你必定是到过护国寺吧?
    答:儿今天十一时到国寺,父母未到。前亦一去,见有汤家开吊。今又有谢家诵经。倘有王姓亦在诵经。
    问:你今天看见有几位祖先?
    答:儿十一时去,已到全。只老老太太及念公公不来,余都到。五时又去适送行,父化呈金刚经,祖父母喜。银锭无甚关系,即所焚者,各位祖先都未带去,叫存儿处,代施无主孤魂。
    问:究竟是那些祖先到了?今天又是否都回去了?
    答: 李祖母、祖父、何祖母、俞祖母、伯母、寿嫂、三伯母、大伯父母、元哥都到。
    女儿所说的念公公就是先伯父申甫公。李祖母就是先节孝,先考秦麓公已经去投生了,故未言及。祖父何祖母俞祖母则是我本生考妣,伯母则为家兄先室张夫人,寿嫂则为君平侄先室葛夫人,三伯母则为先从兄伊卿公室,伊卿公不知已生与否没有说,大伯父母则为先从兄吟槐公与先嫂姜何孺人。女儿只说了大伯父母,没有说是姜氏还是何氏。姜嫂去世很久了,是否已经去投生没有说清楚。元哥就是天梅的侄儿。
    女儿又说:祖父已回乡,何祖母亦回,其余皆随祖回,大伯父母明日思随深源哥同回。祖母等皆尚在寺,故今夜九时许,儿又去望过,伯母寿嫂三伯母元哥亦留申。
    女儿说祖母还在寺,伯母等也还在上海,只有祖父和何祖母已经回去了。但又说其余的都随祖回去了,那么就必定还有其他的人,这些人可能是女儿称呼不出来的,女儿所说的深源哥就是堂哥的儿子卓庵,卓庵在上海,本来是要回去的,因为秋祭的日期快到了,就没有走,所以明天他也要回去了。
    我说:我们上次曾经乩召过天梅,他说是居住在上海郁家的,今天祭祀时,他就是从郁家来的吗?
    答:元哥前以回去,今晨与祖先同出。
    问:祖母等既然没有回去,不知住何处? 今晚也来我们这儿吗?
    答 :祖母的今夜即住国寺,明夜儿可请来住法寺,故儿明晨尚不能回家,今夜须至朱家,与二嫂说。再待数日,二嫂若欲先行,亦不再强留。二嫂进哥待儿送祖母等回乡,亦同行。明后夜,儿思请祖母到此一看。
    问:祖母来的时侯,我们要不要扶乩请她训示?
    答:勿扶乩,只一看而已,或儿先请示,若有话与父讲,再告。
    问:那么,明后天晚上我们也扶乩吗?
    答:是。
    女儿上次准备这个月初回一次老家,并约二嫂同行,现在她祖母等在上海需要她陪伴,所以就要多几天才能回老家去。我又想到堂嫂贞孝(守节50年)初亡,此次女儿又没有说到她,也可能是她没有来,而堂兄灿卿公恐怕已经去投生了。现在堂嫂又去世了,灿卿公是否已经投生了就应该问明白。
    我因此说:你问过祖母了吗?
    答:问及,闻祖母言,庆伯母亡后已到过祠中,知庆伯已生,甚不快。以为受尽千辛万苦,仍不能一见诉告。儿亦思劝庆伯母念佛修净土,不知肯听否。
    我说:嗟乎!堂嫂受尽千辛万苦,现在死了却还是见不到堂兄,这难道也是因果吗?
    女回答说:总有前因,儿不明,且待回见,自可略知。
    我又问:昨天是地藏菩萨诞辰,我曾经到法藏寺去烧过香,你看见了吗?
    答:昨父来寺见,儿昨自六时起,至今晨八时止,休息三时,即至国寺,今出一至朱家后,略息片时,一时做早课,去。
    因为昨天是地藏菩萨诞辰,女儿做了一整夜的功课,今天又因家祭,她祖母等又在上海,曾经三次到护国寺,刚才又在我们这儿谈了这么久的话,又要到朱家去,一点又要做早课,日夜都没有多少的休息时间,既没有耽误功课,又没有耽误应酬,这两天她真是劳苦之极了呀!
    有感于堂嫂的遭遇,我作了一幅挽联送给她:
    守节垂五十年,粗饭布衣,辛苦终身常不忒。
    望夫历百千劫,人间天上,幽明两处终难追。
    初二日即九月廿五日
    表姐何夫人在上海忽然因病去世,夫人去探视,我没有去,就在家给表姐作了一幅挽联:
    舅家数中表六人,自姊云亡,尽矣!凋残同落木。
    我女受姑恩半世,胡天不吊,哀哉!丧乱失慈云。
    表姐是我舅舅渔卿公家的次女,嫁华亭顾敬贤,他是我先聘妻的哥哥,所以又是我的妻嫂,敬贤去世后,我大女儿又嫁给了表姐的儿子义猷,我们又是亲家关系,所以亲上加亲,关系亲密。
    表姐本就贤淑,又非常喜欢儿媳,故姐的去世,我们也非常悲痛。晚上扶乩召女,我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女儿。
    女儿说:杏舅母未听有病,何以忽亡?姊失慈姑,复将何恃?此联做得真切,想即刻所成,敏捷而佳,父真老手,恐可称第一。
    表姐小名叫杏,我叫她杏姐,女儿叫她舅母。至于女儿夸赞我作的挽联,则是女儿的媚亲之言,她总是喜欢这样夸赞别人。
    女儿说:今日儿侍两位祖母及伯母等,往玉佛寺清凉寺玩,方回。我问祖母等今在何处?此间来否?祖母答,俞祖母及伯母仍住国寺,李祖母住法寺。儿曾请示祖母有话与父谈否?二祖母皆言要有话叫汝转达,不来。儿知父召,来,今夜祖母尚想到康乐,尙想到朱姑母处。一夜往三处,来不及,分二夜。待到过后,儿再告,去。
    观看女儿说的这些话,好像非常的匆忙。女儿今天陪伴祖母伯母游览玉佛和清凉两大寺才回来,就被我召到这儿来了。二个祖母又想到康乐,又想到朱姑母那儿去,这些地方都需要女儿陪同,时间紧而事情多,她说一夜要往三处,害怕来不及,就只好分二夜才能办到了。
    康乐就是康乐邨,是我兄所住的地方,应当是俞祖母想到康乐邨去,朱姑母就是我的老姐赵夫人。
    初三日即九月廿六日
    到上海殡仪馆去参加顾亲家母何氏表姐的丧礼,表姐有一子三女。长女嫁的何家,何家的女婿已经去世了。幼女嫁的孙嫁,还没有嫁过去就死了。现存一子一女,女嫁锺家,其子就是我的大女婿。几天后我为其长女婿何孟龙作了一幅挽联。姑附录于此:
    贤母为德门柱石,兼亲戚赖之,溯频年当沐春晖,更抚外孙垂爱厚。
    小子得中馈勤劳, 隔人天久矣,想此日重逢慈霭,应伤早世负恩多。
    晚上老家又带出来几只书箱,大部分都是些残余无聊之帙。有用的只有两三册而已。不免又觉颓丧,故未扶乩即卧。

    初四日即九月廿七日
    晚上九时就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昨夜儿侍二位祖母,到此略坐。不多时即去康乐。
    我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扶乩,不能谈话,就走了吗?
