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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夜行者:平妖二十年——讲述你不知道的妖怪,和都市传说[第67页]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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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神魂被禁锢

    在徐秘书的提醒下,我们得知,面前的这位年轻女子叫做丁丽丽,是邹国栋的女朋友,同时也是他们系统里面的人。

    不过她并非是外勤,而是文职研究人员,目前在档案馆工作。

    邹国栋出了这等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继续上班,只有在这儿陪着。

    因为之前田主任的提醒,我们即便是急躁不安,但还是按捺住了急迫的情绪,与她简单的聊了几句。

    那个叫做丁丽丽的女子询问我们是干嘛来的,徐秘书并没有深入介绍,只说我们是邹国栋的朋友,听说他出了事,所以就过来瞧一下。

    丁丽丽很是戒备地打量了李安安一眼,又看向了我们,然后冷冷地说道:“之前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国栋说起过?”

    随后,她又看向了徐秘书,很是抱怨地说道:“我们家国栋可是因公受伤,最终弄成这样的,为什么不给他找一个更好的医院?国内不行的话,就不能考虑送他去国外么?美国或者日本都行啊,留在这儿,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就让他在这儿等死?”

    她先前许是跟组织上沟通过,然后聊得不是很愉快,现在瞧见了田主任的秘书,赶忙抓紧机会说话。

    而听到这话儿,徐秘书有些为难,劝说道:“丁丽丽同志,你是我们体制内的人,应该知晓,咱们这儿的医疗水平,算是全国前列的,特别是针对于咱们这个行业里面的人而言。正因如此,组织上才会特地派飞机去将国栋同志给接过来的……”

    丁丽丽不信,说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束手无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徐秘书叹了一口气,说道:“主要是国栋同志的伤势比较严重,而且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不过你要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

    他在这儿跟那丁丽丽解释,而医生也闻讯过来。

    徐秘书让我们跟医生聊一聊。

    在医生的办公室里,这位外号叫做“道门华佗”的医门学者平医生,跟我们聊起了邹国栋的病情来。

    这一位通晓中医和西医,是一位博学之才,也是我们这个行当里面的人,而且还是医家之中的佼佼者,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地方身居要职。

    平医生跟我们说得很简单,目前虽然还在观察期,但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恐怕人是没有办法再醒过来了。

    身体上面的损伤,这些都有得救治,但问题在于,病人很有可能在剧烈的撞击过程中,神魂溃散了。

    当然,这只是初步结论,回头的时候,还需要提出申请,让专家过来解决。

    听到他这般说,我们不由得把希望,寄托到了信长老,以及他所说的那位精修“通灵”之法的师弟。

    大约聊过一会儿病情之后,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只有出来。

    而这个时候,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还在跟徐秘书掰扯着,我们在远处大概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即便是身处于这样的特殊部门,但丁丽丽对于国内的医术,还是没有太多的信任感。

    她觉得如果在国内没办法的话,就得将人送往医学技术特别发达的美国和日本去。

    她觉得天机处之所以不同意这个提议,是在纠结费用问题。

    但是说不好听一点,邹国栋可是为国“牺牲”的,现如今他变成这个模样,组织上是需要负责的。

    徐秘书是田主任的机要秘书,自己也是大忙人一个,这次陪我们过来了解情况,那是田主任的吩咐,哪里有时间跟丁丽丽纠缠这些,瞧见我们出来之后,随口敷衍两句之后,匆匆离开。

    他叫我们一起走,我们却拒绝了,决定就在医院这儿待着,等待信长老的到来。

    至于丁丽丽,一开始的还是,我们还想尝试着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去邹国栋的住处搜寻一番,然而通过刚才的见面之后,我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对待徐秘书都尚且如此,对我们恐怕更加不爱搭理。

    我们犯不着用热脸去蹭冷屁股。

    下了楼,我看了马一岙一眼,他心知肚明,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站出来去帮忙救助?”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道:“邹国栋身体上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用不了多少天就恢复了。他现在麻烦的,是大脑受损,而这个,并不是我能够帮得了的。我这时候强行站出来,去抢了人家医生的饭碗,不但没意义,而且还容易被人忌恨。”

    李安安也说道:“而且他那个女朋友,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我对邹国栋也是有怨气的——当初田主任找他讨要的时候,他如果将叵木给交出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甚至他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我们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又去附近的一家茶楼等待,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电话终于进来了。

    信长老来了。

    他还是一个比较有信用的人,来得是真的快。

    我们去医院门口等待,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他人到了,随行的出了一个小沙弥之外,还有一个瞎眼和尚。

    那和尚双目翻白,全身枯瘦,看上去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头偏向一边,走路的时候,却十分沉稳,显然听声辩位的修为还是有的。

    信长老给我们介绍,这位是菩提院的永林长老,对于神魂和灵物,很有研究。

    我们上前,躬身为好。

    永林长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瞧不见我们,但却十分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好,好。

    我们再一次进去,因为先前徐秘书带着我们认过门,所以门卫倒也不作刁难,我们重新返回了二栋三层,走廊处有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而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则在长廊那里打盹儿。

    天机处的工作人员是换班的,先前没有瞧见过我们,所以上前过来询问,而这个时候,正在打盹的丁丽丽也醒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朝着我们这边走来,目光掠过了我们,落到了两个和尚的身上。

    她显然是认识信长老的,快步上前,惊喜地喊道:“信长老,您来了?”

    信长老毕竟是当领导的,而且从事的还是佛学研究这个行业,对于安慰人这活儿轻车熟路,对着丁丽丽就是一阵安慰,先是将人说得痛哭流涕,随后又露出了笑容来。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袋,没想到丁丽丽这个显得有一些“刻薄”、“不好接近”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此宽慰一番之后,那信长老终于说出了来意。

    他说话也很有语言技巧,丝毫不提及关于叵木的事情,而是聊起了邹国栋的伤情,然后介绍了旁边这位菩提院的永林禅师来。

    永林禅师虽然双目失明,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度,旁人瞧见了,并不觉得失明对他有什么影响,反而觉得多出了几分神秘感来。

    丁丽丽是一个比较迷信权威的人,要不然也不肯屡次三番提出带邹国栋去国外治疗的事儿。

    此刻她听到信长老的一番言语,一下子就给予了充分的信任,急不可待地让永林禅师来试一试。

    不过这事儿,可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这个得看邹国栋主治医师的意见。

    所以随后我们通过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联系到了平医生,而得到消息之后,平医生从家里又赶了过来,与我们进行沟通商讨。

    好在信长老带来的这位永林长老,在业界似乎还有着挺大名声的,那位道门华佗得知来人是他之后,显得十分的客气,两人商量了许久,平医生最终签字同意了。

    当然,作为家属,丁丽丽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永林长老此番过来,是做了充足准备的,当下也是将行囊拆开,然后拿出了一系列的准备来。

    我瞧见了一对红蜡烛,一些纸扎的元宝和一些看上去比较古怪的植株,甚至还有一些灰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些东西……

    邹国栋除了身体多处软组织受挫和头部重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身体大范围烧伤,所以才会在重症监护室里面,防止接触外界过多,引发伤口感染。

    当然,这个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象征性的意义更大一些。

    毕竟修行者的恢复力虽然没有夜行者那般天生优势,但普遍还是强于一般人的。

    所以永林长老与平医生经过交流之后,也没有异议。

    但只允许永林长老一人进那重病病房里去。

    永林长老进去之后,我们在外面看,但位置有限,所以我仅仅打量几眼之后,就没有再过去挤。

    我们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而凭借着发达的听觉,我也能够听得到永林长老持咒的话语。

    如此差不多进行了半个小时,门开了。

    永林长老走了出来。

    大家都围了上去,询问结果,而他却长叹了一声,说道:“邹施主的神魂仍在,但有一股力量,阻隔了他和这个世界的沟通……”

    信长老问道:“有办法解决么?”

    永林长老摇头,说道:“我不能!”

    听到这话儿,大家都很是失望,因为在这方面,永林长老已经是行家了。

    如果他不行的话,恐怕别人也未必能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永林长老又说道:“我听说在韶关丹霞山,有一个女人,据说是从地狱回来的,如果能够把她请过来的话,或许可以……”
    第四十四章 冥冥天注定

    永林长老说的这人,我们应该是认识的,便是上一次帮着王虎招魂的那位丹霞山惜阴神婆。

    先前的时候,她还只是闻名南方一带,没想到这会儿,就连少林的永林长老,都能够说起此人的名头来,说明在这段时间里面,她已经打出了极大的名气来。

    只不过,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瞧见过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而他关于惜阴神婆的描述,也让人觉得非常古怪。

    从地狱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在之前的话,或许我们都没有什么头绪,但遇到了霍京霍二郎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从地狱回来”,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

    为什么人们都说死亡是最让人害怕的?

    因为它一直都很神秘。

    没有人知道,死亡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一片虚无,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霍京却是我们知道的,第一个打破这个魔咒的人。

    而这位惜阴神婆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将是第二个。

    难怪永林长老等人对她推崇备至。

    永林长老告诉我们,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邹国栋基本上是没有苏醒的希望了,不过如果能够将那位惜阴神婆给请过来的话,说不定能解。

    而如果惜阴神婆都解不了的话,这世间,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醒过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不是专家,所以也没有发言权。

    而丁丽丽听到了永林长老的介绍,顿时就是心花怒放,问道:“惜阴神婆现在在哪儿?怎么能够请得到他?”

    永林长老说道:“这个人本事的确很大,但是……怎么说呢,她对于俗物比较看重。”

    马一岙在旁边补充:“简单来讲,就是贪财。”

    永林长老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来,说道:“对的,请她的话,要么就去丹霞山,而如果要请她过来的话,可能需要付出一大笔的酬劳,方才有可能……”

    丁丽丽听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我得跟组织上申请一下,应该……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说得也有一些心虚。

    信长老出言,安慰她几句,然后说会跟天机处的领导谈一谈的,随后走了出来,与我们谈及此事。

    他告诉我们,这两天的时候,他要张罗此事,暂时不会离开。

    他答应了我们的事情,本来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现如今闹成这样子,心里面也有些不太舒服,很愧疚,不过还是会尽量帮忙促成的。

    其实这事儿是个意外,即便信长老什么也不做,我们也没有办法怪到他头上来。

    而现如今瞧见他如此积极配合,我心里面就算是有点儿怨气,也都消解了。

    这世界上,能够这么讲信用的人,不多了。

    这时马一岙提出了想要搜查邹国栋住所的事情,信长老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应承了下来。

    随后他过去,对着丁丽丽又是一顿忽悠。

    本来我们对丁丽丽已经失去了想法,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难搞了,没想到换上信长老三言两语,也不知道他编了个什么由头,丁丽丽居然就同意了。

    这事儿,着实让人有一些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信长老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信任的大和尚。

    当下我们随着丁丽丽一起前往邹国栋的住处,随行人员有我、马一岙、李安安和信长老,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小沙弥,至于永林禅师,则留在了医院这边,让丁丽丽安心。

    邹国栋的住处,是天机处分配的一套两居室,属于单位房,地方不大,但是看起来却颇为精致整洁。

    很显然,作为名誉豫南冀北的中州大侠,他的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很多年轻人出来工作了好多年,别说两居室,一个卫生间都未必能够分配得到。

    地方不大,收拾得挺利落的,这显然是丁丽丽的功劳,而路上的时候,我们已经得知,信长老说的理由,却是关于厄运诅咒,然后特别提到了叵木,而丁丽丽也的确有所回应,说知道邹国栋将那木雕给弄回来过。

    她也瞧见了。

    当时她多嘴问了一句,邹国栋就有些不太乐意,两人甚至还拌了嘴。

    不过后来,那东西就一直没有见过了。

    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家里。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基本上是可以断定东西不在了,但我们都不肯放弃,先是大概梳理了一遍,又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过,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随后信长老又盘问起了丁丽丽更多的细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东西不在邹国栋的住处,也没有在他的身边,那么可能性就不是很多了,要么送人了,要么藏在了某一个地方。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烧毁在了车祸现场。

    这……

    尽管这事儿听着会很让人沮丧,但的确也有很大的可能性。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有等他苏醒过来,才能够知晓了。

    夜已深,从邹国栋的宿舍出来,信长老与我们告别。

    他还会在京城再多待几日,有任何的消息,随时跟我们联络。

    我们今天忙碌一整天,却一无所获,着实也有一些疲乏,与他告辞之后,也直接回到了住所去。

    夜里,我没有能够睡着,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繁华的万家灯火。

    李安安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我从玻璃的倒影中,瞧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家居长裙,也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我一直在想,所谓天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安安有些惊讶,说即便是有一些波折,但东西肯定是能够找得到的,你用不着这么悲观。

    我摇头,说不,我不是悲观,只是有点儿好奇——为什么别的夜行者,契机一到,都能够很容易的觉醒,而到了我这儿,却必须要闯下五重关,方才能够晋升为最普通的小妖、平妖……而且那五重关,分别对应了五种极为稀少的五行之物,最让人惊讶的,是前四种,还都出现在了洪荒大妖墓中。

    李安安瞧见我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是在思索想象之后的本质,松了一口气下来。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对呀,很奇怪呢。”

    我说道:“无论是霸下秘境,还是朱雀秘境,或者禺疆秘境、白虎秘境,这四个地方,对应的四位洪荒大妖,都跟曾经的齐天大圣,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样的巧合,让我忍不住地思索,冥冥之中,是否有一些安排在其中。”

    李安安问道:“你的意思,是……齐天大圣?”

