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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幸存者笔记》——2001年“重启事件”[第4页]

作者:云南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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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季《红河神蛇》
    出了1108房间,外面过道上有个旅客拖着皮箱匆匆往电梯口走,聋子给我示意了一下,我跑到楼梯口看了看,又跑到过道尽头,这里有一道门,是个“紧急出口”,刚才那个保洁员就是从这里消失的,打开后往下看了看,没看见人,看来,这个人要么溜了,要么躲到了暗处。
    赶紧跑回去,聋子这才带着白板脸到了1115房门口,伸手敲门,白板脸一愣:“还有人?”
    门一下开了,老霍一下看见白板脸,看见他这个身材,也很诧异。
    “介绍一下。”聋子道:“这是我们一个朋友,放心,自己人,这位——”
    他问白板脸:“你贵姓。”
    白板脸犹豫一下:“免贵姓陈。”
    “陈兄。”聋子对老霍道:“他堂弟叫陈泰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幸会幸会。”老霍伸出手:“鄙人姓霍。”
    白板脸伸手胡乱握了一下:“你好。鄙人陈志恒。”
    老霍看见白板脸一只小手,愣了一下,一张苦相脸挤出一丝笑意:“陈兄好。这次冒昧拜访,主要是关于那具石人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陈兄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陈志恒探头往房间里面张望:“货呢。”
    老霍瞟了聋子一眼,聋子点点头,老霍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在里面,请。”
    陈志恒几步走进房间,左看右看,老霍赶紧走到电视柜旁边,费力提出一个旅行包,蓝白相间,正是从水闸站办公室取走的那个,聋子示意我关门。
    关上门,老霍已经把旅行包提到中间,打开,里面石人包着报纸,我注意到陈志恒一下停住,小脑袋前后晃动了几下。
    老霍把石人竖立起来:“就这个了。”
    说完撕开报纸,石人那张巨大“怪脸”一下露出来,跟我们“对视”,陈志恒距离还有一米,直勾勾盯着石人那张脸,足足有五六秒,这才像回过神,来回打量了一眼。
    “来。请。”老霍道。
    陈志恒缓缓几步过去,我忽然发现他做出一个古怪表情:两只眼睛闭了一半,眼皮兀自在抖动,就像不敢注视一般,我不由奇怪,看了老霍一眼,他明显也看见了,也露出狐疑神情。
    这时陈志恒已经走到石人跟前,停住,慢慢睁开眼,眼神定在石人头顶位置,像发现什么,一下睁开,一张白板脸开始发青。
    “这个——”他弯腰,伸手摸了那块“白瘢”一下:“这个怎么回事!”
    老霍看了聋子一眼:“被腐蚀了,用一种酸。”
    “谁干的。”陈志恒声音发抖。
    “不知道。”聋子道。
    “怎么会不知道!”
    “范明交给我们就这样。”聋子道。
    “是范明干的?”
    聋子一皱眉:“应该不是。”
    “是你们干的?”
    我,聋子,老霍对视一眼,心头都一个想法:这人怎么回事,说话怎么突然颠三倒四。
    “怎么会是我们。”老霍小心翼翼问:“怎么,陈兄好像见过这个位置没腐蚀之前的样子?”
    陈志恒不回答,伸出右手食指,在“白瘢”上来回按了几下,缩回来,放在鼻子底下“忽忽”嗅了几下。
    “应该是硝酸。”老霍道。
    “硝酸?”陈志恒头也不回:“你怎么知道。”
    他语气似乎恢复正常,老霍道:“你看它是白色的,要是硫酸或者王水,颜色应该发黄或者——”
    他没说完,原来陈志恒根本没听他说话,正死死盯在“白瘢”下部位置,那个地方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图案,不用说,正是那个“菱形”图案。
    老霍跟聋子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陈志恒这时伸出右手,小心抚摸了一下“菱形图案”,又死死盯住,一个小脑袋神经质一般开始前后晃动。
    老霍察言观色:“怎么,这个图案陈兄好像认识?”
    陈志恒像没听见,半晌后才抬起头:“你说什么。”
    老霍看了聋子一眼:“我的意思,陈兄以前见过这个图案?”
    “没有。”
    “没有?”老霍道:“但我看陈兄表情,明显对这个图案有所了解。”
    “没有。没有了解。”陈志恒断然否认,像想起什么:“范明就交给你们这一具?”
    “范明?”老霍狐疑问。
    我赶紧低声道:“就是那个人。”
    “哦哦。”老霍赶紧点头。
    “就一具。”聋子道:“有什么问题。”
    “问题嘛,也没有问题。”陈志恒机械般重复,眼神呆滞像在思考一件事,很快他问:“对了,范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抓了?”
    “他——”我正要说,聋子挥手打断我。
    “是这样。”聋子道:“现在涉及到一起命案,范明的情况也比较危险,事关重大,我们必须马上见到你堂弟陈泰龙,你懂我意思。”
    陈志恒发出一声奇怪的哼哼:“懂。”
    “那好。”聋子道:“你刚才说他去了越南。他是从哪个地方出境的?”
    “他从——”陈志恒一下停住:“这样,我先打个电话。”
    说完拉开手包,翻了几下:“完蛋!”
    “怎么了。”老霍问。
    “手机没了。”陈志恒像想起什么:“完蛋!被那个人拿走了!”
    “就那个保洁员?”我问。
    “只有他。”陈志恒拉上拉链:“各位要不等我一下,我回房间打个电话。”
    老霍赶紧道:“我这里有手机。”
    “不用。”陈志恒朝门外走:“你们稍等。”
    “小李陪你去。”聋子道。
    我赶紧跟上去,陈志恒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聋子朝我使个眼色:“小李去。安全一点。”
    我点点头,一把扳住陈志恒肩膀:“走吧。哥。”
    陈志恒挣扎了一下,摆脱掉,但也不再拒绝,出了房门,很快回到1108房间,他径直走进去,我站在厕所门口,警惕看了一眼过道,还是没人。
    这时陈志恒已经接通电话,先播了一个号码,一直听,没人接。
    他放下电话,又播了一个号,这次很快有人接。
    “赵经理,我。”他道。
    那边说了几句,他道:“刚才有人绑架我。手机被那个人拿走了。”
    那边说了几句,陈志恒赶紧道:“就是他!我没病,他撒谎!对了,他说他是老猫的人!”
    那边说了一句,他道:“这么说他知道我们公司地址了,完蛋。”
    那边说了一句。他道:“嗯。对了,我这边有三个人,说是范明的朋友,带了一个过来。”
    那边问一句。
    “对。三个人,说是范明的朋友。对了,他们说余国利好像......死了。”
    那边明显很吃惊,问了一句。
    “是他们说的。”陈志恒道:“还不能确定,他们还说范明被警X抓了,东西就是委托他们带过来的,他们想见面见小龙,对了——”
    他停了一下:“我才给小龙打了一个,关机。”
    那边问了一句。
    “还在酒店。”陈志恒道。
    那边问了一句。
    “看了。”他回答。
    那边又问了一句。
    “说起来完蛋。”他道:“被腐蚀了。”
    那边说了一句。
    “他们说是被硝酸腐蚀的。”陈志恒道:“刚好就在那一个区域,我估计,对!有人故意这么干的,吊你老母!”
    那边说了一句。
    “不知啊。”他道:“他们说范明交给他们的时候就这样,对了——”
    他换了个耳朵:“那地方也没有全部腐蚀掉,底下还有一个图案。”
    那边问了一句。
    “是个菱形。”他道:“会不会是那五个古瑶文其中之一。”
    那边说了几句,陈志恒道:“就在隔壁房间。”
    那边说了好几句,陈志恒嗯了一声,放下电话,朝我招手。
    我赶紧进去,他道:“要不这样,你回去给你朋友说,你们暂时就住这里,我先过去一趟,等陈泰龙回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点样?”
    “不行。”身后突然有人说,是聋子。
    回头一看,果然是他,他几步走进来:“你给那边说,第一,范明查出了几个情况,必须当面给陈泰龙说,其中我先给你透露一句,有余国利的死因,第二,关于那个图案,我们这里有一份资料。”
    陈志恒愣住:“就——刚才那个图案?”
    聋子点点头。
    “什么资料?”