    女答:因俞祖母急要到康乐,伯母等昨夜都住康。李祖母又想到吴大哥处,十一时同回法。
    我兄居住在康乐邨,我母来上海后还没有去过,所以才急着想去。吴大哥是我的大甥忆初,吴氏姐生子五人,以大甥为最贤,为我吴氏姐所钟爱,故也想到他家去看一看。
    我问:吴大哥家,你去世后去过吗?
    答:儿曾一去。
    问:何时去过?
    答:尙是父初住中社时随去。
    我说:那就是去年冬天的事了。
    我又问:你昨夜陪伴祖母到吴大哥家去,他们也觉察到了吗?
    答:无声响恐不觉。今夜俞祖母伯母寿嫂等想到川哥家看小儿,儿侍李祖母九时后到朱,父召方到。现祖母仍在朱,儿稍留即去,同祖母回法寺。
    女儿所称的川哥,是我哥的幼子济川,最近在上海生了一个女儿,其祖母与母等都没有见过,故回答说,到其家看小儿。
    问:你刚才在朱家,见朱家的人已经睡了吗?现在祖母等既然还没有回去,我就打电话去告知朱家如何?
    答:朱家人未睡,只姑母已卧,不告为上,恐有小儿,多怯。
    又说:昨夜祖母都言此间比康乐邨清静。
    我说:昨夜你与二个祖母来,我们都没有觉察到。不知祖母来这儿,这儿的房屋都一一看过了吗?
    答:二嫂房亦一去,草地上亦一行,儿问祖母,即小住此一二夜否?祖母言法寺听汝等众人念佛,极好,我本弥陀经亦能念,今已稍忘,多听又念得出。明夜祖母尙想到大三四哥家去一看。
    此次避难,我们全家人都出来了,屋小人多,儿辈都各分住,只有二房的垣儿家在此,昨夜二个祖母已经去看过了。所以明晚还想到大三四房去看一看。我因此知道我的二个母亲大人也非常喜欢她们的子孙。子孙们又怎么去报答她们呀!
    又说:见地上又有书箱,想家中有人出来。
    我说:是的,只是书箱中已经没有什么书了。
    答:成损任之。
    我说:你说的很妙,足以淡我怀也!我又想起你说的老老太太至今尚未投生,老老太太是我的曾祖母,我的曾祖母有沈氏蒋氏钱氏三位,上次我没有问明白,不知你所看见的是那一位?
    答:是钱氏老老太太,尚有一沈家婆婆亦仍住太处。
    我又觉得怪异,沈家婆婆,我小时候也见过,并且知道她在我家已经有很多年了,她服侍过我的曾祖母祖母以及我本生母何太孺人,每月的工资只有二百文,而逐年积有余钱,相从不去,终年纺纱,不离我家半步。我孩提时,一有空闲就到她纺纱之处玩耍,那时我答应以后给她建屋居住,她则大乐,常引以为笑,至今思之,真上古之世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六十余年,而她死后仍与我曾祖母一起居住,也可谓忠之至矣。
    我又问:那么,你见过沈家婆婆吗?
    答:沈家婆婆不与祭,未见过,听祖母说。
    我说:曾祖母钱太宜人享寿本来极长,沈家婆婆也享长寿。二人享世寿都很长,而死后所享的阴寿也这么长呀!
    答:末满百年不投生者,亦甚多。
    又回答说:在法寺婶请祖母半淞园去游玩,说可去见道德高深之大仙,祖母问儿应去否?儿请祖母若有要事叩示,去,不然恐渎。儿从未去叩见过,半淞园风景清幽,去游则可,无须请见大仙。祖母若思去,儿当随侍。儿思天机难泄,凡事尽己在我,数定在天。即可前知,亦无力能挽,故不敢渎。
    我觉得女儿说的话,真高人一等呀!窃以为婶和大仙,曾经有数十年的主宾之雅,有事时去叩问,也说得通。但对于先节孝和我女儿来说,与仙本两不相干,也没有请见的必要。即使是仙能前知,也不敢随便去过问。此种见解,岂寻常所能及者哉!
    女又回答说:时已不早,儿去同祖母。
    逐倏然止。
    初五日即九月廿八日
    今夜仍扶乩召女,女到回答说:儿方侍祖母等同回寺,适召,三处哥家都一去。
    昨夜女儿就说要同祖母到她大哥,三哥和四哥家去看一看。
    又说:祖母等明夜九时回家。由儿伴送,红姊寿嫂未回,亦来住法寺,因葛太太亦在法。
    女儿所称说的红姊,就是我兄潜庐的女儿,已经去世多年。葛太太是寿嫂的母亲。听到说葛府前天的确是在法藏寺做功德,所以葛太太在法寺就不奇怪了。
    我说:这个月的二十二日是杏舅母的三七之期,听说也要在法寺念经。到时你就可以与舅母见面了。
    答:适听四哥说过,已知。
    我又问:这次你回老家准备住几晚?
