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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大结局】东风托付旧情怀(史上最虐超颜值男神)[第587页]

作者:云中羽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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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玉溪叹道:“莫非你想像我一样,千年万年的活下去,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既没有朋友,连仇敌也终于化为灰烬……”

    “你可知每一天每一天的活下去,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璇玑沉默一瞬,笑容惨然,又有谁比他,对于这失去玉衡之后的无尽生命的厌恶和痛苦体会得更深呢?

    生而为魔,连死去也不敢死去,尤其是现在,有了玉衡的消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坐在青峰等着。

    他不忍加害星河,但却其实一直在等待,万一有奇迹呢?

    玉溪轻轻叹道:“你比我幸运,至少玉衡还有一个机会。这天上地下,只有我能给你的机会。”

    他的神色比璇玑还要惨然:“我的阿倾却已经魂飞魄散,玉溪身上的桎梏再也没有解脱的一天。老夫实在是羡慕你啊,即使成了魔,也有那样一个相爱的人,不离不弃。你堕魔她堕魔……”
    他说着竟然滴下两滴眼泪。

    被束缚在空中的璇玑冷冷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说那么多,其实不过是想勾起我的心肠,想唤醒我对衡儿的挚爱深情。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可不信你会有什么好心。”

    是,他确实一眼就看破了玉溪的用心。但玉溪的智计从来不怕人看破,只因他永远知道人心的执念,能看破智谋,可能看破自己一生最在意的事?一生最在意的人?

    便如现在,璇玑明知他不怀好意,但衡儿有望得救,这个消息依然让他无法抗拒,无法抗拒这来自于魔鬼的诱惑。

    却不料玉溪笑道:“老夫不需要魔尊为老夫做什么,若是真的感念老夫之情,不妨多多救世活人。活着总比悲惨死去的强。”

    璇玑目光闪动:“你想将人间变成魔域?想将受灾的人类全都变成魔族?”

    玉溪既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却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那瓶子琉璃所做,瓶中却是一些粉末,还有闪闪发亮的鳞片。璇玑心中惊疑,却并没有问。

    玉溪淡淡道:“你想必也认得老夫多年前,所收的柳魔与宁魔,这瓶子里边便是他们和一只泉先。”

    柳魔?宁魔?璇玑吃力的回想。玉衡在时,他和玉衡双宿双飞,整日在一起,两人都十分后悔成魔;玉衡死后,他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对魔界的事并不上心。

    这样两个魔他的印象十分淡薄。

    玉溪却笑吟吟道:“当年老夫会从劫海之中救他们,固然是因为同情他们的遭遇,怜悯他们的深仇。但若非柳魔有一颗千年难得的痴心,宁魔有一颗千年一见的狠心,只怕老夫也未必会出手——天底下受苦的众生无穷无尽,我又救得了几个呢?”

    璇玑冷然道:“只怕你不“救”他们,他们还能落个全尸,说不定还能进入轮回。被你这么一救,却只剩你手中的一瓶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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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多
    玉溪却毫不见尴尬,只笑道:“无论如何,若没有他们当日的牺牲,老夫就算有救活玉衡的法子,也只是空有想法而已。说起来,星君你还应该感谢他二人的牺牲。”

    璇玑其实也知,这个世界,起码魔的世界,其实就是以强凌弱,弱者就是鱼肉,强者就是砧板刀俎。他只是不忿,玉溪偏偏将自己打扮得那样无辜。

    说到玉衡,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不住口的刺他,只因这实在是他生平最关心之事。

    玉溪看一眼他,雪袍轻抚,那个瓶子凭空被推到了璇玑的身前。

    他这才淡淡道:“星河的躯体内有她和玉衡两种元神,玉衡因为早已负伤死去,魂魄不全,所以被全面压制。即使,真的茁壮成长,也是互相争夺同一躯体。”

    “这痴心狠心,融合在一起有缚心束魂奇效。纵是上古神花,或是北斗玉衡这样洁净,不容污染的元神,也可通过这千年痴心与千年狠心,将其缚出。”

    “你只消将她们其中之一的元神从躯体中抓出来,另一元神,独自享用神花的本体,自然就能重行活过来。”

    璇玑听得心魂俱惊,不由道:“你想害星河?”

    玉溪微微一笑道:“老夫并没有指定让你捉出哪一个元神,星君第一反应就是星河,星君岂非早已在心中选择?朋友之义虽然重于泰山,但深爱之人呢?只怕北海泰山天地九州,在她的面前,都不过是微尘鸿毛。”

    璇玑怔住,玉溪一语中的,他从来没想过要牺牲玉衡,他躲在这青峰之地,不敢出世间一步,就是因为他其实早已知道,自己和重华,只怕是一样的……

    他怕他会伤害星河,他会怕,是因为他真的有这样想过。

    天幸,他其实并没有伤星河救玉衡的实质的办法和证明。

    但这魔鬼,竟然将诱惑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璇玑痛苦得紧闭上眼,又瞬间睁开。

    玉溪却笑道:“老夫当然不是想害星河,若是要害星河,老夫自己不知有多少机会,又何必特意来相帮星君,还让星君重行有了鸳梦重温的机缘。”

    璇玑沉默许久,才道:“当日李天妃,李天尊为何要害我害玉衡,李天妃已经为了她的孩儿,告诉过我。”

    玉溪怔了一怔,他倒确实没想到,那姓李的女子,竟然连这种事也告诉了当事人。

    但再想想,一个爱子胜过自己性命的母亲,昙华又在襁褓中突然变魔,咬他成魔的竟然是每个月圆之夜,宁肯自己痛苦得死去活来,也不肯害一个人,不肯吸一口血的璇玑。他和她之间本身就有万重恩怨,可以说是璇玑此生这样凄凉境地的始作俑者。

    他竟然会帮她,除了他傻(在玉溪看来,一腔赤心帮人助人的人,也只有一个傻字可以形容),只怕就是因为她最终说出了关于天璇和玉衡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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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前更,今天太困,要早点睡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朔风寒冽,银发飘扬,璇玑邪魅的脸因为哀伤和痛苦,反而艳色更重。