    “见到人,再说。”
    陈志恒愣了一阵,拿起电话道:“你听到冇。”
    那边明显沉默了一阵,说了一句话。
    “那好。就这样。”陈志恒挂断电话:“说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哪里。”聋子问。
    “河口。”陈志恒站起来:“那边有我们一个分公司。我洗个澡,你们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聋子点点头,忽然道:“古瑶文。”
    陈志恒一愣,我也一凛:对,他刚才的确说了一句话,里面有“古瑶文”三个字。
    “你刚才是不是说那个位置刻的是五个古瑶文?”聋子道:“头顶位置。”
    陈志恒面无表情,没回答。
    “瑶族的瑶?”聋子逼问。
    “见到陈泰龙他给你说。”陈志恒站起来:“二位先请。”
    聋子点点头,出了房间,我赶紧跟出去,看门关上,我兴奋道:“就是古瑶文,我也听到他说了!”
    “五个古瑶文其中之一。”聋子道:“好像是这句。”
    “对!”我点头:“肯定是说那个位置,老霍不是说那地方刻了一段铭文吗,这么说,是古瑶文,一共五个!”
    “不见得。”聋子道:“但是,那个位置刻的东西,他一定见过。”
    我一凛:“但是,你看他刚才那个表情——”
    “这个人不正常。”聋子道:“不管他。回去后古瑶文的事情先不要给老霍说,记住。”
    回到1115房间,老霍已经把东西收拾好,听说马上要去河口,老霍摸出一本《云南地图册》,打开看了一下,是个县,在红河州,中越边境线上,我注意到有一条叫“元江”的河流,大致从“大理州”发源,从西北方向进入“红河州”,从河口县附近进入越南境内,变了个名字,叫“红河”,最后从越南东海岸注入“南海”,之前陈志恒说陈泰龙有急事去了越南,说在“红河”什么“修铁路”又“挖出什么东西”,应该就在那一段某个位置。
    足足等了10分钟陈志恒才过来,换了一身黄色西服,配合他的小身板显得很精致,头发也洗过,后脑勺的血迹被洗干净,四个人下了楼,退房后离开酒店,过了马路,斜对面就是“南窑客运站”,进去后买了四张去河口的车票,下午1点50开车,看了看时间,才12点不到,只好在候车厅坐着等。
    等到12点半,聋子叫我去买盒饭,问陈志恒吃不吃,他摇头,说坐长途车他从来不吃东西,我于是去买了三盒,一人一盒,,吃了一半时候,聋子忽然停住,警惕的往周围张望。
    这个动作我已经是第三次见了,赶紧也朝周围张望,聋子做了个手势,我赶紧停住。
    “咋了?”我低声问。
    “好像有人跟踪。”
    “谁?”
    聋子不说话。
    我想起一件事:“是不是那个人,就老猫那个手下?”
    聋子摇摇头:“好像从成都跟过来的。”
    我一凛:“成都!警X?”
    聋子没回答,拿起饭盒:“吃饭。”
    我半信半疑,拿起饭盒胡乱刨了几口,左右张望,候车厅里面人满为患,乌烟瘴气,看了一圈,感觉没人可疑,但总感觉角落里有人在注视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此后无话。下午1点半上了车,四个位置挨着,陈志恒跟老霍坐前面,我跟聋子坐后面,上车后老霍试着跟陈志恒说话,白板脸只是嗯嗯几声,然后开始睡觉,老霍只好闭嘴。
    1点50准时发车,外面太阳很刺眼,我累了一上午,也闭眼睡觉,很快睡过去。
    中途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太阳依然刺眼,接着睡,也不知道多久,只感觉汽车摇晃了一下,周围叽叽哇哇有人说话,我一下醒了。
    睁眼一看,窗外已经黑下来,远处天边只剩一片血红云彩,车明显停了,前面还停了一排车子,货车轿车拖拉机什么都有,最前面是一座大桥,有很多人站在车子外面,焦急的看着大桥方向,周围有人不停交谈,像是遇到什么意外。
    前面座椅上一下探出一个小脑袋,中央秃顶,是陈志恒,明显也才醒,他看了一眼窗外:“做庅啊?”
    老霍站起来望了一眼:“像是出车祸了。”
    这时两个像货车司机的人从前方往回走,我们客车的司机探出半个身子:“咋个了?”
    一个货车司机回头一指:“桥出毛病了。”
    “哪样毛病?”
    “桥墩裂了。”
    “裂了!葛严重?”
    “裂了几道口子。”货车司机道:“现在单边放行,慢掉啰。”
    边说两个司机边往回走,我拉开窗玻璃,探身出去一看,一下看见前方出现一条巨大河流,足足有五六百米宽,里面河水呈砖红色,“忽忽”流动,看来这就是“红河”了,我们国内叫元江。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前面跑过来,戴了一个红袖章,拿了一个对讲机,跑到我们车头前方,背对我们,举起手,只见一个车队从对面缓缓开过来,“红袖章”开始大声指挥,像是一个路政人员。
    “老杨!”我们车的司机大声招呼了一声。
    “红袖章”回头看了一眼,点下头,继续指挥。
    足足半小时,车队终于开过去,“红袖章”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就要离开。
    “老杨。”司机又招呼一声:“桥葛是裂口了?”
    “红袖章”走过来:“是呢。”
    接着双手比划了一下:“两个桥墩。最长的有三米长。黑人呢。”
    “搞个X巴。”司机摸出烟,丢一支过去:“哪样原因,承重的问题?”
    “说是桥基沉降。”红袖章把烟卡在耳朵边:“但奇怪呢,最近一个月好几座桥都出现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就裂口。”
    “哪里还有?”
    红袖章朝我们身后方向一指:“就元阳县,那儿不是有座大桥,上个礼拜听说桥墩无缘无故开裂,专家去看了,也说是桥基沉降。”
    “就元阳大桥?”
    “是呢是呢。”红袖章道:“楚雄州哪个县镇好像有座桥,也听说开裂,就这几天的事情。”
    “也是元江上面的桥?”司机问。
    “是呢。”
    “格怪了嘛。”司机奇道:“就只有元江,其他地方有没有?”
    红袖章摇摇头:“好像没听说。”
    这时对讲机“叽里哇啦”开始响,红袖章回答一句,对司机挥挥手,跑到前方去了。
    “我算听清了。”老霍回头对我们道:“说元江上有三座桥同时出现裂口,应该这个意思。”
    我点点头:“肯定都是质量问题,前期混凝土浇灌没到位,豆腐渣工程。”
    老霍摇摇头:“怎么会同一个时间段开裂,奇怪。”
    这时前方一阵喧闹,路边站着的人纷纷上车,车子猛然发动,该我们过桥了。
    又等了几分钟,车队终于开始移动,开过大桥,天已经基本黑了,远处隐隐出现山峦。
    晚上8点左右开到河口县客运站,下了车,好几个人围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要不要坐车,陈志恒说公司离这里不远,走路过去。
    于是四个人鱼贯出了客运站,我还是头一次到一个边境县城,左右张望,周围都是高大棕榈树,楼房都不高,三四层,路边一溜全是地摊,卖一些药材,水果,袋装食品,还有还多像是越南人,男的戴一种类似钢盔的绿帽子,女的普遍戴斗笠,都是又黑又瘦,说着听不懂的话,卖的东西也稀奇,望远镜,行军睡袋,还有各种军刀,路上大大小小的货车摩托车不停穿梭,整个县城弥漫一股类似酸萝卜的气味。
    很快找到陈志恒说的“公司”,在一个大型边贸市场外面,公司门口有个竖招牌,写着“香港新X贸易公司驻河口县办事处”,里面是办公室,开着灯,有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20多岁,瘦的有40岁,白衬衣黑裤子,显得很精干,看见我们进去,二人都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赵经理。”陈志恒招呼一身
    “来啦。”瘦的那位走过来:“辛苦辛苦。”
    “这三位就是——”
    陈志恒说了一半,忽然停住,定在那里,我看见他这个姿势,心头顿时紧了一下。
    “来。”那叫赵经理的瘦子赶紧去拉他。
    陈志恒却几步走到右边墙边,转过身,面对我们,面无表情,然后脑袋往后一撞,“砰”一声。
    “嚯!”老霍猝不及防。
    陈志恒已经走回来,继续道:“——就是我给你说的。成都来的。”
    赵经理点点头,面色不变:“辛苦。”
    又回头对那个年轻胖子道:“小林,带三位进去泡茶,我马上来。”
    说完扶住陈志恒:“来,我给你说个事。失陪一下。”
    他最后一句是对我们说的,说完,扶着陈志恒走进后面过道,很快上了楼。
    小林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跟着他走进过道,右边有个房间,里面中央摆了个茶桌,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纸箱,还摆放了各种样式的红木家具。
    坐下后,小林挨着泡茶,五分钟后赵经理走进来:“不好意思。来来,各位喝茶。”
    小林赶紧给他泡了一杯,走出房间,我跟老霍都喝了一大口,聋子不动杯子,问:“陈志恒呢。”
    “哦,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来,喝茶。”
    老霍放下茶杯,左右看看:“他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用脑袋去撞墙?”