    我点头,说对,我甚至觉得,传说中上天嫉妒“灵明石猴”的血脉力量,故而进行封印,这说法着实有一些不太可靠,但换成他,或许就具有操作性了。

    李安安瞧见我脑洞大开,忍不住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揉了揉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说不定就用不着盯着邹国栋这儿了,或许在某个地方,那里面就有着大把的叵木等着我,就如同息壤、烛阴一样。”

    息壤、烛阴,这些对我而言,用都用不完,最后都加强到了金箍棒之上去了。

    李安安叹气,说道:“我真的希望能够帮得到你,只不过……”

    我笑了,说你去睡吧。

    李安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去。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情,最有可能的知情者,其实应该是白虎,或者朱雀这种一直存活至今的洪荒大妖。

    她们与大圣是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她们应该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只不过,白虎自作主张、居心叵测,与我们并不是一路人,而且现在还成了夜复会的高层,朱雀也跟着她消失无踪,这事儿着实让人头疼。

    朱雀,唉……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朱雀,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到了最后,却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很难过。

    我看着窗外夜景,待了大半晚上,最后也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

    次日我们去王朝安的小院子里吃早餐,然后聊起昨天之事,中途来了几波人。

    王朝安出去接待,忙忙碌碌,一直到了中午,方才得空,回来与我们聊天,而我们这才得知,信长老通过吹风,将他即将出任新联盟副委员长的消息给传了出去,顿时间宾客盈门,炙手可热。

    老先生对于此事并不热衷,甚至有点儿反感,但江湖朋友的面子,却不得不照应着。

    一时之间,也颇为疲惫。

    而到了下午的时候,信长老打来了电话,说正好那位惜阴神婆就在京城,所以经过沟通,她已经答应了下来。

    而约定的时间,就在今天晚上八点。

    我们接到电话之后,决定去一趟,所以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出了门,先去医院与信长老汇合,在那儿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终于瞧见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门打开之后,有一个女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瞧见那女人的时候,我顿时就愣住了。

    这人,我居然是认识的。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四十五章 旧交新面孔
    金慧。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她了,最后一次,是在老金惨死之后,在医院里的碰面,而那个时候的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兄长,与大姐、小弟以及父亲千里奔丧而来,因为某些误会,对我的恨意是格外浓烈的,态度也并不好。

    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是当时的想法十分极端,觉得很难去面对老金的家人,包括她。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老金甚至还跟我开玩笑,想要我去当他的妹夫,而金慧对我最开始,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情意。

    只不过后来我的这位老乡兼挚友老金死去之后,我又遭遇了一连串的变故,四海为家,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双方就基本上失去了联系。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有些惊讶,而更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金慧的弟弟金阳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相比之前的稚嫩少年,现在的金阳要壮实许多,身子也高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比我都还要高出一点儿来,双目有神,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脚踩阿迪,背着一个小包,显得十分精神。

    而金慧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当年的青葱小姑娘,整个人长开了,她原本只是清秀,此刻也算得上是漂亮了,穿着一身修身的职业装,颇为显眼。

    两人下车之后,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停在车门前等待着。

    一个头罩黑纱、穿着黑色袍子的女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如果乍一打眼,我恐怕未必会认出此人,但是在金慧、金阳的陪衬下,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穿着黑色袍子,只露出半边脸的女人来。

    她便是老金那个嫁到了西川去的大姐。

    而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信长老这个时候,居然直接迎了上去,跟对方攀谈寒暄起来。

    言语之间,我方才知晓,老金的大姐,居然就是那个神秘的惜阴神婆。

    这……

    说真的,在这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简直是太戏剧了。

    在我的心中,老金这一家,跟丹霞山的惜阴神婆,不管怎么样,都联系不到一块儿来的。

    但信长老上去与对方寒暄,瞧见他们这攀谈的架势,应该不会骗我。

    我站在远处发愣,而这个时候,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金阳朝着我这儿望了过来。

    好在这时的我,戴着人皮面具,所以他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随后一行人往医院里面走去,我跟在后面,马一岙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太对,便问道:“怎么了?”

    我指着前面的几人,低声说道:“他们我认识。”

    马一岙说上次我们过去的时候,你不是没有见过惜阴神婆么?

    我咳了咳,然后说道:“你还记得老金么?”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记得,你的老乡嘛,我听你说过,你们两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把他当大哥,没想到黄泉引那帮家伙如此残忍,把他给杀害了……

    我说道:“他们是老金的家人,戴面纱的那个惜阴神婆,是老金的大姐,而旁边两个,是他的弟弟妹妹。”

    马一岙:“这……”

    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吧?”

    我苦笑道:“对,刚才瞧见的时候,我也有点儿懵圈——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问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他知道我跟老金的关系,所以才这么问。

    要打招呼、自报家门么?

    我扪心自问,然而最终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老金的死,是凶残暴戾的黄泉引所造成的,而且杀害老金的凶手,都给我一一找到,帮他报了仇,但是对于金家姐弟的心中,我永远都是害了老金的那个人。

    她们不可能理解江湖的凶险,未必会原谅我。

    我至今还记得金阳当时见到我时,双眸之中流露出来的那一股仇恨,仿佛能够将我都给燃烧了一样。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说算了。

    一行人走进了医院去,我瞧见病房门口围了一堆人,平医生和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正在与一个颇有气势的男人在说话。

    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有威严,穿着一件习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黑布鞋,年纪约莫五十来岁,但头发有些发灰,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非常儒雅,很有风度的样子。

    他正在与平医生和丁丽丽说着话,而信长老瞧见了,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走上前去,开口喊道:“叶主任,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那男人转过头来,瞧见信长老,不由得笑了:“永信禅师,好久没见了。”

    两人相谈甚欢,我瞧见信长老瞧见这人,却是将我们都给忘到了脑后去,便知道此人的地位极高,要不然以信长老的为人处世,是不可能如此怠慢的。

    叶主任,叶主任……

    我打量着此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转头过来,对着马一岙对了一下口型:“叶傅国?”

    我只是对口型,而没有发出声来。

    因为如果是叶傅国的话,我这么一发声,对方绝对会听得到。

    而马一岙显然也理解我的意思,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尽管我们跟叶傅国并不认识,但因为叶傅国与田女皇的对立关系,使得与田女皇关系密切的我们,在这儿的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所以在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后,我和马一岙下意识地就往后面站了过去,而李安安瞧见我们如此,也没有再往前凑。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够听到前面几人的对话。

    原来叶傅国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听到了医院这边的汇报,得知有办法将邹国栋给唤醒过来,所以才会专程赶过来。

    他与邹国栋私下的关系不错,对这位晚辈特别的关心。

    叶傅国现如今虽然不在419办了,但身处中央的他却依旧还有着很强的人脉,而且据说还会出任某个新部门的要职,所以院方对他的到来十分重视,不但平医生在,几个先前没有露面的院方领导也都赶了过来,再加上叶傅国自己的随行人员,将走廊这儿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在这儿,倒也不算是特别突兀。

    而随后,叶傅国又与赶来帮忙招魂的惜阴神婆聊了起来。

    我一开始的时候,对于老金的大姐是惜阴神婆这事儿,有点不太相信,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冒牌的,然而当她与叶傅国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颇为敏锐的听觉,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失效了。

    尽管我们相隔不过七八米的距离,但是她和叶傅国之间的交谈,我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办法听到。

    要不是两人的嘴巴在动,我还以为两人没有说话。

    而这现象,在刚才叶傅国与信长老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如此,全部都是惜阴神婆的原因。

    她在刻意为之。

    直到这时,我方才认真打量起了老金的这位大姐来。

    因为之前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所以对于她此刻“惜阴神婆”的身份,我一直都是抗拒的,但是此刻沉下心来,认真打量她的时候,我方才发现,她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黑洞那般,能够吸收无数的光线和声音,有一种十分诡异冰冷的气质。

    这种气质,跟现在的霍京有一点儿像,但又有许多的不同。

    具体是什么,我没办法说出来。

    但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和寒冷,而她整个人的周身,则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完全没有办法瞧清。

    我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市侩、势利的中年妇女,现在居然会变成这样的存在。

    这变化,可比我可要大太多了。

    我好歹也有一个有根有据的“灵明石猴”血脉做支撑,而这位老金的大姐呢?

    她凭什么呢?

    难道真的跟宣传的一样,去地狱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么?

    对了,老金的大姐,叫啥来着?

    我绞尽脑汁,却没有想出对方的名字来,而这个时候,两人应该是谈妥了,叶傅国双手抱拳,朝着暂且称之为“惜阴神婆”的老金大姐行礼,仿佛在拜托她,赶紧将邹国栋给弄醒过来。

    惜阴神婆整个人都显得很冷,即便是面对着位高权重的叶傅国,也是如此。

    她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招来了金慧和金阳,低声说了两句话,随后走向了邹国栋的病房里去。

    进病房的,有且只有她一人。

    不但如此,那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幕墙,也给窗帘拉上,遮住了里面的景象。

    我们都盯着那里面,一开始的时候,病房里面是开着灯的,过了几秒钟,灯关上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出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结果,而这个时候,我瞧见金慧却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她径直走向了我,然后开口说道:“你是侯漠吧?”
    第四十六章 医院众生相

    我戴着人皮面具,而且气息又收敛得比较不错,旁人应该是很难认出我来的,所以即便是与金慧、金阳打了照面,我也没有上前交流寒暄的意思,而是一直在旁边待着,仿佛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然而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金慧居然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来,而且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事儿就有点尴尬了。

    我就好像是公交车上偷钱的贼,给人捉住了手,又或者隔壁老王在偷家,男主人却想着给女主人一个意外惊喜,突然归家——那场面简直是酸爽无比,我即便是有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经历,面对着此刻的金慧,都难免后背生出了几分白毛汗来。

    倒不是说惧怕,最主要的,还是尴尬,和不好意思。

    说到底,我与金家之间,只是误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对付,反而是我与老金之间的情谊,让我不得不慎重对待他们。

    我脑子卡壳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也没有多做隐瞒,而是开口说道:“对,是我。”

    金慧没有想到我居然如此坦诚,毫不隐瞒,有些意外:“哦,我还以为你会‘从此一别是路人,对面相逢不相识’呢?”

    我苦笑,说这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当老金是我的兄长,而他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金慧听到,冷不住哼了一声,说:“说得天花乱坠,但我哥死后,你有关心过我们么?”

    我有些无奈,不过瞧见她的态度似乎也有转机,所以只有耐心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颠沛流离之中过活,因为有几个死对头一直在对付我,如果我跟你们有什么牵扯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连累到你们。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过你大哥当年的仇,后来那几个杀害了你大哥的凶手,我都给杀了,算是让他九泉之下,也有所慰藉吧……”

    金慧听到这儿,方才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我都懒得过来跟你说话。”

    我问:“你知道这事儿?”

    金慧指着病房,说以我大姐现在的地位,自然知道很多的事情,包括你现在的风光——齐天大圣啊,听着真的很厉害的样子,我认识一些人,提到你的时候,满眼小星星,崇拜得不得了……

    她以前的时候青涩稚嫩,我能够一眼就看得出她话语里面蕴含的情绪,然而此刻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我不确定她是在嘲讽呢,还是真正在赞叹。

    我没有怎么接茬,只是谦虚地说道:“都是机缘巧合而已,算不得什么。”

    随后,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指着自己的人皮面具,而金慧略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说道:“任何人,在我大姐面前,都掩藏不住行踪,包括你也一样。”

    我听到金慧将话题带到了她大姐的身上去,立刻就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慧瞧了我一眼,说道:“怎么,想知道?”

    我感觉到了她的戒心,当下也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金慧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虽然依旧年轻,但却有了城府,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她的事情,很复杂,我也不太好说——而且我大姐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呃。

    惜阴神婆对我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事实上,我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差的。

    大家彼此彼此吧。

    虽然我对惜阴神婆的发家之路十分好奇,而且在想她与霍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但金慧的态度一表达出来,我也很聪明地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情,譬如说她们是怎么选择在丹霞山那边落脚的,这段时间又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以及联系方式之类的。

    对于这些,金慧倒也没有隐瞒,跟我简单地聊了一下。

    选择丹霞山,是因为她姐姐的决定。

    那地方,是一个朋友提供的,而她姐姐对于那个朋友,有救命之恩。

    至于这段时间,她们基本上就是帮人招魂之类的,因为名气打出去了,所以生意倒也还算不错,而且凭借着这些手段,她姐姐也逐渐打出了一些名气来,也跟这个行当里的一些人打了交道,渐渐懂了一些。

    关于联系方式,金慧也没有拒绝,给了我她的电话,不过给过之后,她还是告诉了我,说她姐姐对我很不喜欢。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事儿,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我们有什么事情求上门去的话,恐怕她姐姐未必会愿意帮我们。

    对于这事儿,我只有报以苦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第一印象已经形成了,就很难去更改。

    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还能有所缓解,但现如今惜阴神婆混出了名头,又有本事又有钱,对我不加理会,是很正常的。

    人家不过来打脸,其实已经是很好了。

    而就在我还打算跟金慧再攀谈几句的时候,她弟弟金阳走了过来,一脸不爽地说道:“二姐,你跟他有什么好扯的啊?”