    他被五花大绑高高吊着,整个人却颤个不停。

    他喃喃道:“璇玑只道星河生而为神花,怀璧其罪,是她的原罪和痛苦。不想璇玑自己竟然也是。”

    “天地皆知,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句话,却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上古诸神群魔消失殆尽后,如今的天神和魔,断了传承,没了根本,很多还就是人类修来,远不如上古的神魔。他们甚至连人类都不如,人类还可以转生,但神和魔,一旦死亡,元神若是不保,灰飞烟灭,在这世间一笔勾销。”

    所以,上古舜帝可以转生,可以为自己后生筹谋,上古女娲可以救回玉衡的残魂。但如今,就连天帝,李天妃这样的大能,尽碎元神,也只有彻底消失。

    星河可以复活两次,是因为上古至宝九世情丝之力——那原本就是舜帝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为自己后生所准备的。但其他神魔,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尤其是魔,几乎是纵情声色,活一天算一天的态度。

    北斗星中却有一个秘密,天璇星,暗星,阴精星之魂神。玉衡星,丹元星之魂神。

    北斗主死的奥妙,正在他二人的本命星之中。暗星,阴精,消除死籍,即能为人替死。丹元者,生之动力,即可使人恢复生机。

    他们毕生有一次心甘情愿的选择,可以牺牲自己,一个替人去死,一个使人恢复生机。

    对于神魔来说,相当于多出第二条命,第三条命。

    这原是天地悯世之心,生出的奇缘,却和星河的上古神花之心一样,必须出于那个人自己的甘心情愿。

    李天妃自异界带来这个秘密,她明明深爱天帝,还是出手用梦草迷惑璇玑,便是想用古往今来,最为无坚不摧的力量——情,去奴役璇玑,让他日后有遭一日,会为了她,替她或者她最在意的人去死。

    梦草却被玉衡的真正的爱的力量所破解,璇玑自然也不可能再上这个恶当。

    他对她恨之入骨,永远也不可能甘心情愿。

    李天尊却是一则恼恨他竟然罔顾人伦,私恋师姑,更闹到天帝都震怒的份上。他不愿为了一个徒弟,得罪帝王,遭了不测之祸,更担心璇玑疯狂爱恋,会破坏与天帝的联姻,三则他得不到的,也不愿被别的人得了去,这才不但将他逐出门墙划清界限,更出手要置他二人于死地。

    玉溪救他二人入魔,自然时时刻刻都打得让他们一个甘心情愿替死,一个恢复生机的主意。

    他玉溪本就傲视群伦,再有这两个活宝贝,等于一个魔,有了三条命。

    自那时起,他就在寻找千年痴心与千年狠心。

    所谓缚心,要让不可能的人甘心情愿,无非是诱出他(她)性格中极端偏激,对自己极端的狠和对别人极端的痴。

    这是他继承魔神留下一堆秘籍中的邪法。

    对璇玑玉衡他有过这样的打算,对星河他同样有过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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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多更
    璇玑冷冷道:“你打得什么主意,璇玑已隐隐猜出,又怎会上你的恶当。”

    玉溪淡淡笑道:“星君确是比从前聪明得多。”

    璇玑道:“那也是拜你这样的人所赐,上得当多了,总会多想一想。”

    玉溪露出十分遗憾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老夫这一次,确是真心诚意想帮助星君救活昔日爱侣。罢罢罢……星君既不肯信,老夫要这劳什子,也没用。”

    他话音未落,袍袖一拂,那悬在璇玑面前的琉璃瓶子立即失去依托,往青峰底的七彩熔岩落去。

    要知火山喷发后,那熔浆温度极高,就连神魔长久炙烤也受不了。

    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瓶子,那瓶子落到熔岩处,必然会被化为汁液,世间要想再寻上一颗千年痴心,一颗千年狠心,只怕上万年也未必再有机缘。

    偏偏玉溪毫不在乎,就像抛垃圾一样,将它给扔了。

    璇玑一瞬不瞬盯着玉溪,只待他下一步动作。

    玉溪却微微一笑,反而退后几步,找个地方坐下,气定神闲,毫不在乎。

    璇玑心中纠结如麻,只觉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瓶子坠落极快,在空中就有些溶化的迹象。眼看就要落入万丈熔浆之中。

    被五花大绑绑在高空中的璇玑,忽然猛然一甩头。

    他的满头银发,忽然暴涨而出,无数根银色的发丝一下子涨了千丈。

    那瓶子落得虽然快,他的银发下垂得更快。在与熔浆不到十丈的地方,那三千烦恼丝,已经紧紧缠缚住那装了痴心狠心的瓶子。

    璇玑的脸上露出剧烈痛苦之色。

    头发原是最易断之物,尤其禁不得火烧高温。

    但璇玑被重华所缚,浑身上下,只有一头头发能够动弹。

    他竟是用了移花接木之魔功,将头发所承受的高温炽热,全都转到他自身来承受。

    那些水形锁链立即发出冰寒的气息,水火原是天敌,这一刻锁住璇玑的锁链竟成了保护他抗拒熔浆高热的护具。

    那满是污秽的银发,经那水火一激,瞬间如同漂洗过一般,重行变得雪白洁净,清亮如银。

    那些银丝一勾缠住那小小的琉璃瓶,立即不断回缩,自下而上,如同弹簧一般,带着那瓶子卷回高崖之上。

    璇玑长发再甩,那物已轻轻巧巧落入他被缚在空中的大掌之中。

    他全不顾高热,牢牢握住。手心痛得钻心,也不肯松开。

    那是衡儿唯一的希望啊……

    他明明早已识破玉溪的奸计,却偏偏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那希望就在眼前跌得粉身碎骨。

    他的神色十分痛苦,惨然道:“玉溪老贼,璇玑到底还是忍不过,还是上了你的恶当。”