    “他时不时这样。”赵经理道:“听说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小时候。”老霍问:“怎么了,神经方面的问题?”
    “不太清楚。”赵经理道:“隐私我们一般不会打听。”
    老霍有点尴尬:“也是。”
    “你们从成都来。”赵经理问。
    “对。”聋子道。
    “听说带了一个东西过来。”
    “在这里。”老霍就要拉开旅行包拉链,聋子伸手制止。
    “是这样。”他道:“这东西我们必须亲自交给陈泰龙,听说他去越南了。”
    “是。”赵经理回答:“27号下午过去的。”
    “越南什么地方。”
    “保X省。据说是。”
    “保X省?”老霍摸出那本地图册,迅速翻开。
    “他过去干什么。”聋子问。
    “不清楚。”赵经理道:“是他私人的事情。”
    聋子点点头:“余国利跟范明你应该知道。”
    赵经理迟疑一下:“知道。怎么,听说余国利在成都出事了?”
    “死了。”
    赵经理面无表情:“怎么搞的。怎么弄出了人命。”
    “我们来找陈泰龙就是为了这件事。”聋子指了指旅行包:“还有这东西。事情比较急。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没办法回答。”赵经理道:“其实我们比你们还急,他电话从昨天就打不通,可能是信号原因吧,现在没办法,只有等他主动联系我们,急也没用。”
    “能不能给个他的联系方式。”聋子道。
    赵经理迟疑一下,站起来:“你们稍等。”
    说完走出门,老霍把地图摊开:“你们看,是不是这个地方。”
    我跟聋子凑过去看,果然,地图上出现一个地名“保X”,在越南境内,中越边境跟“河X市”之间,红河从该地方经过,赫然还出现一条铁路,跟红河平行,一直通到东海岸。
    “应该就这儿。”我指着道:“红河!还有铁路!完全符合。”
    “他怎么突然跑那地方去。”老霍皱眉道。
    聋子没吭声。
    我顿时就想说“那边挖出一个东西”,看了聋子一眼,还是忍住。
    “我有个想法你们看对不对。”老霍压低声音:“他本来应该在酒店等余国利,结果却跑到越南去,所以我感觉他过去办的事重要性超过了等余国利,你们认为呢。”
    这时门推开,赵经理进来:“不好意思,没找到陈经理的名片,我看这样吧,你们远道而来,先去把晚饭吃了,这里有一家越南餐馆味道还不错,完了可以到处转转,南疆风情,肯定跟内地不一样。”
    聋子站起来:“行。”
    我跟老霍也赶紧站起来,赵经理回头命令:“小林,带三位去我们经常吃的那家。”
    又对我们道:“陈经理那边我估计明天就有消息,第一时间我一定通知你们,各位就放放心心,吃好喝好。”
    离开办事处,那个叫“小林”的胖子带我们去了附近一家越南餐馆,点了一桌子菜,陪着吃了一阵,席间老霍试图套他的话,此人口风甚是严密,关于这件事一句话都没说。
    吃了一半,小林说有事情要处理,单子已经买了,又推荐了几家宾馆,之后匆匆离开。
    吃完饭已经快10点,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房间,老霍一间,我跟聋子一间,上楼后老霍在房间洗澡,聋子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我想起过来的时候在客运站附近看见一家网吧,网瘾犯了,就对聋子说了一声,就要走。
    聋子却叫住我,说,把门关了。
    我关上门,聋子摸出烟,丢给我一杆:“你去网吧查两个东西。”
    “你说。”
    “一个是1972年坠机的事情。”
    我一凛:“好。你是不是怀疑谭总——”
    聋子摆手制止我:“第二,查一下新疆704农场。”
    我点点头:“你想查那个老猫。”
    聋子眼睛一眯,似乎有点意外。
    “你是不是发现了那个笔迹的问题。”我问。
    聋子嗯一声。
    “闫世成也发现了!”我赶紧解释:“他就说那张收据上开票的人跟画那个地图的是同一个人,陈志恒说地下室的事情是老猫给余国利说的,那不用说了,老猫就是开收据的人,这个人就在那个704农场招待所,是不是这个意思!”
    聋子点点头:“其实这里面还有个疑点。”
    “什么?”
    “就是那个‘13具’。”聋子道:“我担心是第二种情况。”
    我没听懂:“什么第二种情况。”
    聋子沉吟几秒:“我就在想,那个叫老猫的人知不知道地下室有一具尸体。”
    我一凛:“应该......不知道吧,不然他肯定要告诉余国利。范明不是叫我带话,说里面只有12具石人吗,他们一定是进去后,只发现了尸体,但没发现尸体底下还卡了一具石人,所以说老猫肯定不知道尸体的事。”
    “不见得。”
    “什么意思。”我道:“你是说尸体的事老猫知道,可是——”
    聋子摆摆手:“先不讨论这个。对了,蔡姐怎么回事。”
    我一下想到这个人:“哦对!蔡姐!你不说我都搞忘了,那个范明叫我10天之内叫陈泰龙通知蔡姐,然后蔡姐肯定要联系他,要是10天之内没消息,他威胁说要翻供,看来得马上找到陈泰龙,不然成都那边他肯定要把钱包跟地下室的事情捅出去!”
    聋子摇摇头:“叫陈泰龙通知蔡姐应该是另外一个目的,只是顺便恐吓你一下,你放心,地下室的事情他绝不会说出去,至于钱包,小问题。”
    我稍微松口气:“那怎么办,就在这里瓜等(注:傻等)?我看那个姓赵的一直在遮遮掩掩,根本就不想把陈泰龙的行踪告诉我们,那个什么保X省多半是乱说的。”
    聋子抽烟不语,这时门口有人敲了一下,老霍在问:“睡啦?”
    “你先去。”聋子压低声音:“记住查那两件事。”
    晚上继续——
    离开宾馆,我找人问了客运站方向,步行过去,晚上的县城灯红酒绿,路过一个小型边贸市场,里面一楼全是摊位,二楼却全是小房间,灯光暧昧,基本上每个房间门口都站了一两个“小妹”,一看穿着很像越南女人,楼梯上有不少形形色色的男的上上下下,我看出来,全都是干那种事的。
    就有点好奇,同时腹股沟也有点发热,不由自主就走进去,假装逛摊位,偷眼看上面的情况,有几个小妹明显注意到我,朝我抛媚眼,我摸了一下裤袋,里面有五百多元,是我全部存款,也不知道如何消费,人生地不熟,还是算了。
    于是忍住,逛了一圈,花了15块钱买了一把短刀,摊主是个越南人,一口流利中国话,说是美国陆战队的军刀,锋利得很,捅进去再拔出来,血都不会沾上。
    离开市场,到了客运站,很快找到那家网吧,在二楼上,里面乌烟瘴气,好多当地人在玩游戏,大呼小叫,我找了一台靠窗的机子,一看,是老式的486机子,半天才启动,点开《石器时代》开始玩,卡得要命,也没办法。
    一直玩到快12点,下了线,就想找一部“毛片”看,一下想到聋子说的事情,赶紧点开搜索引擎,首先输入“新疆”“704农场”两个字。
    弹出一排搜索结果,“新疆农场”倒是一大排,但是查不到“704农场”,我接着往下翻,翻了三四页,在一条目录里面看到一个“704团”。
    赶紧点开,发现是一篇介绍新疆五六十年代开垦荒地以及地质勘探的文章,其中有一段里面出现了“704团”,是一个很笼统的内容,大致意思是某个部队下面的一个“分团”。
    我赶紧又输入“704团”,弹出一排结果,前面几条一模一样,都是之前那篇文章,往后翻,就完全是另外的内容。
    没办法,只好查第二条,输入了“1972年”“坠机”字样,一回车,弹出结果,竟然有相关信息。
    我赶紧挨着看,看了整整五六页,大失所望,所有关于“1972年”“坠机”的信息都是一件事情,就是1972年11月X日发生在南美洲“安第斯山”的一次坠机事件,是个乌拉圭的飞机,45人死亡,历史上称为“安第斯坠机案”。
    看了半天我眼睛都看花了,于是停下来,摸出烟来抽,抽了一阵,下意识往下拉页面,就想关闭,这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条目录,里面出现了“72年”,“飞机”等字样。
    赶紧定睛一看,目录一共两排,全是杂乱的数字符号跟词汇,中间很突兀的出现一段文字——“那架飞机被‘门’吞了,你信”
    我赶紧完整一看,目录前面出现了一个什么“BBS”,然后是一段乱码,然后就是那段话,头尾都是省略号,后面还是乱码跟单独的词汇,在里面我看了“72年”“蒙古”几个字样。
    赶紧点开,却弹出一条对话框:“您所浏览的页面已删除。”
    我重新点开那条目录,又仔细看了一遍,一头雾水:整个看起来像是某个“BBS”论坛的留言,但内容太奇怪了,什么叫“那架飞机被门吞了”,什么“门”能吞掉一架飞机?