    答:明夜去,住一夜。后晨六时出。家中字纸若已无存,或多住一二夜。因婶等亦去,想再到朱家一游。二嫂同行。冯望生哥,姚华少奶奶亦同去。听说冯宅为兵占住,望生哥觉怯,想仍与儿同出。住申嫌太闹,寺中本可住,哥因放不脱家中,故必想去一看。
    女儿所说的望生哥就是冯君懿,望生是君懿的小名。上次冯家曾在法藏寺念经,君懿和女儿见过面,并认识了婶等人,婶他们见女儿诚恳踏实,又知道了与我女儿是表亲关系。于是就请女儿于十月间同往金山卫。女儿所称的姚华少奶奶,开始我不知是谁,后来问姚甥石子,才知道是他侄儿媳妇。因此知道阴间的一切情形与人间也差不多。
    我问:你看见葛太太和冯望生他们也念佛吗?
    答:不念,死后能修持者,千中不能得一。非有数世前因,安能如生人之有定力。故想修净土不入轮回,了脱死生大事必生前虔诚敬信,培植利根,以为将来地步。一入鬼道,想修不能,真是后悔无及。
    问:你与婶念佛修持,你们都可以上升吗?
    答:婶如无牵挂,一心诚信不生退悔,亦可上升,不过迟早之分而已。
    问:上升又如何?
    答:上升即少近亲族,住佛常降之处。
    问:佛所常降之处在哪儿?
    答:如五台,黄山顶,峨眉,普陀等处清苦茅蓬,与亲族不相闻问,亦若世间和尙坐关。看其一无着相,即为完全升一级,再修,再高一级。如此数次,可入四王天。
    问:我听到朱述之先生说,十院在四王天,那么十院中的人,都是因为修佛道而住在四王天的吗?
    答:非佛道,不是苦修而得,是阴世办事人员,期满仍投生。虽在四王天,亦不能任意游行。即儿等修到四王天后,须再修到忉利天。
    问:天有多少层?是不是有三十三天?
    四王天之上就是忉利天,一天中分三十三区,故忉利天一名三十三天。
    答:儿见佛经,非三十三天,共十八天,再上有数天,非大圣大贤,平人修不到。
    (注:关于天的层数,读者可参阅佛经上的三界天人表。)
    初八日即十月一日
    前两天,知道女儿返回老家还没有回来,故未扶乩。
    今天孙男四官在此,想扶乩与其姑闲话。晚上侄儿君平夫妇子女也来想扶乩。女儿今夜必定回上海了,当即与内人扶之。女到呼父母后回答说:儿方到,寺尚未去。何祖母及念公公顾母,皆判投生,前侍祖母回祠,知已有札判多人往生。顾母今夜五时行,儿告父后即回送。
    女儿所说的顾母,就是我的聘妻。
    我问:顾母平时没有居住在我们家祠堂,现在札判投生,你怎么知道的呢?
    答:儿前日回,顾母适来祠,言将往生,到祠辞诸祖先。略住三时,即仍回亭。儿今夜家不去,一迳至亭。
    我聘妻是一十八岁时去世的,离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冥寿刚好六十岁。本来准备在冬天的时候为她念经,以资追荐。忽然告诉我们今晚要去投生,去寺院念经追荐已经来不及了,顿觉怅然若失,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以前为聘妻作的墓志铭上说,他年看见她时要将铭文拿给她看,现在我未死而妻则已往生,他年见汝之愿则永不能偿矣。
    我又说:你顾母被判投生,时间太紧迫仓促,我来不及为她到寺院做功德,我又没有写好的经卷相赠,怎么办呢?
    答:儿去送行,带寺内所存之银去,恐母有使用处。父到寺念经今已来不及,儿将前化之市经亦带去,请母随便给赏。
    鸣呼!女儿真是贤孝呀!
    兹将我辛亥年所作先聘妻圹铭一首附录于此:
    先聘妻华亭顾氏,陈黄门侍郎野王之系,世居亭湖。父礼邦,岁已未,先府君为余聘焉。其嫂何,余舅氏姊,间从亲故,言必道其小姑婉顺,余闻而窃喜。明年冬,忽以疾来告,越一日而凶问至,在光绪二十二年丙申十二月八日。时先府君弃养未逾岁,孤苦余生,更遭不幸,痛可知矣。余往视其殡,笄而殓,循俗也,则见其父若兄若嫂哭皆失声。母氏周方病,以殇女故旋殁。余以是信其贤,而益悲其年之促。岁戊戌,余既奉其主归,今忽忽又十余年,余数子皆以成童。念聘妻之柩尚在顾氏墓道,虽古制有女未庙见,死则葬
    于女氏之党,然此礼今不可行,而世乱日及,久厝未安。因卜地于秦山之左,于宣统三年辛亥十一月二日,迎其柩以葬,而余亦筑生圹于是,更植梅百树,以妥其灵。嗟乎!聘妻一弱龄女耳,宜无卓卓可见,与余未有夫妇之素,尤无情好之可言,是以余所能述者止此,可哀也已!铭曰:梅花如海,拥护佳城,他年见汝,证以兹铭。    

    我说:你顾母去投生,应当是奉松江县城隍札判,何祖母等应当是奉金山县城隍札判,那么,他们必定是各自为札。不知祖母等札上共有几人?何时行?
    答:祖母等一行共有四人,札见一名杨文松,一名张关德及祖母念公公四人,明夜一时行。
    我对夫人说:异哉!杨文松和张关德都是我们老家的乡邻农人,那时候,女儿年幼是不能知道的,就是你来我家的时侯恐怕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二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直到今天投生之际,刚好与我嫡母及我伯父同在一札,他们的名字还是女儿看见后转告我们的。人的生死轮回,真是无一不明明白白,这样我们才能得以共见共闻呀!