    山谷四处回声,却没有玉溪的声响。他看向方才玉溪所在的方位,愕然发现,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飘然走了。

    他终于握着掌心中那火烫的物事,紧闭了双目,再不肯睁开。
    写完玉溪璇玑了,今天休息一下。明天继续重华
    十点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祁家集

    这些天来,祁家集清理出来的灾后空地越来越宽阔,连庄稼也重新种上。因为地动洪灾等灾害死的无数禽兽游鱼,让他们也不缺吃的。

    更在仙人的指点下,用倒灌的海水制成了盐。将那些吃不了的山珍野味全都腌制起来。

    鸾娘子很欣慰,她将从天师道那里得来的圣药,因为不忍之私心,原本天师道言明一片便可以救治五百人的圣药,她都用来给仙人药浴了。

    她心中到底十分不安,但谁知,祁家集最近不但一个人再没有死去过,还又新救起不少从外边的江河里漂来的灾民。

    并且因为祁家集有神仙坐镇,灾民们不但没有暴乱,还被他井井有条安排了各项工作,给予他们容身之所,劳动了就有饭吃。

    那种可怕而险恶的人性,祁家集竟然一例也没有发生。

    她对仙人越来越敬佩,他什么都懂,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都被远远比下去了。

    她从他那,又学会了许多药理医理,多懂得了很多疑难杂症的治疗。

    最难得的是,他并不用仙术(其实是还没恢复法力),就用人间的医术,人间的药草一一教给她。

    即便他走了,她相信自己也能治好更多的人。

    走……她一想到这个念头,就十分慌乱……那样光华万丈的人,是她平生都没见过的人物。

    她并不敢有太奢侈的非分之想,只希望能多看他一天就是一天。

    重华医了祁家集无数的人,更察觉鸾娘子身上有些功夫法力,她说是拜过天师道中人为师,那人虽然不肯收下她,却指点了她许多道法医术,是以这小小的弹丸之地,才会出现这样一位秀出群伦的女医。

    重华为酬她的相救之恩,倒好好点拨了一下她的吐纳之术。只要她肯照着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像天师道中的风清杜光庭一样,做个长寿的地仙不成问题。

    但更多的时候,他并不和她说话。

    他所受的重伤并没有痊愈,他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卧在帐篷里。

    稍稍好一些,他总是立在帐篷外,捧着一管碧玉萧,吹得如云如雾。他反反复复吹的都是同一只曲子。

    月亮照在那一袭白衫之上,那样的萧瑟,那样的落寞。

    鸾娘子看得出,他有许多心事,也许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那一夜,她隐隐约约在外间听见他唤了又唤一个名字,却到底没有听清。

    她的心有些乱,但又明知,根本与她无关。

    何况这样风姿的人物,别说是这人间,便是九重天上,想来也不缺女子爱慕……

    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留心他,目光追随他。

    她采药想着他,洗药炮制听他指导,煎药端药看他喝下去。她的心里眼里,日日夜夜都是他。

    但自从他醒来之后,她再没有听过他一次梦呓。

    她开初时又觉得是不是那位姑娘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重要。

    但后来她却震惊的发现,他每一夜都睁着眼,直到天光。
    神仙,大概是不用睡觉的吧……
    ?
    这一天,鸾娘子同往常一样去采药,直到天光昏暗,才从远山中回来。还没回到她的帐篷,她就陡然站住。

    帐篷中传来低低的女子的声音,极之温柔,带着十分的情意,她怔了好久,才听清那女子和仙人的语声。

    女子叹息道:“这样大的事,你却如何都不告诉我,我还是听见传说,说你独扛东海,为了天下庶民,斗凶兽,战天尊,灭妖妃,人却受了重伤,这才加意四处寻访,好容易,才找到你。”

    重华道:“劳你挂心,想来为了找重华,你一路也吃了不少的苦,多谢了。”

    鸾娘子更加震惊:原来他,就是天地传说中,那位神君。怪不得懂得那样的多。

    那位神君身上的传说太过复杂,一时形象阴险凶狠,连爱侣都不惜利用残害的负心郎,一时却又是为天下苍生不惜牺牲的大英雄。

    她想了许久,暗暗咬唇,终于讪笑自己:这样在祁家集还不忘一直救人帮人的心胸,又如何会是那样的负心人。何况她亲耳听见他那样一声声,那样缠绵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在唤的就是屋里的姑娘吧,她微微苦笑,第一次偷偷萌动的心只觉如同死灰一般。却偏偏那个人,连知道也不知道。

    屋中的女子却又说:“多日不见,你怎么对我如此客气,却也如此生疏……”

    重华沉默了一瞬,道:“你多心了。重华患难之中,得你千里相寻,心中真的十分感激。”

    女子温温柔柔道:“我几时要过你感激?”

    鸾娘子心中更酸涩,只怕仙人接下来怕是要问那你要什么,这样亲昵的男女调笑,她几乎不忍听下去,却又偏偏舍不得走。

    却不料屋中半晌没有说话声,过一会,一阵衣衫轻响,那女子焦急道:“你,你怎样了?”

    隔了许久,她又道:“你如何,竟受了这样重的伤……不行,你跟我回去,我助你疗伤。”

    她语声焦急,忧心,却又缠绵,温柔,无论是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情意。

    鸾娘子心中空空落落,既为这女子的出现,更为他竟然要被带走了,她偏偏都没法子开口阻拦。

    她与他,连相见的缘分都没有了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帐篷轻轻一响,门帘被人掀开了。

    她忙站到一侧避开。

    只见一个女子半扶半抱着重华出现。

    鹅黄色的裙裾飘飘,露出一张绝世姿容的脸,她的眼如同秋水,眼波盈盈处,连暗夜都明亮起来。

    她与重华并肩站在一起,一袭黄衣一袭白袍,竟连弯月都已自惭形秽,躲在乌云中不肯出来。

    鸾娘子听见轻轻的咔嚓声,那是她的心悄悄的碎了。也只有这样温柔美丽的姑娘,才配得上这样如春江明月的神君罢。

    她想背过身去,不要被他们看到她偷偷落下的泪水。

    却听重华郑重道:“多谢相救之恩。”

    那黄衣女子却也温温柔柔笑道:“多谢你。”

    她明明那样伤心,却不由自主匆匆回了他一个笑容。眼睁睁看着他被另一个女子带走了。
    ?
    ?
    对了,忘了解释,蔷薇一次比一次漂亮,是因为她功力一次比一次厉害。其实重华也是,颜值越来越高,星河也比第一世高,我这个颜控的设定,哈哈
    估计十点前
    两人已经走了许久,鸾娘子还是痴痴的站着,她明明知道不应该伤心,明明知道只是隐秘的心事,对方连知道都不知道。她却还是柔肠百结。

    忽然伏倒在地,放声痛哭。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温柔道:“你已经爱上了他是不是?”