    还有后面的“你信”,明显是“你信吗”或者“你信不信”,莫非,是说的一个玩笑话?
    但是后面又出现了“72年”,还有一个“蒙古”,时间地点都出现了,关键问题,到底是不是在叙述同一件事?
    我站起来,有点兴奋,决定把这条目录抄下来,回去给聋子看看,好歹有个交代。
    于是跑到服务台,找小工要笔跟纸,小工正在跟几个人打《红警2》,大呼小叫没理我。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人,黑瘦,穿花衬衣,一看就是当地人,一双眼睛贼兮兮的东看西看,最后定在我身上。
    我没理他,又朝小工说了一声,小工才懒洋洋丢过来一支圆珠笔,撕了半截烟盒给我。
    我接过后跑回座位,照着屏幕抄,这时身后有个人走过来。
    “小姑娘葛要?”此人低声问。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花衬衣。”
    此人一看就是个“拉皮条”的,我没吭声,他摸出几张卡片递给我:“越南姑娘,混血儿也有,价格公道包你爽。”
    我接过卡片,上面全是衣着暴露的小姐,感觉比内地的身材都好,但我知道这些多半是广告宣传,到“现场”去看肯定有差距。
    这时“花衬衣”又走到隔壁,问小姑娘葛要,隔壁都没理他,他走回来:“咋个说?”
    我随口问:“咋个消费。”
    花衬衣立马在我旁边坐下:“越南本地的点一炮20元 ,X夜60,混血儿贵一倍。”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便宜:“在哪里。”
    “就楼底下。”花衬衣站起来:“自家宾馆,安全又卫生,来,老板我带你去。”
    我犹豫了一下,起身,到了吧台下了机,跟着花衬衣下了楼,穿过马路,拐进一条巷子,看见右边有一个小宾馆,两层楼,一楼大堂里面一排长沙发上坐了三个小妹,在外面看身材也还不错。
    走进去,一个胖女人迎上来,打量我一眼,跟“花衬衣”嘀咕几句,花衬衣回过头:“老板,随便选。”
    我有些局促,胡乱看了一下,有点失望,跟卡片上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这时候也不可能退出去了,看中一个稍微清秀一点的,一指:“就她。”
    “那,老板先上楼嘎。”花衬衣朝楼上一指:“左边第一间。小姑娘马上上来。”
    上了楼,左边第一间果然开着门,进去后发现异常简陋,一张床,一个梳妆柜,床下胡乱丢了几个纸巾团,我一屁股躺下来,摸出烟来抽,抽了一大半小妹还没上来。
    我有点奇怪,就想坐起来,这时门轻轻敲了一下。
    “进来。”我重新躺下去,总算来了。
    门打开,高跟鞋“咄咄”响,一个人走进来,我看了一眼,猛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进来的是个女人,但不是那个小妹,此人身材修长,提了一个女式包,米色风衣,大波浪头发,墨镜后面正凝视我。
    我一下认出来,是火车上那个“墨镜女”。
    “你好。”她道。
    我都看呆了,烟一下从嘴巴上掉下来,掉在大腿上,赶紧去捡,手一下碰到烟头,烫得一甩,烟滚在床上,瞬间烫出一个破洞,赶紧捡起来,烟头已经没了。
    “这下惨了。”墨镜女冷冷道:“床单50元,比找小妹都贵。”
    我有些狼狈,干脆丢掉:“你是谁?”
    “我姓周。”墨镜女道:“李成,你好。”
    我一下愣住,上下打量此人:我靠,她怎么知道我名字!
    “有点意外吧。”墨镜女道:“我直说吧,今晚上是我安排的。没办法,为了工作嘛。”
    我一头雾水:“工作,什么工作?”
    墨镜女又摸出那个精致烟盒,抽一杆出来,手一伸:“借个火,师傅。”
    我迟疑一下,摸出打火机丢过去,墨镜女一把又稳稳接住。
    “看来你喜欢清纯型的。”她抽一口,很优雅吐出来:“刚才在那个市场转了一圈都没上去,看不出来你要求还很高。”
    我一下听懂了:她在说我刚才在那个边贸市场转了一圈没上去的事情,我靠,这人跟踪我!她想干什么!
    我死死盯着她:“你跟踪我!”
    “工作。没办法。”墨镜女道:“这点请你原谅。因为现在情况怎么说呢,晦暗不明,只有采取这种方式。”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什么人!”
    “我是昆明一家商务调查公司的。”墨镜女道:“我们在调查一个人,可能跟你有点关系。”
    “谁?”
    “余国利。你肯定认识。”
    我一凛,随口道:“什么余国利,不知道。”
    “今天30号吧。”墨镜女问。
    我没吭声。
    “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她道:“前天,也就是28号凌晨,你因为斗殴被抓进成都XX路派出所,下午放你出去,晚上10点,你跟你那位朋友从你住的家属区离开,到火车北站买票,今天早上到的昆明,之后去了云翡大酒店,一小时后跟另外两个人到南窑火车站买票,现在——”
    她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一点一刻,差不多5个小时前到的河口县,我没说错吧。”
    我没吭声,心念急转:之前聋子说有人跟踪,看来,就是这个人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把我们的行踪摸得如此清楚,太恐怖了!
    “所以我很好奇。”墨镜女道:“短短两天,你们从成都一路辗转最后跑到河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过来干什么。”
    我盯着她:“你是XX局的?”
    “以前做过两年。”墨镜女道:“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余国利的情况,为了工作。”
    “什么工作?”
    墨镜女迟疑一下:“好吧。主要是我们公司97年接到的一个案子,其中涉及到余国利。”
    “97年?什么案子。”
    “一起寻人案。”墨镜女道:“余国利是里面一个关键人物,我们97年接到案子就开始查他,中间出了点问题,线索断了,整整断了4年,直到大前天收到消息,余国利这个名字在成都一个看守所两个嫌疑犯的对话中出现了,整整4年,可以说是柳暗花明,所以我们就马上重启了对这个案子的调查。”
    “留置室。”我纠正道:“不是看守所。”
    “对。”墨镜女点点头:“性质有区别。”
    我脑子里飞速回忆:对了,那个“小胖子”,一定是他!
    “是不是那个小胖子?”我脱口而出。
    “小胖子?”墨镜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就是他。”
    “他也是你们公司的?”
    墨镜女摇头:“一个朋友。”
    “鬼头鬼脑的。”我哼一声:“所以你们就一路跟踪过来了!厉害,可惜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是么。”墨镜女冷冷道:“其实发不发现也无所谓,迟早我们双方要面对面,只是这里面因为涉及到一桩命案,本来上面的意思是还想继续观察几天,不过我认为没必要。”
    她抽一口烟,忽然问:“对了,那个蓝色旅行包里面放了个什么东西,能不能告诉我。”
    我没吭声。
    “我知道这么问有点唐突。”墨镜女打开手包,拿出一叠文件夹:“我这里有一份资料,余国利的尸体是27号上午10点被人发现的,是两个河道工,其中一个就是你李成,是吧。”
    我哼一声:“算是。”
    “你之前,认识余国利吗?”
    我没吭声。
    “我这里还有一份报告。”墨镜女打开文件夹:“是我们内部渠道搞到的,关于余国利尸体解剖情况,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一凛:“什么情况?”
    墨镜女抬头冷冷看了我一眼:“看来我们终于有一个共同的兴趣点了。”
    说完她低头看文件夹:“这里面有一个情况,余国利至少在提交这份报告之前,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你跟你那几位朋友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我没听懂:“什么诡异状态?”
    这时楼下传来吵闹声音,有男有女,墨镜女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你看看,是不是你朋友。”
    我赶紧跑过去,一看,楼下站了三个人,我认出是那个胖女人跟“花衬衣”,正不停摆手,做出驱赶的手势,他们对面站了个光头,黑皮夹克,正是聋子。
    “是。聋子。”我随口道。
    “聋子。”墨镜女道:“好奇怪的名字。”
    这时楼下,聋子似乎听到我们说话,猛抬头,一下看见我,马上又发现了墨镜女,黑暗中双眼眯了一下。
    我赶紧挥手:“这儿!”