    相比金慧,金阳对我的态度倒是一直都没有变化。

    金慧对弟弟显然还是很疼爱的,也顾及到弟弟的情绪,所以没有再与我多说,跟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他们走到了走廊那边去,而金阳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嘴里骂骂咧咧着。

    我都不用特别去听,都知道他没有说什么好话。

    唉……

    我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是老金的弟弟,即便是朝着我吐口水,我也只能唾面自干。

    不然我还能打他一顿不成?

    马一岙和李安安刚才在金慧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嫌,往后走开了一些,而这会儿却走了上来,李安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可以啊,这个女孩子对你的感情很特别啊……”

    我忍着苦笑,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而马一岙则等我说完之后,开口说道:“情况不妙啊。”

    我说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她那位大姐,看起来像是很有想法的人啊。”

    我想了想,感觉除了刻薄势利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其实我跟以前的惜阴神婆接触并不多,主要也是听老金跟我抱怨家长里短的时候,聊过几次。

    事实上,老金生前其实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姐姐,觉得她太过于自私了,嫁到西川去之后,就不怎么管家里面的事情。

    甭管是弟弟妹妹读书的事儿,还是他爹生病,那个姐姐几乎都是撒手不管的。

    不但如此,她还因为自己的赌鬼老公,找老金借过几次钱,而且都没有还过。

    不但没有还,而且又一次老金实在是手头紧,拿不出来,还给唠叨了好几次,甚至那一年过年回家的时候,都没有给过老金好脸色。

    对于这件事情,我跟老金好几次喝酒的时候,他都耿耿于怀。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对他这个大姐的印象才会那么糟糕。

    没想到,几年不见,她不但时来运转,而且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着实让人没有想到。

    马一岙话语里的意思我能够明白,不过我们与金家姐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瓜葛,就算是惜阴神婆对我有看法,其实影响倒也不大。

    而这个时候,信长老也带着永林长老走了过来,他对我说道:“我刚才跟永林师弟聊了一下,他觉得惜阴神婆很有手段,而且另辟蹊径,或许能够破开禁锢住国栋神魂的力量,将他给唤醒过来。”

    我听到,有点儿激动,说真的么?

    永林长老点头,说道:“对的,之前的时候不太确定,是因为只听过她的名声,但没有具体接触过,刚才感觉了一下,觉得此人的手段,着实有些厉害的。”

    我松了一口气,对信长老拱手说道:“若是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信长老单掌举起,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我放下所有事务赶过来,便是为了完成先前的承诺——这一点,侯施主无需担心。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顿时就提起了心来,说怎么了?

    信长老说道:“此事也不能太急,国栋即便醒过来,也不宜立刻跟他提及此事,得找个机会,所以施主也别急,一切有我在,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他这话儿讲得很合常理,而且因为担心我不太理解,他还特地过来跟我解释了一番,就是怕我太过于着急,反而会将事情给搅黄。

    我并非是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人,听到这话儿,点了点头,说行,全凭大师张罗。

    瞧见我还算是平静,不急不缓,信长老终于放心了,露出了笑容来:“如此我就不担心了……”

    正说着话呢,那边病房的门开了。

    惜阴神婆从里面缓步走出,开口说道:“幸不辱命,人醒过来了。”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四十七章 煮熟的鸭子

    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尽管心里面提前有了准备,但是当她走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这也太厉害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没有之前永林长老的出手,我们还真的不会觉得惜阴神婆此刻到底有多么的神奇,而当她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时候,场中的气氛也在一瞬间引爆,周围发出了无数的欢呼声来。

    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神秘大佬叶傅国,以及少林的信长老,还有一堆人都涌了上去,对惜阴神婆表达了感激之情。

    我尽管也是心痒得跟有人挠一样,但因为信长老的提前打了预防针,所以才会深吸一口气,没有上前。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儿激动。

    邹国栋醒了,凭借着信长老和他之间的渊源,那叵木基本上就是手到擒来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深吸了一口气,暗笑了一下自己的不淡定,往着旁边退开去,走到了窗边,朝着外面,一片灯火阑珊。

    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万里长征走到了今天,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太过于激动。

    这一切,或许都是注定的。

    并非是我的机缘。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站在窗边,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而李安安和马一岙都能够感受得到我内心的激动,却并没有上前打扰我,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也不说话,陪着我站在那里等。

    我站在这里,心思却飞到了病房那边去。

    邹国栋果然醒来了,我都能够隐隐听到他的声音,尽管被那丁丽丽的哭声给掩盖住了,但依旧能够听得到。

    病房里有好多人,一堆人围着醒过来的邹国栋在说话,而惜阴神婆这边,却是要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她们还是找人结了账。

    掏钱的,是叶傅国的随从,具体数额我不太清楚,但瞧见那一个小皮箱子装着,感觉应该是少不了的。

    这位惜阴神婆,当真是好生意。

    再想起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着实让人羡慕。

    别的不说,人家至少是赚得盆满钵满。

    走之前,那金阳大概是说了什么,她倒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走上前来与我交谈。

    大家相互望了一眼之后,便不再见。

    事实上,除了与老金之间的关系外,我们之间,基本上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大家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相忘于江湖便是了。

    我继续耐心等待着。

    毕竟邹国栋刚刚醒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而且有叶傅国这样的人物在旁边,信长老有许多的话也是很难说出来的,这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而至于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反正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而且我相信,我一定是能够等到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差不多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我瞧见叶傅国出了病房,而丁丽丽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是来送叶傅国的,两人在病房门口聊了几句,叶傅国显然是在安慰丁丽丽,让她用不着担心什么,而随后,叶傅国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瞧过我们这边一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知晓我们的。

    他对我们的身份,应该也是心知肚明,但人家的城府就是那么深,愣是没有理会我们一下,也没有多问一句。

    大佬就是大佬。

    而送走了叶傅国之后,丁丽丽走回来,又进了病房里去。

    我继续耐心等待,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之后,那信长老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目光就在巡视,随后锁定我们这边之后,迅速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信长老走去,然而没走两步,我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对劲。

    难道是这里面,出了什么变故?

    我瞧见他的表情有点儿不太好,心顿时就往下落去,而信长老对我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张口说道:“侯施主,有一件事情我给你说一下,你先别激动啊……”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尽管讲就行。”

    信长老说道:“我刚才找国栋问了一下,他告诉我,说那东西当时他是随身携带的,发生车祸之后,他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啊?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当时就有点儿端不住了,有些失态地说道:“他果真这么说?”

    那信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前听永祥师兄说过那物的邪性,但觉得修行者天生阳刚正气,邪不胜正,能够压得住,故而才会拍着胸脯给你们打包票,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唉!”

    他的情绪也并不好,看得出来,他对我们其实挺重视的,也很想交好我们,方才会在少林如此多事之秋,还带人跑到京城来处理此事。

    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当初的承诺,这对他来说,也是挺大的打击。

    我虽然很是理解,但下意识地反应,却是觉得邹国栋在撒谎。

    他不想将东西给交出来。

    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毫不犹豫地将此事给挑破,信长老听到,脸色十分难看,不过还是给我解释道:“应该不会的,凭我与他之间的交情,他不可能骗我。”

    我说人总是会变的。

    信长老瞧见我陷入到了极端的情绪里面去,怎么劝说也不通,摇头叹气,然后对旁边的马一岙和李安安说道:“两位,帮忙劝说一下吧。”

    说罢,他转过身去,走到了不远处眼盲的永林长老那儿,与他低声说些什么。

    他一走,马一岙走上前来,拉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侯子,镇定。”

    李安安也对我说道:“侯漠,信长老已经很尽力了,你不能将这意外怪罪到他的身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焦虑的心情舒缓许多,这才说道:“我真不是怪他,只是觉得邹国栋不愿意说实话。”

    李安安说道:“当时那车子从悬崖上掉下来,随后坠地燃烧,邹国栋就一直昏迷过去了,这会儿才醒来,他什么也不清楚,这个不是很正常么?”

    马一岙也说道:“对,你去过昆仑,应该知道那边路途的艰险。”

    我揉了揉脑袋,将双手放在了窗边,依旧感觉心绪难平。

    任何事情,在最后希望的时候突然间中断了,很少会有人能够平心静气地去对待。

    我也是一样。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超然的境界,我自问做不到。

    我并非圣人,而且那还关系到我的生死。

    我转身,往前走去,马一岙一把拖住了我,说你想干嘛?

    我说我要去跟邹国栋当面对质!

    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凶悍,李安安也过来拉我,说你跟他对什么质啊?且不说他因工受伤、大病初愈,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刻意隐瞒,那又如何?你也没办法指责他啊?不就是叵木么?没了他这一块,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就是了,来日方长,你何必这般着急?

    马一岙也同意李安安的说法。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不会害我。

    我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之后,不由得颓然,说道:“走吧。”

    我对于这地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想要立刻离开。

    马一岙瞧见我想通了一些,便也不再停留。

    三人出了大楼,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信长老打来的,我不想说话,交给马一岙。

    马一岙接通,聊了两句之后挂掉了,随后告诉我,信长老对于此事也很遗憾,不过他让我们放心,此事虽然没办成,但少林一定会多方打听叵木的下落,一旦有了具体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他让我不要难过。

    我听到了,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回到住处之后,我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经过充足的睡眠之后,我的情绪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没有了昨日的愤怒和急躁。

    晚上的时候,马一岙带着我和李安安去他师父那儿蹭饭吃。

    他师父不但修行上面是宗师大家,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强。

    要不然怎么可能俘虏住田女皇的心呢?

    当天晚上我们在王朝安的小院儿吃的饭,为了宽慰我,湘南奇侠做了一大桌子的湘菜,而田女皇也罕有地准时下班。

    大家同坐一桌,吃饭喝酒,不由得就聊到了此事来。

    我心里有疙瘩,不怎么愿意说话,而马一岙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明白,当听到邹国栋告诉信长老,说叵木不在他身上,说不定被那一场大火给烧了的时候,田女皇放下手中的鸽子汤,然后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有问题。”

    王朝安问道:“什么问题?”

    田女皇说道:“据我所知,叵木虽然属性为木,但却是齐天木的木芯,极其坚固,整个一块儿,宛如钢铁一般,普通火焰,是很难将其点燃的……”
    第四十八章 万里长城长

    田女皇的说法,让我们都为之惊骇。

    如果她说的没错,那么这里面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邹国栋说东西在他身上,然而醒过来的时候不见了,先前的时候,我以为东西是在车祸之后的大火中焚毁了,现如今田女皇说以叵木的特性,不应该如此,也就是说,东西应该没有焚毁。

    那么东西去了哪里呢?

    尽管我们与田女皇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涉及到许多事情的话,还是没有办法说得太细。

    她毕竟是官方的领导人,也不可能毫无顾忌,此刻提点我们一句之后,也不多言,只是说此事她会重视起来,回头派人核查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人将那东西给私藏了。

    如果有这种迹象的话,她会派专员前往西北,处理此事。

    她会尽量将东西给找回来。

    对于田女皇的善意,我们表示了感谢,而王朝安也适时提醒,说一定要记在心上,不要忘记。

    田女皇这个时候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说你的徒弟,到底是马一岙,还是侯漠?