    鸾娘子猛然抬头,看到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眼。那样美丽的光华让她自惭形秽。

    竟然是那个带走仙人的女子又回来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张脸红了一红,但瞬间,又白了。

    她期期艾艾道:“他的心里只有你,他连昏迷了也在唤你的名字。”

    那女子双眼陡然放出光华,忽然温柔道:“你不妨告诉我,你哪一只手搀扶过他,哪一只眼睛看过他。你这么好,我就要你一只手,一只眼睛也便够了。”

    鸾娘子吃了一惊,忽然仰面看她,高声道:“你为何这样恶毒,你明明这样美,有谁争得过你去?他那样的人,天上地下,不知会有多少人爱慕,难道你都要一一砍了手,挖了眼睛。”

    那佳人柔声道:“你莫急,这天底下,当然从来也不缺爱慕他的女子,那与他有什么相干?与我 又有什么相干?他几时理会过那些花痴?但我又如何能够容忍,他的心里住进了别的女子?”

    鸾娘子怔怔道:“他的心?”

    那女子笑道:“你莫自作多情,他当然没有看上你。他只不过是感激你,把你救他的恩德记在了心上。他将你放在心上,自然会报答你,让你成仙。你时时刻刻痴缠着他,他对你总归与别人不同一些!”

    鸾娘子脸色大变,眼前的是恶魔么?她竟然连那仙人一次礼遇,一句多谢都容不下。

    她陡然高声骂道:“你这恶毒的,恶毒的恶魔!你到底是有多不自信,才……呸,你也配得上那样的仙人?你也配姓星这样美好的名字。”

    那女子陡然怔住,喃喃道:“星……你是说他念兹在兹,连昏迷也不忘的那个人,名字里有个星?”

    鸾娘子漠然道:“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听十分清晰。”

    那女子陡然抓住鸾娘子的交领:“星……是不是星河?是不是星河?”

    鸾娘子茫然了半晌,迟疑开口:“好像……哈哈哈,原来你并不是那个星河,原来那神君心里时时刻刻想着的根本不是你!难怪你竟然这样的扭曲,这样的不放心,这样的不容人……哈哈哈”

    她一句话没说完,咽喉已被一双利爪抓破,那女子俯身而下,露出尖利的獠牙,重重的咬了下去。

    一面锣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响声,然后落到地下。

    那是祁家集看更巡逻的人:“妖……妖怪!”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蔷薇缓缓抬头,微微凝视看更人,口中却还在不住的吸血。

    看更人脸色惨变,骇然道:“你,你……”

    “救我……”鸾娘子痛苦的伸出手,努力的往前抓,她想要握住什么,却只能徒劳伸出。

    好冷,她好冷。

    她第一次知道血不断流逝,竟然那样的冷,就像生命从自己身体里一点点流去。

    看更人半张着嘴,眼前划过一幕又一幕,鸾娘子在洪水中,在泥泞中救人的身姿。连他自己也是被她救活的。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弯腰拾起掉落的锣,惊天动地的一边逃跑,一边敲了起来:“救人啦,救人啦,妖怪快害死女大夫啦!”

    暗夜静了一瞬,忽然嘈杂起来。无数的脚步声,四面八方涌来。

    平地上,帐篷中,到处都是人。

    有的拿叉,有的拿戟,有的拿根木棒,从各处冲出。

    他们明明怕的要命,却偏偏不肯退,团团将蔷薇围住,试图用棍棒鱼叉将鸾娘子抢出。

    但他们只是普通人,连武艺都没几个人会,又怎么奈何得了蔷薇。

    蔷薇轻飘飘抱着鸾娘子躲开。尖利的獠牙却一直还在吸血。

    鸾娘子奄奄一息挂在她的身前。

    “放开鸾娘子!”

    “放下女医生!”

    又有人点燃了火把,一支一支迅速分散传开。火光明晃晃,将大地照亮。

    前后左右开始轮流火攻。

    他们明明怕得要命,整个人都在颤抖,却没有一个人退。

    只因他们都记得,是谁将他们救活,谁每日尽心医治他们,谁给了他们和家人重聚的机会。

    也许他们平日有许多私心,也许有很多人曾经偷鸡摸狗,也许彼此吵架打架,互相憎恨过。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并肩在一起,无数的火把轮流攻向那恶魔。将自己身死置之度外。

    鸾娘子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她的唇边露出十分幸福的微笑。缓缓阖上了眼。

    她没办法得救,但她的心已经得到了真正安宁。

    辉光浮现在她的脸颊,她一生都在救人,原来死前也有那么多人,肯不顾安危的救她。

    她还有什么可痛苦的呢?

    鸾娘子软软倒下,蔷薇缓缓松口,嘴边发出甜蜜的叹息。

    那是喝足了血的魇足。她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

    蔷薇轻轻叹道:“你看,连这些普通人,受了恩德,也不惜性命的誓死图报,你又如何能怨我容不下人呢?”