    “哇,耳朵这么好怎么会叫聋子。”墨镜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样吧,你下去把你朋友叫上来。”
    我犹豫一下:“他——不见得上来。”
    “一定会。”墨镜女道:“你就告诉他,我这里有一份报告,结论是余国利在医学层面,没有死。”
    我头皮一麻:“什么!”
    “你就这么说。”墨镜女道:“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晚上继续。
    我来不及细想,跑下楼,大门口围了一堆人,中间,“花衬衣”捂着脸,对着聋子大声吼叫,明显挨了打,几个小妹围着聋子,用越南话叫骂,聋子则一声不吭。
    我赶紧跑过去,花衬衣看见我,愣了一下,我把他拉进房间,说这个是我朋友,那位姓周的叫我们上去。
    花衬衣捂着脸,对周围人大声说,散了散了。
    我朝聋子招下手,他走进来,阴沉道:“咋回事。”
    “上来说。”
    说完我直接上楼,聋子跟上来,上到二楼,左边那个房门关了,我停下来,压低声音:“听我说,里头有个女的,想找我们问余国利的事。”
    “她是谁!”
    “姓周,说她是昆明一个什么商务调查公司的人,他们在查一个案子,是个什么寻人的案子,说余国利是个关键人物,哦对了,他们97年就接到这个案子,查了4年。”
    “寻人。”聋子问:“寻谁。”
    “她没说。”我道:“对了,你不是怀疑有人跟踪我们吗,就是她。”
    聋子朝那道房门斜睨一眼。
    “她说她从成都就开始跟踪我们。”我继续道:“当然不见得是她本人,听她口气,他们那个公司规模还有点庞大,她——”
    聋子摆手制止我:“她咋个盯上你的。”
    “就那个XX路派出所。”我道:“我那天晚上不是被抓进去吗,那个范明找我说事情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偷听到了,听到我们说‘余国利’,他出去后马上就通知了他们。”
    聋子点点头:“她刚才在房间等你?”
    “差不多。”我懒得解释这些枝节:“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有点恐怖,她叫我给你说。”
    “说。”
    “她说她手里有一份什么医学报告,上面有个结论,说余国利还没死。”
    聋子脸色一变:“什么!”
    “她就这样说的,余国利,还没死。”
    聋子一声不吭。
    “我感觉她在吓我们。”我瞟了一眼那道房门:“你想余国利当时身体都发臭了,脸是埋在水里头的,就算当时也不可能是活的,还不用说过了这么多天,对了——”
    我压低声音:“那个女的刚才还说余国利已经被解剖了,那就更不对,人都被解剖了怎么会还没死,所以多半是说来吓我们。”
    聋子沉吟几秒:“你留在这儿,我去看一下。”
    说完径直走到那道房门面前,停了几秒,敲门,门很快开了,墨镜女站在门口:“你好。”
    聋子阴森打量她一眼:“你找我。”
    “进来说。”
    聋子径直走进去,墨镜女看了我一眼,关上门。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里面那个女的正在说话,太小,听不清。
    我也不好去开门,回到楼道口,直接坐在楼梯上,摸出烟抽了一口。
    心里头不停跳出一个巨大问号:什么意思,余国利......居然没死?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给一万个人说一万个人不会相信,但是从这个墨镜女举止言谈,此人应该是个很严谨的人,不会乱开这种玩笑,至于说“恐吓”我们,似乎也不大像,关键,这还是一份医学报告的结论,这就太恐怖了,是哪个单位的医学报告,他们又是怎么检测出来的,关键是这个“人”好像还已经被解剖了,简直无法想象。
    我一阵胡思乱想,只感觉背脊骨一阵阵发凉,等烟快烧完才发现只抽了两口。
    我丢掉烟头,重新点了一支,刚抽一口,只听左边有个房门开了,走出来一男一女,都没说话,从我身边下楼。
    我随意瞟了一眼,女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个小姐,男的穿一件灰夹克,戴了一顶旅游纪念的白帽子,背有点驼,不用说,这二人才“办完事”,我不由多看了那女的一眼,面容身材有点外国人的感觉,多半是个混血儿。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拐角,那男的取下帽子,抠了一下头皮,此人有50多岁,脑袋半秃。
    我忽然一凛:这人好面熟!
    那秃子又戴上帽子,慢吞吞下了楼,我一下想起是谁:我靠,是那个“保洁员”!
    我马上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楼梯拐角,只见那秃子已经走到大门口,停住,摸出烟来抽。
    我死死盯着他背影,不用说了,就是那个保洁员,他居然神秘的在河口现身,这是个重大情况,得马上通知聋子。
    我赶紧跑上楼,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墨镜女:“怎么,等不及了?”
    我没理她,对聋子招手:“出来,我给你说。”
    聋子几步出来:“怎么。”
    “我看见那个人了。”我道:“那个保洁员。”
    “哪里?”
    “就在门口。”
    聋子拔腿就朝楼下跑,我几步跟上,下到一楼,门口空荡荡,人不在了。
    赶紧跑出去,左右一看,到处黑咕隆咚的,没看见人。
    “人呢?”聋子问。
    “刚才还在。”
    聋子朝左边一指:“你那边。”
    说完径直朝右边追过去,我赶紧朝左边,之前我来就是这个方向,很快跑到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几个戴斗笠的越南妇女推着鸡公车在匆匆行走。
    我胡乱朝左边追过去,一直追出几百米,没发现,没办法,只好回宾馆,门口站了三个人,是聋子,墨镜女跟一个小妹,我认出正是那个“混血儿”,聋子正在问话。
    走过去,墨镜女对小妹说了一句,小妹回身进屋。
    “他只要再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墨镜女道。
    聋子点点头:“那个事情你抓紧。”
    “我明天一早就去问。”
    “拜托了。”聋子看见我:“走,回去。”
    一路无话,回到宾馆已经快凌晨3点,进屋后聋子把鞋子一丢,直接上床,丢一杆烟过来:“我问你,陈志恒说过那个人的口音没有。”
    “好像没说。”我道:“怎么样,问出什么。”
    “那个胖女人说他是成都口音。比你早半小时来。”
    “居然是成都人。”我想起一件事:“对了,肯定是那部手机!上午在酒店陈志恒打电话,我听口气,那个人用他的手机跟赵经理联系上了,肯定是这样暴露他们公司地址的!”
    聋子没吭声,过会儿忽然问:“第四句话是什么,‘老猫有问题’?”
    我反应过来:“对。”
    聋子抽了一口烟:“今晚上这个事先不要给老霍说。”
    “好。”我忍不住问:“咋样,余国利——”
    聋子露出一个古怪神色:“好像没死。”
    我一凛:“真没死!怎么说的!”
    “我看了那个报告。”聋子道:“是X局法医鉴定中心出的,应该很权威,说人已经被解剖了,结论是冻死。”
    “冻死!”我心念急转:那就对了!当时捞起尸体第一感就觉得硬得不正常,果然!
    “一共列出7个检验指标,结论是冻死。”聋子像想起什么:“我问你,那天在派出所,那个范明有没有给你说余国利是什么时间进那个地下室的,之后又发生什么情况。”
    我回忆了一下:“没说。但是有一点,他好像不知道余国利已经死了,尸体都冲到西郊桥那边去了,他还以为他还在地下室。”
    聋子沉吟一下,从身上摸出一个东西,正是那瓶“奥氮平”。
    “对了!”我一下想起来:“他说这瓶药是给余国利吃的!”
    聋子眼睛一眯。
    “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这样——”我分析道:“他跟余国利26号到了成都,然后进了地下室,多半是晚上,然后余国利突然发病,他就跑出去,去找药,然后27号晚上又爬进去,结果碰上我们两个。”
    聋子点点头:“有可能。”
    “但是这个奥氮平是治精神病的。”我道:“那就说余国利那个病是一种精神病,怎么现在又说他是冻死的,哪种精神病能让人冻死?对了——”
    我赶紧问:“怎么又说余国利没死。”
    “上面说,测到一个脑电波。”
    “脑电波!余国利的?”
    聋子点点头:“连续测到两次,证明他大脑还没有死亡。”
    “不是说已经解剖了吗,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我只感觉一股寒意:“那不是说,他们解剖了一个活人?”
    聋子摇摇头:“不能说是活人,那个姓周的说了一个词,叫什么人。”
    “植物人。”
    “不是。”聋子皱眉回忆:“她说了一个词语,叫什么人,意思是介于植物人跟死人之间。”
    我有点不寒而栗:“居然还有这种事。”
    “死于72年那个病。”聋子忽然道:“第三句?”