    我又问:你见札上的四人投生在一处吗?
    答:一名歙县,三名苏州木渎镇乡下。
    问:投生到歙县是何人?
    答:念公公歙县,祖母及有二人木渎。
    又问:你顾母呢?
    答:顾母生沧州景河镇。
    问:男乎女乎?
    答:女。
    问:姓啥?
    答:不能告。
    问:你送顾母直到沧州吗?
    答:儿送顾母出江苏界,恐一人回怯,若顾家尙有送者或一同送山东。
    沧州就是现在的沧县,属河北省,即前直隶。女儿说送顾母出江苏界,若顾家尚有送者,一同送山东。出江苏界后必须经山东而上,而沧县之景河镇已与山东为邻。大概是女儿误认为沧州是属山东的了吧!
    又说:祖母生木渎镇路近,当送去。惟同时念公公不能送,幸父三大伯都送去。
    三伯即先堂兄尹卿公,是念公公的长子,是女儿上次在祠堂所看见的诸人中,没有说明的,我当时就在怀疑女儿没有说明的不知是那些人。今天说送念公公去投生,三伯也去,那么女儿三伯就还没有去投生。女儿此次回家,想为我去看一看字纸,回到老家后才知道祖母和顾母等被判去投生,因此急忙回来告诉我,并去寺中带银,准备顾母使用,又想分别去送顾母和祖母,她忙前忙后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今夜问话多时,还没有说家中字纸的事。
    我问女儿后她就说:字纸看过,听到婶婶笑谈,谓父喜破纸,惜无收处。儿向各书房及书库均看过,只儿房后尙存小说多部。余尽。
    看来好书被盗劫后,这种小说是强盗不要的了。
    至此,四孙还想与其姑谈,就由四官重按乩。
    回答说:四,你要与我话,惜今夜无暇,可略话。四,你最亲爱祖父母,我喜。你要何物用,或要吃水果,向祖言,总依你。望你常久如此,孝念是根本,万不可渐长而改初心。一切是非,天性厚者看似吃亏其实是得福果。你年小恐不能懂此道理,请祖父明讲。你要零用钱向祖母取,惟亦不可浪费,现遭乱世,要知物力艰难,来源不易,勤俭是做人美德。且为祖母所深喜,望你不忘。我出来后再与你谈,
    逐戛然止。
    女儿虽在极忙紧迫之际,对于侄儿侄女们总是关爱有加,无一毫怕烦,即使是匆忙之中也是劝勉他们要勤勤恳恳,孝敬长辈,踏实做人。
    乩停后,偶按之而复动。
    称:杜朋引。
    知道这是一个不熟悉的野鬼。
    问:你来何事?
    答:我的坐位打破了。
    问:什么坐位?
    答:我住在南头小庙,已敲破了,要求各位周济金钱,要想回乡去了。
    问:你是何处人?
    答:江北,穷苦无家,住居破了,好苦。
    我说:今晚我们没有银锭给你,明日购购买后再焚烧给你,就是不知焚烧在何处?
    答:可焚各位门口,引自来取。
    我说:好吧。
    此鬼逐称谢谢各位,逐去。
    初十日即十月三日
    晚上,我们希望女儿已经回来了,于是就扶乩召之,随扶随到。
    问:你回来几时了?
    答:儿今早上与婶等同来申,即到寺。婶此次到乡,适儿因到申告父,又送各长辈投生,未能应接周到。幸朱二嫂招待二天,不至失礼。到乡第一夜,二嫂亦在我房小疏香室住。
    我对夫人说:小疏香室内没有床榻,沙发也被抢走了,不知她们住在什么地方?这句话我并不是对女儿说的,女儿也回答说:台仍在,对(联)亦仍在,都可凭依。第二夜儿出,嫂即邀婶等到廊。
    廊是说的廊下,是朱家所在小镇的名字。
    又说:第三夜,儿送顾母回后,即到朱氏,请婶仍回住我房。
    我问:我们家祠堂也去了吗?
    答:到后即去,昨早上又去。
    问:顾母去投生,有亭林的人送吗?
    答:亭林有多人。
    问:有哪些人?
    答:二位母舅及松石舅母,尙有娟母姨,并绍先姊。
    问:杏舅母见到没有?
    答:杏舅母初亡,在申未回,不见。
    问:外祖看见了吗?
    答:不见。
    问:伯舅母呢?
    答:亦不见。
    问:他们都是一直送到沧州的吗?
    答:诸人送到出江苏境,因惧路遇炮火,故回,时尙未六时。
    问:你们坐的是船还是车?
    答:即坐儿到亭之车,至汇苏界即回。
    问:顾母呢?
    答:顾母及公差本是船,非同车。
    问:江苏界在何处,是否是南京渡江之处?
    答:不渡江,地名非南京,叫不出。儿所带锭不用,亭诸人都送锭,一路使用不完,出江苏界后都叫公差带去开发,有余作赏谢。
    问:你去送何祖母时,不知还有何人同去?
    答:伯母亦去,寿嫂适回,亦去。一时动身,五六分钟即到。
    我说:木渎路很近,你坐汽车也需要五六分钟呀?
    答:船迟,舟亦不能快。
    问:船怎么会迟呢?
    答:阴船路有供使,公差贪食,故行迟。
    问:何祖母去投生,你知道投生的是男还是女?
    答:男,祖母一生勤劳刻苦,使生男身。
    问:你送去见其家如何?
    答:其家人甚多,似是我家大种田者,亦有布机蚕架,房屋甚大,场地清洁,有菱塘,诸人都为祖母称庆。
    又说:儿等回,只三分钟,差尙在吃酒肉。祖父等送念公公尙不曾回。或在其处游玩。
    问:念公公投生之处的小地名能告诉我们吗?