    王朝安哈哈一笑,抚须说道:“不管是不是我徒弟,都是我的孩子们。”

    田女皇瞥了他一眼,说道:“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叫人办。”

    吃过晚饭后,我们离开了四合院,步行返回落脚的居所,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再隐瞒什么,开始分析起了这件事情里面的猫腻来。

    经过我、李安安和马一岙三人的商议,我们分析出了几种情况来。

    最乐观的一种,就是随同邹国栋的人员,瞧见了那叵木之后,心生贪意,然后果断出手,将其藏匿了去。

    当时的车祸场面十分混乱,大家都急着去救人,所以有人私自藏了起来,应该是很难发现的。

    不过前去参与西北执勤的人,大部分都是天机处,或者天机处管辖的人员,相信如果有着天机处老大田女皇的重压之下,那人就算是吞进了肚子里面去,也会乖乖吐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无比确定。

    别看我现在成长迅速,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一点儿名气了,而且田女皇因为王朝安的关系,对待我们也还算是亲切,但是在她面前,我至始至终,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并非是气势上的显露,而是精神上的压制。

    这个女人,强得可怕。

    以前的时候,她的气息还会洋溢而出,然而在遇见王朝安,阴阳调和之后,就更加恐怖了。

    而且她的手段,我们也是很放心的。

    前面提过,东西落在了车祸现场的人手中,这是最乐观的。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种情况。

    其中一个,就是在车子坠崖的过程中,东西丢落,或许被外人捡走了,或许就安然躺在了某个角落里,无人知晓。

    又有一种,那就是邹国栋撒了谎,又或者他说的话,并不是真实情况。

    而这事儿又分为两种,其一是他骗了信长老,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位突然出现的叶傅国在帮他撑腰。

    信长老对邹国栋有救命之恩,按道理说,邹国栋是不会如此的。

    但如果有着叶傅国的意志在后面支持的话,邹国栋就必须做出选择。

    如何选,这件事情其实很难。

    作为一个在仕途上有野心的男人,邹国栋最终选择服从叶傅国的意志,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而第二种,则是惜阴神婆在背后搞了鬼。

    为什么这么说呢?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我对近乎于神秘的惜阴神婆,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说是畏惧,这个有点儿过了,但我就是觉她对我的敌意很浓烈,总感觉她仿佛在哪里动了点儿手脚。

    对我的感觉,马一岙觉得我有点儿过虑了。

    惜阴神婆虽然有着很古怪的本事,但商人的一面更多一些,反而与江湖人的行为格格不入。

    这也许是因为她出生市井,并且有过一段很贫困的经历有关。

    市侩的人,有一种天然的自保意识,落井下石的事情或许会做,但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损人不利己,这事儿不会干。

    但我觉得惜阴神婆在唤醒邹国栋的时候,在这其中动了一些手脚,将叵木的事情给隐匿下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定这女人,真的能够看懂人心。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理,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因为已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让我们没办法去做更多的判定。

    但总之一句话,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特别是邹国栋这家伙,甭管是他说了真话,还是刻意隐瞒了,在整件事情之中,他充当了一个搅屎棍的角色。

    如果没有他强行切入先前的事件,将那几个土夫子给杀了,并且夺走叵木的话,之前我们就已经顺藤摸瓜,将东西拿到了手;而在事后,当王朝安得知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中,托田女皇去讨要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出,以至于现在的情况扑朔迷离,更是让人塞心。

    那叵木,对于邹国栋而言,可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不但如此,那玩意还能够给人带来厄运。

    他这一次的车祸,说不定就跟叵木的诅咒有关。

    马一岙前面说像惜阴神婆这样市井小民出身的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招黑了,但从这件事情来看,邹国栋恰好扮演了那个损人不利己的角色。

    当然,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或许邹国栋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我之间,其实是结下了大仇。

    俗话说“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而邹国栋这件事儿,可比断我财路更加严重。

    那是要我的命。

    连续几天,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马一岙和李安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也没有怎么劝我,而是让我自己调节。

    马一岙的大学是在京城读的,有许多的知交故友,这两日没什么事情,便四处拜访。

    李安安虽然常年深居武当,但武当的人脉辐射很大,这一次既然来了京城,自然也得去走一走。

    这两人一走,屋子里就变得很空。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难受,于是就出去四处走走。

    我也没有定个什么计划,也是四处溜达,在街头巷尾晃荡,有时还会与人聊天,尽量地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去融入。

    随后我又去了长城。

    不是八达岭,而是一处没有成为景点的破落长城。

    瞧见那建立在山势之上,连绵不绝的城墙、隘口以及烽火台,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许多年以前,汉民族与北方民族一次又一次的对峙、征伐与厮杀,整个人的心境不由得拔升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越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正因为如此,我先前所有的懊恼与沮丧,在这人类历史上的奇迹面前,都一点一点地消解了去。

    我从长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结果走进客厅里去,马一岙和李安安都没有睡,而是开着灯等我。

    我一进去,少不了一顿埋怨,马一岙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这才想起手机都没有电了。

    我简单解释了一遍,两人瞧见我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也没有再多言语。

    马一岙告诉我,他去合城居见刘娜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白老头儿。

    白老头儿得知我在京城,很不满意,逮着他唠叨了一番。

    马一岙问我,说要不要去拜访一下白老头儿?

    我想了想,说道:“也好,白知天前辈对我有知遇之恩,之前也帮助了我许多,这回既然来了京城,肯定还是得去拜见一番的。”

    一夜无话,次日我去买了点儿礼物,然后与马一岙一起前去白老头儿家拜访。

    李安安推说有事,便没有一起。

    白老头儿家其实离王朝安居住的四合院并不远,对于我和马一岙的登门,非常高兴。

    虽然老头儿还是有点儿傲娇地对我一顿臭骂,但转过身去,立刻叫媳妇儿赶紧安排饭菜,说要跟我和马一岙好好喝上一杯。

    他这个媳妇看上去非常年轻,跟他差着岁数,却是一个特别贤惠的人,乐呵呵地,也给足了他面子。

    接下来就是吃饭喝酒,我们上门,提了一箱茅台,老头儿立刻就给拆了,与我们喝酒聊天划拳,跟个年轻人一样,媳妇一说他,他就立刻那我和马一岙当挡箭牌,说难得高兴,今天喝多点也没有关系。

    不但如此,他还得意地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但身子骨强啊,你要是不信,咱们今天晚上……”

    咳咳咳,后面的内容有点儿荤,说得他媳妇儿转头就走了。

    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尴尬,老头儿却得意地说道:“男人嘛,食色性也,又不是苦行僧……”

    他嬉笑怒骂,非常洒脱,我们配着他喝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头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对我说道:“小猴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一愣,说怎么这么说?

    白老头儿说道:“你们认识叶傅国么?”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四十九章 胡同口红影

    听到白老头儿的话,我当时也是酒后正酣,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警觉地问道:“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白老头儿说道:“也不是,你就告诉我,认不认识叶傅国。”

    我点头,说认得,先前还打过照面,不过我们认识他,但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过我们。

    白老头儿拿起小酒杯,嘬了一口,美滋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我不得不提点你们一句,叶傅国是我们老领导的儿子,他在上层的关系是很强的,无论是*内,还是**体系内,都是有着很强的人脉,如果他对你真的有意见的话,你要么就想办法跟他和解,要么就想办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不然会很麻烦的……”

    我听到,一脸无奈,说道:“大爷,说句实话,我跟他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到底是哪儿惹到他了?”

    白老头儿脸色发红,盯着我,说你真不知道?

    我摇头,说对啊,我真不知道。

    白老头儿打着酒嗝,说道:“你不知道,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啦……”

    他的话让我原本都放下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出,特别是关于叵木,以及围绕叵木的种种事情,都跟白老头儿讲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问道:“白大爷,按照你的说法,那个邹国栋有没有可能受到叶傅国的指使,将东西藏匿起来,有意不给侯子?”

    白老头儿听完,眯眼说道:“虽说那叵木对小猴子的作用很大,但你们凭什么认为,别人就应该把东西给你呢?”

    马一岙说道:“这事儿可关系到侯子的性命。”

    白老头儿说道:“对啊,但那又如何呢?关邹国栋屁事啊——就比如说,你得了尿毒症、肾衰竭,然后你马上就要嗝屁了,然后你面前有一个人的肾脏符合移植,你就非得别人将肾脏移植给你,否则就是不共盖天之仇?”

    马一岙苦笑道:“您这是偷换概念。”

    白老头儿却继续说道:“首先你们刚才的气愤就有点儿莫名其妙,这属于三观不正。”

    我举手,说道:“大爷,你误解了——首先对于此事,我们一再迂回,不管是田主任的索要,还是信长老的周旋,都是采用缓和的方式,希望能够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并没有采取暴力,强行讨要;其次,知道事情结果之后,我们只是对于邹国栋的欺瞒感到气愤,而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手脚,也没有想要去找他找回场子;第三,那块木雕,并非邹国栋的肾脏,对他甚至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反而会给他带来厄运……”

    听到我的话语,白老头儿笑了。

    他不再跟我们抬杠,而是说道:“听到你的话,我很欣慰——你们终于明白了这个行当里面的一些规矩,这个就很好。事实上,在很多人的眼中,行为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得守规矩,破坏规矩的人,永远都是会被所有人抵制的,就算是有田主任这样的人罩着,你也走不长久。”

    马一岙这才明白,白老头儿并非是真的那么想,而是让我们明白一些人的心态。

    他说道:“白大爷,那叵木,对于侯子来说,志在必得,因为没有那玩意作为药引,让他冲破关口,觉醒为真正的夜行者,说不定过一两年,他就有可能因为基因崩溃而彻底倒下——他跟您毕竟是老交情,您给支一个招儿呗?”

    白老头儿瞪了马一岙一眼,说道:“老交情?我把我们家刘娜交给你们两个小混蛋,结果你们最后却交给别人来接盘了,我凭什么帮你们?”

    咳、咳……

    白老头儿的质问,让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

    特别是马一岙,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大爷,你瞧瞧我们两个麻烦缠身的家伙,哪个适合跟刘娜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刘娜跟了我们,整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乖乖地给白老头儿倒上酒。

    白老头儿一杯饮下,喷着酒气说道:“要不是看到她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我都想削你俩。”

    敲打够了,他又夹了一口小菜,边吃边说:“其实吧,你们的事情,在圈子里面也传开了,至于事实是什么,大家都在猜测,但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邹国栋这事儿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他即便是没有成人之美,也可以等价交换,这般弄,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僵硬。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不光只有天机处,也不光是叶傅国这些二代子弟,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那些不世出的人在——我会帮你俩留意的,有消息,第一时间说。”

    听到他的表态,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这时方才感觉到,别看白老头儿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而且还老不正经,但背后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与此同时,我对于京城这个地方,越发感觉到敬畏。

    藏龙卧虎,果然不假。

    一顿酒喝到了后半夜,老头儿喝得都快要飘了,我们便提出了告辞。

    那老头儿也不挽留,甚至都顾不得我们还没有出门,就发起了酒疯来,抱着那个小他几十岁的小婆娘,就要去卧室里面,给她点儿威风和厉害来。

    他这般的奔放,弄得我和马一岙颇为狼狈,逃一样地跑出了他家。

    走到胡同里,我忍不住说道:“白老头儿这架势,颇有点儿魏晋风流名士的样子啊,真性情。”

    马一岙也笑,说他这是活明白了,人生倘若都是拘束,规规矩矩,唯唯诺诺,那活着还有个啥意思?

    我说你也是活明白了?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对呀,就你没有活明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做啥——明明是一齐天大圣,却偏偏活成了个苦行僧。

    我好久没有跟马一岙这般天马行空地闲聊了,也很久没有喝得这么尽兴,相比白老头儿那般的酣醉,我们两个虽然喝得嗨了,但脑子还是保持着清醒状态,便如此聊着,说了许多的事情,然后在这胡同里四处走着。

    当年老京城的胡同,还没有后世那般保护和开发,游客也少,商业氛围也并不浓厚,反而适合人边走边聊。

    我和马一岙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开始聊着京城的事情。

    马一岙告诉我,百年前的津门,半世纪之前的魔都,以及今日之京城,那可都是藏龙卧虎之地。

    为什么这么讲呢?

    其实吧,用一句话来讲,叫做“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之所以如此,这个跟中国古往今来一直宣扬的一个哲理很相像,叫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儒家思想,但同时也是许多修行者达到一定高度之后的理念。

    就连夜行者家族这样极为需要隐匿的存在,都有人愿意扎根在这儿,那仇千秋、欧阳江山和薛麻子等人,都是如此。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仿佛温和良善,毫不起眼,但真正展现出力量来的时候,却是很恐怖的。

    不过马一岙虽然在这儿度过大学,但终究没有融入其中。

    所以他对这里面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白老头儿这里,或许是一个很不错的桥梁。

    晚风吹拂,我们在路上走着,这时胡同口前突然走出了一个红色身影来,马一岙醉眼惺忪,抬起头去,却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挡着我,问道:“侯子,你没喝多吧?”

    我感觉到了异样,伸手过去,将他拨开,这才感觉到胡同口那儿的红色身影,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这种威势,是从别人身上很难瞧得见的。

    这人,到底是谁?

    我给吓得一下子就酒醒了过来,感觉对面那人的实力恐怖,以我和马一岙的状态,未必是对方的敌手,于是下意识地左右打量,想着如何逃窜。

    而马一岙也是浑身紧绷,有种马上就要奔逃的想法。

    就在这时,前面那红衣女子却缓步走来,就在我和马一岙觉得对方进入了我们的安全距离,准备发足狂奔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说道:“马大哥,我想要跟侯漠哥哥单独谈谈,可以么?”
    *******************昨天的,补上*******************

    第五十章 再见则为敌

    瞧见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这个红衣女子,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就仿佛被某种东西给紧紧攥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说真的,有点儿疼。

    马一岙一脸莫名其妙、甚至有些防范地看着这个女子,但是我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朱雀。

    此刻的她,与当初我在张宿秘境之中瞧见的那个红衣小女孩非常的像,那张干净俏丽的小脸儿,还有清澈得如同湖水一样的双眸,简直是一模一样,尽管她看上去大了许多,差不多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我敢肯定,她肯定就是上一次离别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的朱雀。

    她,回来了么?