    她抬手将唇边的血迹拂去,微微一笑,笑容依然美得让人心颤。

    她手指一个一个指过去,那些愤怒得想要立即烧死她的村民们立即动弹不得。

    她温温柔柔道:“儿郎们,出来将这些食物全都抬回你们的家去,好好养起来,不要弄死了。毕竟这个世道魔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少。”

    原来,自灾祸开始,她就同玉溪一样,在不断的扩展自己的势力。

    她早就明白胜者为王,弱肉强食的道理。

    要在这乱世活的好好的,只有自己比别人更加的强大,只有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

    远山之中,无数的黑影将祁家集整个都围了起来。
    今天休息一天,我捋捋思绪,会找时间补今天的的,不一定是明天
    九点左右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夜空,孤月高悬,如一只怪眼,静静看着人间的惨剧。没有悲悯,没有神迹,只有无尽的黑暗。

    惨呼声,号叫声此起彼伏。这,是一个人间的炼狱。有魔物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猎物——活生生的人,天灾中侥幸活下来的祁家集村民,小心的割开了血管,汩汩的放血,喝个不住。

    他不用咬,自然是不希望那可口的食物,中了自己的魔毒。食物哪里配成为自己一样高贵的魔。

    何况都是魔了,以后月圆之夜又该怎么办?

    那魔喝得痛快,却并不杀死那个人,甚至还从怀中摸出半只烧鸡,撕下一只鸡屁股塞入被放血的人的嘴里。

    自己却就着鲜血,狠狠咬一口撕下的肥鸡腿。就如喝酒吃肉一般。

    场面既血腥,却又说不出的怪异。引逗得周围的群魔也都向他讨要烧鸡,他却不肯给。

    待他吃饱喝足,他还不忘将那伤者的伤口规规矩矩敷上药,仔细包扎起来。甚至还用了一点魔力,让那人不至于活生生的痛死。

    村民们更加害怕,这是要把自己像牲口一样圈养起来啊。

    他们有的痛苦,有的叫骂,有的求饶,有坚毅的却在动脑筋思考怎么逃亡。

    但很快,想逃亡的希望破灭。一根根纵横交错的锁链,逐一穿过每个活着的人琵琶骨,将所有的人串成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而那些魔们,如同差役一般,又像牧人一般,人人提着一只皮鞭,将人群往那远山之中赶去。

    昔日欢乐的,充满人间烟火,到处都是药香的祁家集很快就空空荡荡,只剩下浓烈的血腥的气息。

    蔷薇微微一笑,忽然手轻轻一挥,之前那些围攻她,被击落在地,还在苟延残喘的火把,一支,一支如同流星一般,飞向各个方向,无数的帐篷之间。

    这些人类,还有重华花了许多时日,费了许多心思,才建立起来的人类的乐土,被大火吞噬,一切都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烈火熊熊燃烧,哔哔剥剥的燃烧声中,连蔷薇也没有注意,其中一个帐篷里,青毯下,静静躺着一根白玉的簪子,连火都烧不毁它。

    那根簪子看起来极像重华贯常用来挽发的那一根。

    那是重华怕鸾娘子不肯收,悄悄留下的谢礼。


    ?
    南梁栖霞宫

    十六国精英齐聚在广阔的大殿上。

    这大殿,竟然在灾异之中没有损毁。传说它是从前上古的仙人所赐,在虚无缥缈的群山之间,白云之中。

    大殿上摆出十六把圆椅,每把椅子上都铺了华贵的织锦。每一把椅子上都是坐得十六国最尊贵的使节。

    他们身后站着的侍从,功夫显然都很不弱。

    大殿的主位上却不是南梁的君主,却是一男一女,一个威严刚猛,须发皆黑,看起来十分强健的老人和一个娇美的女娃。她的瓜子脸更见消瘦,显出一双乌黑的大眼。那眼中盛满的,如同星光一般的决心,还有一种沉静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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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猛刚毅的老者正是天师道掌教杜光庭,和他并肩坐着,看上去沉稳坚毅的姑娘却是星河。

    杜光庭一指星河,向在座诸人道:“这一位就是娲皇娘娘后人,星河姑娘。此次天地灾劫,也多亏她提供了娲皇娘娘救世的良方。天师道上下感佩星河的恩德,愿为其差遣。”

    他处世十分老道,并没有说那些圣药出自星河,更将一切都揽在天师道的身上。这老人竟变得维护星河已极。

    大殿中立时响起交头接耳的低声喧哗。南梁的君主却亲自坐在主位紧接着最上手的一张圆椅上。

    这里他位分最尊,便由他先开口道:“南梁愿奉星河姑娘为小祖宗,星河小祖宗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他们人类十六国曾经得过南诏国的缉魔的通告,不少人曾经误解过星河。但早在天师道的分说下,冰释前嫌。

    此前李天妃与重华相斗,将星河如何被负如何惨死遍传天下。早已引起人类最悲悯的感同身受。连贩夫走卒,也在寻找星河,要保护她,要对这个创造人类的地母的亲生孩子尽一尽心。

    再加上,这一次,海啸,地震,飓风,火山喷发,各种灾劫遍地。天宫极度混乱,昆仑群龙无首。星河是第一个站出来,第一个一直走到哪救助到哪的神仙。

    那无数救人的妙药,也是她透过天师道拿出来的。这一份济世之心,早已折服了天底下所有的人类。

    何况,此时站出来和人类共命运,实在是侠义之极的事情……

    其余十五国使节一起轰然道:“愿奉星河姑娘为小祖宗,星河小祖宗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星河连连摇手,连脸都红了:“大家叫我星河就是,小祖宗不小祖宗真的折杀星河了。连天师道的风老先生,星河也一直叫他风老前辈的。”

    殿中人一起大笑,那端凝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

    星河这才端然道:“天地浩劫,天灾肆虐,四时五行,皆祸乱也。如今饿殍盈野,十室九空。星河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星河累受天地之泽,当此急难,愿与九州共存亡。”

    在座诸人齐声肃然道:“愿与九州共存亡。”

    星河一拱手道:“多谢各位。”

    众人一起起立,还了一礼:“是人族多谢姑娘。”