    答:安徽歙县,村名不知,要问,待祖父回可问。
    问:你知道投生的是男还是女?
    答:似男。
    到此即无所问,这几个人投生的情况都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乩也停了下来。
    十一日即十月四日
    晚上甥来,书一纸焚之,又请杨平江先生来谈话。
    少顷而先生即到。
    回答说:又有何话想问?
    我就问:最近上海被杀的某公先生知道吗?
    答:某公弟生平本知。前夜城隍审问口供狡赖,所判札上罪名尽皆推诿,即解上院,恐须先受冰丸刀山之苦。此人死犹欺诈,或竞定判入无间地狱。
    问:判入无间地狱,是犯何种罪名?
    答:奸骗室女,欺心卖国,狡恶盗名,敛财示惠,不孝不弟。有此数大罪已足入地狱。小罪可万数,亦不及记。
    问:此人是否是凶星?
    答:非凶星。
    问:其前生如何?
    答:能得人身,前生未必大恶,不知行为任性,一念欺诈,愈得意愈造业,今到此地步。尙想奸诈巧辨,其愚真已入畜类。
    问:这样的人何时才可以免罪?
    答:即能免罪,亦非一二年所可。
    问:此人在光绪末年专使国外,报在中途遗失公文,以致误国。札上是否以此为卖国?
    答:未书事实,只书卖国。
    我问:最近有个顾何氏太太,是松江的亭林镇人,于这个月初在上海去世了,我想她必定会到城隍庙消册报到,先生应该知道吧?不知此人情况如何?
    答:顾何氏有,平生敬翁姑,睦戚里,慈子侄,心地仁善,一无罪业。前日到堂,弟等都致敬请坐,略问即释,惟恐其见物即附生,故使差陪伴,准其自由行动,此等人一月中难得遇一二者。
    我觉得人之善恶贤否,生前虽然可以自欺欺人,但是却不能逃脱死后阴律的判断。如果作恶,即使是生前地位显赫,能言善辩也不能不入无间地狱。如果是行善积德,即使是地位卑贱贫寒,神也会致敬尊重。因此我们可以知道阴间是很大公无私的。

    问:清慈禧太后有罪吗?
    答:略有,不重。尚有报复因果,只犯暴殄奢侈罪。且亦有小仁政可折准,其恶名生前已满布,亦折过,现已投生。
    问:慈禧太后的情况,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答:是弟初到时知。
    又问:光绪帝又如何?已投生了吗?
    答:未生,亦无大罪。只母不慈子多怨恨,望亲速死一罪最重,现亦自由无罪。
    又说:慈禧有来历,光绪帝是前生享用太过,应受幽居之苦。
    问:光绪帝前生为何?
    答:贵人。
    又问:慈禧太后如何会有报复因果?
    答:与清有国仇。
    问:是否前生是崇祯?
    答:非,言太泄不宜,不告。
    又问:吴佩孚是不是凶星?
    答:世界将乱,必无数喜残忍贪淫佚之人下降,由渐而成大乱,此等人都有因果,积聚一处,欲用时先后降生。看其于此漩涡中,能有仁心善行即可得生福德,若再欺诈此后再加重罚。
    问:现在的战事会如何发展?
    答:今年未平。
    又问:日本将来是否退去?
    答:不能说。
    问:当初清亡中国后,阴世如何?
    答:阴世仍是中国人办事,代有变更鬼无异主。
    问:世界大战可免吗?
    答:挽回天怒惟在人心,如此人心恐天怒未已,乱事即平难说。
    问:天怒者,就是森罗天子之怒吗?
    答:是,欲知乱定,须看人为。
    问:十院在四王天,上次朱先生已经说明,不知尊神界是否也在四王天?
    答:住却住四王天,非与修行人共处。
    问:尊神界是否与十院同处?
    答:亦不。
    问:森罗天子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十院之上吗?
    答:天子上可到顶,亦可下到阴世,随意即到。
    问:佛与天子孰尊?
    答:佛天并重,皆随念所到。
    至此无所问,而平江先生反问道:前日有一钱姓者,是平湖人。为受子气而亡,想控子偿命。此人吝刻贪残,本数尽。今又胡闹,非但不准,更添一重过失。此人公等知否,可笑之至。
    我也好笑竟然有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情况,就没有回答,乩逐止。第二天我去访问,还真有先生所说的这件事。
    十二日即十月五日
    我们今天晚上开始并没有准备扶乩,十二点后布图偶按,而乩即盘旋行走,忽连指“星命专门”四字。知道是一个精于算命的,于是就没有问他是谁。
    我就问:如果是阳间算命,必定要先定几岁起运,那么起运以前是否就无运?不知阴间如何推算?
    便答:讲运,一落地就有运。譬如小儿有爷娘,有儿女多,不欢喜。若果第一步是好运,即有要过房干儿领去,比亲生加倍爱惜。第一步运若不好,虽老年得子亦有背后做弄受苦。阳世算命阴世算运。一是重命,一是讲运。鄙人生时,最信命理,今知一逢歹运,任是好命亦不顺利。
    此人说到此,我们才开始问他的姓名。
    答:不留名。
    问: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答:路过见有光,进来看看,听得正在谈星命并要请人来问,喜。即学指一二字,竟可对白话,真真极有趣。
    说:是呀,你可以再讲些阴阳推算命运的不同之处和究竟以那个为准呢?
    答:阴阳所算不同,若起运有几岁,几岁不曾有运,不能算命。我想应照阴算为合,落地起运,算命法同。
    问:那么阴间究竟是以那种日历计算?
    答:阴三百六十日计算。
    阴世以三百六十日为一年,朱述之先生也曾经这样说过,则此人之说也可信。
    又问:观你所说,真是专门名家,我当以贱造(生辰八字)请你推算可以吗?
    答:尊造不知,即告亦不敢推,恐阳阴合算犯法。
    又问:阴间现在是何年何月?
    答:要问阴年月,生人无用,不敢告,恐有碍。
    问:算运之法能见告吗?