    马一岙瞧见我的脸色变化,又听到了这稍微有些相似的语音,显然是猜出了什么来,于是看向了我。

    我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危险。

    马一岙是个识趣的人,点头说道:“好,你们聊,我去那边走走。”

    说罢,他朝着旁边走开了去,而身穿红衣的朱雀,朝着我这边又走近了一些,然后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能把你脸上的那东西给撕掉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瞧见我真实的面容,朱雀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而我瞧见她那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孔,心中却浮现出了一种荒唐的感觉来。

    曾几何时,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是能够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朱雀曾经无数次拯救我于死亡的边缘,帮着我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强敌,并且相当于我的半个师父,给我解答了许多关于修行上的问题,让我在快速成为一个还算合格的修行者。

    她还手把手地教会了我古妖族的语言。

    然而在一次黄泉引的设伏之后,她消失无踪,而再后来的时候,她又与白虎走到了一起来。

    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即便是后来我再一次地瞧见了秦梨落,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再也没有一体双魂,关于朱雀,已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儿印记。

    不过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个女孩儿。

    我会想起一个叫我“大圣哥哥”的人。

    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但是此时此刻,再一次瞧见她,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像是毒药一样,吞入喉间,让我有些窒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有些慌张,脑子里想着自己可以严肃一些,又或者平静一些,如同以前一样。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做到。

    朱雀看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对我的出现,很意外?”

    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脸,上面还有药水的印记,我擦了一些,然后说道:“没有,当初白虎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能够帮你把法身给要回来的,恭喜你。”

    朱雀说道:“但是你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兴。”

    我说有么?

    朱雀说道:“你还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是因为那法身并不是你帮我找回来的,所以你的心情才会这么低沉,对么?”

    我摇头,说不,不管是谁帮你找回来的,你能够变回你自己,这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朱雀说那就是因为我跟白虎姐姐走在了一起,对么?

    我想了想,说道:“有一点儿因素吧——我总感觉白虎不像是什么好人。”

    朱雀忍不住笑了,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那么戒备。

    我说以前?你是说齐天大圣么?

    朱雀看着我,眼里面流露出了几分哀伤来,长叹一声道:“先前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他,后来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他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里一阵翻腾,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浮现出来,呼之欲出。

    我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笑着说道:“你能够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

    我这么说着,心中却莫名有些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朱雀心里面的难过,方才会如此。

    而朱雀这时也抬起了头来,对我说道:“对了,你应该见到秦梨落了吧?”

    我点头,说对,在港岛的时候,跟她见过面了。

    朱雀有些惊讶,说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你们不是恋人么?整天跟这个小马哥待在一块儿,别人都传闻你们两个出柜了……

    我没想到她还懂得“出柜”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得出来,我们分开之后的这些时间里,她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一言难尽。”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形容我与秦梨落之间的关系——分手了么?我并不觉得,当初分别的那一吻,残留的香气和温度,让我感觉得到秦梨落对我还有感情在,但那么决绝的话语都说了出来,我这会儿跑过去纠缠,显然是没有意思的……

    而且我现在的情况,也容不下太多的儿女情长。

    所有的一切,很难一言以蔽之,只有随它而去——有缘天涯相见,无缘对面不识。

    朱雀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知道你对白虎姐姐一直都有所防备,但是她现在所作的事情,我觉得是很好的,甚至也是你当年一直以来的理念——对不起,我又说错了,是大圣哥哥当年的理念,但我觉得,作为一个夜行者,你也应该能够理解的……”

    我说白虎做的事情?你是说夜复会么?

    朱雀点头,说对,夜复会,这是一个能够团结所有夜行者的团体,在这个人类主导世间一切的世界里,它的出现,能够让所有备受欺压的夜行者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组织,让我们不受到欺负,甚至可以翻身做主人,不再担心人类的围剿,和突如其来的追杀,能够让我们所有的夜行者,在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出现,而到了那个时候,新世界也将来临……

    我看着朱雀,就像看一个误入传销组织的故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

    怜悯、悲哀、愤怒或者难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我最终没有办法去打断,或者插嘴说任何的事情。

    我让她将这一整套理论说完,等到她结束之后,问道:“然后呢?”

    朱雀说道:“我深受重托,过来邀请你加入我们夜复会……”

    我盯着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夜复会里面的构成,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你可以跟我说一说么?”

    朱雀摇头,说不能——白虎姐姐说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跟我走,去我们那儿,到时候她会亲自跟你谈的,在此之前,她不让我跟你说太多的事情……

    我瞧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就回答我一句话,夜复会里面,是否有黄泉引的参与?”

    朱雀看着我有些强势的目光,说道:“有,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们之间,只是合作……”

    我说这是白虎跟你说的?

    朱雀摇头,说不,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太多,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跟白虎姐姐聊——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而且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与黄泉引之间的仇恨,也应该知道,我与你们的那个夜复会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朱雀说道:“你和夜复会有矛盾,但那都是误会,事实上,夜复会里面的许多人,特别是与我们关系要好的人,对你的好感度是很高的,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能够帮助我和白虎姐姐领导夜复会——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血脉之中的责任。”

    我听到,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直接开口说道:“我是侯漠。”

    朱雀一愣,说啊?

    我说我是侯漠,不是别人,我就是我,我有着我的意识,我的思想,我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也不愿意去做助纣为虐的事情,并且我一直都不认同夜复会的思想,它不但没有拯救到最底层的、备受欺凌的夜行者,而且还激化了人类与夜行者之间的矛盾,这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灾难性的。

    听到我旗帜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朱雀很是意外。

    她看着我,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没想到,没想到……”

    我说没想到什么?

    朱雀一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你和他一样,最终都是投靠了他们——我看错你了……”

    她开始往后退去,我忍不住上前说道:“你不要相信白虎,也不要相信噬心魔,你跟他们走在一起,最后肯定会失望的……”

    朱雀人已经退到了胡同深处去,她的声音,隐隐飘了过来:“不,我对你才是真正的失望——也罢,我们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再见面,便是敌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一章 马猴论桃花

    京城,黑黢黢的胡同小巷,摇曳的影子,还有一个人孤单伫立的我。

    朱雀走后,我停在原地很久。

    我感觉夜色有些发凉,凉得如水,让人止不住地打起了冷战来,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过来抓我,下意识地一记贪狼擒拿手,猛然一推,却将对方给推到了七八米远的墙上去。

    等听到重重的一声“砰”,我方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去,瞧见来人却是马一岙。

    我瞧见他那痛苦的表情,方才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下,可能是情绪宣泄的缘故,实在是有点儿太重了。

    我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没事吧?”

    马一岙从一堆杂物之中爬了起来,颇有些狼狈,不过却并没有怪罪我,而是笑着说道:“怎么,谈崩了?”

    在马一岙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也是将我与朱雀见面之时的情形,跟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完了之后,我对他说道:“我闲暇之余,会看电视和报纸,也听人闲聊,说现在有一种东西叫做传销,这个组织里面有着完整的制度、诉求和方案,叫做什么庞氏骗局,大概就是不断地拉人头,而在我看来,夜复会显然也是参考了这种模式,而我之前听说进了传销的人,整个人都会被洗脑,变得一点儿逻辑性都没有,傻乎乎地信服别人说的谎言,并且试图去说服别人……”

    马一岙盯着我,说所以你觉得朱雀是被洗了脑?

    我说难道不是么?她的那一套,我都快要会背了,而且她自己都说不好,讲得一点儿都不利落,唉……

    马一岙又问:“你觉得,像朱雀这样聪慧的人,会连这点囫囵儿理论都说不够明白么?”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我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笑了,说道:“朱雀跟我们相处,也有许多的时日,你仔细想一想,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的为人处世,以及头脑,和刚才你瞧见的她,有什么区别没有……”

    区别?

    我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突然间发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刚才我实在是“久别重逢”的情绪太过于激动了,所以才会遗漏了太多的细节。

    朱雀虽然看上去“傻白甜”,但她绝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事实上,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不一定跟白虎一样到处都长满了心眼,但朱雀绝对还是有着足够的聪明智慧,以及城府的。

    要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在与噬心魔交手的时候金蝉脱壳,将法身让出,元神却凝聚于妖元之中,托付我手。

    她若是没有城府,也不会对我隐瞒秦梨落的状况那么久。

    朱雀其实就是个小狐狸。

    这一点,是无需否定的,而且凭借着朱雀的地位,她身处于夜复会的这个集团里面,必然是占据着高层地位的。

    这一套理论,蒙谁也蒙不到她。

    而她用这样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说辞来跟我接触,看上去还没有第二套方案的样子,比起真心实意地说服,更有可能的,只不过是完成任务、应付差事而已。

    完成谁的任务呢?

    白虎,还是其他的夜复会大佬,又或者黄泉引的人?

    那么她自己的立场是什么?

    我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而心情却在这个时候放松了下来,马一岙瞧见我脸色没有那么绷了,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

    我摇头,说还是没太明白,不过心里面却释怀了许多。

    马一岙说道:“朱雀打入夜复会内部,自然是为了得到法身,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但她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了吗?这个很值得商榷,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一下你。”

    我说什么?

    马一岙说道:“我们见过秦梨落,她的身上,依旧有朱雀妖元的影子,也就是说,分离之后,朱雀并没有为难她,在知晓那妖元已经和她彻底融合之后,并没有将她给当做妖元吞服了,而是放了她,并且找到惜阴神婆,帮着她恢复神识——她所作的这一切,对她而言,不但没有半点意义,而且还很伤,但她最终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

    我没有想到马一岙会提出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说出口来。

    朱雀做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

    马一岙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管朱雀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都得淡定一些——多一些信心,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彼此之间的默契。”

    我很是担心,说她现如今正在与虎谋皮,身处敌营,如果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叹气,说道:“你要相信她,她会处理好的。”

    朱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记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翻涌而起,而我的信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增强起来。

    即便如此,我终究还是有许多的担心。

    不过这也没有用。

    两人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到大街上来的时候,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朝着远处的街口望去,我也跟着望去,但什么也没有瞧见,不由得郁闷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马一岙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

    我说有话就讲,有屁就放,遮遮掩掩干嘛呢?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唐道了。”

    唐道?

    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说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道:“我都说了,可能只是眼花。”

    两人也不再争执,不过还是绕了几圈,确定身后无人之后,方才返回落脚点,而这个时候李安安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我们呢。

    大家聊了几句,李安安告诉我们,她是过来告别的。

    李安安的突然告辞,让我们很是意外,不过当她告诉我们,说她师父出山了,准备带她去一个地方历练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挽留的理由了。

    李安安的师父非常神秘,在武当的地位也很高,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但对李安安而言,终究是很不错的。

    至少能够帮她了解真武剑。

    相信下一次见到李安安的时候,她必然是剑法大成了,而那个时候的李安安,到底有多厉害呢?

    我们还是挺期待的。

    我们以为李安安会明天走,然而她却告诉我们,她师父就在楼下等着,她是专门等在这儿,跟我们告别的,说过之后,她就会离开了。

    我们很惊讶,赶忙说要送送她,并且跟她师父见一面,拜见一番。

    李安安却说她师父性格古怪,而且孤僻,不太爱见外人。

    说完,她与我和马一岙分别作了告别,然后离去。

    我们看得出她的焦急,同时也能够感受得到,李安安定然是在这儿等待了许久。

    其实她可以打个电话就行的,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在这儿等待。

    这是一个很有心思的女孩。

    送走了李安安之后,马一岙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对我说道:“以前别人跟我算命,说我会有桃花劫,一不小心就会栽倒在女人手中,但我觉得,你的桃花,可比我要多许多……”

    我苦笑,说你谦虚了,论桃花,谁人能跟你比?

    马一岙说道:“可你的质量好,我的是烂桃花。”

    我说这都是相对而言的。

    马一岙琢磨了一下,说也对,你这人呢,别看是继承了灵明石猴的血脉,但性格却是个假道学,老是一本正经的,结果“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弄得自己半夜起来偷偷洗内裤,笑死人了……

    我:“……”

    瞧见我一脸郁闷,马一岙更加得意,对我说道:“附赠你一句话,叫做‘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甭管是谁,先找个感情归宿不行么?”

    面对着马一岙的嘲笑,我无言以对——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头疼的审查制度,我特么的能浪到天上去你信不?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我的古诗词功底,可是刚刚的。

    论吟诗,我怕过谁?

    我不与马一岙一般见识,带着不服气的情绪睡了过去,结果睡梦之中,朦朦胧胧间,我瞧见了一双大白兔在我面前蹦蹦跳跳,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抓,却瞧见了楚小兔那一双哀怨的俏脸。

    她瞪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人扶住,转过身来,有香唇袭来,刚刚碰触,却有酒气喷出,呕物溢来,我推开那人,发现是夏梦,正惊讶间,一双大长腿映入眼帘,秦梨落比以前更加俏丽,气质也宛如女神一般,我想要上前,一把剑却搁在了我的脖子上,李安安在我耳边吹着气,低声说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切了你……”

    我下意识地一慌张,那秦梨落就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一副小萝莉的模样,哀怨地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见面,便是敌人……”

    我伸手去阻拦,这时楚小兔却抱住了我,使劲儿地揉我,说道哥哥,哥哥……

    啊!