    “第三句。对。”
    “1972年。”聋子道:“得马上找到陈泰龙。”
    “对,他肯定晓得咋回事!”我道:“明天我看得给那个赵经理下点狠手,让他老实交代,X的竟敢跟我们来拖延战术!”
    聋子掐灭烟头:“明天看她咋说。睡觉。”
    下午继续。
    第二天早上7点过就被敲门声敲醒,是老霍,叫我去贸易公司问一下情况,我疲倦的要死,还是起床下楼,外面街道上一片忙乱,全是摩托车自行车还有那种“鸡公车”,驮着大包小包,路边各种卖小吃的摊位,乌烟瘴气,到了贸易公司门口,里面却只有那个小林,一问,说赵经理出去办事去了,下午回来,问陈志恒,说不清楚。
    只好回去汇报,老霍有点急,说下午去务必搞到陈泰龙的联系方式,直接跟他联系。
    之后无话。中午在楼下吃的酸菜米线,之后聋子跟老霍又去了一趟,一小时后回来,看表情,老霍没有搞到陈泰龙的电话。
    下午都没事,老霍坐在门口跟一个卖红珊瑚工艺品的越南人说闲话,聋子则不知道去了哪里,太阳很毒,我在门口坐了一阵,想睡觉,回房间很快睡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醒过来,一身臭汗,这才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于是跑到厕所洗澡,正在冲头的时候,隐隐听到门敲了两下。
    我没搭理,那人又敲了一下,门开了,透过毛玻璃门,此人穿米色风衣,我一下认出是墨镜女。
    我咳了一声,墨镜女看见我:“聋子呢。”
    “在外面。”
    “我外面等他。”墨镜女关门就想出去,像发现什么:“哦,你好。”
    一个人走进来,黑皮夹克,正是聋子:“进来。”
    二人走进来,我赶紧穿上衣服出去,只见墨镜女蹲在床边,正摊开一张大地图,聋子弯腰去看。
    “他是不是说保X省。”墨镜女问。
    “对。”聋子道。
    我走过去一看,是一张云南省地图,下面是越南的整个北部。
    “还真是那个地方。”墨镜女伸出手指,顺着“红河”往下拉,最后指着一个位置,是个小圆圈,旁边标注了两个字“保X”,明显是个县一级的城市,之前老霍也发现了这个地址,紧挨着“红河”跟一条铁路,估计是“保X省”的省会。
    “是25号的事情。”墨镜女道:“那地方正在修铁路,在挖一个深基坑的时候从底下挖出来的,是一具干尸。”
    “干尸。”聋子重复一句。
    我一下反应过来:之前陈志恒说陈泰龙到越南,是因为某个地方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看来,就是墨镜女现在说的这件事,居然是一具干尸,她从哪里知道的?
    “对。”墨镜女道:“之后被当地一个部门带走了,具体情况不清楚。”
    “男的女的。”聋子问。
    “不知道。”墨镜女道:“对了,据说干尸身上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具体是什么暂时不清楚。”
    “25号。”聋子道:“陈泰龙是27号凌晨三点从昆明出发的,下午从这里去的越南。”
    “那多半就是为这件事。”墨镜女道。
    “为一具干尸?”我忍不住问。
    “目前传过来的就是这些。”墨镜女站起来:“怎么样,有什么计划。”
    聋子盯着地图:“70公里左右。”
    “从河口过去?”墨镜女点点头:“差不多。”
    “有没有门路。”
    “你想直接过去?”墨镜女问:“什么时候。”
    “今天。”
    “今天。”墨镜女摸出手机:“我去问问。稍等。”
    说完走出房间,我赶紧问:“怎么,想过去一趟?”
    聋子点点头:“你跟我去。”
    “老霍呢?”
    “老霍留在这儿。”聋子道:“有可能跟陈泰龙错过。”
    “对,这边是要有个人照应。”我还是有点怀疑:“你猜一下,那具干尸是个什么东西,陈泰龙居然这么着急过去?”
    聋子不吭声,这时墨镜女走进来:“搞定。”
    “怎么样。”聋子道。
    “联系了一个人。”墨镜女道:“今晚上走,坐一家赌博公司的车子过去,到了那地方再联系车子。”
    聋子点点头:“费用。从哪儿上车。”
    “费用现场收。到时候我来通知你们。”墨镜女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加入。”
    聋子凝视她一眼,摇摇头:“我办事从来不带女人。”
    “是么。”墨镜女忽然道:“洪敢脑XX。”
    我没听懂:“说什么?”
    “越南话。”墨镜女道:“意思是,不要把我当女人。”
    聋子哼一声。
    我感觉好笑:“不把你当女人,那当什么,人妖?”
    “新早。”墨镜女又道:“这句最简单,二位,谁翻译一下。”
    “简单。洗澡。”我道。
    墨镜女不理我,对聋子道:“你翻译。”
    聋子点点头:“好,等你通知。”
    “那就说定了。”墨镜女看了看手表:“现在5点半。不超过8点,你们准备一下,到时候一起走。”

    墨镜女离开房间,聋子叫我这件事暂时不要给老霍说,先看看晚上情况。
    我这时想起昨晚上查到的资料,就摸出纸片,说这是查“坠机”查到的,至于新疆那边,只查到一个“704团。”
    聋子看了纸条,也明显看不懂,把纸条收起来,说现在没时间,等从越南回来再好生查一下。
    我就问这个姓周的女人说的情报从哪里搞到的,可不可靠,聋子说,他昨晚上专门问过,那女的只说了一句,说他们公司在云南省XX系统有内线,能肯定余国利的情况就是通过这个渠道得到的,所以越南的事情多半也可靠,只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注意。
    “注意哪点。”我问。
    “就是他们公司那件寻人案。”聋子道:“寻的人是谁。”
    “你知道是谁?”
    聋子摇头:“我问过,她没说,但是这个人一定非同寻常。”
    我点点头:“这个人肯定不简单,他们公司居然查了4年还没放弃。”
    “包括这次跟我们过去。”聋子道:“我有个感觉,找这个人对于他们公司不光是一笔业务,应该还有另外一层重要性,主要是这点让我很感兴趣。”
    我明白过来:“所以你同意她一起去,你想趁机摸一下他们公司的底细。”
    聋子不置可否。
    “但话说回来,这个女的也确实胆子大。”我道:“单枪匹马就敢找我们见面,成都那边余国利还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也不怕我们手头——”
    聋子斜睨我一眼,我赶紧把下半句“有命案”止住。
    “可能跟她名字有关系。”聋子道:“她叫周英杰。”
    晚上8点半,墨镜女果然出现,换了一件军绿色风衣,背了个鼓鼓囊囊的褐色牛皮包,叫我们出发,车子在外面。
    聋子说等一下,进了老霍房间,两分钟不到就出来,我看见老霍正用手机打电话,脸色很难看,看来这次行动他很意外,正跟成都谭总那边汇报。
    出了宾馆,外面停了三个摩托车,司机一看就是本地人,上了车,迅速开出县城,又开了5分钟左右,进入一片农田,东拐西拐,穿过一片芭蕉林,前面黑暗中出现一条大河,我知道应该就是“元江”,河边有几栋类似农舍的平房,外面站了一个人,戴着斗笠明显是女人。
    开到近前,下了车,摩托车很快开走,墨镜女上前跟那女的低语几句,那女的40多岁,一张圆盘脸显得很慈祥,带我们走进一户农舍,里面烟雾缭绕,竟然还有五六个人,都是男的,看穿着都比较有钱,应该是过去赌博的,只是其中有个“眼镜儿”,30岁模样,白白净净像个老师,也不抽烟,不停东看西看显得很紧张。
    找地方坐下,墨镜女说接我们的船出了点故障,要等一下。
    于是摸出烟来等,足足等到11点,戴斗笠女人才跑进来,说,出发,出发。
    一行人鱼贯出门,河边已经停了一条驳船,很快开船,黑夜中缓缓朝斜对面开去。
    我还是头一次来边疆,更不要说“偷渡”,有点紧张,东看西看,只见河对岸足足有七八百米远,全是一排密林,更远处是一段低矮的山峦,河水在脚下哗哗流动,只听到周围几个人沉重的呼吸声,我不由瞟了一眼墨镜女,她就坐在我旁边,手上玩弄墨镜,望着远处像在想问题,身上隐隐传来“夜来香”气味。
    足足开了20分钟,船终于靠岸,只见岸边有两间木板房,亮着灯,站了几个戴绿帽子的人,我们鱼贯下船,一个“绿帽子”跑过来,用中文说:“过来登记。”
    一行人赶紧走过去,平房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一个“绿帽子”,开始挨着登记名字,登记完,每人交100元钱,墨镜女排在我们前面,登记完,摸出3张一百元,指了指我们。
    很快全部登记完,开过来一辆箱式货车,司机在驾驶室招手:“上,上。”
    都上了车,里面摆了两排小板凳,挨着坐好,发动,摇摇晃晃开出去,我注意到之前那个“眼镜儿”就坐我对面,不停搓手,还是很紧张。
    一路无话,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停下来,司机一声吼,全部下了车,一看,已经到了一个小镇上,路边全是两三层的建筑,不少还开着门,里面灯光暧昧一看就是按摩店之类,外面很多招牌上竟然全是中文,不远处有几栋三层楼房,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喧闹声。
    “这儿叫富X县。”墨镜女道。
    聋子朝那几栋建筑一指:“赌场?”