    答:阴世照运判数,若明告,是泄漏阴秘,要吃官司,别样事可以随便话。命运事有关天机不敢告。
    问:阳世以五年为一运,是正确的吗?
    答:阳算一运五年,亦不是差,向来如此。
    到此,我觉得他是胆小怕事,一切都不敢说出来。
    于是 问:命运的事有关天机,你怕犯法,但是你告诉我们姓名总不会犯法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答:朱彩凤,与在坐都是熟人。
    我们不觉愕然,为什么称我们是熟人呢?因此又问他:你究竟是男还是女?你府上何处?如何与我们都是熟人?
    答:我是女身,松江华阳桥人,我无目。
    问:你既然是盲人,你刚才说路过看见有光才进来的,死后就看得见了吗?
    答:亦不是夜夜能亮,见光即是运,恐怕难得再遇。
    问:我们都记不起你的名字了,你怎么会与我们相熟?
    答:松人皆记得,你们细想总想得着,此老先生恐怕是高大老爷?
    我大为称异!问:你怎么知道的?
    答:我张堰亦到过,有姚高来算过命,故问是高姓否?有老太太八字,前叫我算过。
    到此我才恍然想起来,当时张堰确实有一个女瞎子算命,听说是从松江来的,人们都说她算得很灵验,我与夫人曾经和母亲一起到张堰去,与姚家的几个人都去算过,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所以一时半刻就没有想起来,原来就是她呀!想不到今晚会在这儿遇到她,真是奇妙!
    因此问:你来张堰的时候是多大的岁数了?何时去世的?现在冥寿几何?
    答:猜猜看,我现八十七岁,死去已十八年。
    问:世上凡是精通医卜星相的人,必犯三绝,不知准确吗?
    答:有准有不准,我无子,现家无人,我自家命有数,亦不敢言。
    又问:阴间十院之第六院,乃是专管星命的,不知你去过吗?
    答:我晓得,但如何有此大好运,能得上头去?
    又问:松江的杨平江先生现在做上海城隍文记,你知道吗?
    答:其名听得过,做城隍文记我不知。
    问:松江的杨家你去过吗?
    答:青松石杨席生家,我亦去算过命。
    杨席生先生是杨平江的父亲,其家所住之处叫青松石。夫人娘家与杨家是世交,所以杨家的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岂知她也知道杨家的情况。
    问:今夜有缘,得你来此,随便问话,我们也很高兴,下次再请你来谈话,如何?
    答:我目不能常见,若请来,看不出是无用。我日夜昏闷,能有一日清明必各处走走看看,今夜得看见一样乩坛出光,从前未见过。
    问:你住在何处?
    答:住在大人家祠堂小屋内。
    十五日即十月八日
    夜又扶召女,女到回答说:儿今夜本思不来,因召到。
    问:今天是中秋节,你也要念佛吗?
    答:中秋与念佛无关系,去仍可念。
    问:念的什么佛?
    答:只念阿弥陀佛,随停随念,即在此亦可念。
    我因为看见报上有杭州弥陀寺最近要举行佛七,并请兴慈法师主坛讲法的消息,我便想为女儿去谋一个位置,这样女儿想去的话就可以住在弥陀寺了,我就问她可以吗?
    答:父何必为儿登杭建佛七,儿早知请老法师主坛,路不能通。此寺方丈亦老法师弟子,儿或去看。亦可住寺,因儿一向住法寺,幽明虽异,皈依老法师之心佛已早知。儿亦是弟子,故杭寺可住,不必登会。若太平时父母都去,可入一会。今路上难行,去恐危险,亦不必入会。银锭等若儿去自带,有家中带出未施完,除散给外,儿银一无用处。且近来经济未必宽裕,请勿为儿再费。父恩深重,惟望虔心静修方便净土,儿愿已足。儿明年起必思择一清苦茅蓬一心虔诵佛典,不再多亲近,杭寺太热闹决不去住,现尙未有定所。惟儿行后一望父写经不可间断,此事实有功德。培植利根,须在生前。百年一瞬,死后虔修较生前十倍之难。人一生毫无罪业者能有几人?且心能定,一无恐怖,发愿虔修,有许多无力能为之处。生人则悔过诚心忏罪何等容易,故修道须在生前,已则忏罪,佛可度醒痴迷。母于念佛,实无诚心,诸样念不来,阿弥陀佛总能念,近来又不肯念。即佛不念,看看佛经亦有悟处。《安士全书》甚好,比佛经好懂,母可取看。此书法寺有,父若去可请一部母看。
    我说:《安士全书》我们家本来是有的,现在却没有了,方便的时候我们就到法寺去请一部回来。
    答:儿明年思远行,父母心中如何?
    我问:你要远行,准备到哪儿去呢?
    答:天台或五台,迟日约婶同去看茅蓬。
    问:远行以后,仍然可以这样召你谈话吗?
    答:亦可如此,但望一月一次。再一年,可再希召。
    其母说:多召多谈,肯定会分心,所以你才要远行的吗?
    答:并非分心,是色空净尽,若仍有恋即是不空。
    我说:是这样,明年你尽管去就是了。
    我又问:今夜是中秋佳节,好多人家都会点天香,天香所点之处也有佛降临吗?
    答:佛不降,点香是敬意,至诚到敬,一毫不可存邀福之心。最可笑常有来寺焚香礼佛求佑争夺家产或贱买田土等事,佛方欲度人出迷,而人反以此求佑。此等焚香,真何必。
    说完就停了。
    我仰头看见天空月明如画,夜深人寂,我想一定有真灵往来,希望其中有能谈风雅的。
    于是复按乩而乩动称:云水散人,未娴礼节。
    我说:妙哉!真有仙鬼来了。
    则又说:不问相识,同道即友,便写诗:
    满地尽荆榛,一处无完土,
    琼楼惨化烟,流落无超度。
    又回答说:哀乱,随口道。
    我才知道这是一个遭乱流落能诗之鬼,哀乱二字是此诗之题,随口道三字则其自言也。
    我说:哀乱之情,万方一概,读君诗句殊觉怆然,我想给你改两个字。“一处”改为“到处 ”,“无超度”改作“谁超度”如何?