    星河这才又道:“一路南来,天师道和我发现,这一次的灾劫远不止天灾,还有许多魔物作祟。群魔大事扩张自己的势力,天下纷扰,苦民甚也。可恨那群魔四处流窜,到处作恶,踪迹竟然遍布天南地北。为抵御魔患,为了大家都能在灾祸中好好的活下去,这一次特意相邀诸国,想出好的法子,迅速推行,抵御魔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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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多更,哈哈有时间就提早点,免得失眠
    她看向杜光庭,杜光庭微一抬手,便有天师道的弟子一行人端来三个银盆的水,大量朱砂,黄纸,六只天师符笔。

    杜光庭,风清,星河三人走出,至清水中洗了洗手。

    风清从大袖中拿出一大叠的花瓣碎片,水木清华的清香立即氤氲了整个栖霞宫。那些高手,也只觉得神清气爽,光是嗅一嗅,也有人因为机缘,突破了境界。

    人人都知这必是天材地宝,由风清拿出,原就是避免星河怀璧其罪,有人起了贪念。风清是天师道代掌教,即代表天师道阖教,纵是数个国家联合攻打,也未必打得下一座青城山,一个天师道。

    何况天师道自远古创教伊始,就济难扶危,以匡救天下为己任,在人间声誉极隆。谁要是想要夺宝,也得掂量掂量他们的分量。

    落花如雨,莹润的花瓣碎片飘飘扬扬落入澄澈的水中,翻飞浮沉,如同春草日暮,自在飞花。

    随同一起落入水中的是无数赤红的朱砂。那原本透明无色的水,如同天边的朝霞,一层层晕染开来。深深浅浅的红色烂漫荡开。如同带着色彩的气流一般,钻来钻去,将更多的水浸染成更深的红色。

    杜光庭,风清,星河三人一起左掌出掌,掌中立即跳跃出明媚的火焰。火焰飞动跳跃,熊熊燃烧。

    那三盆银盆中的朱砂花瓣水,在热力的逼动下,越熬越深,丹砂朱红色鲜艳夺目,整个银盆中都是赤红的水,如同鲜血一般。

    而空气中香气更加馥郁,那水中芳华的气息,只让人觉得浸人心脾,连肺腑都已洗净。

    三只掌大小不一,颜色不同。但掌中却是同样的炙热的三昧真火。

    竟然是星河的那一盆最先滚开,无数鱼眼般的泡沫沸沸扬扬,朱红夺目,滚烫的汁液连整个大殿都被熏得又香又暖,一层朱红色的薄雾轻轻笼罩着栖霞宫。仿佛真有朝霞栖息一般。

    三人右手齐扬,手中的一大叠黄色符纸一起飞出,那些黄纸挥洒到半空中,却整整齐齐呈扇形一起扇开,将三个人包围在其中,形成三个巨大的黄纸圆,悬停在半空之中,三人齐肩之处。

    三人身高虽然不同,但黄纸围成的圆形停留的位置,却几乎一样。

    杜光庭,风清,星河三人左手收回,不再施加更多的三昧真火,但那银盆中却依然开个不住,那些来自星河本体的花瓣,被法力和热源逼出更浓的汁液。

    三人六只手闪电般伸出,一人抓住两只天师笔,左右开弓,那巨笔直插入滚烫的汁液中,笔头立即饱浸汁液,变成耀目的朱红色。

    六只笔笔走龙蛇,疾风奏雨一般,书下云篆瑶章,殿上松烟袅袅,七宝灵符,凝结着他们毕生的道法,心血,法力,一边写一边脚踏禹步,不停变换方位,那几百张一大圈的黄纸,不到一刻钟全都写完。

    平平飞去天师道守候在旁的弟子手边,由他们将一张张特制的七宝符箓,云篆丹书妥帖收好。

    那殿中央的三人,却重又抛出许多黄纸,重围成三个大圈,不断继续书写。
    大殿中十六国诸使节都是身负功夫的高手——否则在乱世之中,恐怕也到不了南梁。

    但他们依然觉得目不暇接,看不过来。只看得心驰神往,心潮澎湃。这天师道的功夫法力确实算是人间绝世的高手。

    他们三人动作虽一模一样,写的云篆丹书,七宝灵符,大家也根本看不懂。

    但那黄纸上的朱迹,却全不相同。杜光庭的线条笔力刚猛,雄爽飞妍。朱迹淋漓,入纸三分。那铭文如同要透纸而出一般;风清的笔法却更像他的人,端雅温润,见之可亲;而星河的朱迹却清秀丰丽之中,神机流动,气韵非凡,是不同于人世的仙人之姿。

    三人不知疲倦,一直书写,也不知书写了多少张,天师道随侍的弟子都已拿不了了。

    风清才颓然停手,跌坐在地上,盘腿捏诀,头顶生出许多白烟。可见他方才竟然比一场苦斗更加耗费真元。如今却是在用道家法门调息恢复。

    大殿之中,虽坐满了人,却人人屏息,生怕惊了酣畅淋漓的三个人,偌大的栖霞宫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隐约可闻。

    又过了一倍的时间,杜光庭才住手,他接了弟子递过来的云雾茶,一口饮尽,神色飞动,看上去倒是畅快已极。

    若非怕影响星河,他只怕已经纵声长啸。

    让群雄惊异的却是星河,他们原本全都全神贯注看她写符,但她所耗费的时间实在太多。大家不得不中途自去吃饭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竟然还在写,整个大殿都是她的云篆丹书,七宝灵符。

    她写了足足一日一夜才肯停手。

    天师道连杜光庭都真正惊异——这是用自身真元在为天下百姓书写灵符,以拒魔物。

    他原本以为小姑娘星河,是最不济,只怕最多能坚持盏茶时分。却不料她竟然远过自己。

    也就是说她的修为其实远远超过杜光庭。

    杜光庭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有这样的修为,天师道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她却肯上青城山负荆请罪,不惜被自己用烈火鞭狠狠抽了两鞭……