    “是。”墨镜女看了看手表:“2点半了,你们看看,是住一晚还是马上走。”
    “能找到车子就马上走。”聋子道。
    这时有好几个当地人走过来,都叼着烟,穿着短袖短裤,招呼我们这群人去赌场玩,墨镜女招招手,一个戴灰色钢盔的瘦子跑过来,此人有40多岁,墨镜女跟他交流几句,说的都是中文,瘦子竟然很流利,说有车子,豪华小巴,三个人800元,墨镜女砍了一半,450元搞定。
    很快车子开过来,一看,是一辆小货车,车厢里面一股猪屎臭,墨镜女跳上驾驶室,我跟聋子只有坐后面,上去踩了一脚全是猪屎,我骂了一句娘,司机没吭声,估计是装聋作哑。
    摇摇晃晃开出县城,周围一片漆黑,几乎全是农田,开了一阵,听到前面墨镜女跟司机对话,司机说他是广西人百色人,叫武建玉,跟亲戚过来打工,我们要去的“保X省”,说是省,其实很小,面积也就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地级市,那个“保X县”相当于省会,因为路况太差,开过去要4个小时。
    墨镜女就问,那边是不是在修铁路。
    武建玉说是,从河口到河内,原先其实有一条铁路,但是轨道是“米轨”,宽度不够,现在修的是国际标准轨道,有一米四宽度。
    听了一阵,睡意袭来,我睡过去。
    也不知道多久被摇醒,睁眼一看,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只听到左边河水“忽忽”急速流动,伸长脖子一看,马路左边是一条大河,足有一公里宽,赤红色河水很湍急,不用说,就是红河。
    再看对岸,远远的看见全是一片红土,上面铺了一溜铁轨,跟红河平行,有好几辆大型吊车,隐隐看见很多戴着绿帽子,穿绿色或者蓝色工作装的人在忙碌,看来,这个就是修铁路的工地了!
    “前面有个桥。”驾驶室里面,武建玉忽然说:“你看嘛,开过去就是工地,你们具体去哪里。”
    “开过去再说。”墨镜女道。
    货车继续开,马路上车子开始多起来,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小货车,除此就是大卡车,有的装石材,有的是大型金属套件,还有不少本地人,基本上都是妇女,戴着巨大斗笠,推着自行车,时不时有摩托车呼啸而过,一股汽油夹杂河水的腥臭。
    “哦。看见桥了。”墨镜女忽道。
    武建玉没说话。
    “咦,你看那个桥墩。”墨镜女忽然又道:“就那儿,怎么这么长一根裂缝?”
    @不复谈盗名 2021-01-21 14:30:12
    今天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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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更
    @ty小黄车 2021-01-21 22:34:21
    怎么楼层全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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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笔记本也是,而且无法上传,手机太麻烦,天涯开启抽风模式,看看明天如何??
    耽误一天,看看能不能发布。
    我听到这句话,一凛:什么情况!
    “几天前就有了。”武建玉回答。
    “哦?”墨镜女问:“之前没有?”
    “没有。”武建玉道:“多半是被轮船撞的,去年就有一条游轮,烟囱太高,结果把桥撞出这么大一个口子。”
    “桥限高多少。”
    “20米左右吧。”武建玉道:“奇怪,那天我看见还没这么长,今天怎么......裂到顶上去了?”
    “那天多长?”周英杰问。
    “那天——”武建玉迟疑道:“也就两三米长。在根部。”
    这时车子猛的一抖,明显开进一个小坑,很快恢复,对面,聋子一下睁开眼。
    我赶紧道:“喂,我给说个事,好奇怪!”
    聋子慢吞吞坐起来:“怎么。”
    “前面有座桥——”我赶紧道:“桥墩也裂口了!你记得不,前天从昆明过来,那个戴红袖章的人说元江上有三座桥无缘无故桥墩都裂口,都是这段时间,现在第四座,好奇怪!”
    聋子朝驾驶室望了一眼,只听前面有人敲了敲篷布:“二位醒了?”
    是墨镜女。聋子问:“前面桥裂口了?”
    “是啊。好长一个口子。”墨镜女道:“看着蛮吓人的。”
    “停车。”聋子道。
    墨镜女明显一愣:“怎么了。”
    “停车。”
    只听墨镜女低声说了一句,车子靠边停住,聋子直接跳下去,我赶紧也跳下,一看,顿时愣住:只见前方100米左右,红河上横亘了一座巨型混凝土桥梁,有五六层楼高,而中央三座巨型桥墩上赫然都出现了裂纹,长短不一,中间那座最恐怖,出现一条贯穿性裂缝,从河面一直开裂到顶部,呈恐怖的“之”字形,像被一把巨大的砍刀砍过,黑洞洞的明显属于“深层开裂”。
    天已经基本亮了,桥上不停有各种车子经过,还有不少人在行走,而河对面是一片巨大开阔地,修了一排两层工棚,停了几辆大型起重车跟挖掘车,很多戴安全帽的人正走来走去,像是一个工程指挥部。
    墨镜女也跳下来:“怎么,有什么不对。”
    聋子没吭声。我道:“这个是第四座。”
    “第四座?”墨镜女皱起眉。
    “就这条红河还有三座桥我们听说也出现裂口。”我解释道:“一座在楚雄州,一座在元阳县,还有一座不知道地名,距离河口可能一个小时车程。”
    “都是桥墩开裂?”
    我点点头:“都是这段时间。你说好奇怪。”
    “是么。”墨镜女眺望前方:“质量问题吧。”
    “一座可以说质量问题。”我道:“同时四座,而且同一条河,相隔有几百公里,说质量问题确实说不通。”
    “巧合吧。”墨镜女皱眉道:“不过也能看出跟我们国家的差距,这么明显一根裂缝也不及时修补,就这么自信不会出事?”
    这时一辆工程车从我们跟前开过去,副驾驶坐了一个中年男子,脸晒得很黑,戴着安全帽,很注意的看了我们几眼,像是工地上的技术员。
    “上车。”聋子道。
    三个人重新上车,发动,很快开到桥头,前面就是那辆工程车,尾随着上了桥,后面很快跟上来一排车。
    我只感觉肚子饿,想起包里面有两包方便面,拿出来丢给聋子一包,刚撕开包装纸,只听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声音,“钢——”响彻整个桥面,明显来自前方,像是一根巨型铁轨发生了错位。
    聋子一下定住。
    “什么声音。”墨镜女也急忙问。
    武建玉没回答,很快,猛的一个刹车:“X巴的!”
    只听前面工程车有人大声说话:“新罗!新罗!”,明显朝着我们,同时车门响,跳下来几个人。
    “干什么!”武建玉大声质问。
    “你会中国话?”一个人大声道:“稍等稍等!”
    聋子思索几秒,放下方便面,几下跳下车,我也感觉奇怪,跟着跳下,只见工程车停在我们前面,车门大开,有两个戴安全帽的人已经跑到桥栏边,正紧张的朝前下方张望,其中一个正是黑脸男。
    这时我们后面紧跟的一辆重型卡车不停按喇叭,开车的穿迷彩服,探出头,用越南话大声叫骂。
    墨镜女开门跳下来:“怎么了?”
    这时只听“钢——”一声巨响,还是那种声音,桥体似乎震动了一下。
    黑脸男猛的转过身,朝我们招手,同时大吼:“退回去!快!”
    “怎么了?”墨镜女高声问。
    “结构柱断了!”他大吼:“快点,桥可能要塌!”
    话音未落,整个桥体又震动了一下,比之前幅度明显加大,同时听到“咔”一声脆响,巨大无比,来自200米左右的前方。
    “快快快!”墨镜女朝武建玉挥手:“倒车倒车!”