    答:好极,只谓文人岂料竟是诗家。
    我说:岂敢!
    此人便复写诗:
    有幸今宵会,无当百里游。
    盛衰原是数,遇合本难求。
    世事浑如梦,残生亦等浮。
    凄凉看夜月,遥现白光投。
    又说:乱道不足言诗。
    我说:我再想为君改去数字,“今宵会”改为“今宵遇”,“无当”改为“无虚”,“遇合”改为“会合”,遇会二个字改不改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恰当而已,好像表达不出真正的意思,“无当”改为“无虚”后,就比较明白了,是这样吗?
    答:是极,好极!
    我又问他的姓名。
    答:不愿留名。
    问:何处人?
    答:不告。
    问:今夜从何处来?
    答:步月适过,随意游。
    问:下次还能请君谈诗吗?
    答:不一定在申。
    逐去。
    十六日即十月九日
    今夜又扶请婶。所说的有与女儿初五初十五日等乩语相互印证的,又有讲述冥界中秋夜的情形,为阳世所不知者,故并为节录数语于此。
    以下皆照录婶乩语:
    婶言:我在朱见有一二老太太,极信念佛,与我甚亲近。闻祖母等住天台,太亦思去多住。问以可以否?我因二太未念经,恐不能住,后进弟想一办法甚好。将我之小船送与,请其随意来往。二太大悦,称谢不止。听到二太曾有一船,化时折破不可用。【焚化纸船等须极留意,当时我女也化一船,化时也因为风大折损而不可用。后又化纸汽车则无损,故我女远出都用汽车】二太言本不出大门,用不着。今想来往天台,无船车,风行怯。若小姨夫遇朱家人不妨请其家再化一车,出入更便,不必大。
    又回答说:昨夜中秋节,进要去游玩。
    问:晚上阴间是否有市?
    答:无市,只到处看香烟,亦有信佛,在天香前礼拜求佑。尚有许多野鬼成群结队去人家吃供物,却好看。进言家乡亦是如此,故在朱泾时每遇中秋,总去游看。因供天物无神来享,若七月半等所供是祖先,野鬼不敢来吃。
    又回答说:前日听到小妹言,在寺仍觉不静,想约我同到五台等处寻一极清幽之地。进弟力劝即住祖母处【进的祖母去世后在五台修行二十余年,前屡见于进之乩语】,小妹不愿意,想另寻一清苦山顶,如无茅蓬,即古寺废基亦可。现听到寺内人讲,五台已为日人所占,兵住山上。故祖母亦住天台,即进前住之废寺基。【进前世在洪杨间住过天台的龙且寺,也曾见进乩语】,有老草,古树皆可居。风有凭不怕,雨有叶不浸,房屋有不有无关。
    十七日即十月十日
    今晚偶然想起了谢玉岑钱素渠夫妇,我们很久没有请他们来谈话了。今晚秋凉月皎,就又书焚一纸请他们夫妇,不一会乩动:吹万先生,素。
    我知道这是钱素渠来了。
    问:玉岑来了吗?
    答:玉有小事未同来,前命题词勉成五律 ,不足当大家一晒。
    我高兴极了,就请她写出来:
    了悟皈莲座,持经入法船。
    报亲劝礼佛,忏业自修禅。
    夙慧成奇行,清吟当采椽。
    一编和唱集,绝后更空前。
    又说:胡乱涂鸦,望先生改正。
    我说:好极了,感谢!女士真是天才。我上次 跟玉岑说,我女儿想请你到天宁寺去皈依观定师傅,不知你去了吗?
    答:未去,天宁寺有日兵住。现已开去,寺内和尙方回收拾。玉岑在寺待观定师来,故今夜不到。令爱所住之寺素亦思去一游。
    我说:很好,你准备何时去?
    答:总在明后夜。
    我又问:女土现住何处?
    答:现在家父处。
    我说:你住在你父亲哪儿,需要我通知你父亲来与你谈话吗?
    答:不必,反添老父之追念。父最爱素,不有言语尙时忆念,岂可再动其悲。故请先生不须提及。
    我说:好吧,你真是有孝心呀!
    我又说:五月十三夜你们曾经到我这儿来谈话,当晚我女儿来时,说曾经看见你们一起出去,不知你们看见她了吗?
    答:前在府临出时,见一女士,面目慈祥清秀,匆忽未与招呼,失之交臂。罪甚,明夜令爱到台,请唤召素,当来一见。
    说到这儿就回答说:去。
    逐停。
    我说:请不要走,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上次玉岑所说的黄姻伯,你父亲也想不起是谁,你知道吗?
    乩又回答说:未留意,或是黄容舟之父。
    我写容字,女土回答说:尚有金旁。
    应该是黄镕舟,黄镕舟之父我也不知道是谁,等方便的时候再问一下玉岑的亲戚朋友。
    十八日即十月十一日
    晚上召女,乩动,我即问:昨夜钱素蕖女土来这儿给《幽明唱和集》题诗,并谈了很多的话。她走后我有一点疲倦,所以就没有召你,不知你昨夜来没有?
    答:稍迟亦一到。
    问:你来后在干什么?
    答:静坐。
    我说:昨晚钱女土曾经说今夜要来与你见面,你看见她来了吗?我就把昨晚的乩语给女儿看。
    答:昨夜乩语本见,钱女土称许过当,儿实愧受。诗极佳,一种灵慧之意流露纸上,若再虔修净土,其精进自不可限量。
    又说:前中秋夜婶想约儿同去看鬼争食,儿觉无味婉辞。
    我说:你近来更加喜欢安静了,其实你也可以去边看边赏月。
    答:前日父写经时,儿曾来看,见字更自然。祖母十周年父思做功德亦可,若不做,再写数部经焚呈,其功德亦幽明同受。
    我说:下月十三日是你祖母的十周年纪念日,我也的确是想到法藏寺念经一天,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刚刚想起来了才问我的吗?既然写经焚化也有功德,那我届时就写二部经,在念经的时候一并焚化。
    我自发愿写经以来,在上年秋祭的时侯曾焚化一部,到下月十三日前就只能再赶写两部了,但不知所焚的经有什么功德?