    要知烈火鞭,原是李天尊的至宝,着鞭者纵是天神,也抵御不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何况这疼还如附骨之蛆,每到阴雨之际便会发作,痛不可当。

    他心中更觉这小姑娘光明磊落,不由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他那可怜的女儿——夭桃。

    他却不知,当日星河其实远远不及如今,炎华的那一份女娲遗力全都输给了她,重华特意为她书写秘籍,她自己又日以继夜,只想变得更强,加上原本就是心如琉璃,澄澈毫无杂质的赤心之人,练起功夫来事半功倍,进境神速。

    若非天地忽然出现各种灾祸,王母又迟迟不见仙踪,昆仑山也神龙无首,这才让她挺身而出,承担起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星河缓缓睁眼,眼中竟还有些遗憾,遗憾自己还写得不够多。这满殿的黄纸,并不够天下的百姓,人人都分得一张。

    原来,三人所书,是星河在昆仑山浩如山海的典籍中发现的神符,神符对寻常魔物有驱魔降魔之功,便是对智魔,玉魔这一级也有震慑的作用。

    何况星河特地加上了她自己的神花。以神花汁液,三昧真火,天师符纸诸多法器合成一体的七宝灵符,具有净化之功,中了些微魔毒的,也能被神符化解。
    八点更
    但,这符对于玉溪,和蔷薇这样级别的大魔却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对蔷薇,她吃过星河的神花之心。神花花瓣非但对她不起作用,恐还有滋养之功。

    是以,星河眉间的深忧并没有稍解。

    杜光庭挥一挥手,立即有弟子拿出从前星河为了自证绣的许多幅蔷薇的画像。

    他肃然道:“星河姑娘耗费许多功夫,又用了天地至宝为引,才画出这许多符箓。它出自昆仑山的神仙秘籍,大伙儿尽可能的将每一张都发下去,发到每个村每个镇每个姓氏祠堂。朱砂符箓,是我道门驱魔避邪的法器,又有上古至宝加持。寻常魔物近不得身。”

    “大伙儿将这些绣像一同发下去,全都瞧仔细了。这画中女子心机深沉,手段恶毒,是当今最厉害的魔头。切记嘱咐所有人只要一瞧见她,就赶紧将符咒燃起,书写的人立即便能感知,天南海北,我们也会去救人。”

    星河接口道:“据我所知,玉溪魔尊和蔷魔素有仇怨,并非一路人。不妨四处散播消息,贴出告示,缉拿蔷魔,将她所害的人夸大十倍,那玉溪消息向来灵通,知道了,自然想得到,她是在全力扩充势力。他必然是第一个不放心的。以魔制魔,强过我们疲于奔命,四处寻访。这玉溪老儿,智计心机天上地下比得过的,没有几个。”

    风清惊奇看向星河,再想不到原来坦荡天真的小姑娘,竟然也开始学习用计。

    杜光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人族如今处境危如累卵,计谋不过工具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而用。”

    星河沉默,低着头,微微有些颤抖。

    她向来光明磊落,天性如同赤子一般,也向来不喜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今她却连自己也不得不学着用计,她自己才是最难过自己这一关的。

    但她很快又抬起头,下定决心。

    她连个人生死荣辱都已经置身度外,她需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人类比之群魔又实在太弱。若是阖族覆灭,她又如何对得起阿娘,对得起这些一心相信自己的人类呢?

    她灿然一笑,不再将学习计谋引以为耻。

    妇人之仁,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连累这些相信自己,支持自己的人。

    她的本心是为了救更多的人,这就足够了。

    杜光庭又道:“人族数目广大,大多数人都没有自保能力,乱世之中,会功夫的人数实在有限。这一次请大伙儿来,最紧要的,就是想要大家都放下门户之见,在自己国境之内多多成立演武所,由本国高手,教导更多的人自保的功夫。否则纵便有七宝灵符,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也没有机会用。”

    星河插口道:“我有一种吐纳之法,学自昆仑。日日练习,能让人身轻如燕,最起码逃跑起来也比别人快上许多。星河愿意倾囊相授。”

    “天师道也有阵法可供学习。”

    十六国使节全都承诺,必然会将符箓分发下去,并亲自组建各种演武所,训练辖区内的民众一如士兵。

    栖霞宫宫门外忽然有一群人笑道:“姐姐也莫忘了我们。”

    只见无数神仙纷沓而来,有的戴莲花冠,有的戴芙蓉冠,天雨宝花缤纷而下,每出现一个神仙,他的背后都有一轮圆光。

    星河大喜,一跃而起,当头抱住最熟悉的那个。

    这些全都是诸天星君,从前在万镜虚空之中拜过星河的。只见群星灿烂,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紫薇星君代表群星道:“我等深受娲皇娘娘造生之恩,早奉姐姐为主,今番才来相随,还请姐姐见谅。”

    太白金星笑呵呵道:“我们这些老儿也活了千年万年,早也活得够了,今番特来相随姐姐除魔卫道。我诸天星君有许多法阵也可传与人族,相斗群魔又如何少得了我们?”

    栖霞宫一时欢声雷动,群情奋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早些时候,蔷薇重回祁家集前

    一溜青篱外,是潺潺绿水。水的两岸开满了如雪的芦花。

    青篱将青色的庭院围得自成天地,庭院中,却到处都是漫天匝地的蔷薇花,缤纷如同云霞。

    蔷薇将重华扶入蔷薇花屋。屋子不大,但被她布置得十分温馨,四处都是她亲手做的锦垫,她将重华扶到床上,拿了床崭新的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重华紧闭着眼,一张脸雪白,双眉间都是深深的疲累。

    蔷薇柔声道:“你好好睡上一觉,我去为你采些仙草丹芝。”

    重华吃力道:“千里劳顿,不妨改天再去。”

    蔷薇温柔道:“你身上的伤我总是不放心,早一日好,早一日筹谋。乱离之世,实力是最紧要的。”

    重华道:“劳你费心。”