    说完,直接跑到后面,朝“迷彩服”司机大吼了几声,说的越南话,不用说,叫他赶紧倒车,“迷彩服”吼了几句,明显不相信。
    这时黑脸男跑过来,脖子上一个工作牌不停晃,他跑到卡车下面,大声吼了几句,卡车司机一下闭嘴,关上车门,脑袋朝后面探望,就要倒车。
    黑脸男径直往后跑,只见后面停了七八辆各种车子,司机都探出脑袋,一脸狐疑,黑脸男边跑边大声吼叫,很快跑到桥头位置,手舞足蹈开始指挥倒车。
    “上车上车!”墨镜女跑回来。
    几乎同时,“咔”一声巨响,来自前方,整个桥体猛的一晃,我站立不稳跟墨镜女撞在一起,几乎同时看清了前方情形:只见距离300米位置,桥体中部,整段桥面突然消失了,一辆卡车正跟着往下坠,其余车子疯狂往后倒退,“砰砰砰”好几辆车子撞在一起,很多人正疯狂跑过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快!上车!”
    墨镜女一把拉起我,几下跳上驾驶室,我跟聋子也三两下跳上,这时黑脸男飞快跑回来,只听工程车位置有个人在吼:“徐工!快点!”
    几乎同时,只听“轰”一声巨响,像一座小山坠落水面,不用说,是断裂的桥体,已经坠落到河面了!
    车厢一抖,我们的车子已经发动,一看后面,重型开车正“轰轰”倒退,司机探出脑袋,朝后面疯狂吼叫,车速加快,我们的车子也跟上,也就一分钟不到,全部退到路面上,只见整个一段路面横七竖八全是车,很多步行跟开摩托的人都停下来,望着河道中央,都一脸惊惶,还有人正指着那个方向,尖叫。
    车子这时一下停住,我松口气,赶紧跳下去,一看,眼前出现极其惨烈一幕:只见大桥中央一段完全塌陷,足足有100米宽度,塌陷的桥体压在河面上,尘土飞扬,一辆绿皮卡车只露出一截尾部,五六个人正在河里面疯狂游动,尖叫不已,而桥体左右两边还堵了好多辆车子,横七竖八,兀自还在胡撞乱动。
    墨镜女也跳下来,望着那边:“好险!”
    聋子也跳下来,这时旁边工程车上也跳下三个人,是那两个“安全帽”,还有一个一身绿色衣裤,是司机,只听一个“安全帽”摇头叹道:“惨啊!”
    此人戴眼镜,旁边那个叫“徐工”的黑脸男问:“停止了吧?”
    眼镜儿望了一阵:“停了。还好,只有一段。”
    我望过去,桥面断裂部位露出无数钢筋跟石棉网,显得很狰狞,但明显已经停止垮塌了,河里面,好几个人已经爬上倾覆的桥体上,水淋淋的,大声吼叫。
    墨镜女这时朝黑脸男徐工道:“谢谢啦。全靠你们。”
    徐工看了我们几眼:“你们国内来的?”
    “是啊。”墨镜女点头:“本来准备过桥去办点事,这下麻烦了。对了,桥怎么突然塌了,我看中间几个桥墩有好长裂缝,是不是这个原因?”
    徐工点点头:“桥基出问题了。”
    我想到那天听到的一个名词,赶紧道:“是不是桥基沉降?”
    徐工跟眼镜儿都瞄我一眼,徐工不置可否:“桥基沉降是个笼统概念,具体原因还要去现场查。”
    墨镜女道:“我听说就这条红河这段时间有好几座桥都出现这个问题,桥墩无故开裂,你们听说没有。”
    徐工有点意外:“还有哪里?”
    墨镜女朝上游一指:“都在国内。楚雄,元阳县,各有一座。”
    “这个倒没听说啊。”徐工露出狐疑神情:“消息可靠?”
    墨镜女瞟我一眼:“听某个消息灵通人士说的。”
    “那,有没有桥垮塌?”徐工问。
    墨镜女对我道:“问你呢。”
    我赶紧摇头:“好像没有。”
    “居然有这种事。”徐工转头问眼镜儿:“如果是这种情况属于哪种问题。”
    眼镜儿沉思几秒:“只有一种可能,河基出了问题。但也不大像。”
    “怎么说。”
    “河道底部刚性结构层发生软化。”眼镜儿道:“导致受力异常。但这个过程间隔比较漫长,不会短时间爆发。”
    “你们说的好专业。”墨镜女转头问我:“听得懂吗。”
    我哼一声。这时武建玉跳下车:“三位老板还过不过去?”
    “这还用问。”墨镜女道。
    “前面20多公里还有一座桥。”武建玉道:“但是,要加钱。”
    “你这属于坐地起价。”墨镜女冷冷道。
    徐工看了我们一眼:“三位去哪里。”
    “对面工地。”墨镜女道。
    “哦?”徐工道:“有业务?”
    “没有。”墨镜女道:“有点私事要办。”
    徐工回头对他们车司机说了一句越南话,司机点下头,回了一句。
    “是这样。”他对我们道:“前面有个码头,有渡轮,是工地上专用的,我们准备从那儿过去,你们要不一起吧。”
    “那最好了。”墨镜女问:“有多远?”
    “也就三四公里。”徐工道:“要去现在就走,你看这排车子,我估计都要坐那条船过去。”
    墨镜女跟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坐渡轮过去,于是全部上车,几个大大小小的车子错来错去,终于腾出道路,我们跟着工程车,开出接近一公里,大桥整个情形显露出来:中央赫然一个“V”字形的巨大塌陷,两侧车子已经全部撤离下去,两岸密密麻麻全是人,隐隐还听到有人尖叫。
    又开了10分钟左右,停下来,前面墨镜女叫我们下车,拿好东西跳下去,只见岸边果然有一个小码头,已经排了一个车队,大大小小有10多辆,还排了不少人,推着摩托跟自行车,尽头处停了一条大型铁驳船,头对着我们,放了一块大铁板,一左一右是两台起重臂,铁板上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50多岁,戴了个斗笠,穿绿衣服黑裤子,背了个黑挎包像是收钱的,男的只有18岁左右,又矮又瘦,穿一件破烂白色褂子,像是小工。
    墨镜女摸出钱给武建玉结完账,武建玉却不走,说车子没油了,对面有个加油站,要过去加油,又摸出一叠越南钱币,问换不换钱,周英杰摸出一叠人民币换了几百元,一问汇率,一比两千二。
    这时轮船塔台出现一个50多岁矮个男子,用越南话吼了一声,车队开始缓缓移动,顺着铁板开上船。
    等到我们的车子上去,后面又上来三辆,那个黑瘦小工大声朝后面吼了几句,应该是不让再上了,两个起重臂开始缓缓把铁板吊上来,轮船“呜——”一声长笛,启动了。
    船上,大车挤在中央,两边是小车跟摩托车,有几个空隙位置,我,墨镜女,聋子,武建玉跟那三个人找了一个空地方,听周英杰问那个徐工情况,得知他们是云南一家隧道工程公司,这条铁路是中越合建的,对岸那边是几个连续的隧道,是他们公司承包施工。
    我远远朝对岸观察了一下,果然出现很多丘陵,都不高,丘陵下面铺设了铁轨,沿线有很多工人正在施工,翻过丘陵是几座大山,天气阴沉沉的,显得云雾笼罩。
    “有件事打听一下。”只听墨镜女问:“听说就你们那儿修铁路,有个工段挖出一具干尸,有没有这件事。”
    “干尸?”徐工明显不知道,问眼镜儿:“你听说没有。”
    眼镜儿点点头:“知道。三标段一号隧道入口附近。”

    “哦。多久的事?”
    眼镜儿想了一下:“应该是上个月25号吧。”
    上个月?我一下意识到今天已经6月1号了。
    “怎么会挖出干尸出来?”
    “搞不懂。”眼镜儿道:“在主配电站旁边,挖管线井时候挖出来的。”
    墨镜女点点头:“对,就是那具。”
    我跟聋子对视一眼:果真有这件事!
    “干尸后来怎么处理的。”徐工问。
    “不太清楚。”眼镜儿道:“听说被当地什么人带走了。”
    我忍不住:“是不是一个什么部门?”
    眼镜儿瞟我一眼,问旁边那个司机,司机回了一句越南话。
    眼镜儿回过头:“他说被当地一个寨子的人带走了。”
    “寨子?”墨镜女问:“什么寨子。”
    眼镜儿又回头问司机,司机朝对岸一指,回了好几句,眼镜儿解释道:“他说是那边大山里面一个瑶寨,挖出干尸第三天过来的,不知道跟越南施工方那边说了什么,当天就把干尸运走了。”
    “瑶寨。”聋子忽然道:“瑶族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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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6:22:55  更:2021-07-13 00:3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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