    答:写时一念虔诚,愿亲增添幽冥福遇,孝可通神。若他日祖母再生,自得金经培植拥护。能力行善事,虔信佛法修持。比儿等死后之修,其成就何止千百倍。即所夙世根源,父之孝诚亦于本身有益。度人当在生时,儿今虽愿度,苦无道力,只随时随处,不懈此愿而已。
    说到此又回答说:钱女士方来,儿招呼。
    乩倏然止,停数分钟后复扶,乩动回答说:玉岑伯,谢伯母。
    我见此称呼一时想不出是何人所称,忽又说:儿以父友,故唤伯。现在中间,儿请来谈谈。
    我们这儿有三间房,扶乩的这间是西间,每次有客来就在中间的那间房,所以玉岑夫妇来了,女儿就招呼他们在中间的那间房休息。
    乩略顿即称:吹万师。
    我知道这是玉岑说的话了。
    我问:你是几时来上海的?
    答:八时到申,即去老岳家一望。
    玉岑的岳父就是钱名山先生。
    又答:观定师仍未来,不知其在何处耽搁?
    昨日钱女士就说了玉岑在天宁寺等待观定师回去。
    又答:故思同素先见令爱,或即皈依令爱先受粗浅经文习诵,稍知修持门径。请师命令爱勿却,使愚夫得出迷途,实为深幸。
    我说:恐怕不敢!
    钱女士说:素再三恳请令爱为师,指道。令爱谦退异常,万不肯为师,但叫素夫妇到法藏寺参观大众念佛做功课。观定师亦来过法寺,不特先念阿粥陀佛。只要一心谨信,不有退念,即寺内不可住,每早夜来同念亦可。
    接着女儿与钱女士说:上次芬所以请伯母皈依观定师,是恐没后修 持,进步难速。不有师承或稍懈怠。今二位既志愿甚坚,好极好极!一切皈依无非是皈依我佛,且请到寺看后再谈。
    钱女士又说:素一心想令爱为师,请吹万先生命示令爱,勿在过谦,现回去,一时到寺。
    乩即戛然止。
    我们知道玉岑夫妇都已经走了。
    女儿又说:二位极聪明人,惟恐于修道末必能有信心,谢君尚诚,钱女土风华露爽,使其作此枯寂生涯未必能有定力。与其他时追悔反增罪业,不若此时不修为佳。即有师戒不从奈何,若不诚意而反出谤毁,轻蔑三宝,自添业果,儿亦有罪。此人是阳世干练之才,非佛界中人也。
    说完女儿也走了。我这才知道女儿不愿给他们当老师的原因所在。
    二十日即十月十三日
    晚上又召女,回答说:前夜儿回寺谢夫妇亦到,看做早课后似已觉太久,儿告以在寺早夜课每日如此。即问共念几种经,儿言有早夜日课,本可看诵,玉岑请借看,钱女士因字不识者多,略看即还,并未深信。
    我问:前天晚上你招呼谢玉岑夫妇谈了些什么?
    答:谢女士与儿在中间长谈,大谈有乩可传话之便,十余年来思父思夫,无从通信。今有此乩,若修道有得,可凭乩为人谈讲。儿言修持佛法是消除痴妄,了脱凡尘。若想谈讲即未能静修,多闻世事有分念佛真诚,恐修脱去轮迥非四五年可成,若一日札下其何能免?钱女士言,若每日夜六时,课我亦何必再多参诵,此等经文一月总可全诵,以后不看,想亦能诵。儿告以经文多念,自能默诵。若经义非细看静参未易深解。且想解经典意义,无非亦是色空二相。一心至诚修净土,只念阿弥陀佛最好最有益。若看懂经典而与生人讲解,是阳世法师之事,非我等修不入轮回者所宜。钱女土不甚深信,故后到寺见经字难识,即不要看。故儿早觉此人是聪明人,非修行之人。
    问:我知道进弟也不大念佛,不知他也可不入轮回吗?
    答:进哥在寺日久,所见闻皆一心谨信者,若肯虔修,是亦可不入轮回。惟进哥另有一说,以为再生力行善事,多救贫弱,亦有功德,何必定要不入轮回。此说亦自有理,人各有志,但望再生后勿违本愿,功德亦大,比阴世散银超度反易。

    @我名杰拉尔德 2017-09-24 18:19:12
    受教。谢先生辛苦。
    -----------------------------
    修行乃修心,心修道方真。六道轮回苦,心空自然成。大道无形象,想抓万不能。自心即是道,何苦在外寻。深解其中理,逍遥必定临。
    其母问:你说谢玉岑夫妇前天晚上曾经到寺去看做早课,昨夜他们又在干什么呢?
    答:昨谢夫妇仍 一到,未看课毕即行。




    万事万物分阴阳,人生亦是如此样。轮回阴阳同一理,殊途同归细参祥。



    @打酱油的y 2017-10-04 16:46:29
    楼主不更了吗
    -----------------------------
    帖子发不出去了!
    @开啡尔64 2017-10-09 23:46:35
    没了,太可惜。
    -----------------------------
    还是不能上传呀,没有办法了。
    @打酱油的y 2017-10-10 12:43:56
    新开个贴可以吗,为啥写不了了……
    -----------------------------
    这个贴发不出去了。
    好久没有到天涯论坛了,还有部分日记没有翻译完。由于鬼话不能发帖就放下没有翻译了,对不起大家,在此表示歉意!天涯未知学院版块不知能不能发帖,如能发就准备去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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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2 13:11:26  更:2021-07-22 13: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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