    我从半夜惊醒过来,不断地深呼吸,过了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我悄悄地走向了洗手间去……

    第五十二章 骇人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一段很尴尬的时间,不过好在马一岙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大部分的时间里比较温和,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大概也是知道我的尴尬,所以没有提及,装作不知道。

    我们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瞧见外面繁华的世界,车水马龙,太阳照进了房间里来,感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一岙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去练一练。

    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奔波忙碌着,找寻叵木的下落,多多少少,也有些荒废了身上的功夫。

    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想了想,两人便去了附近的一处公园,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开始搭手练了起来。

    因为只是晨练,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平静地推手,更多的侧重点在于力量的平衡,以及对敌的反应,都是些技巧上面的东西。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比斗依旧让我和马一岙很是投入。

    如此练了一个多钟头,我的头上冒出腾腾热气,而马一岙则是一身大汗,两人方才罢休,找了个地方坐下,喝了点儿水,聊起了交手的一些心得和体会来。

    随后,我们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我们有可能面对的敌人。

    首先聊的一个人,便是噬心魔。

    魔,到底是什么?

    简单而言,“人心癫迷即为魔”,至于形成原因,则是某些为了满足自己心中欲望的人,与远古大妖、妖元或者地底煞气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便是入魔。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叫做“心入魔道”。

    魔是无法繁衍、无法定性的生命,它天生就以杀戮和破坏为最大的乐趣,喜欢操控人的生死和恐惧,是逆天而成的生灵。

    每一个魔的诞生,都将会是一场劫难。

    噬心魔,便是其中一员。

    也是目前已知的、最恐怖的魔头。

    这位出生于清朝皇室的家伙,活了一百年,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它给剿灭了去。

    不管他被打倒多少次,仿佛都能够卷土重来。

    而这一次,他在东南亚果断出手,席卷整个中南半岛,杀得南洋一片尸山血海,让人为之畏惧。

    而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卷土重来,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们极有可能,与之交手。

    噬心魔到底是什么样的?这里面的说法很多,但是对于我来讲,记忆中只有一大片的黑云。

    巅峰时期的朱雀,被它轻轻一扫,便从无比的炙热,变成了冰坨坨一个。

    如何能够战胜它?

    我们的心里都没有底,这件事情,想想都可怕。

    接下来便是牛魔王,这位出身于白虎秘境守陵人的角色,在接受了地煞烈风洗礼,最后又斩杀了杀神白起证道之后,已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存在。

    而接下来他的行动也颇为诡异,逃离了昆仑之后,居然直接前往泰山,将曾经名扬天下的平天大圣给干掉了去。

    而那平天大圣,据说实力可是六天王的榜首者。

    完成这惊世骇俗之事,牛魔王却没有再继续闹腾,而是转身投向了夜复会去,甘愿担当夜复会的打手。

    如果我们之前没有见过此人,或许觉得他可能是被白虎的美色所诱惑,变成了裙下之臣。

    但事实上,此人的心机,远没有他的外号那般“憨厚”。

    这也是一个绝对的枭雄角色。

    除此之外,还有胡车,一个顶着“六耳猕猴”名号的家伙,曾经的麻风少年,将有可能是最为黑马的存在,而且此人与我,堪称宿敌,对我的忌惮,大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人。

    还有……

    好多好多,仔细算下来,我这几年闯荡江湖,朋友结交了不少,仇人也惹下了一堆。

    头疼。

    我和马一岙分析着这些人,越说越是绝望。

    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后有人开口说道:“噬心魔虽然强无敌,但也不是不可解。”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人修行后,百骸俱通,五感齐开,对于身边的事物特别敏感,空气的流动,细微的声音,以及一点儿的震动,都能够在脑海里面反映出来。

    而修为越是高深,越容易感受出来。

    除非是对方的修为远胜于我们,将我们的感应给规避掉,而且还让我们无法察觉得到。

    这个突然说话的人,便是如此。

    我打量着身后这人,他是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头儿,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跟晨间在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过他还带着一双眼镜,使得他整体的气质还是十分儒雅的,看上去仿佛退休的大学教授,又或者是搞学问的研究人员。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站在那里,但给人一种“虚无”的感觉。

    虚无,只是一种感觉,人还是在这儿的。

    根据我的经验,一般给我这种感觉的人,都有着很强大的实力。

    毕竟能够将自己气息收敛于无形的人,别的不讲,自控力这一点,还是很恐怖的。

    马一岙见过大场面,当下也是不慌不忙,上前拱手说道:“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指教不敢当,有点儿事情,想跟侯漠小哥单独聊一聊,不知道金蝉子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私人空间?”

    在京城,我和马一岙出来的时候,大多都戴着那人皮面具,一般人是很难认出我们来的。

    然而对方不但认出来了,而且还将我们的名字给点了出来。

    很明显,这人对我们是有很深了解的。

    马一岙看向了我。

    他以为我认识此人,然而我却是一脸茫然。

    说实话,我真不认识他。

    那人瞧见我们一脸疑惑,便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后,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

    马一岙听了,肃然起敬,说道:“阁下是游侠联盟的人?”

    那人点头,说算是吧。

    马一岙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去那边逛一逛,侯子,你跟这位前辈好好聊一聊。”

    说完,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转身离开。

    我有些惊讶,有点儿想要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老头,跟我单独谈,肯定是有道理的。

    马一岙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没有多问。

    马一岙走远之后,那白衣老头摸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多边形石头来,这石头有点儿像钻石,但大许多,随后他对我说道:“接下来,我跟你谈的事情,涉及到许多秘密的东西,所以我会将咱们两人与世间割离开来,你没问题吧?”

    我点头,说好。

    白衣老头将那石头往头顶一抛,那玩意顿时就发出了一道白光来,将我们给笼罩。

    而下一秒,我发现周遭的空间一片混沌,到处都是浓密的雾气,而原来的环境顿时就不见踪影了去,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白衣老头显然看出了我的担心,对我说道:“我们现在身处于时间与空间的空隙,随时都能够回去。”

    我听到,有些懵。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够听懂,但结合在一起来,我却是一头雾水。

    我本来想要问清楚的,但是最后却没有说话。

    我不能怯场,得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白衣老头说道:“简单介绍一下,我叫做杜传文,师父叫做杜心武。”

    我说道:“南北大侠杜心武?”

    他点头,说对。

    我听到,有些心惊——南北大侠杜心武,民国十大家之一,曾经担任过孙国父和宋教仁的保镖,自然门第二代大佬,抗战时期曾经在国民政府里面担当要职……

    我说失敬失敬。

    杜传文瞧见我什么都明白,没有跟我太多废话,直接说道:“之所以报上家师名号,是为了取信于你,让你知晓,我们并非是冒牌货,游侠联盟其实一直都没有解散,一直都存在着,只不过更加秘密,门槛更高而已。”

    我忍不住插嘴说道:“马一岙是民国十大家王子平的徒孙,也算是游侠联盟的嫡系传人,为什么要请他离开?”

    杜传文看着我,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你觉得呢?

    杜传文说道:“其实我可以拿假话来诳你,但为了保持以后的合作,我还是直接跟你说了——我们怀疑,或者说我们的上一代怀疑,你这朋友的师祖、以及另外两个人,曾经与噬心魔有所勾结,算计同盟之人,这也是表面上的游侠联盟,最终分崩离析的原因……”

    我听到,大骇:“什么?”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五十三章 太白金星杜传文

    杜传文的话语让我十分难以接受,忍不住反驳道:“这里面一定是存在有误会的。”

    游侠联盟,我最早是从马一岙的口中听到的,无论是游侠联盟的历史,还是这里面的讲究,以及其中的种种派别,内中的核心思想,乃至于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我都是耳熟能详。

    后来马一岙带着我去找庐山谭云峰求助,而那老爷子挑着一根扁担就跟着我们下了山的时候,就给我种下了很深的印象。

    游侠联盟,义薄云天。

    在我的心目中,马一岙一直都是游侠联盟的后裔,如果有可能,他是最希望恢复当年游侠联盟荣光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杜传文却告诉我,马一岙的师祖,很有可能是当初导致游侠联盟分崩离析的叛徒。

    对于这件事情,我绝对是不相信的。

    听到我的话,杜传文笑了笑,然后说道:“马一岙这人,从他一出道,我们就在考察了,他的人品是绝对可靠的,所以我们才会放心地出现在他面前。事实上,当年的事情,不管是马一岙,还是他师父王朝安,其实都不清楚,甚至对于我们这一代来说,也是如此,不过上一代这般分析,总是有道理的。”

    我听了,依旧不能接受,说道:“其实如果是误会的话,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沟通能够促进了解……”

    杜传文扬起了手,说道:“这是后话,我们先聊正事——关于我们,你之前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据我所知,斜月应该是见过你,并且将游侠令交给了你。”

    我点头,说对,他说如果碰到任何事情,启动游侠令,我将得到你们的一次帮助。

    杜传文点头,说道:“对的,斜月在我们内部的地位很高,既然他这么决定了,我们自然是全力以赴的。”

    我说那么你找我,又有何事?

    杜传文说道:“依旧是关于六耳猕猴胡车的事情——我听说先前的几起事件中,他都有参与其中?”

    我说你指的是武当和少林之事?

    杜传文点头,说对的,听说少林里的达摩杖,以及武宗舍利,便是他盗走的?

    我眯眼,说道:“这件事情十分隐秘,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杜传文说道:“现如今的游侠联盟虽然没有往日的声势浩大,但也是有一些自有的消息渠道。”

    我点头,说对,如你所知,那东西应该就是他给拿走的。

    杜传文说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说道:“胡车应该在夜复会中谋得了某些职位,身处要职,至于是什么,我却并不知道。”

    杜传文又问:“据说夜复会方面有意邀请你去里面,担当要职,你为何不去?”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跟踪我?”

    杜传文摇头,说不,我今日与你,只是偶遇,而我刚才说的,则是得到的一些线报。

    我说偶遇?

    杜传文说对,如果不是刚才瞧见你与金蝉子比斗,让我想起游侠令之事,我甚至都不会现身。

    我瞧见他一脸真挚,没有再怀疑,而是说道:“我为什么要进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的理念不一样,我怕到时候争论起来,会动手,刀兵相向,甚至会被人群殴而死……”

    杜传文听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我说对,或许不少人会希望我去做那么一个卧底,将神秘的夜复会给弄清楚,但我拒绝——我现在如今,自身难保,没办法去做那么大义凛然的事情。

    杜传文看着我,说道:“你指的,是关于叵木之事?”

    我说这个你也知道?

    杜传文叹气,说道:“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儿。”

    他似乎有许多的话语要讲,但到了最后,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说你刚才说对付噬心魔,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杜传文点头,说对。

    我拱手,说还请赐教。

    大概是为了联合一切的力量,杜传文对我并不保密。

    他爽快地说道:“游侠联盟,特别是最终保存下来的核心组织,对于噬心魔的研究,已经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在我们看来,噬心魔之所以如此恐怖,很大程度上来讲,他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束缚,变成了一种游离于世间的能量体,我们研究院的科学家,将其称之为‘超体’,但是我们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天魔’——天魔,其实跟传说中的‘神佛’、‘地仙’以及‘异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超脱于身体的存在,化作了一股气,一种能量体,一种意识流……”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我道:“我这么跟你说,你能够理解么?”

    我因为经常与马一岙探讨问题,所以接受起来并不困难,点头说道:“可以,您说的话语,不太像是老一辈的说辞。”

    杜传文苦笑着说道:“时代在进步,社会也在发展,人类倘若是想要战胜一切挑战者,就必须发挥自己的长处,透过现象看本质,过多抱着传统的知识来看待问题,是没有办法打破那些天赋异于常人的异类。”

    我说比如我?

    杜传文居然没有否决,而是点头说道:“比如你,或者更多有可能超越一切的存在。我们一直谨记着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就是维护平衡和稳定,以及人们心中的正义。”

    我说如果你们判断错误了呢?

    杜传文听到,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如果我们判断错误,那么我们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就算是消失在历史之中,也是正常的。这些事情,必然会有别人来做,也许是我们的后辈,也许是我们的友人和同事,也许是敌人——也有可能,是你。”

    我听到他这般说,不由得苦笑起来,说你们还真的看得起我。

    杜传文说道:“你远比你认知的,要更加强大。”

    我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继续关于噬心魔的话题。”

    “好!”

    杜传文说道:“说回噬心魔,打败它,需要两种途径,第一便是摧毁它的根本所在,也就是它的肉身,而这个是非常难以办到的,在近二十年间,我们派出了将近五十多名死间混入黄泉引,但最终无一人得以成功。据闻那家伙的本尊被存放在南洋某一处岛屿之中,戒备森严,几乎无人能够靠近……”

    “而第二种,便是直接将其神魂摧毁——这里指的神魂,也就是它表现体外的一种存在方式,如果能够设下重重大阵,密不透风,极尽全力将其轰杀,不让一丝残魂流出,便可以将其彻底消灭!”