    他不过说了两句话,整个人却似已经脱力,重闭上了眼。

    蔷薇目光温柔,看了他许久,才低低叹息道:“蔷儿日日记挂晚郎,终于又叫你我重聚。”

    她燃上一只鼎,鼎中云烟袅袅,却是青竹的气息。她这才灭了灯,想了一想,又留下一粒明珠。

    明珠的微光柔和照耀室内。她这才掩上门出去。

    出了房间,庭院之中,月色如霜,照在一处,她温柔如水的神色忽然变得凛冽:那处地方是星河当日站过的,她死在那里。

    蔷薇将那块地都挖了重铺,却还是如心头的一根尖刺。

    她举袖飞入云中。

    静夜中,榻上熟睡的重华,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他定定瞧着那苍茫的夜色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存了许久力气,他才忽然坐起。也不知从哪里取出那支碧色的玉箫。

    凑在唇边,洞箫声立时传至夜色中,云天下。

    这一曲却同他往常吹的大不相同。这一曲庄严,肃穆,又带着古老的神秘。

    “遵我之誓,听吾之名;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他反反复复吹的都是同一只誓曲。

    云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重华微微一笑,洞箫声更急。

    暗夜如稠,看不清大地与天空,却分明有什么靠近了。

    重华一翻身穿了鞋,出了庭院,站在空地之上。

    那无边的夜色中,霍然燃起两只巨大的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那像火焰一样在燃烧的,分明是巨兽的眼。

    那巨兽一见重华,欢喜得一声咆哮,就要踏云而下。

    重华忙道:“你可不能下地,这山花,河岸,这屋子可都经不住你一脚。”

    来的赫然是那神兽陆吾。它竟似能听懂重华的话,忽然一张巨口,一物掉了下来。

    那物宝光莹莹,自天而下,重华忙摊开手掌接住。只见掌心中仙气氤氲,异香扑鼻。落入他掌中的,却是一支六色灵芝。

    正是当日长在陆吾头顶,须由最纯净的处子摘取的万年灵芝。那时候,王母为了锻炼星河,派遣星河去摘取异宝,陆吾惊醒,连毕方和杜兰香也被催眠了。而星河重行被唤起前生回忆。

    千钧一发,极度危险的时候,重华降伏了陆吾。王母将灵芝给重华,让重华想想,怎么给星河提升功力。

    却谁知后来世事纷繁,平地波澜,他与星河间发生了许多事。这灵芝也就放在了昆仑山。他的誓曲召唤,通灵的神兽将这支万年灵芝,给重华带来了。
    十点多更
    巨大如同孤崖悬停在半空的陆吾,知道重华这是在向自己道谢,意气风发的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滚。它九个脑袋齐鸣。

    它将其中一个头低下,重华伸出手,揉揉它巨大的头顶。

    它亲昵的蹭了蹭重华,重华脱力,整个人竟被它蹭得飞了出去。

    陆吾飞驰如同闪电,在重华要摔落之前,已经稳稳将他接住。

    他站在陆吾头顶,忽然盘坐下,将那六色灵芝插入当日陆吾脑袋上所长的位置。

    云烟缭绕,灵气充盈,六种色彩的气流缤纷夺目,他打坐调息,深深吸了一口芝香。那一直堵在他胸口的淤血,稍稍松动。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却松快了许多。

    这些日子,他虽然经鸾娘子精心调理。但他是直面天地浩劫,所受的伤,又哪里是人间的女医和草药可以治好的。

    不过鸾娘子的救治,却到底让他蓄养出了一丝法力,他天天吹箫,终于可以吹动誓曲,召唤陆吾,带来昆仑山最珍贵的仙草之一——万年昆仑六色灵芝。

    他连绵不绝引动芝香,去牵引空空荡荡的气息。却再没有什么效果。

    他想了一想,缓缓撕下灵芝上白色的一块送入口中。

    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流,终于有了回应。

    一周天,又一周天。

    他在陆吾的头顶运功三十六周天,汗落如雨。

    被他直接吃下的那一块指头大小的灵芝,就需要他用许多时间去好好的消化,吸取力量。

    他这才关切道:“不知昆仑山如何?我阿娘可好不好?她是否顺利消弭了天宫昆仑的祸乱?”

    陆吾猛然一声长啸,重华怔了一怔,问道:“你是说我阿娘根本不在昆仑山?昆仑山现在也乱糟糟的?”

    陆吾连连向前晃动脑袋,重华想了一过,才道:“重华但请陆吾兄速回昆仑,好好守护星河,等我好了,我自会去寻我阿娘。”

    陆吾却又是一声长啸,左右晃动脑袋。重华勃然变色:“你是说,连她也不在昆仑山?”

    他心念电转,一瞬间想通,星河的性子,只怕不会对这样的天地浩劫袖手旁观。

    他的心中反而更加不安——在他心里,星河一直是单纯天真,连自保都不懂得的姑娘,又太重感情,太容易相信别人……

    他放心不下,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正在这时,他的手突然无端端燎起一串水泡,疼痛钻心而来,他定定看着掌心,一双眼浓墨如染。

    这无缘无故的伤,他知道来历。

    他留下的白玉簪,是他惯常带的饰物。

    他是天上的神君,他用的东西没有凡品。

    这簪子,最大的功用,是能将它所守护的地方的不测,立即传导给主人。

    这一手的水泡,重华认得出,是烫伤。

    他连毕方一只鸟的恩德,都不愿意欠。自然,将鸾娘子和祁家集,在他九死一生时的相救之恩,看得十分的重。

    他怕鸾娘子推却,悄悄将束发的玉簪放入了青毯之下。是想要守护祁家集和鸾娘子的意思。

    藏得这么隐蔽的玉簪,如今却凭空将他燎了一手的水泡……

    那鸾娘子的人呢?祁家集呢?

    他委实没想到,祸事来的竟然这么快……

    重华静静站在陆吾的头顶,远眺万里,却也知法力没有恢复的他,不可能看得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许多事,他做不到;许多人,原来他也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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