    我听完他的话语,说道:“之前的时候,噬心魔数次遭受重创,只不过是神魂受创,对吧?”

    杜传文点头,说道:“对的,只要噬心魔的本体存在,然后又让它一缕残魂逃回,它便如同那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我回想起港岛的霍京订婚宴上,几大高手设伏,想要拿下噬心魔之事,不由得叹道:“噬心魔神念恐怖,来去如风,想要做到密不透风,又不能让它有所警觉,恐怕很难啊。”

    杜传文说道:“的确很难,不过我游侠联盟穷尽数代之力,最终从上古卷轴之中,找到了一段法门来,或许能够成功。”

    我说叫什么?

    杜传文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方便说——不过此法实施起来,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到最后,还是会与你沟通协商的。”

    我有些意外,说还与我有关?

    杜传文笑了,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也不会端着大义的名分来对你指手画脚。求你办事,自然会给你足够满意的好处。”

    我听到他这话儿,反而有些尴尬,说道:“我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辈……”

    杜传文说道:“我知道,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选择与你接触——今天过来,只是跟你见个面,聊一聊,你也别多心。好了,咱们也算是见过面了,给你一个联系方式,回头我们多多联络。”

    说罢,他伸手,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名片上面,全部都是白色,除了“杜传文”三个字之外,还有一行电话号码。

    我接过名片,突然间眼前一阵扭曲,随后那混沌的周遭顿时消散,紧接着我又出现在了原来的公园一角,只不过那位身穿白衣练功服的老头儿,却再也不见踪影了去。

    我左右打量,又走了几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这才最终确定人已经离开了。

    回过神来,我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个人,真的很强。

    京城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我往外面走了几十米,瞧见马一岙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问我道:“那位前辈呢?”

    我说人走了。

    随后我递上了名片,说这个人,你认识么?

    马一岙接过名片,瞧了一眼,顿时就脸色大变,说道:“怎么会是他?”

    我瞧见有些不淡定的马一岙,问道:“这人很有名么?”

    马一岙深吸一口冷气,缓声说道:“杜传文,外号‘太白金星’,此人与赵传熊,孙传方,可是ZC三大传奇人物啊……”
    第五十四章 腥风血雨的时代序章
    杜传文、赵传熊、孙传方?

    我说这几个人的名字,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马一岙说道:“这几个人身居大内,你自然没有听说过了,不过我这么跟你说吧,李洪军的爷爷李爱国,前天机处的杠把子,便是赵传熊的师兄,这么说,你了解了吧?”

    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说这般厉害?

    马一岙说道:“再讲一件事情,叶傅国的师父,你知道是谁不?”

    我说谁?

    马一岙说道:“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叶傅国虽然家世显赫,但根骨却也绝佳,他的启蒙恩师,便是孙传方——孙传方此人在这三人之中,名声最不显了,江湖上几乎没有他的传闻,但在体制内部,却有人将其称之为‘通天教主’,说的是桃李满天下;另外我知道的,青云雕杜山洪,也是他的弟子,而孙传方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头,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大部分的徒弟,都是夜行者。”

    我说如同通天教主创建截教一样,“有教无类,万仙来朝”?

    马一岙点头,说对的。

    马一岙寥寥数语,便将曾经的三大传奇给描述出了大概轮廓,而那杜传文即便是没有具体讲明,但能够与那两位并列齐名的,自然也是顶厉害的高手前辈。

    不但如此,地位也是相当高的。

    更让人好奇的,是这三人的名字之中,都有一个“传”字,这是恰好,还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杜传文先前跟我说的话来。

    马一岙的师祖,极有可能是那个当初让游侠联盟分崩离析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一岙和王朝安,到底是什么立场?

    作为朋友的角度而言,我是绝对信任他们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时间一起走过来,我自信能够看清楚太多的东西。

    假的,绝对真不了。

    但是当马一岙说起了对方的名声和地位时,我却犹豫了。

    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胡乱冤枉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我的心有些犹豫和彷徨,而马一岙却并没有感受到,而是问道:“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我耸了耸肩膀,说没什么,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上次我们在香港图书馆里不是碰见了一个人么,那个也是他们的人,而且地位听说还挺高,他说临时碰到了我,就想跟我聊一聊,看看我为什么能够得到那么高的评价,还能够将游侠令都掌握在手里。

    马一岙有些不太相信,说就只是这样?他真的只是凑巧遇到我们的?

    我说谁知道,他这般说,我也不能穷根问底。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他刚才过来的时候,说噬心魔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听到这话儿,居然鬼使神差地说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至于具体的方法,还要日后再说。”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说大话谁不会?”

    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联系,而是返回了落脚点。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马一岙和我便准备将亚运村的那栋别墅给装修起来——当时的时候,装修这事儿都还是很简单的,太过复杂的装修风格并不流行,即便是在京城,也是如此,马一岙托了一个同学帮忙,找了一家来自日本的事务所,让人出了设计,随后开始聊装修价钱,差不多确认之后,就可以施工了。

    施工期间,我们可能未必会在京城,所以此事可能就得有王朝安来接手,对于此事,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是积极的参与。

    生活好像恢复了平静,唯一让人郁闷的,是田女皇派往西北办事的人员,没有丝毫的进展。

    那叵木仿佛消失无踪,并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满怀期待,然而到了后来,却已然失去了信心。

    有的时候,人不得不信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已经想开了许多,对于求生的急迫感也减缓了,除了忙装修之外,我还去了合城居看望了老朋友,老板娘刘娜、厨师满都拉图、跑堂张扬和服务员杏儿,我都是认识的,后面招的员工虽然不认识,但大部分都面熟。

    合城居生意越来越红火,这里面虽然少不了噬心蜂蜜的功劳,但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坚持和努力。

    对于我的到来,大家都很高兴,而随后,我啥也不干,直接钻进了厨房,一待就是一天。

    我在油烟和颠勺,以及客人的欢笑声中,感受到了最为真实的生活气息。

    而这些,是我在江湖浪荡之中,所找寻不到的。

    如果有可能,我还真的想回家,去继承父母的那个馆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江湖终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我待在合城居炒菜的第二天,当我们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之后,关门打烊,随后我用剩余的材料给大家伙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刘娜的那个大学老师男友也都过来了,大家开了一瓶白酒,酒斟满,举起杯来,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关上的卷闸门外有人在猛敲。

    满都拉图从这外面喊道:“打烊了,明个儿请早。”

    而这时,我听到马一岙的声音传来:“侯子,侯子,出事了,你来一趟。”

    我听到,放下酒杯,朝着周遭众人告了一声罪,然后走到了卷闸门前。

    我将门拉上来的时候,马一岙挤了进来,朝着屋子里面的大家拱手一下,然后将我给拉了出去,低声说道:“出事了,西城监狱今天被劫了,关押的一大批特殊犯人逃跑,这其中就有先前被擒住的长戟妖姬,以及多名与夜复会相关的要犯……”

    我听到,眼皮一跳,说谁干的?黄泉引,还是夜复会,又或者是L会?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

    我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接到了我师父打来的电话,说一夜之间,峨眉、无量山、崆峒、全真和雪峰寺都遭受到了袭击,那七种武器之中的峨眉刺、五毒瓮、血滴子、重阳钟和昆仑山雪峰寺的降魔杵,极有可能被人掳走了。”

    听到这里,我方才脸色大变,说道:“这怎么可能?天机处不是在那些地方设伏,戒备森严么?”

    马一岙说道:“的确是戒备森严,但天机处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些地方啊?派出去的人,大部分都撤了回来,只不过跟那些地方保持联系罢了。没想到那帮人居然这么狠,不动则已,一动则有雷霆万钧之势,这般凶残。”

    我说确定是夜复会做的么?

    马一岙说道:“别的地方不知道,但是雪峰寺那边,一定是夜复会做的,因为是牛魔王带的队。”

    我听到,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说道:“牛魔王?小和尚有没有事?”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但据说他师父出事了——你知道他师父永兴法师,是什么身份么?

    我说什么身份?

    马一岙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在昆仑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位回声谷的移山大圣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么?我现在方才晓得,永兴法师,其实就是移山大圣皈依佛家之后的法号,而这件事情,我师父他们其实是知道的。”

    什么?

    永兴法师,就是夜行者六天王之一的移山大圣?

    那位慈眉善目,枯瘦苍老的长眉僧人,居然是一位名声卓著的老牌妖王?

    这……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除了你师父之外,还有谁知道?那些回声谷的夜行者们,他们知道么?”

    马一岙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一岙说:“牛魔王率队攻打雪峰寺,雪峰寺众位高僧齐出,与之斗法,然而牛魔王所向披靡,危机关头,永兴法师站了出来,与牛魔王激斗,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被牛魔王打下雪峰,不知所踪,随后雪峰寺被攻破,寺内僧人十不存一,内中法器和数百年积累,被一扫而空……”

    我听着马一岙说起雪峰寺惨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夜复会的大开杀戒,宣示了江湖上最为激烈的冲突时代,即将到来。

    届时整个江湖必将一片腥风血雨,到处都是死亡与恐惧。

    来了,终于来了……

    我心中骇然,而这个时候,刘娜的男友走了出来,招呼我们道:“一岙也来了啊?进来一起吃点东西呗,咱们哥俩儿,也喝口酒。”

    他知道马一岙跟刘娜之间有过一段关系,不过人家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于这事儿倒是看得很开。

    马一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们有事处理,得立刻走了。”

    我也跟他告辞,然后匆匆往王朝安住处走去。

    江湖上出现了这等大事,我们肯定要过去看。

    这边到处都是胡同,出租车在大街那边,我们得穿过好几个胡同,才能够到打到车的地方,于是我们匆匆而行,然而走到一处灯光有些漆黑的路口时,却瞧见有人在追逐。

    马一岙瞧见最前面那个身形踉跄的身影,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堵我说道:“猴子,你看那人,像不像……”

    我很是肯定地说道:“长戟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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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不讲规矩的土贼

    不光被追逐的那人我们认识,追逐者之中,有好几个人我们也都是认得的。

    豹哥王岩,此人与我不但有些恩怨,而且后来还一同参加了第一届的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并且还担任夜行者小班的班长一职,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而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身型稍微有些庞大的家伙,那人却是尚大海,尚良的父亲。

    这两人都隶属于京城几个夜行者大家族之一的仇家。

    他们的家主叫做仇千秋,是个顶厉害的妖王,我曾经在张宿秘境之中,听到过一次。

    不过与我并没有打照面。

    而那个仇家虽然没有港岛霍家的影响力那么大,但是人家能够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的天子脚下开枝散叶,并且还能够一直维持至今,扎下根来,那肯定是有着一定本事的。

    第一届高级研修班的名额如此有限,但仇家还是拿了两个,还包括尚良这种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家伙,甚至连赵鹏这样的天机处创始大佬都不得不给面子,将尚良收为徒弟,由此也能够感受得到仇家的权势所在了。

    这种权势和影响力,并不像港岛霍家那样的简单直接,但如同庞大帝国之中的阴影下,你永远都猜测不到人家的底牌是什么。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就是京城几大夜行者家族的底气所在。

    只不过……

    现如今夜复会闹得沸沸扬扬,这对于大部分的夜行者来说,都是一件尴尬无比的事情。

    特别是现在,已经到了一种非黑即白的地步,对于大部分的夜行者来说,保持低调,明哲保身,这才是最应该去做的。

    伴君如伴虎,所以才需要保持更多的谨慎,我想这事儿,京城的几大夜行者家族,更应该如此。

    所以,这仇家跳出来,并且在路上追杀长戟妖姬,这事儿就让人有些发懵了。

    难道他们这是在交投名状,给上面瞧一瞧他们的决心,证明他们跟夜复会那帮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在现如今的情况下,你们这般做,上面也未必会信你们啊?

    人心,是很难猜测的。

    瞧见长戟妖姬从我们面前的那条小巷子一掠而过,其余十几人则紧随其后,也有人选择去包抄小路,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随后我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也是有点儿懵,说不知道啊?

    我说你跟长戟妖姬好歹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熟视无睹了?

    马一岙一听,立刻炸了,说你可别胡说好吧?我跟长戟妖姬除了交换点儿唾沫之外,没有干什么更深入的事情好吧?你想多了而已,我们之间,其实是很纯洁的……

    我有点儿无语,没有争论,而是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想了想,然后说道:“去看看吧,长戟妖姬逃狱,这背后肯定有夜复会和黄泉引的影子,然而她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同伴,追踪的人,居然是尚大海这帮人,也没有一个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这事儿透着一股古怪啊。”

    我说好吧。

    两人统一意见之后,快速朝着那边追逐的人群跑去。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们或许会对尚大海以及王岩等人的实力有所忌惮,特别是尚大海,此人可是仇家的得力干将,仇千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拥有着很强的实力。

    然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如今的我和马一岙早就不是吴下阿蒙,所以即便是对上这一群人,都没有太多的畏惧感。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该如何隐瞒身份。

    毕竟直到此刻,我们都没有弄明白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尾随,我们来到了一处工地里面,而在不远处一栋还未封顶的大楼二层,长戟妖姬被堵在了这里,十来个人将其围住。

    面对着不断喘息的长戟妖姬,尚大海缓步上前,沉声说道:“大司马,请你不要抵抗,只要你能够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长戟妖姬面对着这些人,突然间拔出了一把利刃来,对准自己的胸口。

    她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捅进去,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什么都打听不到!”

    她显得无比决绝,然而面对着长戟妖姬的威胁,尚大海等人却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来。

    紧接着,这一群人之中,除了三两人没有上前之外,其余人都脚步坚定地往前走去,而尚大海还在缓声说道:“大司马,你最好别抵抗,不然会死得很惨的……”

    听到这话儿,原本想用死亡来威胁对方的长戟妖姬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将那利刃调转,朝向了对方,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之中蹦了出来:“你们,是它派来杀我的吧?”

    尚大海仍然在步步逼近着。

    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长戟妖姬的利刃之上,回答的话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谁派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背叛你的内心,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

    长戟妖姬有些悲愤地骂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的好父亲,我受尽千般苦难,百般刑罚,都咬牙坚持住了,但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任何的怜悯,还想要将我给送入地狱去!”

    尚大海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动了。

    他陡然出手,猛然挥出了一掌过去,厉声喝道:“大司马,你应该知道的,唯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不是么?”

    轰!

    尚大海陡然上前,一掌拍去,恐怖的风压劈在了长戟妖姬的脸上。

    长戟妖姬别看走路一瘸一拐,但身体的柔韧性却十分强悍,面对着尚大海的攻击,她一个折身,避开了对方气势汹汹的一记劈挂,不过这个时候,王岩却杀将而来,修长的右腿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朝着长戟妖姬的太阳穴砸去。

    无论是尚大海,还是王岩,他们出手都是倾尽全力,招招毙命,没有留下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想要长戟妖姬的命,而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长戟妖姬在一群凶人之间躲闪腾挪,在场面上看,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看上去十分潇洒,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便能够瞧得出她的劣势很大,不但身上有着许多的伤势,而且修为仿佛被压制到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境界,很难在尚大海这帮凶人的围攻之中保全自身。

    她能够凭借的,恐怕也只有这身法,以及应敌的手段了。

    然而尚大海一行人凶悍得不像话,不但招式凶残,而且还用了以命搏命的架势,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为的就是弄死面前的这个女人。

    长戟妖姬在他们的面前,仿佛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般。

    如此交手几个回合下来,长戟妖姬终于抵挡不住,被王岩一记鞭腿,给直接踹出了二楼去。

    尚大海瞧见长戟妖姬终于没了抵抗,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人给捉住,然而就在此时,眼前却腾然冒出一大片的黑色烟雾,将其视线遮掩。

    尚大海并不畏惧,不退反进,与此同时,双掌鼓劲,拍出一大片的劲风来。

    他以为这黑雾,不过是长戟妖姬的一点儿手段,不料双掌拍出的一瞬间,那黑雾之中,却有万点星芒浮动,凌厉无比。

    这却是埋伏其间的马一岙,挥起了手中的太阿剑。

    尚大海倘若敢上前一步,那凌厉剑芒定要他的双掌变成筛子。

    对于这位曾经欺压过我们的夜行者大拿,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不会有半点儿心理负担。

    更何况他的儿子,还是尚良。

    然而那尚大海对敌的经验异常丰富,在剑芒出现的一瞬间,不但没有再进,而是朝着后面疾退了十数步,方才站住了身子,厉声喝道:“城东仇家办事,何方高人,还请报上名号来……”

    瞧瞧,人家到底是名门正派,见面打招呼的切口都这般朗朗上口,堂堂正正。

    只不过……

    我和马一岙两个土贼连脸都不肯露,哪里愿意跟他报名号、攀交情,所以在马一岙出手阻拦住尚大海的追击之后,我早就接住了落下来的长戟妖姬,来了一个“猪八戒背媳妇”,抱着就是一阵狂奔。

    而等尚大海一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翻过了建筑工地的蓝色玻璃钢,跑到了外面的大路上来。

    马一岙也是朝着这边一阵狂奔。

    眼看着我们两个消失于夜色之中,那边方才反应过来,我跑得都老远了,都听到尚大海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那两个挨千刀的土贼,你们有本事别跑,让老子逮住了,非把你们扒了皮抽筋……”

    听到这话儿,我跑得更快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如此跑了十几分钟,我听到马一岙喊道:“停、停、停,没人追来了。”

    我这才停下脚步,开始喘气,而马一岙三两步走过来,问道:“她人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说道:“昏过去了。”

    我将长戟妖姬递给马一岙,马一岙接过来,却是将人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去掐人中。

    几秒钟之后,长戟妖姬睁开了眼睛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马一岙一手擒住锁骨,拿住要害,说道:“别动,是我。”
    第五十六章 长戟妖姬的三个提醒

    锁骨往下一挪,便是不可描述之地,这位置、这触感、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一下子就将长戟妖姬的记忆给唤醒了过来。

    她睁开双眼,望着面前这个只有在梦中才能够瞧见的男子,居然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臂,一下子就揽住了马一岙的脖子,然后热情地投怀送抱,报以热吻。

    就如同马一岙先前淡定所说的一般,两人再一次友好地交换了唾沫,表达了最为纯洁的友谊。

    在瞧见长戟妖姬发动的那一瞬间,我的本能反应,让我下意识地将手往怀里摸去,想要掏出金箍棒,来一场“三打白骨精”。

    然而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我并不是在蟠桃园里定住了七仙女之后,只顾得偷桃子的猴子,终究还是解风情的。

    所以我忍住了,往后退开,想要回避,但又怕马一岙中了人家的美人计,被人暗算了去,于是有了这么一个由头,我便光明正大地看着两人缠绵,瞧见这唇齿之间的战争不断进行着。

    很激烈。

    毕竟之前长戟妖姬假扮神户结衣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发生的一样。

    长戟妖姬这个妖孽女子,对于我而言,完全就是一个迷。

    长戟妖姬亲吻的时候无比投入,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好在马一岙这人久经情场,并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给迷惑的小男孩,很快就挣脱出了温柔网,手往下一挪,顶住了长戟妖姬的压力,然后看着这个看上去像是日本青春高中生的妹子,说道:“我们身后还有追兵,你若是想要活,就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长戟妖姬舔了舔都快要被亲肿了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你讲。”

    马一岙问:“谁救你出来的?”

    长戟妖姬说道:“有人越狱,里应外合,我趁乱逃出。”

    马一岙又问:“黄泉引要杀你?”

    长戟妖姬说道:“先前我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马一岙问:“你打算如何?”

    长戟妖姬说道:“先活命,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日……后……

    这两人的话语里充满了禅机,马一岙琢磨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侯子的处境艰难,你倘若是跟以前的社会关系有半点儿牵连,又或者刚才是在演戏忽悠我,那么我将你给带走,就是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绞索。”

    长戟妖姬点头,说你可以不用救我,将我放在一个角落处,让我可以躲藏即可。

    马一岙却说道:“不,我选择救你。”

    说罢,他咬破了右手中指的指间,将鲜血滴入了长戟妖姬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去。

    长戟妖姬此刻浑身都是伤痕,状态萎靡,然而鲜血滴落唇间,几秒钟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张开粉嫩的樱唇,吸住了马一岙的手指,如同舔冰棍儿一般的吮吸着。

    这回,我转过了头去。

    半分钟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侯子,我们走。”

    他已经将长戟妖姬给背在了背上去。

    两人没有选择乘坐出租车,而是尽量往偏僻人少的地方走去,马一岙让长戟妖姬专注引气,借助金蝉子的力量,迅速恢复过来,所以也没有与她交谈,而是跟我商量:“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复杂,估计黑白两道,都在找她,我们得想办法。”

    我说去旅馆、酒店是不行了,肯定被人监控、排查。

    马一岙说道:“这样吧,把我的面具给她戴上,等她恢复妥当之后,我们去弄一套衣服来,让她穿上,然后我们打车返回亚运村去——让装修的人这两天先别开工。”

    我点头,说好。

    我不太清楚马一岙为什么不将长戟妖姬带到我们现在的住处去。

    不过马一岙这么说,自然有他的考虑,所以我也没有否决。

    这般说了,我们当下也是照做,绕了一大圈,确定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之后,我去附近一处夜间营业的地摊上买了一套衣服,然后马一岙带着长戟妖姬去公共洗手间里换上,包括脸也是,随后我们打的离开。

    而在车上的时候,长戟妖姬的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

    很显然,马一岙的金蝉子体质,再一次地发挥了功效。

    抵达了亚运村的别墅之后,三人进了房间,我们来到了二楼,那儿有一个折叠床,是装修工人留下的。

    马一岙让长戟妖姬坐下休息,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先前问你有什么打算,你没聊,现在可以说一下么?”

    脱去了面具,恢复了青葱稚嫩面容的长戟妖姬含情脉脉地看着马一岙,然后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做你的女朋友,我便跟着你,不离不弃。”

    马一岙摇头,说道:“凭你目前这敏感的身份,绝无可能。”

    长戟妖姬退而求其次:“做情人,也可以。”

    马一岙眯眼,缓声说道:“我们可以认真地聊一下么?毕竟我和侯子可是冒着巨大的危险,将你给救下来的——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尚大海等人发现了,将会是一场巨大的地震。”

    长戟妖姬没有再“情情爱爱”,而是恢复了冷静,然后说道:“我这两年,也有一些布置,所以倒也不怕孤家寡人一个。”

    先前的长戟妖姬,仿佛一个痴迷情郎的可爱小女孩儿,然而当她恢复沉静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瞧见了她先前那个冷眼旁观的观察者身份。

    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还有些惊讶,而马一岙对她的表现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跟她开始谈话:“噬心魔为什么要杀你?”

    长戟妖姬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因为,我是近年来,少数几个见过他本尊面目的人。”

    马一岙问道:“这并不是杀你的理由。”

    长戟妖姬说道:“只是其中一个,另外就是我被抓起来了,很有可能暴露一些对它不利的信息,再有一个,那就是它极有可能发现我这几年来所作的一些事情,与它的安排并不一样。”

    马一岙看着她的双眼,说道:“你与它,并不是同心同德,对吧?”

    长戟妖姬理所当然地说道:“对的,它的终极目的,是吞噬一切人类的心灵,创造一个只有它自己一人的心灵世界,借以封神,而吞噬的人里面,包括为它卖命的我们。虽然我的生命,以及我的力量都是它所赋予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愿意去死,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马一岙笑了:“所以,求生欲让你背叛了它,对吧?”

    长戟妖姬认真地说道:“我不是背叛它,我只是求生存而已,而且它的所作所为,到底是逆天而为的事情,终究是要灭亡的,我并不愿意为它陪葬。”

    马一岙说道:“正因如此,你才会三番两次的帮助我?”

    长戟妖姬点头,说道:“对,事实上,它对我的怀疑,最主要的就是来源于我的几次办事不利,而这些事情,几乎都与你有关。不过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如果它得到了你,掌握了进入永生的密码,那么它想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成功,而所有的人类,都有可能被他吞噬了心灵去,这个世界,将会是一片荒芜,那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马一岙说道:“没想到你还深爱着这片土地。”

    长戟妖姬说:“对,而我还爱得深沉。”

    马一岙眉头一挑,说道:“没想到你还是文艺女青年——不跟你贫了,说说噬心魔的计划吧,据我所知,他已经夯实了东南亚的统治,并且集结了大军,准备大举北上,重归故土,与此同时,就在今天,五大宗门一齐被袭,七种武器之中的五种,都有可能被掳,作为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组织,夜复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组织力量,这背后一定有黄泉引,或者其他组织在推波助澜……”

    长戟妖姬摇头,说道:“我们在里面的职能不同,分管的方向也不一样,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说道:“我们冒死将你给救出来,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长戟妖姬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三件我知道的事情。”

    马一岙说:“请讲。”

    “第一件,它在南亚吞服了十六名小乘佛教的高僧,并且在流亡印度达兰萨拉的那位宗教领袖帮助下,融合了一位转世活佛,从而进入了自己的全盛时期,当今天下,能够敌得过它——我想不出来有谁,就算是住在梵蒂冈教宫的那位,手持圣器,也是如此。”

    “这么恐怖?”

    “第二件,因为对于大中华区传教受阻的耿耿于怀,这一次的北上,梵蒂冈教宫很有可能派了观察员。”

    “这……”
    ;
    “第三件,夜复会之中,对于黄泉引的加入讨论十分激烈,有人自以为能够钳制住夜复会的人手,但那些人到底还是太理想主义了,根本不明白噬心魔的可怕,除了手段之外,它最恐怖的,其实是心机——事实上,夜复会里面的许多人,已经投靠了它。所以,尽管夜复会一直谋求独立自主的地位,但最终,极有可能会成为黄泉引的附庸,甚至傀儡。”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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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6:22:55  更:2021-07-12 18: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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